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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朕不想活了-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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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睿白了他一眼,睡着了还不照样被你敲醒了?侧过身,面朝他支起脸,揶揄道:“你就不怕魏老爷子醒了发现你不在?”

    傅诤少见的埋怨道:“甩了我一床薄被后老师就睡得鼾声连天,天塌了也不会知道。”

    虽知他有卖可怜的成分在里面,岑睿还是狠不下心地包住他凉如青石的手暖着:“我刚刚想起了先帝,想着他临去前对我那句没说完的话。”

    傅诤听出她话里的缺憾,看着她垂眼往自己的手上呵气:“先帝希望你平平安安过这一生吧。”

    “他对你这样说的?”岑睿有些意外。

    “护犊情深,人之常情。”傅诤低低道,假作没看到岑睿忽然红起的眼角与盈在眼底的泪光,将她的十指扣入掌间:“你知道我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岑睿努力弯起嘴角:“什么。”

    “对不起。”傅诤深深叹息,怅然道:“从我知事起,从没见过他向人说出这个三字。他对我的教导虽是严苛,但亦是希望我成才而已。与你一样,我也对此困惑不解了许多年,直至今日。”

    岑睿摸上他眉心,揉开叠起的褶皱:“那就不要想了。”

    傅诤微微一笑,低头在她脸颊轻轻一吻:“睡吧,明天要早起。”

    岑睿在怀里寻了舒服的姿势躺好,把脸贴在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上,安心闭上眼:“你也不要想了。”

    “嗯。”傅诤在颈后揉了揉,听着岑睿平稳安谧的呼吸,看着一点点转亮的天色,种种思量划过心间。

    ┉┉ ∞ ∞┉┉┉┉ ∞ ∞┉┉┉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恭国百姓神经再粗糙,也察觉出些许不对劲,京城百姓的感觉尤为明显。出入摘月阁的奢华马车不见了,经常蹦跶在人们面前耀武扬威的京兆尹失踪了,街上巡察的执金吾们集体换成了陌生面孔,连太极门的钟鼓也有好几日不曾听到了。事有反常必为妖,将这些日子来的种种事迹联系到一起,有人得出:皇帝陛下兴许已经驾崩了。

    轰的一下,恭国上下沸腾了,包括关着朝廷命官的牢狱里。

    “难道陛下真落入了那逆臣贼子手里,惨遭不测?”前任工部侍郎如丧考妣。

    隔壁间,前任户部侍郎望着黑乎乎的房顶:“其实想一想,陛下除了在俸禄上叩门了点,对我们还是挺好的。”

    “喂,这句话你说了有三百遍了,换个台词好不好?”

    “好吧,陛下都走了,我们离断头台也不远了。连兄你的遗书写好了嘛?”

    “……”

    仿佛为了进一步体现什么叫做“雪上加霜”,讨伐晋国新帝的塔塔尔部新可汗乌恩突然调转矛头,直攻向恭国北方边界,北疆告急。

    “孤问你最后一遍,岑睿去了哪?!”同一天夜里,岑瑾再度站在衣衫褴褛的秦英面前。

    秦英似对加诸在身上的鞭刑已丧失了痛觉,平静地反问:“就算我告诉你,陛下他能走能动,难道会一直在一处?”

    岑瑾拇指上的扳指裂开一条缝:“你以为你们的‘好’陛下还有机会回来救你么?现在他四面楚歌,自身难保,这京城他是一步也回不了了。”

    “既然大皇子如此自信,又何必喋喋不休地来问本官?”秦英脸上高起的颧骨凑出个冷蔑的笑容:“只不过乌恩汗的骑兵能不能达到你预期的效果还尚未可知。”

    岑瑾背着的手蓦然一紧,森然道:“你以为孤真不会杀你?”

