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平衡-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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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道念出那句名言,又轻轻笑起来,〃 这是我佩服英人之处。〃 〃 所以二十一
世纪到来,全世界都在推陈出新,女皇却还是女皇。〃 黎君似是毫不紧张,拿了
当天的报纸翻阅,就凭这一份从容旁人便无处去学。
其实席锐也没有乱了分寸,只是美人习惯将事情戏剧化,动不动大呼哦我的
上帝,若是上帝可以听见每个美国人如此呼唤,迟早吃不消辞职。
两人上了飞机,早早坐定,然而,谁更习惯长途旅行一看便知。
席锐充分利用飞机上提供的娱乐系统,看电影听音乐打游戏,而黎君只是想
一觉睡到旧金山,将衣领竖起来做缩头乌龟状斜靠在座椅里。
身旁的男人拍拍自己的肩,笑得暧昧:〃 来,借你。〃 黎君斜眼看了看他,
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露出遗憾的神情摊摊手,翻个身靠着机窗睡了,留下对
方一脸郁结:〃 永远冷淡的英国人。〃 他睡睡醒醒,途中又被拉着和身边人一起
看了场探索发现节目,说的是动物界的同性行为,黎君迷迷糊糊地不住点头:〃
对,对,太像了,你和它。〃 黎君指着屏幕上正从一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嗷嗷
乱叫的大猩猩。
席锐嘿嘿笑两声,冷不丁偷袭,扳过他的脸意欲强吻,黎君一闪,脖子上中
招,对方毫不留情,他伸手一摸,哗,几颗牙印。
黎君倒也不恼,挑眉道:〃 还好没说你像狼。〃 席锐更是笑得欢畅:〃 你怕
我把你生吞活剥?〃 黎君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对方噫一声反应过来:〃 还是在骂
我。〃 三两下折腾过后,黎君终于毫无睡意,席锐干脆拉着他絮叨家庭简史,黎
君听得头昏脑胀,忍不住伸手阻止他:〃 拣重要的说,你父亲读过红楼梦吗,会
哼几段越剧?〃 〃 嘿,〃 对方简直毫无办法,〃 我家三代移民,我父亲会用中文
说‘我是在美国生的'。〃 〃 啊。〃 〃 不过,〃 席锐突然狰狞地笑起来,露出一口
尖牙,〃 我父亲怎可以和你父亲一样,那多无趣,我父亲会莎士比亚、狄更斯、
勃朗蒂、奥斯汀、罗伦斯,怎样,够不够格?〃 黎君大笑,举起手:〃 够,够。
〃 待飞机降落,两人似是已经找到最佳状态,有说有笑地走出机场大门,一眼看
见停在路边的那辆蓝色法拉利。
只见跑车旁的男人朝他们百无聊赖地招手:〃 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我会一直
等到头发花白。〃 飞机并未晚点,可见这男人实在没有耐性,抑或他根本不想走
这趟差。
黎君和这位莱恩。席打过两次交道,向他礼貌点头,但笑不语,身边的男人
却毫不留情,反唇相讥:〃 等,何必等,你早已失去青春。〃 然对方也不是吃素
的,哼笑着答:〃 我从不和女人与小孩争论。〃 席锐转而向黎君诉苦:〃 你知道
吗,我当初去读法律就是想能学会吵架的本事,然后,回家好好练习。〃 黎君则
微笑答:〃 再好的律师也有败诉的时候。〃 席锐何等聪慧之人,听出话中弦音,
不由得抽动嘴角,轻声嘀咕:〃 又找错对象。〃 黎君想起面前的人如何拉拢自己
父亲来作弄他,此刻真可谓以牙还牙,不由得笑得舒畅无比。
莱恩在旁边敲打着车盖,一脸玩味:〃 走不走?不走,要不要我去找个证婚
人,就地解决?〃 听闻此言,席锐马上又恢复神采:〃 不不,我早已决定,要在
坎特伯雷大教堂举行婚礼。〃 黎君噫一声笑出声来:〃 真以为你是皇帝?〃 只见
席锐向他眨眨眼,他看过去,啊,莱恩居然没发现席锐话中的语病,这个男人缺
乏外界常识。
坐进车内,席锐用中文低声和他说:〃 我兄长随波逐流,信奉享乐至上,他
