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传地球仪世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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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祖父母在多梦成为五年级生时也去世了。为了结婚四十周年的纪念旅行而前往温泉时,乘坐的观光客车在高速公路上和大型货车不幸相撞。
祖父母还有一个女儿,对多梦来说相比阿姨更适合父亲的姐姐这样的称呼。已经结婚并且拥有家庭的阿姨完全没有要领养侄女的意图,在她眼里多梦就好像是厉害异常的瘟神一般。不管怎么说她的父母、弟弟弟媳都是遭遇平常绝少发生的事故去世的,最后只有多梦一个人还活着。满含愁苦憎恶的阿姨忍不住一吐为快,“如果收留那个孩子的话,这次就要轮到我全家死掉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演变到如此地步,似乎就只有周一郎收养多梦了。恰好那时候他在地方支局的任务结束,调回了东京本社工作,在这一点上完全没有困难。真正的困难点是多梦的阿姨。虽然对她来说能够把瘟神推给周一郎的确是求之不得,却又不禁垂涎父亲留下的遗产。包括,横滨的土地、房子、银行存款、股票之类,而且再加上保险金数目的确是相当可观,而其中直系孙女多梦可分得的财产占了不小的比例。
周一郎在交涉后终于解决了这件事情。简单说来就是,他取得多梦的扶养权,阿姨则继承父亲的全部遗产。彼此没有不满地拍手告别时,阿姨小声地提醒弟弟的小舅子,“你啊,可要小心注意不要出事故哟。”
阿姨这方因为满意继承的结果,出于善意才会如此忠告。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周一郎只能以苦笑回报,而不理会心底里那很想以“不用你管”来回敬对方的冲动。
如此雨过天晴之后,多梦成为周叔合法的被保护者。事实上,周一郎也是亲缘浅薄,在姐姐,也就是多梦的妈妈死前,父母就一起过世了,除了多梦以外,再有的亲人就只剩下现居西班牙的伯父夫妇而已。在周一郎替伯父看管的国立市的房子里,就此开始了两人的共同生活。
没有重大风浪的日月匆匆而过,多梦成为了中学生。这时候事件发生了。进入五月份,在自由作文课上,多梦写道,“为了得到养育自己的周叔的表扬,学习也好体育也好都会努力,想以此报恩”,再怎么说也应该是没有什么过分内容的作文才对,女导师却将多梦叫到职员室教训了一遍。
“为了得到什么人的表扬而努力,可是伪善者的行为哟。想要报恩什么的,真是讨人厌。为什么不学学别的孩子那样写点诚实的话呢?”
这“伪善者”一言带给多梦很大的冲击。回家后,察觉到侄女脸上晦暗的神情,周一郎询问起事情的经过,在听了多梦的话后,周一郎不出所料地震怒起来。
“难道非得那么讲不行吗?能够满不在乎地任意伤害孩子的心,讲起来这种家伙根本就是打算在教室里行使独裁。好,决定了,多梦,现在开始学校这地方不去也罢!”
而后更加触怒周一郎的事情发生了。关于多梦的头发,从学校一侧发来了通告,要求多梦将天生茶色的头发染黑,这么样的内容。如果不照做的话就是违反校规,不仅要记录到内部评定书上,甚至会影响将来的升学。对于特意为此来家访的生活指导主任,周一郎理所当然地问出了自己的不满。
“如果说是不许把头发染红啦不许烫发什么的,我还能够接受。但,把天生的茶发染黑又算是怎么一回事情啊!”
生活指导主任是个有着尖细下巴的中年男人,以满脸的冷笑回应着。若说是故意想要嘲讽周一郎,似乎是更接近于已习惯摆出这么副表情的说法一点。
“和别人不一样,这一点很困扰哟。因为日本人的头发是黑色的,所以希望多梦也能一样。只是这么回事情而已。”
周一郎觉得有些无言以对,“哎,那意思就是指头发不是黑色的人统统不算是日本人?”
看见周一郎的表情,生活指导主任终于察觉到是自己这方失败了。冷笑还残留在嘴角,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周一郎的语气显得相当尖锐,“原本,教我们不能根据外表评断他人的不也是学校吗?不能按照头发或者皮肤的颜色区分他人,这可都是学校教的哟。难道说,其实这些都是错误的吗?”
生活指导主任根本无法反驳,周一郎此时讲的话完全正确,即使想要驳斥也觉得无从说起。终于,他换了个方式再度开口,“我们是出于一片好心在指导学生,如果得不到家长的协力,可是会对学生的将来造成障碍的哟。”
“所以才胁迫学生和家长吗?真是没有说服力。反正我是明白了,绝不能把重要的侄女交给象你这样的人,我不会再让侄女去学校了。”
“你这么做是违法的哟!”
