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想活了-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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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睿似没听清:“你,再说一遍,要参谁?”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傅诤,钟疏是傅诤亲自派去查襄禹的,怎么反过来头把傅诤他给查了,滑天下之大稽!
钟疏眸光愈发凌厉,一字不变地将刚才所言重复了遍,并当即呈上罪证,高声质问道:“首辅大人,今年一月二十四未时,您是否在胡玉楼与襄禹私下会面,收受了他现银五万两?”
五万两白银相当于左相徐师十五年的俸禄,对普通朝官来说不吃不喝也再得攒上个几十年,不失为一笔天文数字。百官们流下悲伤的泪水,这就是做高官的好处啊,收的贿赂都是咱家一辈子都见不到的!
岑睿握紧龙椅,有心想问一问傅诤,奈何傅诤执着玉笏,眼睑低垂,眉目纹丝不动,恍若并未听到钟疏的厉声诘问。当事人不配合,钟疏又说的有鼻子有眼,人证物证俱在,想徇私枉法也拉不下这个脸,只得扶着额道:“此案牵连甚广、关系重大,且着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联审。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大理寺寺卿和刑部尚书面面相觑,犯案人是当朝首辅,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查他啊?两人对视完,又将谴责的目光投向御史台主,篓子是你家捅出来的,快来告诉陛下,这只是你们家侍御史脑子发热来调戏陛下的呀!
年迈的御史台主沉默须臾,站出队伍:“臣领旨。”
“……”
一下朝,岑睿迫不及待地去暖阁找傅诤问个明白,暖阁书童却告知她,傅诤依例去大理寺接受询问去了,今日怕是回不来了。大理寺盘问犯人的手段,岑睿从一些官员处耳闻过,不是罪证确凿、事态严重,傅诤根本无须留宿在大理寺中。她此时才隐隐感到此事非比寻常,焦灼地在御书房内来回走了两圈,指着来喜道:“去,宣钟疏来!”
来喜心酸地想,看样子陛下已经被首辅大人迷惑了,要为了首辅大人动用皇权、徇私枉法了!
跑了一趟御史台,来喜只身回到气压极低的养心殿,小声道:“钟大人随御史台主往襄府调查取证去了,人不在台中。”
岑睿怔了片刻,一怒踹翻火盆,她自然知晓这是钟疏为防她插手,有意躲着她在的借口!
这一夜,宫里宫外没几个人闭得上眼。首辅傅诤是公认的朝廷柱石,百官无不以他马首是瞻,傅诤的一言一行直接关系着恭国未来朝局的走向。说句不好听的话,民间知傅诤者多,知岑睿者少。钟疏这一封奏折,说是捅了天也不为过。
徐相爷捧着夜宵窝在书房里,百思不得其解。御史台的老台主风厉雷行了一辈子,得罪了不少人,眼看要退休了近日行事温和许多,怎么在这节骨眼上纵容手下人折腾了这么一出来?不解啊不解,徐相爷舀了勺汤羹,难道老台主终于感受到他对傅诤的怨念,要替他出一口恶气了么?!
其实有傅诤在也不错的说,至少他把小皇帝压制得服服帖帖,大事小事都有人扛着,最重要的是傅诤这首辅不偏不倚,做事还算公道。要不去求个情?
与徐相爷有相同想法的显然不是他一个,次日天未亮,理政殿从里到外,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打着的旗号皆是为傅诤请命求情。跪了半天,龙椅上依旧空荡荡的,来喜迈着小步跑进来,对徐相道:“陛下今日身子不爽,休息着在呢,相爷带人回去吧。”
徐相两撇小胡子挑了挑,低声问:“陛下是不是对首辅……”
来喜摇手:“陛下比你们还心急。这事,首辅他自己也不……唉。”
正主不来,再跪也没多大意思,朝臣们三三两两爬起身离去了。徐天奇跟在徐相后面,快出宫门时道:“叔叔不去养心殿劝劝陛下么?”
