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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锦绣-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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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吆吆,老妈妈可是救命恩人啊,快拿来快拿来。”
  张妈妈又惊又喜,说这就回去拿这就回去拿,就带着两个张望的婆子出门去。
  锦绣看他一眼,问:“怎么来了?”
  “正要睡了,想起来我那盆梅花八成要送到这屋子里来,就赶紧过来。幸好赶得及。”瑞峥直起腰来打了个哈欠,揽着她往床上去:“快一些,让那婆子回来看看好戏码。”
  他推她上床,给她掖好了被子,自己捞一个角随意一盖。
  等了一小会儿,蹭蹭的敲门声就响起来了,“大小姐,大姑爷,药拿来了。”
  “进来。”
  进来的婆子,是刚才那两个其中的一个。
  “搁桌子上罢。”瑞峥懒洋洋的说着,回头就抓了锦绣的头发来把玩着。卿卿我我,甜蜜无间的样子,叫旁人看了直脸红。
  婆子把药丸和蜜水放在桌上,就匆匆退了出去。
  瑞峥听着关门声,冲着锦绣痴痴笑,颇为得意。
  两人靠的近,呼吸的气息都绕在一起。锦绣抬头看他,只能看见两只大眼闪烁。她避开目光,觉得自己这样躺着有些尴尬,便扶着架子床的楠木横梁想坐起来。身子将将支起了一半,头皮一紧,又被扽了回去,才发现瑞峥手里还攥着她的发。
  他半仰着,一手支头,一手揪着头发,一副神态安然就等着她跌回来的模样。锦绣拿手敲他一记,把头发扽了出来。
  瑞峥再也憋不住,躺在床上笑翻了天。
  锦绣也笑,她盘膝坐在床上,拥着被子自己对自己笑。无声的,嘴角似扬未扬,笑得一点都不经心。
  瑞峥看着锦绣,想起今晚进门的时候,程津南见到他,也有过这样的笑。
  “锦绣,你像你父亲。”他看着她说。
  的确,锦绣是像极了父亲的。
  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温暖,几乎想要跟她掏心窝子那般的好。可是冷不丁的,她就漠然了,仿佛谁也不认识一样,眼神远远的去了。
  程津南那样笑,是源于他少年时在孤苦贫穷中打拼成的坚韧与寂寞;源于他青年时在尔虞我诈中磨砺出的内敛与沉重。程津南在几十年的苦辣辛酸后,经常露出那样的笑。
  锦绣的笑,与父亲的同出一辙。小时候的锦绣,喜欢模仿父亲脸上那个与众不同的笑,她觉得那个笑容让父亲看起来那么遥远又熟悉。她想离父亲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虽然没有父亲白手起家的苦,却有从少女时代开始的孤独,那孤独的苦至今不曾褪却。锦绣把下巴顶在膝盖上,轻轻嗅闻她少女时代闺房的味道。在这里,她可以看见程家立业时候的那个倔强女儿,独来独往,风风火火,却始终一人。
  瑞峥坐在她旁边,看她一会儿蹙着眉,一会儿又咬着唇,似是触动了往事。
  他就坐在她旁边,心想,她若是靠过来,他就会拥着她,拍打着她的背抚慰她。他一直等着。
  锦绣却没动,只是歪了歪头冲着他问:“那你像谁?”