卧室枕头底下藏着一整罐安眠药,上面贴着个小标签,写着‘不到30岁不要打开
'。〃 黎君不禁骇笑,转头看向对方,可席锐却没有说笑的意思,眼神里掠过一丝
无奈。
〃 你呢,〃 他忍不住问,〃 你的枕头下藏着什么?〃 席锐向他挑挑眉,似笑
非笑地答:〃 左轮手枪,他人妄想动我一根毫毛。〃 蓝色法拉利一路像跳着舞一
样飞驰到某幢私人别墅。
莱恩为他们拉开车门,一脸不耐地掏着耳朵:〃 够了,我受够了,以后再也
不会接这种差事了,光是听你们的绵绵情话我就想倒出胃里的酸水。〃 而席锐只
是看着他,轻轻道:〃 等你听懂了再来批判我不迟,哥哥。〃 黎君满以为莱恩会
不以为然地回击,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露出几分尴尬神色,什么都没有说,驾着
车绝尘而去。
席锐看着他兄长的背影,脸上微闪过一丝恻隐,随后拍拍黎君的肩:〃 来,
带你去动物园。〃
第 32 章正如这男人所说,有白衣黑裤的佣人来开门,统统低着头看不清表
情,不说任何多余的话,存在感薄弱,来去几乎连脚步声都没有。
黎君只是略打量下周围便看出这幢房子装修得颇有品味,十二世纪诺曼风格,
英式和法式的完美结合体,古老里透着庄严,压迫感也强,难怪在这块地方生长
了十数年的席锐会想逃出来。
他以为会见到对方整个家庭排排站在客厅里严阵以待,却没有,席锐将他领
到二楼阳台,推开玻璃门,轻轻喊一声:〃 父亲。〃 只见一个老人坐在藤椅上闭
目养神,年过半百,显然保养的很好,听见声音微微动了动,睁开眼睛,目光锐
利,并没有回答席锐的问候,而是直接看向他身边的男人。
黎君也不在意,站在一边由对方打量,没有更多的表示。毕竟老人提出的要
求是‘想见他' ,他便让他看,不开口不做戏,也绝口不提报表之事,一脸的不
卑不亢。
那老人衣着得体,五官犹如刀刻,每一根皱纹都是沧桑,而一双眼睛却依旧
有神,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目光里并无刻薄之意,却也不赞赏表同,其中内容尽
数让小辈们去猜,难怪会压迫感,连黎君也自认不得要领。
只听他说:〃 理查德,你去看看晚上酒会准备得如何了。〃 对于如此明显的
暗示,席锐有些踌躇,却依旧无可奈何地去了,临走不停向黎君做抱歉的手势。
待他消失在房间门口,老人又说:〃 坐。〃 黎君看一眼周围,除了那把藤椅,
并没有可以坐的地方,于是依旧站着,微微笑。
那老人也不含糊,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主题:〃 想扳倒香港梁家,你们还没
那样的本事。〃 黎君轻轻答:〃 我们并无此意。〃 〃 那是为了什么,〃 对方看他
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 为了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举报不法行为?〃 噫,
黎君暗忖,这老人并非不懂幽默。
有这样一句话,原本的严谨气氛似是松了一松,黎君表面上却依旧淡淡道:
〃 不,是他们对我及同事威胁在先。〃 〃 威胁?〃 老人微微地笑了,〃 梁家若真
是有心相逼,又怎会让你自由地飞到美国来?〃 黎君不语,这整件事像是一块拼
图少了最重要的部分,他不敢妄下定论。
只听老爷子继续说:〃 梁启生已经答应收手,你们就不要再纠缠下去了,回
到英国,大家又做回陌路人,相安无事,多好。〃 什么,就这样简单,不不,黎
君还是不敢胡乱答应,他对梁家家底几乎一无所知,有些戒心也是正常的。
正思忖着该怎么回答,方才被支开的那人又一阵风似地回来了:〃 父亲,已
经准备周全。〃 老人看着他,不说话,也不笑,席锐便有些尴尬,儿子在父亲面
前毕竟是有些忌惮的。
黎君在此时突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可不必如此战战兢兢,于是提高了
声音道:〃 席先生,我姓黎,名君,家住伦敦,收入稳定,做人品格端正,无不