    “悉听尊便。”秦英懒得再看他。

    霍然刀光闪过,一滴滴的血落在了地上。

    ……

    上天好像终于看不下去岑睿这个悲催皇帝的倒霉劲,乌恩汗的铁骑精兵才踏上恭国边境便遭到了燕王早已设下的伏击。燕王的军队常年驻守北疆,不仅骁勇善战,更熟知与草原骑兵的作战方式,两军对垒,毫不落于下风。乌恩汗久攻幽州不下,供给不足,便欲撤回北方。岂料晋国新帝容泽御驾亲征,率领着十万大军截断了他的退路。

    “容泽这兵发得恰到好处,先让燕王削了乌恩的气势,自己在后面收拾残局。”岑睿站在地图前与傅诤撇嘴道:“这人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傅诤卷起燕王的来信,站到岑睿身后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的身体好些了么?”他们现在江宁郡的兵营里,再过几日即要赴往京城,他很担心这样的急行军岑睿的身子吃不消。

    岑睿并没有对他提起自己中了蛊毒,道:“你也知道,那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们装的病。”故意把胳膊抬到他眼前晃来晃去:“能动能跳的你说好不好?”

    傅诤制住她,捏了捏:“晃得我眼花。”

    “哼!”岑睿的视线重新回到地图上,落在南疆那一点:“魏长烟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

    “就这一两天了。”傅诤也随着她看向地图:“不过我们等不了他回援了,再拖下去,夜长梦多。”

    “傅诤,我一直认为我和我没人情的老子没有半点相像。”岑睿背朝着他,傅诤看不见她的神情,只听她笑了笑:“现在我发现自己确实是他的女儿,阿昭他们落在岑瑾手里,秦英和其他官员身陷危境。可我在这里还能笑得出来……”

    傅诤双手握住她的肩,稍稍用力:“这个时候,笑总比哭好。”

    “你想要说的,我懂。为帝者最忌心慈手软,是不?”岑睿半倚在他身上:“好了,不说这个了。想想岑瑾吧,燕王一动,他也该按捺不住了。”

    “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他必有所动作。最直截了当的做法就是宣布你重病不愈,传位给他……”傅诤的话被帐外士兵的通报声打断:“陛下、太傅大人,金陵王求见,称有事要与陛下商议。”

    “我有点累了,你去与他说吧。”岑睿打了个呵欠,松懒道。

    傅诤看着她略显苍白的气色,拢上她小腹道:“你的日子快来了,我让来喜给你煮了枣汤,你歇一会后记得喝。”

    岑睿甚是郝然,这个他倒是比她本人记得还清楚些。

    帐内留下岑睿一人,她看着晃动不止的帐帘,缓步转到屏风后。人还没挨着藤榻,骤然抵住腹部躬□来,一阵猛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扶着塌边慢慢直起身,看着地上猩红点点,哑声唤道:“来喜。”

第81章 捌壹回京

 
    傅诤回来没寻到岑睿,来喜也没有了踪影;问了守帐的士兵;称陛下去找了老国公。傅诤看了眼不远处灯火微醺的白帐;握着卷册返入帐内。他看得出岑睿心里装了事;她选择不说自有她的理由;他不想逼她。

    “陛下不是单单找老臣来喝茶的吧?”魏老盘膝坐在草席上:“老臣那个逆徒惹陛下不高兴了?”

    岑睿沏好盏茶放在他面前,自己的杯子仍是空着:“傅诤他忙着研究带兵打仗,哪有时间来恼我?有些话不能和他说,只能和魏老你发发牢骚啦。”

    魏老的眼睛瞬间亮了,急飕飕道:“什么话什么话?是不是陛下准备回京就收拾徐家那个老小子?唔,要么就是给傅诤那旷男挑好媳妇了?”

    岑睿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竟真做出认真考虑的模样:“魏老所言有理;这徐师做了这么多年丞相到头来竟然倒戈了!嗯;朕回京后一定好好办了他!”

    魏老眼睛都快笑没了,乐不可支地拍马屁:“陛下英明!”

    “这样吧,丞相换魏老你来做。”

    笑容刹那从魏老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忽闪,顾左右而言他:“啊,我那逆徒应该回来了吧,兴许和陛下有军务要商量呢!”左躲右闪实在避不开,苦恼地揪着胡子道:“别人不知道,老臣还不知道吗?陛下早就看我们世家大族不爽了,秦英那帮清流队伍越来越大,我们倒台是早晚的事。陛下还把老臣这个一条腿跨进棺材板里的人推到风口浪尖上,不是为难老臣嘛?”

