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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流水.天涯by 张尽-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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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

  晃视打断了我的话,问道:“晁视只问您,您竭尽所能,盼望天下海宴河清,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一句话,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

  晁视慢慢地说:“晁视出身没落士族,自十六岁破出族门,与谋深结伴流浪江湖,目睹天下之苦,却无为民之力,心中每常遗恨。直至五年前感念闻侯胸怀,投入其帐下,得他赏识,才算有了一席之地。闻侯宽厚,晁视本该肝脑涂地相报,奈何时势变化,到如今,主从之间已无颜再见……大人,我负闻侯,只能以此生再不涉仕途为报。”

  晁视等人感动闻是真的仁义节烈,所以才投到其帐下以供驱遣。他们拼命营救,落在我的手里,反而成了闻是真不能不降的软肋。闻是真降,有为他们性命着想的成份,但这变节投降的举动,却使他们彼此再也无颜相见这样的矛盾,不是好笑,而是让人觉得悲哀。

  既然为民入仕是晁视最大的心愿,那么现在他为了闻是真不再入仕,放弃摆在眼前的大好时机,壮志难酬,实是他对自己最痛苦的惩罚。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室内一片寂静,晁视前行两步,站在我身前:“大人,您觉得晁视配当你的幕僚么?”

  我反手自指,苦笑:“晁先生,留随私心甚重,任性至极,是我不配当您的主翁。”98A76254FA我的剥:)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每个人都有公私两心,善恶两念,可以露于人前的光明,必须隐晦的黑暗。大人,你以友义待我,我亦以友义回报,不独是为公之心。”

  晁视的言中之意,不能不令我动容:“即使有一天,你发现我负义无情;即使有一天,我累你葬送性命?”

  晁视凝神微笑,回答:“他朝纵殒身,亦是此时心。”

  

  第四十四章阳关别

  九月九日,由中昆众学子齐心协力举办的民报首刊,用木活字印刷了五千份,除了大篇幅的报导中昆的时局,解析新朝敕令,招安百姓,刊登旧朝内宫女子寻亲的消息以外,也有一则史实,而又略带传奇色彩的报导:

  “义士宫时略,献旧朝粮草仓储图一副,上令按图索粮,得粮二百万石,解安都及河、卫等地之窘。上酬以官位金帛,义士坚辞不受,曰:唯愿主公选贤明,安天下,富国强民,使百姓远离饥寒之苦。上为其心动容,答曰:予定当竭尽所能,革除蔽端,力行新政,如先生之愿,大安天下,以谢君子高义。”

  安都的储粮图,经过晁视与宫时略的精密安排,略过了我,毫无破绽的送到了嘉凛面前,总算去了我一份心事。

  “大人,您不让晁先生劝劝宫先生,真的就让宫先生他们离开安都?”

  姝妙面带遗憾的说:“奴婢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他们策动城北百姓作乱,但听当时给公子当护卫的咯图说过当时的险况,也觉得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放走了实在可惜。”

  这样的惋惜,我当然也有,但在与晁视深谈以后,我就止住了挽留宫时略的念头。

  宫时略当时带着义气相投的朋友和闻侯旧属四十七人潜入安都,所谋未成,四十七名血性汉子,只的二十一人还活着。

  宫时略图谋的时候,采用了最卑劣的手段,却造就了在他们心目中最不堪的后果。

  闻是真降服,劫后余生的二十一人里,除去他五名死忠不愿离他而去的旧属,以及经晁视劝说而愿意为新朝效力的江湖朋友外,其余的人都谢绝了新朝的招安,趁安都城西城东二区也解除禁市令离去了。

  这些人离去,不止没有去见闻是真,也没有和宫时略打招呼。江湖中人,太重义气,虽然曾经因为志向一致而纠集在一起,毕竟只是乌合之众,一旦所图不成,就迁怒于统帅,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宫时略背负着失去同伴的伤痛和这些人的怨怒,岂能心中无愧?

