一张梅花图-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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裤兜里的那支手枪。其他六七个小兄弟再无酒兴了，也跟着他跑了出来，个个显得
十分紧张。

　　　　狄海藻眯起眼睛，向四周认真打量着，看自己是否被警方包围了。

　　　　可是就在这时，余大海用喇叭向他喊话了：“狄海藻，你现在已经被我们包围
了，四面都是警察，你就是有翅也难飞。首先向你声明，我们这样做并不想伤害你，
也不想伤害你手下的一伙兄弟，我们只想你跟我们合作，一是将肖德胜放了；二是
放下武器，举手投降，老老实实地交待自己的犯罪事实。我们会对你宽大处理的，
当判死刑，我们会给你判死缓，当判死缓，我们会给你判有期徒刑。总之，我们党
的政策历来都是坦白从宽，你只要按我们说的去做，保证会宽大处理。同时，你一
定要明白，你自己是没有多少罪的，一切都是受了高在尚的指使，迫不得已，身不
由己。这一点，我们已从冬梅花的交待中看出来了。你原先是个很好的同志，只因
认识了高在尚，才渐渐走上了犯罪道路。从某种意义上讲，你是陷入了高在尚为你
设计的圈套，你本人是无辜的，或者说也是受害者……”

　　　　听到这里，狄海藻有些犹豫了，觉得这余大海还算说得有道理，是的，自己的
确是中了高在尚的圈套，有些事也确实是身不由己，比如驾车撞死包天清。想到这
里，他立即明白过来，虽然高在尚是幕后指挥者，可他却是直接杀手啊！后来的盗
车、强迫妇女卖淫、贩毒、偷窃等犯罪行为，他都是直接领导者和参与者。可以这
样说，自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不管是与警方合作，还是被警方抓获，反正一旦
落入警方，他都会判死刑的。这是绝对的，毫无疑问，也别抱什么幻想，也千万别
听余大海的花言巧语，因为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所以才把肖德胜带上作人质，所
以今天上午才向余大海提出苛刻条件。

　　　　他原认为，赵复民和余大海会答应他的，为此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现在看来，
他们是不可能答应他了，自己成了瓮中之鳖。既然如此，他只有鱼死网破了，与警
方对干，争取杀出一条血路，突出包围。于是，他叫兄弟们准备好，与警方对干一
场，然后杀出去。

　　　　他们回到屋里，有的拿起手枪，有的端起微型冲锋枪，在阳台和窗边埋伏起来，
严阵以待。

　　　　狄海藻也在窗边埋伏起来了，以窗帘作掩护，手里紧紧地握住枪，凶光闪闪的
眼睛死死地盯着楼下。这时，他听到妹妹向他喊话了，声音一点也不清楚，因为她
是哭着在喊。

　　　　“哥哥，我是你妹妹狄海娟。在这人生的非常时刻，我希望你与警方合作，争
取得到人民政府的宽大处理。请相信余科长的话，他不但向你作了保证，也向我作
了保证。哥哥，请你看在妹妹的情面上，与警方合作吧，我从小就失去了父亲，母
亲也在我五岁之时患病离去，我现在再不能没有哥哥……”

　　　　妹妹的声音带着血色，狄海藻听到这里，流下了几滴干硬的泪水，感到心如刀
绞……妹妹在这种时候，并没询问她未婚夫肖德胜的生死，而是关心着自己的前途
的命运，由此可以看出，他们的兄妹感情是多么深厚啊，不愧是一母所生，血脉相
连。

　　　　妹妹的声音还在如泣如诉着：“哥哥，我们从小相依为命，走到今天是相当不
易的。可是现在，你却犯了法……其实犯法也不要紧，人世间又不止你一个人犯法，
要紧的却是如何面对，妹妹求你千万别跟法律硬碰，别跟警方硬碰，那样后果是不
堪设想的，跟鸡蛋碰石头没什么区别。哥哥，你就听一回妹妹的话吧，妹妹在这里
向你乞求，向你下跪……呜呜……哥哥，你走到今天这步，说来我这个当妹妹的也
是有责任的。我怎么一直没有发现呢？如果早发现了，我就会劝你，你就不会在这
条路上越滑越远。唉！都怪妹妹愚蠢，没有长着一双慧眼……哥哥，现在妹妹好后
悔，好伤心哟，我为什么没有早发现呢？我为什么那么愚蠢……”