  “我像谁?”瑞峥问自己,“不知道,仿佛没人跟我像。”
  “是呢。”锦绣掰着自己手指头数落道:“你和你爹犯冲,和瑞棋不亲,和瑞容……也不大像。毕竟除了洪秀才的事情,瑞容向来是很乖巧听话的。听你爹说,你从来都不听他的话。”
  “瑞容嫁给了洪秀才,大概就是她这辈子做的最让我喜欢的事情。”瑞峥白她一眼,哼哼着,然后俯过身来笑着说,“我从来都是不听我爹的话。不像你,你大概是很听你爹话的。”
  “是,我听话。我爹说,锦绣你跟着我去做生意吧,我就跟着爹去了;我爹说,锦绣这盘店你经营着吧,我就经营着。”锦绣瞟一眼他,把他的嘴脸推得远远的,“我爹说,锦绣这个人你嫁他吧,……我就嫁给你了。我一直都很听话。可是,这些事情都不坏……你也不坏,瑞峥,我嫁给你也不坏。”她眼里含着泪花,嘴角却是仰上去的。
  瑞峥的笑僵在了嘴边。
  “从小到大,我一直很听话。直到这两年,我爹觉得真是亏欠了我,才开始听我的话。其实,也是他老了,我长大了,他不由得会听我的话。他觉得把我嫁给你是愧对我。可是,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怪他的。我觉得自己这样很好,我生来做不了女人们的事情,就像你说的,瑞峥。那天在大明湖你说的:女人会的我都不会,我会的,都不是女人该会的。……我学刺绣学多久也学不会,可是我很早的时候就能打两个算盘……”
  瑞峥看着她,不做声。
  “锦英小时候,我连粥都煮不出来的,我和爹忙着做生意,跑瓷器,那时候家里还不舍得花钱养仆人。亲戚家的婶子们看不过去了,就过来帮忙做家务。到了冬天,就包上几百个饺子留给我们,能吃一个月。饺子方便,有皮有馅,即当饭又当菜。饿了的时候就扔进沸水里煮,等它飘上来了就捞了吃。就这样,我还煮烂了好几回。”往后一躺,锦绣倚着楠木床栏环视这房间,“瑞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其实是很满足的。我不用和其他女孩一样呆在闺房里学女红,对我来说是幸事。我生来就是要做生意的,……就像你生来就是逃避生意是一样的。”
  瑞峥听她说最后一句,才有勉强笑笑。接着就叹口气,也往后面仰去,倚着床栏杆,像锦绣一样盘膝坐着。
  “我不是逃避,是我真的是没那根筋,我不做生意也为是家里好。你想啊,我连人家借我钱我都记不清楚,就我这样做生意还不给我爹赔死?还不如不做呢。”
  锦绣点头笑:“这话细想想,也是在理的。”
  锦绣这样的人,总是笑。难过是笑;开心是笑;别人欠她钱不还,她冲人家笑;她欠了别人钱躲起来,再见了面,也还是笑。
  今天看她的笑,他觉得怜惜。
  “那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听我爹的话的?”瑞峥闭上眼睛细想,“从来都不听。一直以来,他让我做的事情,我就会偏偏不做。最初,是怎么开始这种关系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兴许是从他逼我背算术表的时候开始的,兴许是从他第一次关起我来不许我出门开始的,兴许是他撕烂我的字画开始的。记不清了,只知道我们这样久而久之的就成了习惯。就像是小时候玩官兵和贼的游戏一样,他追我就跑,越追越跑,已经成了习惯。他叫我回家,我就不回;他叫我娶你,我就不娶;他拿瑞容来威胁我,我娶了你就跑了。也是习惯。”
  蜡烛爆了个花,啪啦的一声,瑞峥就下床去挑了挑。他背着身,油灯的光只映出他一个黄绒绒的轮廓。过了会儿,一个悠悠的声音传过来,他问:“锦绣,你恨我么?”
