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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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她是真想都拒绝了。却也知道,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其实除了弄错自己究竟喜欢谁之外,雁卿处事其实一直都还算冷静踏实,不曾急功近利,也不曾误入歧途。就算是误以为自己喜欢元徵非要同他在一起时,重重阻力之下,她也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努力的打动林夫人,向她证明自己。
林夫人觉着,闺女她养得还是很不错的——起码是有能力做出自己的选择,有意志去承担随之而来的一切的。
“庆乐王府来提亲了。”因此这一日雁卿下学后,林夫人便将她唤至身前,直言相告,“你是什么意思?”
雁卿懵掉了。
——元徵到底还是用最直接的方式打碎了她的幻想。
七哥想娶她,这是她头一个想法——而她也曾答应过,会一辈子都喜欢七哥。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心的,雁卿自己都说不大清楚。
林夫人曾警告她,她未必明白元徵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时候她想,不要紧,那是七哥啊,大不了她再重新去了解他便是了。可当她真正意识到七哥同她所想的不同,他有不能告诉她的事,他有她不能认同的阴暗面时,她退缩了。
若没有谢景言,她会如当初对林夫人所说的那般,重新认识七哥,接受他的一切吗?
雁卿心里没有答案。
雁卿长舒了一口气,对林夫人道,“阿娘……我想见一见七哥。”
才觉着她还算聪明,她立刻就犯傻给你看,林夫人也很无奈,“若要应下婚事,见一见倒也没什么,最多令人嘲笑急不可耐罢了。可若要拒绝,见面反而多此一举,容易节外生枝。”
雁卿就探手轻轻拉住林夫人的衣袖,央求道,“让我当面同七哥说吧,阿娘……”
若要拒婚,日后便必然不能再往来了。至少最后这一次,让她亲口同七哥说。
林夫人终究还是拗不过她,“也好,等我请他上门来。”
她也是怕雁卿自作主张,私下去同元徵见面。林夫人并非不相信元徵的真心,她只是不信他的操守罢了。
自林夫人那里出来,雁卿便觉着脚步沉重。然而该面对的事总归都要面对的。
慈寿堂里月娘病了有些时候,这阵子都没有去上学。雁卿还要将笔记给她送去。
因杜煦一直没有回应,月娘心里也越发的自厌和灰暗。雁卿同她说了几次话,她都无心回应,话题便继续不下去。所幸还有笔记可抄写,两人便各自当窗做功课。
不知不觉便临近傍晚。光线开始昏暗的时候,秀菊进屋来点灯,便也给雁卿带了口信儿,“似乎是元世子来了,外头有人在找您呢。”
雁卿心里便一沉,明明想起身,身体却灌了铅一般不肯动。
外头天还算明,点起蜡烛来反而觉着暗了。月娘回过神来,见雁卿在发怔,便有些疑惑,“姐姐?”
雁卿扭头看她,苍白的脸上几乎没什么颜色,只眉目清黑,乌发如檀。好一会儿她才垂下眼睛,缓缓的站起身来。对月娘道,“我出去一会儿。替我告诉阿婆,不必为我留饭了……我在阿娘那边吃。”
早春天短,兼这一日天阴晦多云,才不过申正时分,外头光线已有些昏暗。
雁卿心情沉重,出门见外头果然有人在等她,便也并不多问,只心事重重的跟着去了。
绕过回廊、假山、竹林……那人分明在引着她往后门去。雁卿满心想的都是该怎么同七哥说,也并未怎么在意,待穿过竹林时,忽觉出天光昏暗来,才乍然回神。
毕竟是在自己家里,她也并未感到害怕。然而待那门被推开时,她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大约元徵确实来了,却并没走正门去求见林夫人,而是辗转寻了人来,先给她递了个信儿。
他是故意引她出来见面的。
至于那门房婆子何以就敢给他私下通风报信,便不是雁卿愿意揣摩的了。
她只看着那侧门开启,黎色的马车上,元徵正踏着上马石下来,深衣博带,仪态雍容。他抬头看见雁卿,便平伸出右手来,微笑道,“过来,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天色微沉,他身后院墙肃肃高耸,经冬的枯枝冷峭而立。而他站在她的面前,眸中含光,俊美温柔如月下之人。
他笑容很熟悉——雁卿便记起来,年幼时他们在百果园里探险,当她发现有隐蔽的山洞,也便这么笑着来邀请七哥和她一同去看。其实彼时她并不是非要元徵同她一道去,而是因为她感到新奇有趣,所以想同七哥一道分享。
但他们毕竟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孩子了。元徵此刻的邀约是十分不妥的——天色已暗,他们私下会面,而她要外出也没征得林夫人的同意。
可雁卿说不出“不”字来。
元徵也就那么耐心的等着,许久之后,他才问,“你不去?”