“劝?”相爷哼出口气,眼睛瞟向那些愁眉苦脸的朝臣:“想劝的、去劝的,多的是,不差本相一个,做个样子意思意思得了。再者,”他拈拈须:“你说,陛下日渐年长,对只手遮天的首辅当真会一点戒心都没有。你呀,还年轻着呢,这圣意可不是那么好揣摩的。”
岑睿没去上朝,原因不是身体不适,而是一早就被对她避而不见的钟疏堵在了养心殿。
“陛下,此时断不可去理政殿。”钟疏岿然不动地跪在台阶之下。
岑睿指着他道:“你不是躲着朕么?!既然来了,好,朕要问问你,若傅诤与襄禹真有勾连,怎又会让你去查襄禹的老底?!”
钟疏跪得笔挺,一丝不受岑睿怒骂影响:“正是臣去查了襄禹,才查出首辅贪墨之罪。臣与首辅无冤无仇,若不是铁证在前,臣斗胆敢问陛下,臣为何要栽赃诬陷首辅?”
“谁知道你是不是受了他人指使?”岑睿怒极甩袖。
钟疏掀了个嘲讽浅笑:“臣不过区区侍御史,首辅乃权倾朝野之人,若有人指使未免也太看得起微臣了。”
“你!”岑睿被他堵得哑口无言,怒火攻心之下扬声道:“你也知道你仅是个侍御史,你以为朕真不会斩了了你么!来喜!拟旨!”
被点名的来喜大惊失色,难不成陛下真要让钟疏血溅三尺?!
“陛下……莫要胡闹。”两人之外响起了第三个人声,清冷中带着抹不易察觉的疲倦。
岑睿一怔,侧过脸来,对上傅诤静如沉渊的双眸和微微苍白的面容,心上涌出一波又一波的酸楚:“傅卿……”
“你下去吧。”傅诤对着钟疏挥了挥手。
钟疏面色不佳,却终是隐忍下话语,仅向岑睿行了个伏礼,退走而去。
养心殿廊下,一高一低的两人,隔着十来步的距离静默相对。
岑睿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在大理寺有没有吃苦头、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临到头,满腹话语却是无从开口,明明是傅诤受了冤枉,她却好似比他还委屈一般。
傅诤立在光影错落处静静地看着岑睿,与两人在京中重逢时个子长高了点,气色也养得红润不少,先帝把她托付给他,多少是希望她的性子随他沉静稳妥些。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眼前这个人始终没摆脱他第一眼看见她时的顽劣跳脱。
这也好,他的性格太过沉寂寡冷,有她在,恰好弥补了他所欠缺的那一片空白。可现在他却不得不逼着自己……
岑睿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在大理寺有没有吃苦头、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临到头,满腹话语却是无从开口,明明是傅诤受了冤枉,她却好似比他还委屈一般。
傅诤看着那张布满委屈的脸庞,很想上去摸一摸她的脑袋,告诉她不要担心。手抬至身侧,僵滞了片刻,却是提起袍摆,直身缓跪下地。
这是傅诤第一次跪岑睿。
岑睿惊得目瞪口呆,忙小跑过去语无伦次道:“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傅诤拱手:“臣身患旧疾,而今顽疾愈深,臣亦负罪在身,无德无能再担首辅之职。请陛下恩准臣卸去首辅之位,往偏都静养。”
岑睿犹如脑壳遭了一记重击,耳鸣声嗡嗡一片,声音哑哑的:“我根本不信你会犯下那等罪行,御史台也尚未查清,谈什么戴罪之身?养病的话,朕给你找来天下最好的郎中,总会治好你的蛊毒。”说到后来,声音低得近乎于哀求:“用不着去偏都的。”
傅诤似早料到岑睿会如是言道,淡淡道:“臣不走,不足以服众。”
岑睿看着他淡漠的面容,攥紧了拳头,撇开脸鼻音浓浓的:“你是不是执意要走?”