　　　　竹林深处，警方正在审讯阿东和铁蛋子。阿东和铁蛋子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
　的处事原则，将这个秘密汽修厂的情况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倒了出来。

　　　　原来狄海藻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准备了，特别是当梅花帮帮主高在尚被检察院
逮捕之后，他就预料到自己的末日也快到了，所以购买了一些武器，准备和警方对
干一场，不成功便成仁。在他看来，与其跪着生，还不如站着死。现在，他们的武
器有，美制航空曲尺手枪六支，微型冲锋枪三支，炸弹五枚，手榴弹七枚，子弹三
百余发。

　　　　狄海藻拥有这么多武器，简直出乎韩少波的意料。

　　　　由于狄海藻所处的位置后面是一片户户相连的居民平房，北面是一条马路。在
这样复杂的环境下，干警们既要抓获罪犯，又要不损坏民房，不伤害一个群众，显
然难度很大。为此，韩少波决定赶快疏散群众。现在，他们已被狄海藻发现了，也
就不存在保密了。

　　　　仅用了半个小时，警方就组织这个片区的一百多名居民全部撤出了危险地带。

　　　　尽管余大海的政策攻心和狄海娟的亲情感化已进行了一个小时，但狄海藻一点
儿也没有举手投降的意思，警、匪就这样对峙着，僵持着。

　　　　怎么办呢？

　　　　难道就这样对峙着，僵持着吗？

　　　　这时候，赵复民和林向强也赶来了。林向强是特地从省城赶来的，当他从赵复
民的电话里得知警方围剿狄海藻这一消息时，怎么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决定亲
临现场。一是想为警方献计献策；二是想目睹警方抓获梅花帮第二号人物的激动场
面。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林向强建议仍然采取政策攻心和亲情感化的方案，然
后再考虑强攻。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这种对峙局面。狄海藻想把时间拖到天黑，一旦拖到
天黑，他就有机会逃跑。

　　　　林向强、韩少波他们好像看出了狄海藻这一着，决定强攻。因为再过一会儿天
就要黑了，他们是异地作战，又不熟悉这一带的地形，一旦天黑，对他们来说是极
为不利的，还不如现在先下手为强。

　　　　韩少波一声令下，强攻战打响了。警方首先开枪，将楼梯口一个手持微型冲锋
枪的人打伤。

　　　　与此同时，狄海藻也在屋里发出了还击的命令。一时间，枪声四起，子弹飞啸，
硝烟弥漫。要数狄海藻方面的射击最为猛烈，两支微型冲锋枪向子弹飞来的方向就
是一阵猛扫，打得树枝竹叶纷纷落地。他们显然是毫无目的地开枪，想给警方一个
下马威。但警方并不像他们那样，而是安排几个神枪手专打那两个冲锋枪手的手腕。

　　　　“砰！”一颗子弹像长了眼睛似地飞了过去，端端击中了一个冲锋枪手的手腕，
他也像开初那个冲锋枪手一样，惨叫一声，将手中的冲锋枪扔在了地上。

　　　　当狄海藻看到这一幕时，慌忙地闭上了眼睛，失望地摇起头来。大约过了二十
秒钟，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他剩下的惟一一个冲锋枪手夜倒地了，中弹身
亡。

　　　　安排在阳台上和楼道上的三支冲锋枪，就这样哑了，从而减弱了他们的抵抗能
力，给警方的进一步围攻创造了条件。

　　　　见此情景，狄海藻气得怒目圆睁，对屋里的三个人大声命令道：“冲出去拿起
冲锋枪抵抗，快！”