“比起法律什么的,侄女的性命重要的多。如果交到你手上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杀掉了。”
周一郎使用着超越界限的过激台词,使得生活指导主任的脸色变得铁青,愤愤然地从白川家告辞。而周一郎则转身飞快地跑进厨房,抓起一大瓶食盐从门口撒了出去。反射着初夏的阳光,细小的盐粒发出宝石般的光芒。
在那之后,虽然学校方再度送来文件书信催促多梦去上学,但周一郎完全地置之不理。至于学校方并未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或许是因为当时周一郎正在被称为日本代表的超大型新闻社工作,而那家报纸对于教育问题相当的敏感,所以才做了“不可冒犯”这样的判断吧。周一郎虽然并不清楚学校的打算,可在他自身也已下了将多梦的教育托付给数量繁多的民间机构的决心。
世间有所谓“三高”的说法,是指年轻女性对结婚对象的要求中,有三样东西越高越好。这里的三样并非人格、见识、志向而是指身高、学历、收入。直到不久之前,周一郎还是“会走路的三高”之一。身高大约比日本成年男性的平均值高十公分左右,毕业于一流私立大学,在东洋新闻社就职。地位也好工资也好都是属于日本顶端的新闻社。由地方支局工作起,到转入文化部,再进入“周刊东洋”的编辑部,在当时被称做“理想的结婚对象”,然而现在却成为了“最糟糕的结婚对象”。虽是未婚却已有了必须负担的孩子,更何况还是个标准的失业者。
Ⅲ
会演变到这个地步,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当梅雨过后酷暑用那粘潮的手掌包围住东京时,一封投书飞进了“周刊东洋”的编辑部。那是来自在关东地区某县的政府厅工作员工的内部告发信。
在稍显过冷的空调风下,周一郎读着这封信。虽说投书的员工希望能够匿名,但通讯地址全部都有完整地写下来,所以内容的可信度相当的高。那是关于名为西格玛的一所大型企业的不正当行为的告发。西格玛公司和县政府厅相互勾结,在国立公园内的特别地区里,违法建造起高尔夫球场。
讲起国立公园内的特别地区,就是以保护自然景观和野生动物为最优先考虑,而绝不允许建筑高尔夫球场一类的设施的场所。然而,自从有了所谓娱乐设施开发法这种愚蠢至极的法律以来,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渐渐演变到只需打着娱乐设施开发法的名号就能够任意破坏自然的地步。如果有意的话,多少手段都耍得出。
西格玛公司使用的是在那块地区内非法散布、投置垃圾。同时,县厅方面则借以调查的名义确认当地的状况,最终慢吞吞地得出了以下的结论。
“象这样投置有大量垃圾,景观以及自然皆被破坏的地区即使继续指定为特别地区也没有任何意义。解除原有的指定,而解除之后,不再限制开发高尔夫球场。”
紧接着西格玛公司就向县厅提出高尔夫球场的开发申请,几乎是立刻就被任可通过了。当然在不为人知的幕后一定是有巨额的金钱交易。如此一来,政府厅与企业合谋,在国立公园的正中间建造高尔夫球场,这种低次元的政治魔术就告完成了。了解事态后的周一郎不禁愤怒起来,作为一名记者也好,作为一般市民也好,这都不是可以读过就算了的事情。
然而一件事归一件事,周一郎还是慎重地展开了采访工作。在调查、取材之后,写出第一份报导时正是暑气未退的九月下旬。
“周刊东洋”的编辑长江坂政彦大约四十多岁,原本与周一郎的关系就不怎么融洽。在那偏白且有着双下巴的脸上架着黑边眼镜的江坂并非无能者,却有着轻浮急躁,追赶流行的癖好。这个人所写的自传在曾一家大型杂志上以“世纪的名作”为题被介绍过,可就在几乎同时又传出了他是不折不扣的欺诈犯而那篇自传的内容也全部都是虚构的事实。因此大批上当受骗的读者蜂拥到东洋新闻社,其他周刊也就此大肆揶揄了一番,对新闻社来说可算得上是相当不名誉的事件。
然而江坂的编辑长之位完全没有丝毫的动摇。说起来似乎是新闻社上层们信赖有加的缘故。不过这在周一郎看来是浑然无关的事情,因为他认为对记者来说只要出色地完成工作就可以了。这么想着,出于万一的考虑周一郎在将原稿复印后交到了江坂编辑长的手上。
结果坂江编辑长对周一郎的原稿简单地就下了不于采用的决定,他的理由是“伤害市民对于政治的信赖的报导不适合刊发。何况又没有确实的物证。”但事情并没有这样就结束了,在隔周的杂志上刊登了截然相反主旨的报导,标题是“高尔夫球场使用农药有何不妥?”可是真正让周一郎震惊的不是这篇报导,而是在杂志最后记载的“编辑长日记”,那篇导致周一郎辞职的文章。
“我参加了在千叶县的东京湾国际乡间俱乐部的高尔夫球比赛。虽然还是没有参加资格的经验不足者,却因为鹿沼理事长那句‘和不同世界的人交流可以扩展社会视野’的建议而带着羞愧的觉悟参加了。完全没有打出什么好球,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参加者,却能够得到各界出色人物的注目真是太幸福了。尤其是来自西格玛集团的仓桥代表的表扬‘你所任职的杂志上刊登的东西果然是认真调查后写出来的啊。现在值得信赖的记者是越来越少了,好好努力哟’,得以听见如此的赞美实在是感激不尽。”
……得以听见如此赞美,感激不尽?记者的文章就是这种东西吗?