“……”傅诤没有说话,神情却是默认了她所言。
岑睿背过身,眼酸胀得厉害,好半晌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很丰满的一章~~~嗷,下章吧!小岑子就长大啦~~~~你们期待的女王陛下来啦
感谢燕小艾亲的地雷,啊哈哈哈,地雷炸出了小岑子的长大
【肆捌】相思
傅诤受贿一案,由于刑部和大理寺的介入;各方人手皆在里头搅合了一把;最后反倒因为证人众口不一、证据又甚是散乱而不了了之。但傅诤户头上多出的五万两白银却是明明白白存在的;这么大笔来历不明的收入足以受人诟病良久。
银子数目不小,罚轻罚重或是干脆不罚;主审的刑部自个儿拿不定主意。刑部尚书大人经过一宿沉思;聪慧地把这个难题踢给了皇帝陛下。虽然在他和众多官员看来;陛下即便罚首辅大概至多也就走个形式,罚个半年俸银罢了。
孰料翌日一早;门下省将岑睿朱笔亲书的圣旨发往六部;圣旨内容很简洁:你们的首辅大人旧疾复发了;陛下我特赐他去偏都清泉宫静养;以后你们老大就是左右二相,要乖乖听话哟。
百官揣摩了一遍又一遍,他们从未听闻首辅身患疾病,而圣旨里也没说明傅诤何时归来。啧,这哪是给首辅放假休养,分明是陛下因这次受贿案恼了,又碍于情面不好直接治首付大人的罪,便找了个好听缘由摘了他的实权,发配偏都思过去了。
徐师和谢容两跪在百官前头受了旨意,两人起来后互视一眼,谢容率先启口:“听闻京中轻容坊新出了批雀舌茶,左相大人若有空可愿一同前去品鉴?”
徐相背着双手,老神在在道:“本相今日和尚书令有约,改日再与右相品茗畅谈。”哼,别以为本相爷不晓得你就是首辅大人专门提上来给我添堵的!
谢容笑了一笑,不作强求。
傅诤走的那日,淅淅沥沥降了一场春雨。养心殿后苑内池水荡开一圈又一圈的纹路,锦鲤趴在莲叶上望着撑伞注视自己的傅诤,吐出个泡泡。旁边的书童道:“大人要带这条鲤鱼一同走么?”
傅诤撒去钵中最后一粒鱼食,收手回袖:“不用了。”岑睿似很喜欢它,他不在,便留它在这陪陪她也好。
胖鲤鱼若有灵性,听到傅诤的心声一定会嚎啕大哭,主人!那个一看到它就两眼发亮的小兔崽子明明是很喜欢吃它好不好?!
为避开相送的官员,傅诤选了一日六部中最为繁忙的时辰离京,有御史台和谢容看着,没几个人敢擅离职守。他本孤身来这京中,自也应孑然一身而去,而他的心却不复来时的干干净净、毫无牵挂……
伞柄微转,他看向灯火依稀的御书房,从那时起岑睿便再没出现过。
淫雨霏霏,仅挂着一柄宫灯的殿堂稍显昏暗孤冷。
来喜抱着漆盘靠在墙角打盹,傅诤走近了也没惊醒他。门“咿呀”一声开了,徐知敏娥眉颦蹙,捧着碗没动分毫的羹汤走出来,一见傅诤诧然一吓,往书房内看了看,微声道:“陛下心情不好,首辅大人去看看吧。”
书房内没上一盏灯火,四处黑魆魆的,宽长的龙案上伏着团模糊阴影。
岑睿这些天实在累得受不住,傅诤撒手不管事了,百官所有的折子一箩筐全倒在了她身上,白日六部轮流轰炸。到了夜里,她躺在龙床上一闭眼,皆是傅诤跪在她面前的画面,一言一语和针一样扎在她脑中。凌乱的一幕幕过去,最后她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静得叫人害怕。前方走着一个人,虽是背对着她,她心里却清楚那人是傅诤。她想喊住他,让他等她一起,可双脚却似被钉在地上一样,怎么也迈不开,任她如何嘶喊,傅诤仍是充耳不闻地愈走愈远……
傅诤弯腰将滑下的薄毯拉起,小心地披在她肩上,困了便回寝殿睡,在这睡,一会醒了又要抱怨扭到了脖子。抽出她手中折子时,岑睿平缓的呼吸陡然仓促起来,五指紧攥不松,傅诤一愣,以为吵醒了她。却见她鼻尖渗着细汗,额心叠了几叠,想是发了噩梦。
贴近看去,半遮在袖子里的那张小脸上残留着两行浅浅泪痕,眼睛红了一圈,看得出刚刚哭过。傅诤的心钝钝一疼,岑睿虽是娇气爱使小性子,却从不轻易落泪,唯一一次便是龙素素死时抱着他狠哭了一场。
轻柔楷去岑睿眼角的泪迹,手指滑在她下颌,微微抬起。傅诤轻轻吻上岑睿的眉心,双唇尤带几分留恋地摩挲着,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
她心中不舍,他又何曾不比她更不舍。
岑睿这一觉睡得起起伏伏,万般梦境过后终睡得酣实了些。睁眼时,雨声渐消,一缕孤光从垒垒云层里直泻大地,书房中褪去几分阴靡。
痛!揉着酸胀的脖子,她气虚地唤进来喜:“什么时辰了?”