　　　　这时候出去，很明显的是送死，没有一个人想出去，仿佛都没有听见。

　　　　“快，屋里只留我一个人，听见没有？”狄海藻歇斯底里地吼起来，手里挥动
着手枪，似乎谁不听话他就要打死谁。

　　　　万般无奈之下，三个马仔开门出去了。狄海藻砰地一声关死了门，断绝了他们
的退路。

　　　　但三个马仔并不是笨蛋，他们见三个冲锋枪手倒在地上痛苦呻吟，又见狄海藻
断绝了他们的退路，其中一个首先举手投降，以示警方不要开枪。其余两个马仔立
刻会意，也举起了双手。他们怕狄海藻背后开黑枪，便几步绕到楼梯口，爬到了房
顶上，让狄海藻鞭长莫及。

　　　　怎么迟迟不见枪响呢？狄海藻觉得不对，透过窗口的玻璃望出去，只见他们三
个没有了踪影，三支微型冲锋枪仍然躺在地上。他立刻明白，他们三个已经背叛了
他。为此，他愤怒地吼道：“刚才该把他们一个个毙了，为我陪葬！”

　　　　他气得红了眼，气得那颗心仿佛就要爆炸，恨不得冲出去将他们打死。可是他
不敢，因为他明白，现在警方的枪口肯定都会对准他，他一出去，就会被警方打成
蜂窝状。与其这样，还不如在这里困兽犹斗。他准备在警方冲到楼下的时候，扔几
枚炸弹下去，自己决不能这样束手待毙，白白送死。

　　　　狄海藻方面出现这种局面，可以说大势已去。于是，警方开始收网，开始捉鳖。
不一会儿，三十名警察便靠近了围墙。

　　　　韩少波举起枪，对准狄海藻那间房子的窗玻璃，扣动了扳机。只听几声脆响，
那窗子的玻璃就全烂了，哗哗落地。这当儿，一个干警双脚一跃，翻进了围墙，潜
伏在楼下，奋力地向窗内扔进三颗催泪弹。

　　　　催泪弹爆炸了，一股股浓烟从窗口慢慢飘出来。这当儿，好几个干警翻进了围
墙，想趁狄海藻睁不开眼睛这一瞬间，潜伏到三楼上去。

　　　　然而，狄海藻是一条狡猾的狐狸，早就预料到了，就在几个干警潜伏在楼下，
准备上楼时，狄海藻闭着眼睛从窗口扔下了两枚炸弹。

　　　　只听轰隆两声巨响，有两名干警还没明白过来，就倒下去了，另外三名干警虽
然几个翻滚滚出了死亡区域，但受了重伤。

　　　　这可把韩少波气坏了，端起微型冲锋枪对着那窗口就是一阵猛扫。余大海见此
情景，赶忙带领几个干警去抢救伤员，没想到那两名干警当场死亡了，为围剿狄海
藻的战斗献出了宝贵而年轻的生命。而另外三名身负重伤的干警，也昏了过去，人
事不省，得赶快送往医院抢救。

　　　　韩少波一见余大海他们把伤员抢救过来，也就停止了扫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
个窗口，恨不得用炮弹把那幢楼房夷为平地。

　　　　林向强和赵复民立即围了上来，为韩少波献计献策。林向强的方案是，仍然强
攻。一方面用微型冲锋枪将那个窗口封锁住，丝毫不给狄海藻投掷炸弹的机会；另
一方面向屋里投掷催泪弹和手榴弹，将狄海藻活活炸死。

　　　　韩少波和赵复民觉得这个方案很好，便毫不犹豫地采纳了。

　　　　顷刻之间，一条火网将那个窗口严严实实地封死了，一枚枚催泪弹和手榴弹，
雨点般地扔进了那个窗口……

　　　　狄海娟看到这个场面，哭得更伤心了……她是个很懂道理的人，知道这不怪警
方，只怪哥哥顽固。如果他与警方合作，怎么会出现这种悲惨的场面呢？

　　　　直到警方确认狄海藻被炸死了，他们才停止扫射，才停止投掷催泪弹和手榴弹。

　　　　待那间房屋里的烟雾慢慢散尽之后，韩少波便带领几个干警翻过围墙，警惕地
上楼，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那间房子靠近，靠近。

　　　　韩少波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口，想探头去看，但被一个干警用手势制止了，意思
是那样很危险。这确实很危险，如果狄海藻没有死的话，他准会开枪的。