周一郎的脑海里,忽然响起种软木塞飞弹出去的声音。他合上杂志的书页无言地站了起来。旁边桌子上的同僚们仿佛象是感觉到什么危险的警报般悄悄地散开了,只是周一郎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注意到这种微妙情况的是江坂编辑长,当他看见无言地走过来的周一郎时,反射性地站了起来。周一郎的表情、态度即使用再怎么偏袒也绝称不上是友好的表现。另一边,在周一郎看来,江坂的这种举动无疑是承认他做了不少亏心事而企图就这么逃走。
如果一开始就飞快地逃跑事情也不会变得太糟糕,然而出于编辑长的风度考量,江坂的速度慢了半拍。正想走出办公桌时,那本刚刚发行的杂志“叭”的一声砸在了他的面前,身长相当高的周一郎出现在他的眼前,彻底地封住了江坂的退路。
虽然打算想要更加温和点的说话,但江坂慌乱的神情使得方向逆转了,周一郎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带,“请你说明一下,这个编辑长日记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意思什么不是写得很明白吗。”
“不,还有更深的含意吧。你被西格玛收买了,所以绝不采用对西格玛不利的报导。”
“不、不对”
“哪里不对了?”
“我是从大局出发…”
“大局是什么?从西格玛的经营者那里得到称赞?”
在这种情况下,江坂的敷衍应酬把事态推向了恶化,无法声辩的江坂呼吸困难地大声叫道,“你被开除了。你给我好好去矫正一下社会法则!”
这句不讲理的话让周一郎再度爆怒起来,“你竟然搬出二十年前电视剧的台词,什么时候编辑长大人兼管人事部的权利啦,难道说只要有西格玛集团这块后盾,人事权什么的也可以做主吗?”
周一郎用力拽着领带,江坂编辑长发出混浊的呻咛,上半身被拉了起来。“就象是肥胖的比目鱼挣扎着想要空气一样”目击者们事后这么形容道,看来事实上江坂编辑长并非“充满人望的西乡隆盛”这类型的人。
但即使如此,部下们也不能就这么看热闹下去,三位同僚从背后接近周一郎按住了他的手腕和肩膀。另一个人则解开了江坂的领带。江坂重获自由,周一郎的手里则只剩下那条皱巴巴的领带。
作为社会人的抱负打算、判断力、顾忌此刻终于回到了周一郎身上,“糟糕,我应该换种方式的”,然而时间已经太晚了,江坂抽动着脸上的肥肉,一面系着好容易拿回来的领带,一面奚落着“你居然敢殴打上司。你被开除了,开除了。”同僚的其中一个不断叮嘱着,“冷静点,白川!”
“我很冷静,放手”
虽然这个声音不怎么温和,但神色的确是冷静了下来,同僚们放松了压住周一郎的力气。在那一瞬间,周一郎甩开同僚们的手,江坂发出了悲鸣。他再度被周一郎扯住了前襟,这一次十足地挨到了拳头。同僚们从左右紧紧围住周一郎,从不停喊叫着的编辑长身边拖开了施暴者。
“你打了我八下,你这个凶暴的家伙!”江坂在背后极力控诉着,而周一郎则回敬道,“不,我只打了你六下。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装胡涂,却随意地增加挨打的次数,真是可耻。”
虽然当事者的证言,大体上相比于事实更加接近真实的领域,然而即使如此也不得不说是相当低次元的发言。周一郎处理侄女多梦的事情时是高次元的正论家,可一碰到自身的问题,似乎水准线立刻就会下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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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灰暗的家庭,明亮的饭桌
Ⅰ
对多梦和周一郎来说都值得高兴的是,在晚饭时吃到的肉饼相当的美味。屋外冬雨挂起了厚且寒冷的窗帘,时不时能听到几声从远处大学通路上传来的汽车开过的响动,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声响,东京郊外的住宅区迎来了过于安静的夜晚。在白川家的饭厅里,美国制的大型石油暖炉正燃着橘色的火苗,六人用的椭圆形餐桌上只坐着二十九岁的叔叔和十三岁的侄女,却进行着无关人数的热闹就餐。在谈天偶然地中断后,多梦的嘴边出现了一抹奇妙的微笑。
“呐,周叔,想想看我们家还真算得上是灰暗家庭哎。”
“哪里灰暗了啊?”
“还不是因为监护人是失业者,被监护人又是厌校儿童嘛,很灰暗哟,这些。”
“呼嗯,果然是灰暗的家庭呢。”
面面相视的叔侄两不由得笑了起来,毫不理会事实果真如此,依旧开着玩笑。
因为‘殴打’江坂编辑长的事件,周一郎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新闻社。理由并非是惩戒开除而是周一郎本人在收到调往别馆资料室的命令后自动提出了辞呈的缘故。对于主管层想要冷冻他的意图再清楚不过了,作为雄傲天下的东洋新闻社竟发生记者殴打编辑长这种不祥的事情内部保密是最佳的解决方式。倘若解雇周一郎的话,难免他会自暴自弃地将整件事情抖出来,为了封口就不能轻易地解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