良嗜好。〃 那老人挑一挑眉,竟顺着他的话头接下去:〃 把理查德交给你,我很
放心。〃 席锐被晾在一边,睁大了眼睛,啼笑皆非:〃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黎君朝着他淡淡笑:〃 我飞过大西洋来见你的父亲,自然是要提亲。〃 身旁的男
人露出惊骇的神色,眼睛依旧张得圆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在上扬,〃 不不,反
了,我早已向你父亲提过亲。〃 黎君颌首:〃 礼尚往来。〃 藤椅上的老人突然在
此时站起来,身形还是较为高大的,席锐不自觉地微缩一下肩,啊,他是真的有
些害怕他的父亲。
黎君微笑地对上老人的目光,定而不乱,渐渐在对方眼里也找到一丝笑意,
终于松了口气。
老爷子对两人说:〃 留下来参加酒会吧,准备了上好的澳洲龙虾。〃 说罢拄
着拐杖离开,黎君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种老式的威严的龙头拐杖。
他轻轻道:〃 你父亲其实是个很明白的人。〃 席锐一屁股在那藤椅上坐下,
抓抓头发,突然又笑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整个屋子里除了人,就这把藤
椅和那拐杖有点中国风味,可这两样东西又偏偏是他最离不开的。〃 黎君不语,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拐杖落地一步步有力却掩盖不住苍老的声音。呵,这老人不是
忘本,他很清楚若是让子孙们同时接受中西文化长大,会留下很大矛盾,就像那
些初移民的华人,即背井离乡又无法融入新世界的感觉只能说是苦不堪言,万不
得已只得两者之间割舍其一。
可他终究是低估了自己儿子的承受能力,这些年来他不阻拦也不鼓励,席锐
终究靠自己的意愿和本事保留住了一点老祖宗的东西。
黎君看见这个男人形象全无地瘫坐在藤椅里,似是有些苦恼地拨弄着胸前的
衣扣,微蹙起的眉让他看起来带了点孩子气,然而瞥过来的眼神却依旧是犀利的
:〃 黎,老头子他怎么说?〃 黎君将他父亲的话重复一遍,席锐不语,半晌长叹
一声。
〃 我早就想到他不会简简单单帮忙,恐怕报表交是交进去了,但又同时走漏
风声给梁家,待海关方面开箱检查,就会发现梁家清白的很。〃 呵,凡是老狐狸,
做事都相当圆滑,〃 两头不欠,一笔勾销。〃 席锐看着他:〃 而如今,他们说要
收手,我们也只好收手,是不是?〃 〃 理由呢,他们收手的理由,〃 黎君微皱着
眉,〃 你父亲会不会向他们施加压力?〃 〃 谁知道,〃 席锐揉着额头,〃 这件事
从头到尾,我们都身不由己。〃 黎君反而微微笑了,像是释然一般:〃 这世道本
来如此。〃 两人一直站在露台上到傍晚觉得有丝丝凉意才回屋。
席锐站楼梯上往下微做张望,马上把头伸回来,〃 不行不行,酒会刚开始,
大家都还清醒着,现在下去非被缠住不可,我们去别的地方。〃 黎君很是随和,
并不反对,被拉着蹬蹬又上好几层楼梯,最后爬到阁楼里。
席锐说:〃 来,来看看我的童年。〃 阁楼不大,并无灯光,阴暗且积满灰尘,
却有一扇窗,外面看得见漫天落霞,像是象征自由的出口。
黎君只是略微环视四周便明白这个地方并不容外人随意进出,是儿童时代席
锐的一方私地,此刻对方却愿意和他一起分享,不由得觉得有一丝感动,蹲下身
查看堆积在角落里的那些纸箱。
箱子里其实都是杂物,书,磁带,玩具;有一套注音版四大名著,书边已经
泛毛,却还被小心翼翼放在箱底,看来很受主人很钟爱;又有一叠小小的连环画
书,这次连黎君都觉得怀念,拿起翻看,哗,最最古老版本的山海经,连插画里
的妖怪眼睛都是方的。
席锐有些得意:〃 如何?这是我最最古老的一箱宝物。〃 黎君不语,一个个
箱子看过去,发现书的内容逐渐加深,版本也更加新,到了后来玩具已经不见踪
影,满箱的鲁迅老舍余秋雨,也有中文版国外名著,磁带也被替换成CD。 黎君转
头,看见身边男人盘腿坐在灰尘满布的地上的姿势,有些愣怔:他小时候是否也
像这样独自坐在阁楼里,凭自己的毅力悄悄学着东方文化,累了抬起头,看看窗
外的蓝天?