    岑睿眉毛抖了抖,这魏老看得挺开的哈,摆摆头:“清流到一定程度也会变浊流。朕早年一些看法与做法激进了些,与其彻底拔除世家,不如把权分下去,分得散、细、精。”

    魏老收正容色,端起茶饮了口:“陛下的想法是好的,却也要防止官制冗杂,养出闲人。”

    “这点朕也想到了,”岑睿若有所思地点头:“分权、削藩,也不知道时间够不够,能做到哪一步?”

    魏老警觉问道:“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岑睿笑道:“朕也是凡人,寿命有限啊。自然想在有生之年多做些好皇子该做的,魏老说是不?”

    魏老半信半疑地看着岑睿,啧了声:“话是怎么说没错,但老臣依然不赞成把燕王之子立做太子。虽然这样一来,在削藩之事上,燕王没多少说话的余地了。但陛下年轻,日后有了子嗣,不是麻烦事么?”

    “不会的……”岑睿低头笑了下,不知是说不会有麻烦,还是说……她看着咕咚沸腾的茶水,孩子对现在的她来说,是那么遥不可及。

    ……

    傅诤看完大半卷宗已是夤夜寂寂,终等不下去往魏老那找去,才在帐门前站足脚跟,岑睿聊了帘子出来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道:“出仕之事还望魏老多做思量,不要负了朕的希望。”

    魏老极不耐烦地把她往外赶:“知道了,知道了!哎哟,老臣说的吧,人找来了!”

    岑睿一抬头,看着脸比锅底还黑,难掩焦心的傅诤,笑意漾开。

    她笑得很甜,与两人定情后她在养心殿每每看到他来时一模一样,小小的甜蜜与窃喜。可今夜这个笑容,却看得傅诤心里莫名发堵发胀,如同一坛酿过头的酒,甘醇过后净是酸苦。

    “与太师傅聊得忘记了时辰,叫你担心了。”岑睿走过他身边时轻声认错。

    岑睿已经在他身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傅诤却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这种飘渺的幸福感让惯于把一切稳妥掌控的他烦躁……与惶恐。

    “傅诤你留一步。”魏老唤住行将跟去的傅诤:“我有两句话要对你说。”

    岑睿撇头朝傅诤笑了笑,取过他手里的灯笼,一人往前行去,只是走得极慢。

    傅诤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刹那他生了个错觉,仿佛岑睿要从他眼前突然消失一般。魏老高声叫了好几声,他方清醒过来,躬身一揖:“老师有何指教?”

    魏老本被他心不在焉气到了,但看他态度还算好,咽下去骂人的话,也看向岑睿:“陛下比我想象得更适合这个皇位啊,登基几年出了这么多,不容易的很。”

    傅诤记挂着岑睿,直接道:“老师请说重点。”

    “重点?重点就是老子不想出山!你赶紧让陛下打消这个念头!忠君爱国之类的废话不说,你是我学生,我还指望你在朝里延续师门一脉。”魏老拍了拍傅诤胸膛,像透过他看到另外一人:“你爹是天生做官的料子,要不是当年……”

    傅诤眼神盯在魏老面上:“当年什么事?”

    魏老脸色铁青:“屁事没有。”转头进了帐。

    傅诤稍一沉默,转头去追已走出一段距离的岑睿,走近发现她把灯笼在身后几处,停在那弯腰看着什么。

    “你看,”岑睿拉下傅诤袖子小声道:“南方这个时候都有流萤了。我告诉你啊,这个流萤是冬天化入土里的腐草变成的。”扭头望见傅诤当真皱紧眉观察着,以为骗到了他,兴奋道:“你当真了?”

