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王座-第10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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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前番滋味。
忽的,他心中却起了外调之意,和这种坑货搭档,政绩倒是小事,弄不好便有生命威胁,政治生命也是条命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强请
作践了冯京等人一把,陈英年心情好了不少,颇有几分怡然自得,心想,方才那临时起意的酒祭,实在是太机智了,他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端着空空酒杯,时不时地点头冲旁边问好的官员致意,脚步踩在暄软如云朵一般的地毯上,飘飘欲仙。
一想到年不过五十,便要登上那万人瞩目的高度,将来的成就,便是这世上最精通命理的术士,也绝不敢断言。
醉意微醺,陈英年心中却愈加畅快,晃悠悠行进几步,忽的仰头,吟哦出一句诗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吟诗作对,本是风雅之事,但绝对要看场合,如今的官场,越是高层,越讲究含蓄,喜怒不形于色,才堪堪到了境界。
这位倒好,稍稍有些得意,便忍耐不住。
一句诗吟出,倒是引来不少诧异的眼神。
陈英年却是不顾,迈步前行,正要推开浙东众官所在的包间,张杰快步赶了过来,前番此君猖狂,挨了薛向重重一记耳光,挂了几天消炎针,今日才拆了绷带,嘴角依旧浮肿,好在终究不那么惊世骇俗了。
听见张杰喊声,陈英年转头笑道,“你小子到底是年轻,受了那么重的伤,转瞬就见大好了,你放心,这个仇我给你记下,去辽东后,咱们慢慢算。”
对下面人,尤其是身边,陈英年称得上亲善,张杰又是他得用心腹,前次若是换个人重伤薛向,陈英年早就让那人万劫不复了,也就是薛向这位赫赫声名的衙内。陈英年自知定是啃之不动,这次罢手。
张杰急道,“首长,是霍主任找你,让你赶紧过去,说是老首长严令。”
“霍主任。哪个霍主任?”陈英年蓦然道,因为这莫名其妙的霍主任,一时没弄清楚老首长是谁。
张杰道,“是霍明亮主任!”
“是他?他不是管文字的么,有老邢在,他敢称主任?”陈英年莫名其妙道。
“哎呀,首长,你问我我问谁去,来传话的人就这么说的。赶紧着吧,老首长急找,可不敢怠慢。”张杰催促道,先前,他正在医院做最后消肿治疗,电话直接打到了医院,显然,那边求之甚急。事关老首长,他如何敢怠慢。
陈英年甩甩手道。“什么不敢怠慢,我就怠慢了,怎么了?既然来了,就别走了,老宋,老张他们都在。这帮人都是酒场大拿,我一个人还真顶不住,你得帮着顶顶。”
张杰心急如焚,他不是陈英年,自然没这个淡定劲儿。电话那头可是说得很急,显然老首长是有急事,现在哪里是喝酒的时间。
他正要再劝,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英年同志,让我好找,成老有急事找您,赶紧随我去。”
二人转头看去,正是眉目清朗的中青年帅哥霍明亮,奇怪的是,霍明亮身后跟着两位身高体壮的猛汉,一身西装不是穿在身上,几乎就是包裹在身。
陈英年明显看出不对,瞪着霍明亮道,“你带人来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是哪里,敢跟我动这个,信不信回头我跟老邢歪上一嘴,立时叫你好看。”
霍明亮道,“英年同志还不知道吧,邢志国同志已经离休了,现在恐怕已经到了晋西老家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陈英年嘴巴登时圆张,简直难以置信。
老邢是谁,别人不清楚,陈英年不清楚么,二十年来,陈英年和老邢打交道的次数和老爷子打交道的次数还多,这老邢可谓是老爷子的左右手。
如今,老邢竟然离休了,等于老爷子斩了自己一只手,老邢今天不过五十有三,离退休还有十万八千里,可以说,按老邢的年纪,可以一直干到老爷子辞世。
其中的戏法,无论如何,陈英年也想不明白。
霍明亮却无意多做解释,最后催促道,“英年同志,该走了,首长说了,若是一个钟头内,你不能出现在他面前,我们都要受军法。”
“军法?都什么年代了,他还来这一套,真够可以的,我就不去了,怎么着吧?”陈明亮仰头怒视。
“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英年同志,老首长盛怒之际,此间众目睽睽,您若不要脸面,我也给您留不住!”