  她说:“恨。”
  瑞峥没动,她又接着说:“恨过的。开始的时候恨,恨久了我也习惯了,我想,也许我上辈子欠你太多,这辈子要把你该做的都帮你做了。也许,是我欠纪家的。安天命,就好了。”她向来是逆来顺受的。
  他默默的回过头来,嘴角依然是那浪荡不羁的笑:“锦绣,让我想想,这辈子,我欠你有多少——我没来定亲,我没跟你洞房,我没有陪你回门,我还在外面……”
  “不必了。”锦绣大声打断,他让她在人前没了面子,人后多了心痛,那些是她要努力忘记的事情。
  “……我帮你记着帐,这是我这辈子第一笔清算出来的帐。你想让我还的时候,我一定回还。”瑞峥走过来,俯下身伸出手来想去拉她的,“我总会弥补你的,锦绣。”
  “不用。我不在乎,我已经不在乎了。那日在大明湖我那样说,如今我还是那样说。你不必自责,这些不是债。”锦绣把他的手打掉,“那是我的命。我乐得如此。”
  她咬着牙,回过头去不看他。
  瑞峥就站在她面前,她不看他就别着头看窗子。那前面是她梳妆的镜子,她的首饰盒,还有……眼睛突然瞟到今天从父亲那里抱回来的秘瓷,心里又多了一些痛。
  夜深人静,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内心波涛涌动的声音。
  她生意上往来的男人太多,可她感情中过往的男人又太少。所以,后来有个叫何乃之的人,很轻易的撩动了她。
  对瑞峥,她不是不在乎。她只是知道如果在乎了,她就会难过。如果这样,那还不如放手。
  那一霎,她觉得自己可悲,然后又觉得还是幸福的,再想想,却还是可悲。几个念头,几个心思同时涌上来。
  什么也不要看见了,她把头抵在膝盖上,用棉被把脸给包裹的密不透风。
  他就站在她的跟前,她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看。头发浓密,几粒珠子在头发里面若隐若现。瑞峥伸手去把它们挑了出来,又用手拢了拢她的头发。锦绣头埋在棉被里不敢动,生平,第一次有男人梳她的发。发丝扫在脖子上酥酥痒痒的,一直顺着脊梁往下,连背也觉得麻。
  那两只大手把着她的腰,提起她来,锦绣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满脸通红。
  她跪在床上,他站在地上。瑞峥揽着她的腰,眉眼轻蹙,说:“瞧,不碰归不碰,我若碰你,岂不比他更让你脸红?”
  锦绣愣了,他那样认真,叫她觉得仿佛不认识。
  “锦绣……”他比她高,低着头看她的时候,眼皮覆盖了大半的眼珠,眸子漆黑,锦绣却看不清他的视线所在。
  他出一口气,松开她往桌上那梅花前走,“你喜欢这梅花么?”
  锦绣张口,声音未出,他却又开口了:“这梅花枝干的虚实错落,老态与新芽同在,花苞若隐若现,人人都说病梅好。你眼里,这梅花,却是病态百出,似生似死,花朵也开放的不痛快,你是不喜欢的。你喜欢的却是葱郁茂盛的,大朵绽放的。”
  他撩拨着那梅花细小的花芽,“我看过的女人和你摸过的算盘珠子一般多。我比你自己更知道你的心意……即便不是债,我也会对你好,对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你是我妻子。”
  瑞峥回头盯着她眼睛,企图从里面找到他想要的。
  屋里静谧,屋外沙沙作响,仿佛又下起了雪。她却只是跪在床上愣了,漆黑的头发披满了肩。
  最终他也没有找到。
  他突然后退一步,举起袖子闻起来:“我身上臭不臭?”
  “啊?”
  瑞峥很认真的嗅他的衣裳:“嗯,臭了,又是打兔子又是爬山,不臭才怪。”他说着,离的锦绣远远的,生怕那衣裳上的味道会被她闻到一样。他在屋子中间站立了一会儿,想走,又没有走。最后,走到了窗子前面,打开来,大片的白,大片的黑。
  “又下雪了。”他说。
  “是么?”
  “是。”
  簌簌,簌簌,簌簌。
  只有雪的声音。
  他站在那里,心想如果她过来就好了,他们站在一起,看这些雪珠子落地,若是偶尔有一阵风吹起缕细细的雪沙到她脸上,她冷,那么他就会把她拥进怀里。名正言顺的把她拥进怀里。
  他又这样想了。
  想如果,如果……什么时候起,他想要一个女人,还要周折那么多个借口?
  “太晚了,你早些睡。”他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出了门,他站在门廊拐角处往那窗子看。女人的影子闪过,两只戴蓝黄玉镯子的手伸出来,掩上了窗户,然后灯火也灭了。
  黑夜里,他靠在那柱子上,皱着眉。
  次日,瑞峥起了个早,偷偷溜回了锦绣的屋子。
  里面已经没人了,于是他钻进被窝又睡了个回笼觉,一直等到两个小丫头来打扫屋子,被他这床上的大活人吓了一跳,他才心满意足的睁开了眼。
  伸着懒腰起了床,出来院子里溜达。
  大冬天的,也没有花草盛开,他溜达的也无聊。正巧碰上了张妈妈,张妈妈见了,便赶紧上了问要不要吃早饭。瑞峥说好。张妈妈又问,是要去前面和老爷一起吃,还是备个小桌在着屋子里吃。
  瑞峥嫌她啰嗦,张望了张望,问她:“你们大小姐平日都在哪里吃?”