席锐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轻轻道:〃 阁楼里原本有油灯,这窗户是后来父
亲装上去的,说是为了视力着想,但我只是贪婪偶尔能见到的那些白鸽。〃 黎君
向他微笑:〃 你父亲不是不爱你。〃 对方抬起头看他,也微笑:〃 我知道,我从
未说过他不爱我,只是,我们依旧未能像你们一家一般亲密。〃 黎君不语,大家
庭有大家庭的黑暗面,在他看来,任何一个在这样迷你社会里长大的孩子,只要
心智不扭曲,就已经不该多做苛求。
他走到那扇小窗下站着,仰望天空,半晌回头,突然发现对方已经站在他身
后,不禁笑出来:〃 干什么?〃 席锐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踌躇片刻,说:〃 嗯,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愿望。〃 黎君轻笑:〃 闭上眼睛,将后脚跟轻碰三下,愿望就
会实现。〃 〃 嘿,〃 对方不满地紧抱住他的腰,〃 你听我说,这阁楼一直是我的
私人空间,第一次带别人上来……〃 〃 哗,好久没听见这样的台词了,好怀念。
〃 席锐气结,〃 喂!〃 黎君笑着挣脱他,转过身看进他的眼睛,眼神里三分温柔
七分了然:〃 你想在你的私密空间里做些私密的事,对不对?〃 面前的男人居然
难得地脸红了,摸摸鼻子,但也不扭捏,见黎君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笑着地凑过
去吻他。
黎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夺回主动权,只是轻柔地回应着,一边扯下自己的领
带,退两步,张开双手贴住墙壁,像是邀请一般打开身体。
对方笑个不停:〃 咦,咦,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黎君挑眉看向他,〃 你有
私密的地方可以胡作非为,我就没有么?〃 席锐只觉得背上起了一层麻意,这句
话听起来像威胁,又像是一个保证,让他难以自制,一路碎碎咬着黎君的脖颈,
含糊地道:〃 我真是饮鸠止渴,飞蛾扑火,勇往直前,视死如归……〃 黎君大笑
:〃 错了,都错了。〃 席锐咕哝一声,贴上来吻住他,动作里渐渐加进掠夺霸占
的意味,一只手压在他的皮带上,解了两下不得要领,索性加大力道往下扯,黎
君却还算清醒,笑着躲:〃 不行,就这一条裤子,等一会儿穿什么去见客人。〃
〃 啊,客人,对,〃 席锐低低地笑,〃 没准他们会找到这儿来。〃 黎君睁开一只
眼睛看着他:〃 你好像很不介意。〃 〃 不,当然不介意,〃 对方贴着他脖颈上那
排已经淡了下去的牙印轻轻道,〃 还可以给我省事,不用解释我们两个的关系,
一幅图胜过千字。〃 黎君也不恼,只是低低地笑,将被褪到手肘处的西装衬衫尽
数扔在地上,向后一靠,眼神坦然而露骨:〃 来。〃 两人并没有太过放肆,却也
等到八点多才悄无声息地下楼混进宾客里。
这场酒会正渐入佳境,满场的俊男美女,都是华裔,穿着高档的晚礼服,用
英法德文轻言曼语,却又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看来也称不上社会名流。
席锐从侍者手中拿了香槟酒,径自乐不可支:〃 ……就像是仪式,哈,黎,
我感觉你终于属于我了。〃 黎君微笑看他一眼,并不答话,远远地看见那盘澳洲
龙虾,正要走过去,席锐又突然地拉住他,借着他回身的那一刻旋力吻上他的唇。
黎君按例只是挑了挑眉,随即自然地回应那个吻,控制得恰到好处,待分开
时两人都很清醒,悄望四周,已经有两三个人在驻足观望。
席锐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叔叔,阿姨。〃 那些亲戚都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脸上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