雁卿便道,“明日再去吧,等我去问过阿娘……”
元徵便道,“天明便不好看了。”
雁卿又道,“那我去这就去问阿娘……”
“她不会准你去的。”元徵便说,“——我们偷偷的去,天黑之前我再把你送回来。不令她发现便好了。”
雁卿感到微微的渗寒。她摇着头,说,“七哥……”
元徵似乎立刻便明白了什么,他面上笑容冷淡下来,“你也有话对我说吧?”
雁卿说,“是。”
元徵便望着她,缓声道,“若你想不去,便不必再同我说了。我也再不会来找你,这便遂了你的心意了吧。”
雁卿便觉着有泪水一涌而上。她压制着肩膀的抖动,想将眼泪憋回去。可泪水还是簌簌的滴落下来。
元徵就这么看着她,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回身上车。可雁卿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元徵淡漠的望着她,雁卿便睁大了眼睛扬起头,眼中泪迹未干,却已不再动摇,她就问道,“七哥想带我去哪里?”
他们一道上了车,那车往城外行去,雁卿听见车出城门。因是庆乐王府的人,城门卫没敢细查。
她想同元徵说话,可每每她要开口,元徵便要将话题引开来。他同她说早先他们定下的三峡之约,说自己为此做了哪些准备,到时他们可以去体验哪些奇景。同她说他在渭南新造的园林,接引来那些西域、江南的蔬果,待结出子实他们可以一同去采摘。又说他家中匠人做出的花火、扎起的鳌山灯,可惜这就要到明年灯会才能看了……
他其实是故意不想让雁卿开口。
他声音低沉平缓,却又仿佛掩耳盗铃、自说自话一般。
后来他就说,“很久没有同你一起出游了……”片刻后又说,“其实以往也没有过。”
两小无猜的年纪里,他体弱少动,虽彼时约好日后一定结伴游玩,可想来也已是空许约了。人世无常,人心善变。
雁卿便说,“是啊。”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很复杂,想在一起的缘由也十分厚重,也并不只是喜欢不喜欢就能分割得清的。可是喜欢这种情感过于霸道了,若不能照单全收,便只能齐根斩断。一旦挑明,便再无回环、挽留的余地了。
雁卿便不再试图说什么了。
元徵便又取蜜饯、松子给她,“去年冬天新渍好的金桔,尝一尝。”
她便伸手从盘子里取了一枚,填到口里。依旧是她自幼喜欢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可她吃着鼻头却有些发酸。
元徵问,“还喜欢吗?”她便说,“苦……”元徵忙拿手帕给她,道,“吐掉吧。”她就摇了摇头。
元徵便疑惑的拈了一枚,掰开来,尝过之后就放心的将手里那一半给她,道,“这块儿不苦。”
雁卿又摇了摇头,元徵便递了玫瑰露给她喝。
她安静的啜饮玫瑰露,元徵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将头别开来。
出了城没多久,便已到了目的地。
元徵先下了车,随即扶雁卿下来。
那是一条银河一样的灯街,每一盏灯都不过婆娑果大小,以剔透的琉璃制成灯罩,串如珠帘,将两侧树木尽数装点起来。树木之间搭起绳索,那绳索上亦挂满琉璃灯。无数细小的灯火跳跃着,映着琉璃,璀璨如星沙,一眼望去已能迷目。
雁卿望着那灯街,久久不语。元徵便道,“上元节那日,本想带你去看鳌山灯的……后来不留神失了火,那鳌山灯便被烧坏了。虽又造了新的,可也再搭不出当日的样子了。便新造了这些。”
雁卿眼中泪水就又要涌上来。
元徵道,“那一日本来是有话想对你说的。”
雁卿便问,“是什么话?”