霍明亮冷峻言罢,一挥手,身后的两名壮汉大步前行,便要来拿人。
张杰急道,“首长,甭顶了,人家连人都带来了,显是早算计到这一步了,顶下去,吃亏丢面子的还是咱们,三思啊!”
这句话,陈英年算是听进了心里,姓霍的摆明了打算要强来,硬顶也不是个办法,闹上一场,恐怕也改变不了结果,再看走廊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正在指点,陈英年一口气到底泄了,“行吧,就跟你走一趟,到老头子那儿,看我怎么拾掇你。”
说罢,大步便走,故意撞到两大汉身前,狠狠推搡二人一掌,“起开,别挡着路!”
半个小时后,陈英年出现在了计委大院附近的一座四合院内。
平整的青石板路,宽阔的院子,中庭间隔有序遍植的绿树,以及青白石墙上已经爬了半墙的爬山虎,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昭示着这不过是座最普通的民居。
一袭青麻老布松松垮垮地套在瘦硬的骨架上,雪白的银发似乎要照亮了脸颊处的深褐老人斑,即使弯着腰,身材也显得过分高大,这还是年老后,身子缩小的缘故,倘使在青壮,保准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声“好一条大汉”。
树皮已经斑驳裂纹的梧桐树下,一盘剑兰生长得格外青郁,成老拿着把锡制的喷洒,对着剑兰转来转去,这里三滴,那处两滴,约莫浇了半个钟头,陈英年站在五米开外的日头下,也等了快半个钟头。
石凳距离他不过两步之遥,处在茂密的竹阴下,光看那四处皆白的地上,覆着深深的黑影,竹之摇摇,石桌上的一本棋谱都被吹得翻动,当知彼处,必是凉意森森。
。。。
第一百八十章观兰
换作往常,陈英年早就一屁股坐在那儿,大声吆喝着上茶,上好茶了。
可今次,入门便觉气氛不对,老头子从来就没这般清冷过他。
这会儿,他都在院子里的日头下,站了半个钟头,却是动也不敢动,今天的老爷子实在大异往昔,简直嚷嚷有些难以适应。
“英年,你来看看我这盆剑兰长势如何。”
终于,老爷子直起腰身,说话了。
陈英年一个箭步跨上前来,紧盯着那盆剑兰细细打量半晌,沉吟道,“不错不错,花径圆润,花色单纯,虽不挺拔,却圆润畅美,是盆好花。”
他城府不深,腹中却有墨水,此刻虽是临时遣词,却句句说在了点子上,足见急才。
老爷子不置可否,放下喷洒,说了句“跟我来”,便自西行,陈英年不知何苦,心思却吊了起来。
老爷子直绕到后屋,从小门转出,又行十多米,来到一方土坡处,停步不行,指着黑石白土间的又一株剑兰道,“这朵花如何?”
陈英年凝目望去,竟又是一株剑兰,只花瓣极小,颜色浓艳,只于花多论之,自是远差方才那朵,但此朵剑兰,根茎极旺,叶片肥厚,如剑插天,长得又高又壮,直直从周遭灌木丛中,硬生生探出头去,不似花卉,倒似小木。
“这朵嘛,花色单薄,朵小蕊弱,单以花色论,实在无甚可观!但剑兰非比它花,赏之不止见花朵,更可观的便是叶片、形器,前后二者全面相较。倒是这朵隐在灌木丛中,生于土石之中的,更加煊赫,大观!”
陈英年作了持中之论,且论点精到,客观实在。说完,双手背负身后,似在等老爷子夸赞。
孰料老爷子盯着灌木丛中的剑兰半晌,叹息一声,转回屋去。
跨回院来,老爷子步履陡然加速,疾步行到梧桐树下,忽的,弯下腰来。猛地抱起那养在精致陶瓷盆里的剑兰,狠狠往地上一掷,夸嚓一声闷响,那盆剑兰在地上跌了粉碎,秀丽的根茎也被断瓷划伤,眼见着便成了一摊杂碎。
“老爷子,你这是!”