  “大小姐……都在书房吃。”
  瑞峥也要去书房,张妈妈觉得不好,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好,就随他去了。瑞峥去了书房,就知道怎么不好了。这哪里是适合吃饭的地方。
  清冷的摆着一张圆桌,一张书案,几只圈椅。桌上除了几本未沾字的账本,只有必备的笔墨纸砚,再也无他物。
  “大小姐没出阁的时候,这里还热闹些的。现在是冷清了。”张妈妈端了托盘放在圆桌上。
  “差不多。”瑞峥笑笑,“纪家,她也有个这样的书房。也是东西少的哟,像是住了个出家人一般。”
  张妈妈点头称是:“除了生意小姐不大关心别的,她自小就是这样。”
  瑞峥举起筷子,接上话说:“就是这样没趣……”
  张妈妈似是听见了,又似是没听见,并不说话。瑞峥吃了饭,又问锦绣去了哪里,她才开口答话说是去姚姨娘那里了。
  “小孩子长的太快了,小半年不见,都能走了。”锦绣接过锦川,冲着姚姨娘说道。
  姚姨娘抿嘴笑着,一个劲的让锦绣坐床上。锦绣坐了,锦川就动个不停,锦绣便又站起来抱着他走,累得头上冒汗。
  “锦川,认得姐姐么?……还不会说话?”
  “还不会呢。这个孩子啊,会走的早,会说的却晚。”
  “不碍的。会说有什么用?会做才是本事。我们锦川,自小有骨气。”锦绣冲着锦川的耳朵,像是说悄悄话般。
  锦川不会说话,只是两只漆黑的眼珠子乌溜乌溜的,盯着锦绣看。
  锦绣看他那眉眼里,七分是程家儿女的倔强,还有三分,倒像是姚姨娘的内敛心机。她心里说道,还是有心的好,没有心是要常常被人骗的。
  “锦川都这么大了,”锦绣在一把核桃木圈椅上坐下来,冲着姚姨娘说说笑笑间就撇出了话:“叫我爹把你扶正吧。”
  姚姨娘愣了一会儿,又喜又惊。
  锦绣看她那模样,自己便接着说道:“甭说什么。没有那个女人想做小,你要说不,那还真是叫我看不起了。”
  姚姨娘扭捏着从炕上下来穿鞋:“大小姐,……那我谢谢你吧。”
  “谢我什么?你觉得我一直都不愿你出头是么?不是我对你不好,也不是锦英故意跟你作对,你得知道,在你前头可是我们的亲娘。你不比我们姐妹大多少,换是你在我们的位置上,你也不愿已有人来代替自己的亲娘的是不是?”
  锦绣把锦川放下来,让他自己扶着鼓墩站着。
  “可锦川也是我弟弟,他是程家的唯一儿子。他若是庶出,将来大了心里难免有芥蒂。程家的儿子,得脊梁骨挺的直直的长大成人,得抗的起这份儿家业。”
  姚姨娘微微哽咽,回到炕上,狠狠的点了几个头。
  锦绣依然看着锦川,又说:“可惜,他长大,爹就老了。不能像我一样,能跟着爹走南闯北,能手把手的教。姨娘,……我总不能叫你娘亲的。”
  “大小姐可别这样说……”
  “你要愿意,等他大一些,我请个师傅来教他,我那里有个很好的师傅。教他读书写字,行商做人。他愿意来纪家待些时日的话,我也会亲自教他。”
  姚姨娘是生了七窍玲珑心的人,听完了锦绣这番话,才回味出来——程锦绣亲自教,程锦绣亲自管,等长大了——她儿子虽是她生的,可那性格想法却得是程锦绣的。
  可是,她不能一辈子给人做小。她咬着樱桃唇,蹙着柳叶眉,狠狠的下了决心。
  “有烦大姑娘了。”
  瑞峥绕过了池塘,进了姚姨娘的院子,正四处打量着,就被人吆喝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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