  在这种情况下,他执意离去的心理,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宫时略心灰意冷,此去一定尽敛锋芒,将才智紧锁不用,再不当任何人的谋士。只要他不会成为新朝的阻难,何妨将他放走,显示主公容人的大量?”

  我眼看晁视和宫时略相偕走进滞桥外的阳关亭,知他们必是要在那里饯行分别,赶紧催促卢广京:“把酒菜送过去给他们。”

  姝妙撇撇嘴,嗤笑:“这人不知好歹,公子还这样待他,算是便宜他了。”

  姝鬟一向话少,这时居然反驳:“姝妙,有时我们待一个人好,未必定是要他待我们好,而是因为待他好,会让自己开心。”

  我诧异的看了姝鬟一眼,深觉赞同。也对宫时略有些同情:“其实宫先生心里是很难过的,他那些朋友都从城西城南走,他却宁愿夹在我们带的采煤队里,自城北出安都”

  若不是心里痛苦,一时间无法调适心情,以他的聪明怎会做出这种傻乎乎的举动?

  正与双姝站在城楼上闲聊,突闻城门处有些骚乱,定睛细看,正见管鬼祖弃马而行,从排队出城的人群中施展轻功穿插而过。

  “别拦他。”

  我出声阻止拦截的士兵,见到管鬼祖杀气腾腾的脸色和他手里的两柄长剑,心知不妙,也顾不得什么官家威严体面,急声大叫:“天赐,不可冲动!”

  管鬼祖毫无阻拦的出了城,把我的喊叫当成了耳边风,看也不看我一眼,身影起落飞跃,向阳关亭扑了过去:“宫时略,你这就想走?”

  “哎哎”

  双姝不明所以,我却是知道宫时略与当阳生之间的恩怨的,管鬼祖定是听到宫时略获赦出城的消息,心有不甘,才会追出来。

  “公子,要不,让奴婢出手拦住他们?”

  要是双姝姐妹插手,让她们知道了当阳生的身份,又不知会生出什么麻烦来。

  “这是私人恩怨,我插手还有话可说,你们出手却算什么?我去劝劝,你们给我在这里接着看风景,爱放毒蛛也成,只是人不能靠近,使他们尴尬。”

  我疾步下城楼,向阳关亭奔去。

  远远的便见管鬼祖已经挥剑和宫时略斗在了一处,管鬼祖的剑法与当阳生果然同出一辙,只是缺少了当阳生的杀气和凌厉,招式虽然相同,威力却不及当阳生的十分之一。

  宫时略手里拿的剑想来就是刚才管鬼祖带来的,显得非常不称手。

  管鬼祖一气抢攻,连环三招,逼得宫时略连连后退,但他虽落下风而不乱阵脚,挥剑对应,招架防守之际也还得上一两剑。

  五招一过,管鬼祖的剑势更凶,宫时略也变了脸色,突然松开右手,任剑落地。

  他手里无剑,顿时门户洞开,管鬼祖的剑便攻了进去。

  眼看管鬼祖剑势所至,就要将宫时略的头斩下。我大惊失色,幸而此时旁边飞来一只食盒,管鬼祖一剑把那食盒击穿,剑招就用老了。

  “天赐,手下留情”

  “管先生有话好说”

  “你是当阳生的同门?”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管鬼祖却一个也没回答,剑指宫时略,喝道:“把剑拿起再斗!我要杀你,还不需你着意相让!”