　　　　他们用手势比划一阵，决定由一名干警站在阳台一侧，向窗子里乱扫，以掩护
韩少波探头察看。

　　　　这样做仍是很危险的，所以有一名干警自告奋勇，要代替韩少波。但被韩少波
拒绝了，在他看来，最危险的地方应该有他的身影才对。

　　　　韩少波探头探脑了好一会儿，才在墙角的一张办公桌下，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狄
海藻，他一动不动，满脸血迹。显然，他已经被手榴弹炸死了。

　　　　掩护韩少波探头察看的枪声停止了。韩少波并不感到高兴，他像一头愤怒的雄
狮那样，凶猛地踢破了门。他惊奇地发现，狄海藻并不是被手榴弹炸死的，而是开
枪自杀的，手里还握着一支美制航空曲尺手枪。这种手枪杀伤力极强，美国和加拿
大等国的战斗机飞行员，至今仍佩用这种手枪。

　　　　紧接着，韩少波又把关锁肖德胜那间房的门也踢破了。肖德胜像见了亲人似的，
扑上去紧紧地拥抱着韩少波，激动得热泪盈眶，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当儿，狄海娟疯了般地赶到现场，趴在哥哥的尸体上嚎陶大哭……　尾　声
半个月后，也就是2000年10月中旬。临江市检察院向临江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要求重新审判原临江市公安局副局长高在尚一案，撤销临江市中级人民法院（2000）
临江刑初字第85号刑事判决中对罪犯高在尚宣告的判决。与此同时，检察院也向原
临江市乐都大酒店总经理冬梅花提起了公诉，指控她犯有组织、强迫妇女卖淫罪。
另外，还向十几个行贿人提起了公诉。

　　　　不久，临江市中级人民法院便对上述二人分别作出如下判决……高在尚，原临
江市公安局副局长。罪行之一，收受贿赂八百余万元；罪行之二，滥用职权，以权
谋私，组织策划黑社会组织梅花帮；罪行之三，出资雇佣杀手，以车祸为掩护杀人，
已构成故意杀人罪；罪行之四，组织策划绑架案；罪行之五，参与组织卖淫窝点，
并负责保护神仙娱乐城、乐都大酒店娱乐城等五个娱乐城的色情、赌博等非法经营。
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冬梅花，原神仙娱乐城总经理。乐都大酒店总经理、黑社会组织梅花帮要
成员之一。该犯从1997年9　月至2000年10月，一直从事非法经营，牟取暴利，并先
后组织、强迫妇女卖淫，受害妇女竟达二百余人，手段恶劣，情节严重，根据《中
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判处该犯死刑，立即执行，并没收非法所得一千七百余万元，
上缴国库。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批与此案有关的干部，也受到了党纪政纪的严肃处理，
并在省报头版作出通报。

　　　　临江市公安局副局长韩少波，行政记过。

　　　　临江市红玉县公安局长聂天平，留党察看一年、撤销红玉县公安局长职务。

　　　　临江市公安局治安大队队石磊，开除党籍、撤销治安大队队长职务，并调离公
安系统。

　　　　也就在同一天的省报上，第二版发表了吴小丽写的长篇报道。题目叫《正义之
歌》，副标题是：侦破梅花图纪实。

　　　　在这篇文章的最后，还附了这样一则令人深思的编者按，全文如下：几千年来，
中国一直是一个官本位的社会。“千里谋官只为财”，只要族中有人当官，就能取
得富贵和长保富贵。做官的有特权，再以权谋私，这却是自古以来的社会常态。如
今，随着改革开放的继续深入，这种社会常态便愈演愈烈了。

　　　　在一个官僚系统内，个人的成功得失，全在于上级的印象。资源从社会流入官
僚系统，下级得以向上级进贡，所以才有高在尚这种官念贪、升官愈快的奇怪现象。

　　　　中央早就明确地讲了，不清除党内的腐败是会亡党亡国的，任何外在力量都打
不倒共产党，惟有党内腐败能够。

　　　　然而，令人费解和发人深思的是，像高在尚这样的腐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