陈英年惊呆了,紧赶两步。到得近前,呛声道。
这盆剑兰。自他十年前跨进这间院子时,便已存在,这些年被老爷子悉心照顾,视若珍宝,甚至老爷子入住居庸谷,也少不得将之捎上。
今次。老爷子竟然当着他的面,将这心爱之物,狠狠掷在地上,彻底毁弃,其中道理。他真是半点也摸不着门道。
老爷子奋力摔了盆栽,有些力不从心,靠在梧桐树边,微微喘息片刻,平静道,“没什么,一盆终究不得成器的玩意儿,毁了也许还是好事!”
陈英年讶道,“怎么就不得成器,多漂亮的一盆剑兰啊,虽然比外面杂草窠里,差了几分,终究是能入眼的玩意儿啊!”
“能入眼,哪里能入眼?”
老爷子猛地偏转头来,双目精光湛然,盯着他道,“是任职林业局时,虚报绿化带入得眼?还是在水利厅时,占人家曹增和通渠百里的功劳入得眼?是在省计生办时枉死三名产妇,拿钱平事入得眼?还是好大喜功,打造山阳新城,最终拖成了烂摊子,现在还打着我的名号,向中枢要政策入得眼?就这样的货色,还有可观之处,何处可观?哪点可观?”
陈英年如闻惊雷,沐电雨,至此,他才知晓,老爷子左右带他去看两盆兰花,又先后让他点评,到底何为,这哪里是看兰花,分明是以花喻人,说他陈英年就是盆里的兰花,经不得风雨,娇嫩不堪大用。
若是单单如此,陈英年早就叫起撞天屈,跟老爷子针尖对麦芒,恶狠狠对垒起来,就凭老头子这些年对他的亏欠,他才不怕老头子生气。
可今次,老头子竟将他这些年所为之败笔,丑事,凭口道了出来,字字句句,如攒尖之利矛,锋锐点钢枪,朝着他的心窝子扎来了。
霎时间,陈英年所有的怒气,在这一刻散去,只剩了满心的惶恐,和惴惴难安。
他在老爷子处趾高气昂,原因有二,一则,自恃老爷子对己有愧,二则,一直以来,靠着老邢的遮掩,他在老爷子处营造的形象都极是良好,通过老邢之口,便也知晓,老爷子一直将他当家族千里驹看待。
可事到如今,营造的形象彻底破碎,老爷子正在暴怒关头,失了最强力的屏障,面对老爷子的滔天怒火,无上虎威,他如何会不惊恐,简直就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说啊,怎么不说了,往常你不是挺崖岸高峻的么?呵呵,诳得我好苦!”
呵斥罢,老爷子面现颓然,挥挥手,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老爷子,我,我……”陈英年完全慌了神,老爷子这副痛不欲生,心如死灰的模样,可真是将他吓到了。
“别说了,走,赶紧走,继续做你的清秋大梦!”老爷子重重拍打着梧桐树身。
对陈英年,他的确寄予厚望,并指望其能挑起家族大梁,一直以来,皆以为这肖己的沧海遗珠,是俊杰之士,也继承到了自己的五分天才。
哪里知道,完全错了,纯是自己一厢情愿,这哪里是什么天才,分明就是张飞坐进了帅帐里,靠他运筹帷幄,掌控一方,这不是对人民的犯罪么?
噗通一声,陈英年双膝重重跪在了青石板上,低了头颅,再不敢强辩,憋了半晌,憋出一句,“我,我错了,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到了辽东,我一定好好干!干出个样子,绝不给您丢脸!”
老爷子鸡皮密布的双眸,射出精光,冷冷盯着他,“你还想去辽东?”冷声道罢,忽的语调一松,“好吧,你执意要去,我就成全你!”
“真的?老爷子你答应了!太好了!”
绝境逢生,陈英年欢喜得站了起来!