    傅诤看着小人得志的她,满腹言语到了嘴边终改了口:“《礼记》为夫还是读过的,‘季夏三月……腐草为萤。”

    岑睿听他不冷不热的开腔初有些不爽,又听他厚颜无耻地自称为夫,想怒又忍不住笑开了,贴上他耳边悄声道:“不是在军中就好了……”眸中水波盈盈,欲语还休。

    若放在之前,岑睿主动说出这句话来他定欣喜非常,可现在他看着脸红似火的她,心里沉甸甸的忧虑化为一声低语:“知道是在军中还来撩拨我。”

    “看这样欲求不满的你比较有意思嘛。”

    ┉┉ ∞ ∞┉┉┉┉ ∞ ∞┉┉┉

    五月初,被岑瑾控制的门下省发出诏书,百姓能看懂的通俗版本是这样子的:你们的皇帝陛下病入膏肓,无力回天。驾崩前感念先帝仁德,归位于先帝长子岑瑾。追帝谥号为靖节,特昭告天下,让你们明白你们的新皇帝是谁。

    民间嘘声一片:这不扯淡么,造反就造反,没看皇帝陛下早立好太子了嘛!

    “这什么破谥号?”秘行赶入京城的岑睿在马车上气极反笑:“咒我死就不说了,还靖节,这谥号是在讽刺我不坚贞、没节操地丢下皇位逃之夭夭?”

    “草原失利,南疆军淤行不前,岑瑾由主动陷入被动,他急了。”傅诤拿过岑睿手里的文书撕了个粉碎,抛到车外:“如此一来我们只须打着勤王的旗号,正大光明地入京即可。”

    “他手上毕竟有御林军在,若是拿着京城百姓做人质,死守京城怎么办?”

    “他手上只有南衙十六卫那一半的御林军。”傅诤纠正她的说法,眸里闪过冷光,一字一顿道:“帝王之路,从古至今无不以白骨铺就,鲜血洒祭。他若以京城百万人作要挟,那么他的皇帝梦就彻底灭了。”

    岑睿为他话里的冷酷深受惊撼,遍体生凉,她紧握住双膝。她想问傅诤,如果是这样,踏着那么多人尸骸入京的她与岑瑾又有什么区别呢。但她不能问,因为她知道傅诤说的是正确的。她首先是个帝王,然后是个普通人,最后才是个女人……

    傅诤理解岑睿此刻挣扎的心情,也明白她对他的不满,但他也什么都不能说。老师说得对,岑睿为帝一天,他就必须凡事先以谋臣的角度为她精打细算。可对岑睿,他总无法彻底狠下心来,扳开她攥紧的双手,他低声道:“你放心。”

    岑睿因为他的话心里仍有个疙瘩,但他能说出这句话已让她熨帖很多,握起他的手贴在脸上:“我懂。”情人间的相处不会永远都只是甜言蜜语,摩擦、分歧、争吵如影随形,却也在同时磨合着双方棱角。何况傅诤是为了她好,并先示了好,她也不需矫情地摆脸色给他看。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皇位之争,岑瑾的继位诏书一发出,金陵王即以勤王讨逆之名号召各路藩王拱卫京畿、护卫太子,率江宁郡十万大军直袭京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京城九门紧闭不开,按傅诤的指示,王师在京郊三十里外扎营不动,军营里悠悠哉哉地生火做饭,没一分即将开战的紧张。这让岑瑾稍稍放松下来,只以为他忌惮城中百姓,便有恃无恐地派出使节,正义凛然地斥责了金陵王不奉诏命,贸然率兵进京才是逆贼之举,望其速速退兵。而后又送上岑瑾手书,上面涕泪俱下地与他回忆早年情分。

    哪知向来心软好说话的金陵王看完信后面无表情地对使节道:“没有先帝亲笔遗诏,恕本王难从这退兵之令。”

    使节回去向岑瑾一字不落地转告了金陵王的话,不久果真带着“先帝遗诏”又来了。金陵王双手接过遗诏,突然将之丢入火中,转眼明黄诏书被火舌吞噬了个一干二净。

    金陵王拔剑怒喝:“尔等竟敢以假诏书蒙骗诸位藩王,可知其罪!”一剑斩下使节左手:“我本顾念兄弟情义,只盼长兄尚存着一点道德纲常,悬崖勒马。现在看来,只怕没那么个必要了。你告诉他,限他三日之内出城受降,莫要作困兽之斗,连累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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