  宫时略脸色虽然不变,眼里却有愧色,也不去拿剑,嘿嘿一笑:“我有负于当阳生和六道门,你若想要我的命,递剑就是,我无颜拿剑相抗。”

  我终于跑到阳关亭,听到宫时略这火上浇油的话,吃吓不小,赶紧扑过去拉住管鬼祖的手,叫道:“天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如果是宫时略与管鬼祖有直接恩怨,我相信不管是什么事,管鬼祖都会卖我几分情面,可现在管鬼祖之怒,起因却在当阳生和六道门上,我一时也无词可劝,只能拉住管鬼祖。

  倒是晁视先我一步出声:“管先生,留大人前日才发布禁止民间私斗的政令,你身为他的至亲好友,理当尽力助他推行。你现在持剑逞凶,意图杀人,触犯政令刑律就不说了,却将留大人置于何地?”

  管鬼祖转头看着我,眼里戾气大盛:“阿随,你是在逼我吗?”

  我心里一寒,却不敢放手,只能摇头:“天赐,我视你为生平挚友,若要你为我做什么事,我一定正面恳求,岂敢相欺?”

  “朋友相交,就该如此。你这样待我,很好。”管鬼祖目光逼视着宫时略,竟像恨不能将他剥皮拆骨:“你知不知道这无耻小人做了什么事?他不止骗我师兄跟他一起来安都,还派人去我师兄的居所,把他的师门令符盗出……”

  我虽然不知道六道门的规矩,但听到这“师门令符”四字,也猜得出事情大概小不了。

  “六道门每个弟子都有一面师门令符。学成后若想脱离师门,涉足政局,就奉上金帛,开山堂将令符缴还,从此与六道门再无任何瓜葛,远避师长学友,以免给六道门带来是非。这姓宫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骗得本来不许我二师兄出师的武道长老收下了金帛令符……”

  管鬼祖的身体微微颤抖,显是气怒攻心:“安都解禁,我才得到六道门传讯天下,告知武道当阳生已经出师的消息……姓宫的,你算计我二师兄一次两次也罢了,为什么却要害得他有家归不得?”

  宫时略脸色苍白,苦笑一声:“我当时出此下策,是因为有当阳生相助,安都之行定能成功,而事情若成,天下震动,就会真的连累六道门……可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罢了,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天赐,你冷静些,且不说你不能杀一个毫不抵抗的人,就是宫时略和当阳兄之间的事,那也该由当阳兄自己来做了断,你这样……”

  “让开……”

  有股酥麻之意从肋下很快的传遍我的全身,拉管鬼祖的手不由自主的脱落。

  “你不要以为我不能对不抵抗的人下手……”

  晁视出手阻挡,可他也是一手三脚猫的功夫,水平比我都差得远,却哪里拦得住管鬼祖?三五下就被管鬼祖摆平在地。

  我全身麻痹,无法动弹,连声音也含糊不清,眼看着管鬼祖的剑向宫时略当头劈下,急得都要冒出火来。

  “不可!”

  简短的两个字,却使管鬼祖的剑势硬生生的偏了开去,比我说得口干舌燥都有用。

  我僵立在当地,看不见当阳生的来势,只能看见当阳生的背影,听到他说:“天赐,你的手,只救人。”

  管鬼祖手里的剑被当阳生夺去,他也不抢,只问:“你知道了?”

  当阳生嗯了一声,说了一句貌似说笑的冷笑话:“出师者竟是门里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已经出师的人,这也算是六道门前所未有的一桩奇事吧!”

  宫时略叹道:“当阳兄,对不起……”

  当阳生意思不明的说:“事情已经过去了。”

  “当阳兄,宫时略任你处置。”

  当阳生静默片刻:“罢了”

  “喇”的一声,撕下一片衣襟,扔在宫时略身前。

  宫时略全身一震,脱口惊呼:“当阳兄”

  当阳生与管鬼祖相偕而出,冷冷清清的回问一声:“阁下何人?”

  他脚步不停,声音犹在阳关亭内回响,人却已经和管鬼祖过了滞桥。

  我身上的麻痹退去,赶紧扶起晁视:“醒源兄,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管先生下手极有分寸。”

  晁视缓过气来,便去探看宫时略。

  宫时略将碎襟收进袖中,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神色自若的斟酒,笑道:“醒源,你莫担心,我好得很。今日一别,你我兄弟怕是今生再无相见之缘,请满饮此杯。”

  晁视一饮而尽,斟酒回敬:“谋深,请多珍重!”