来喜公公也是睡眼迷蒙,不大肯定道:“巳时吧。”暗自费解,刚才是不是有谁来过?
“当啷”红木椅倒在地上,岑睿霍然道:“备车!”
来喜瞬间领悟岑睿的意思,小心翼翼道:“陛下,这回功夫首辅恐怕已经出城了,追不上了。”
“是么……”岑睿黯然地垂下头。
傅诤确然已出了皇城,一马一车形单影只地走在官道之上。行至吴江边,傅诤令书童停下马车。
书童连忙喝住马,道:“大人,丢了什么东西吗?”
傅诤撩开车帘,遥望向隐在重重楼阁后的巍峨皇城,许久,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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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被贬去偏都”一事在占据了恭国舆论焦点数月后,“云麾将军力战鞑靼人,班师凯旋”在一夜间代替了它成为了新的话题热点。
历经一年艰苦卓绝的战争,魏长烟和祝伯符一主一副两位统帅齐心协力,击败了图可思汗。不仅夺回了北疆数城,还带来了有史以来第一位来恭国和亲的草原公主。
京城的姑娘们在得知前半段消息时,心中小鹿砰砰乱撞,“哎呀!魏将军回来了是送香囊好呢还是送帕子好呢?”;听到后半段消息时,满怀春情顿时化为凌厉杀气:“我呸!来的野蛮子,竟敢和我们抢魏将军!”
岑睿为表示对三军将士的重视,亲自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御辇行出金光门,停在一列列鲜艳缤纷的旌旗间,帘幕缓缓卷起,一时间所有嘈杂声响、窃窃私语消失痕,仅有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哒哒接近。
军队井然有序地停在城门一里开外,驭马在前的一人搓了搓手中马缰,嘿笑道:“打了多少仗都没事,这一回来反倒紧张起来了。是不是,长烟?”
与之并列的银甲将军瞭望前方那一片明黄行辇,轻轻吐出四字:“近乡情怯。”塞外一年的军旅生涯,敛尽了他的矜傲贵气。若说一年前的魏长烟是枕在匣中的宝刀,那么现在这柄宝刀已破鞘开刃,在沙场征战中淬出峥嵘锋芒。
缰绳一紧,胯/下红棕马一身长嘶,魏长烟策马扬鞭直奔而去,在百官惊骇的眼神中,勒马堪堪停在御辇一丈开外。
半卷的锦帘下仅能瞧见一方龙纹衣摆,轻笑声从里传出:“面圣还不下马,云麾将军是要朕一回来便治你大不敬之罪么?”
魏长烟止不住澎湃急切的心情,几番深深呼吸,一个利落翻身,单膝跪在地上:“末将幸不辱命,得胜归来。”
帘幕高卷,一抹玄色身影现于辇车之上,笑眸流波粲然:“听说,你给朕带了个媳妇回来?”
“……”百官纷纷擦汗,陛下,您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在犒劳三军上么?
扶柳依依,燕雀倦归深巷,暮霭沉沉。与远在北方、大气磅礴的京都相比,地处江南的偏都承安,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情景致。没有京城的繁华喧嚣,偏都百姓的生活宁静而婉约,一城烟柳引来许多文人骚客驻扎此地,随处可见倚在桥头悠悠喝酒吟诗的士子。
又是一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