元徵想了一会儿,皱眉道,“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便又牵起雁卿的手,雁卿却轻轻的将手腕自他手中褪下来。元徵恍若未觉,只低头柔声对她说,“进里边去看看吧。”
雁卿却摇了摇头。
——元徵提到了上元灯节,她忽的意识到,她其实已再没有立场去留恋。
她说,“七哥,我有话同你说。”
元徵道,“也不一定非要今日说。”他便笑道,“里头有更好看的灯,我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东西,还有新收的山海经图。我们可以……”
雁卿道,“阿娘和我说了,七哥去求亲的事。”
元徵的声音便噎在了喉咙里,他望着雁卿的眼睛,好一会儿之后才平淡移开了目光,道,“也不一定要在今日答复。”他说,“已不早了,先进来吃点东西吧。”
雁卿道,“七哥……”
元徵忽然便恼火起来,他说,“我今日不想听。”
作者有话要说:我放弃了……今晚完全找不到感觉,总之就先贴上了T__T
对元徵果然没有爱……
第111章上
可发了脾气他又懊悔;见雁卿强忍泪水的模样;声音已不由又低柔下去;他便轻声说,“你便当是和我一道出来游玩吧……这大约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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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旬假;谢景言同鹤哥儿一道从校场回来;便到燕国公府上拜访。
他其实也还是不自信——元徵如此高调的提亲;分明就是在逼迫雁卿做出抉择。他心知雁卿对元徵的感情比寻常青梅竹马更深厚些;一旦面临要同元徵决裂的局面,只怕她不免要心生动摇。
是以来到燕国公府,也是为了试探雁卿的心意。
他也是无奈。大约雁卿自己都没察觉,她天性追求圆满;不肯丢□旁任何人。似谢景言这般手脚齐全,性情开朗;人缘吃得开的人,她便会十分放心。如月娘、元徵这般柔弱、孤僻,人缘糟糕的,她却不能放着不管。虽没想过去当什么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可若被人当作救命稻草抓住了,只要那人不肯放手,那么她是宁肯被连根扯断拉进深渊,也不会松手的。
大概在重逢之后不久,谢景言便已意识到这一点。最初的时候他只将雁卿当做妹妹,看她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也只觉着可爱有趣罢了。可看这小姑娘顶着痴儿的名声,凭着弱小的力量,却能始终怀抱着纯粹的初心,不折不挠的去努力,用欢喜的目光去看待一切,像个小太阳一样明亮又温暖,渐渐的他便有些移不开眼睛。
一次两次的同她错过、被她忽视时,谢景言也曾反省,自己是否真的就这么不能吸引她的目光……可最终他也还是不能让自己变得同元徵、同月娘甚或同太子那般,因令人操心而引得她在意起来。他觉着自己这样很好,固然不能吸引她,可至少当她遭遇挫折的时候,他能像兄长般给她帮助和保护,令她能有一个坦然休憩的场所。
然而兄长这样的定位,在这种情境下反而是他的短板。他是真的担忧因为自己太令人放心了,于是雁卿安心被那个她潜意识里放心不下的人拐走了。
当然,若果真如此,也只说明雁卿还未真正明白喜欢是怎么一回事吧。
谢景言知道自己该给予信任,可关心则乱,难免就有些一反常态的惴惴不安起来。
来到庆乐王府上,自然要先去拜见太夫人。
他来的时候巧,慈寿堂里,林夫人也正和太夫人说起庆乐王府请皇帝保媒的事,以及雁卿给她的答复。听说他来拜访,也是立刻都猜出了他的来意。
林夫人因早看好他,此刻反而是迁怒居多——看谢二做的那是什么事吧!