  宫时略眉目中终究还是泄漏了几丝凄凉之意,满饮一杯,突然转头向我笑道:“大人,您位处险境,宫某也敬您一杯,请您多加珍重。”

  我知他对我道的这声珍重,却是为了晁视着想,心有感触,就着晁视喝过的酒杯也饮了一杯:“留某自当慎言慎行,保全身家性命。”

  宫时略饮下我回敬的一杯酒,笑了笑:“宫某一身所学,醒源尽知,此后残生,再不用谋。”

  他一句话,既举荐了晁视,又撇清了自身,我斟酒再敬,他却不肯再饮了。

  我轻轻一叹:“劝君再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宫时略怔了怔,嘿嘿一笑:“好个西出无故人!”

  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对我和晁视拱手施了一礼,飞快的走下阳关亭,骑上晁视为他备好的毛驴,顺着官道走了。

  秋风里他的声音传来,自有一股掩不住的凄凉冷清:“问天何寿?问地何极?苍生何辜?人世何苦?”

  晁视神色怅然,我看了他一眼,轻声道:“醒源,要不今天查看煤矿的事,我一个人去,你先回去休息?”

  “不必了。”

  晁视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笑道:“既然身份有属,就应当恪尽职守,岂能因私废公?谋深脱出世俗纷争,也算人生一乐,我又何必伤怀?”

  

  第四十五章同心蛊

  “大人对藕煤厂的经营计划偏重于平民化的商事管理,是准备将藕煤厂也像前两天新设的陶厂一样经营?”

  “这煤厂与陶厂也不相同,陶厂是官府征用了十六连窑后的补偿。煤厂完全是由官府财库支出钱财兴建,算是朝廷的产业,但我想让它独立出去,等大致的格局架起来后,就将筹明公他们召回城北司衙,不任用官员管理,也不采用行政手段运转。以民间的纯商业性质经营,这大致的管理布局我已经有了计划书,难的是找到合适的管理人。”

  城北因为这场瘟疫,几乎所有人家以前的正常生计都被打断了,要安然过冬,必须给那些贫苦人家找个生计,这生计就着落在这煤厂和前几天新设的陶厂上。

  现在这个煤矿是露天煤矿,要开采并不难,难的是要怎样将我设想的藕煤厂经营起来。

  因为不止要牟利,更要担负城北百姓的生计,这管理者不止要聪明能干,能够给自己明确的定位,还需要胆大心细,目光长远,思想开明,为公之心重于私心。

  用煤代替柴火是大势所趋,煤厂垄断经营,既可获取巨额利润,又是新生事物,如果引领者脑筋僵硬或者私心太重,都会弊病滋生,到时候又为害一时。

  “管理的人一要有经商经验,经历过大场面;二要思想开明,可以听懂我的话……”

  我细细的列举自己设定的条件,说完自己都有些灰心丧气:“有这种条件的人,哪个不能成就一番事业,独当一面?谁会放着自己的大好家业,跑来这里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里面真正的难处还是在于我不肯将煤厂以官府名义开办,一定要将政商分家,世俗轻商耻于言利,这种纯粹的商人身份,士人学子里纵有合适人选,也不会‘自甘下流’。

  “这样的人,倒也不见得没有……”

  晁视皱眉:“大人,如果您容许的话,我想将您就煤厂开办、管理、经营的计划誊写几份出来,放到坊间流传。”

  “这计划书粗糙得很,正需要民间评议,作出修补,传到坊间当然可以。可惜城北商贾大多只是小本经营,少有游历广阔,目光长远的人,也不知他们能提出什么好的提议。”

  只是不知晁视却是在动什么脑筋:“醒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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