………………
开了一天会,姜朝天方回到家,便被姜家的老侍卫长老秦拦住了,“朝天同志,你回来的太是时候了,不知发生了何事,首长震怒,将最心爱的镇纸玉狮子都摔碎了!”
。。。
第一百八十一章报到
说话之间,老秦打开了一方宽大的手帕,里面散散落落装着的尽是青玉碎末。
饶是姜朝天城府已炼到相当火候,也忍不住现出惊容来。
这方玉狮子并不值多少钱,是普通的次品玉石所制,但寓意极深,正是当年情定之时,姜朝天亡母所赠,姜父视若珍宝。
今次,这珍贵物件,竟被姜父盛怒摔碎,姜朝天立时意识到发生了了不得的事件。
当下,顾不得和老秦细说,疾步朝姜父书房行去。
推门而入,宽大的书房内,竟然飘荡着淡淡烟雾,姜父竟站在窗前抽烟,明亮的镜子反射出影影绰绰的影子,竟是那样的落寞,萧索。
姜朝天本欲第一时间劝阻姜父熄灭从来不见上手的香烟,此刻,见得父亲这副情状,到嘴的话便收了,反手轻轻将门关上,漫步走到窗前,和姜父并排站了,伸手推开窗子,淡淡清风从湖面飘来,裹狭着满圃的樱花清香,扑面而来。
“是陈英年的事吧?”姜朝天微笑道。
姜父转过头来,微微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
姜朝天道,“薛向这个人简直就邪性,凡是和他扯上关系的,我都会做最坏的打算,而往往事实证明,事情就是朝着最坏方向去的。”
“这么说,今次一开始,你就认定陈英年的辽东任命,会泡汤?”姜父掐灭了烟头,似乎生出了几分兴趣。
姜朝天摇摇头道,“我可没那么聪明,只是一种感觉,实在是薛向这人早就的奇迹实在太多了,其实。我打心里是认定这回他翻不动盘了,都算死的事,就差走最后一道程序,往委任状上,填名字了,如何还能出纰漏。可偏偏这人就有挽狂澜于既倒的本事,我绝不敢小看。父亲,成老那边到底是怎么回复的?”
“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杇,孺子不可教,原计划撤销,应承之事照旧!”
“竟是这样!那父亲何须置气?成老诚实君子,一言九鼎,先前议定之事照旧便是。您这又是何苦?”
“你呀想的就是简单,这步妙棋,不全在兑子上,隔山打牛才是真正的核心。”
“我知道父亲的意思,其实牛已成势,即便这一拳打中,真的就能动摇人家根基么,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不能断草除根。依附在大树下的花花草草,不可能自行散掉,今次就当做教训吧,我只是奇怪,薛向到底是用的什么方法,父亲。成老,可有透露么?”
“家丑谁肯外扬?我猜必定出在陈英年这些年的旧账上,不然,成老也不会对上一句朽木不可雕!”
“这么说是薛向搜集了陈英年这些年的劣迹,上呈了成老?不对。薛向不是莽撞之人,他当知晓有邢志国横亘,这趟烂招奏效的机会不大!”
“邢志国离休了,现在恐怕已经正在他晋西老家的山上放羊呢!”
“什么!”
姜朝天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老邢可是成老身边几十年的老人,情分堪比父子,到底薛向用什么手段,把老邢都收拾了。
一剑伏四海,谈笑鬼神惊,姜朝天只觉后脊梁骨上都有些发寒,薛老三是越发地深不可测了。
窥见姜朝天面色不好,姜父陡然想起自家的千里驹需要鼓鼓劲了,当下,笑道,“你也别太伤心,仗是打出来的,不是算出来的,人到绝境,能激发出多少潜力,谁也说不准,异地处置,你未尝没这个本事,切勿妄自菲薄。在我眼里,你可比薛向强上万辈,就拿仙子阿你二人的成就而言,你便将薛向远远抛在了身后,直须奋勇向前就是!”
姜朝天笑笑道,“我倒非是怕了他,有这种人做对手,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只是凭生感慨罢了,实事求是地讲,论机变,我远不如薛向,但薛向也有不如我的地方,便是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