太夫人则叹息着笑出来,“不声不响的,谁知道最后竟是他……”她对庆乐王始终都心存感激,此刻也不能不叹惋雁卿同元徵无份。但打从心底里她还是同谢景言更亲近些,何况总归要雁卿喜欢才成。终还是默认,“也罢了。”
便又扭头对墨竹道,“也去和雁丫头说一声吧,獾小子来了。”因雁卿想要男用的荷包、绣鞋一类,恰好跟着来到太夫人这里了,墨竹便亲自来找明菊索要松竹的绣花样儿,两个人靠在炕凳子上描了一晌午了。
此刻墨竹便揉了揉眼睛,起身笑道,“这就过去。”
林夫人便对太夫人道,“说了她也不一定出来。”
太夫人笑道,“雁丫头可不像旁人那么扭捏……”
正打趣着,谢景言便同鹤哥儿一道进来拜见了。
太夫人也不是没想过谢景言给自己当孙女婿,但一直以为雁卿喜欢的是元徵,谢景言同月娘又分明彼此无感,便也不曾真用看孙女婿的目光审视谢景言。这会儿却说什么都想令雁卿同他站在一处,好好的给她看一看了。
谢景言依次拜见完,林夫人免不了要问他两句话。太夫人便拨着茶盏一边笑听,一边等孙女儿过来。
月娘领了墨竹和秀菊出现在门外时,太夫人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秀菊独自进来,在林夫人耳畔低语。见林夫人变了脸色,太夫人便也直起身来,问道,“雁卿呢?”
林夫人看了谢景言一眼。
谢景言脑中立刻便闪过许多种可能性,并且一个比一个糟糕。他也回望着林夫人,努力维持着平静。
林夫人静默了片刻,对秀菊道,“说吧。”
……
穿过那灯廊进去,便是开满白玉兰花的山涧。清澈的溪流映着琉璃的灯火,反射出漾漾的明光。那溪流便建筑了木屋,竹制的地板长长的从错落的岩石上延伸出来,有钓竿弯弯的支在胡床旁,钓线斜斜入水。
雁卿坐在那竹地板上,地板高出水面不少,裙摆垂落过脚面,也无需担心被溪水打湿。
溪流的那一面便是白玉兰的山林。这一日积聚不去的阴霾不知何时已消散了。天色尚未黑透,夜色如墨汁沉入林中,反而显得空中黛蓝清透。一时风过,那早春时花苞错落的玉兰花随风而动,便如挺栖的无数只困倦而归的白鸟。
元徵从屋里出来,取来三五本书并一盘点心。他将东西放在地板上,自己也在雁卿身旁坐下,问道,“可还喜欢?”
雁卿说,“很喜欢。”
他又问,“饿了吗?”
雁卿看了看盘中、杯中之物,俱都是她平日里喜欢的,可她心中难过,半点胃口也无。便摇了摇头。
她不想败兴,便侧身拾起钓竿把玩,又将钓线提上来检查鱼钩。那鱼钩却是直针,她便笑道,“七哥是要学姜太公吗?”
元徵便道,“若能直中取,何必曲中求。”
雁卿便笑道,“七哥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意不在鱼罢了。不饵而钓,及暮释杆,所喜爱的是垂钓的怡然。七哥想做隐士吗?”
她虽强颜欢笑,可这般相处于他们而言也已是久违。
元徵凝视着她,那一笑一颦之间依旧是他所眷恋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他终于还是再一次试探,“日后我们就在山谷水畔筑屋而居可好?也不一定要远离都邑,长安、洛阳近郊不少有这样的山谷,风景秀异,也可以很方便的同亲朋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对自己绝望了,元徵的戏份果然好难写啊,就退个场而已弄这么难……
所以最讨厌这种不好搞的角色了T__T
虽然字数少,剧情进展也不大……但好歹日更了T__T
熬不住了去睡。
第112章下
“九个城门都有出入?!”虽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