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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佛罗伦萨炸酱面-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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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骤然一惊,“张总我不会打手枪!”
  “……”
  “啊不,我不会射击!”
作者有话要说:  张大叔被橙橙无意中阴了一把,不过,焉知不是俞继庭教的呢……哈哈

  ☆、手疼不疼

  不会打手枪的米开朗被很会打手枪的张永钧塞进捷豹,开出去好久才终于相信自己真的飞奔在通往射击场的大道上。张氏副驾我坐过好几次,没一次像今天这样忐忑不安,总觉得这位子本该是何稚橙的,我要不出现她就乖乖跟着张公子走了,哪里会被俞继庭半路劫道,所以张总看我一定特别不顺眼,如今我还能坐在这儿,纯粹是因为射击场的军用枪支要两人同行才能租赁。
  车里很安静,连点儿音乐都没有,我斟酌半天小心奉承,“真看不出来,您这么斯文,居然还是射击爱好者哈。”
  “我也没看出来你拉丁舞跳得那么好。”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恭维……“我是歪打正着,大三选课选错了,误打误撞进的拉丁舞班……”
  “我是军校地方生,射击成绩还不错,到美国□□容易,就一直练下来了。”
  各自交代完渊源,然后呢,这话怎么接?……要不,险中求胜一回,跟他聊聊何稚橙?“何小姐也喜欢射击么?”
  “她?以前挺喜欢的,经常找我单挑,虽然总是输。”张永钧眸光一动,嘴角泛起些许只属于往事的笑意,我以为我赌赢了,不想他一脚刹车停在红灯前,慢慢又收起了笑容,“可惜后来吃药,手不稳,就不肯跟我去射击场了。”
  氯丙嗪,那天回家后我查过,抗精神病药物,不良反应中有一条就是运动障碍。
  我想为他昙花一现的微笑说声对不起,可越说越像存心不要他好过的节奏,我什么也不说,又无法不痛惜何稚橙的极致美丽和极致脆弱,就在我为难得简直要挠窗的时候,张永钧忽然说了句,“橙橙不是精神分裂。”
  我扭头看他,柔和的冬日阳光下,眼角的细纹那么清楚。
  “Bipolar Disorder,双相障碍,也叫躁郁症。”他慢慢地说,“其实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有轻躁症状,可那会儿我也不懂,还以为是偶尔情绪不好,使小性子……我浪费了整整两年才意识到问题,带她去看,已经晚了。”
  所以那些牵引拥抱,轻拍细哄,那些纵容的眼神,亲昵的额吻,是因为少时热烈地爱过,也因为如今痛切地悔着。爱若加上了自责,那是多么强大简直无坚不摧的力量,宛如魔咒。
  “其实……你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人这一辈子得到的,失去的,归根到底都是自己的选择。离婚是对方错,当初没人逼你嫁,失业是老板错,当初没人逼你来,的确有些事和原来承诺过的想象过的都不一样,可再怎么不一样,那也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三岁还是八十,人都要为自己负责的。”
  张永钧看看我,又看看我,我怀疑他要不在开车,大概会整个人转过来打量我,“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像个小姑娘。”
  我耸肩,“本来就不是小姑娘,你别看我现在什么都不缺,我从小可苦了,物质上,精神上,各种悲惨,我常常想为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想了得有二十年才慢慢明白,其实我爸没错,我妈没错,奶奶也没错,我那七十岁的继父和叫我学姐的继母更没错,错的只是不该在一起的人非要往一块儿凑,你说这怪谁呢?这世上大多数悲剧是找不到罪魁祸首的,就算找到了,明正典刑了,就可以转悲为喜吗?不如忘了,好好打算将来。”
  我一口气说完,张永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起来,“你说得对,好好打算将来。”
  这么一通鞭辟入里总结掉我半辈子人生观价值观的精彩论述,就落了这么个评语呀。我颇不满足地接着侃,“你要真觉得我说的对呢就不用那么紧张何小姐,放轻松点大家都好过,你说她怕见陌生人,我可不觉得,俞总来接她逛街她那么开心,你平时肯定保护过度。”
  “你知道什么。”张永钧没生气,却没头没脑地轻斥了我一句。
  我侃大山侃得正兴起,被他五个字泼得顷刻间气焰全无,讷讷地重新缩回椅背,张永钧见我半天不吭声,回头一看我夸张的萎顿模样不禁莞尔,“行了,别装了,你不说放轻松么,我采纳你建议,正好橙橙喜欢你,下回我带她出来蹭你饭吃,反正你还欠我一顿。”
  这……
  何美女你不过见了我一面,如此倾心是为哪般?……
  不过张永钧说喜欢,大抵是真的,按他的说法,橙橙和我好像天然有缘,对她来说,这么快这么顺畅就接纳一个陌生人做朋友(表现为直接把我赶去陪张永钧打枪),这实在是很难得(瞧瞧这是什么论证方式)……
  一小时后,在橙橙老情人的带领下,橙橙的新朋友东张西望,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进了声名远播的北京北方国际射击场。张永钧似乎对这里极熟,选枪室小哥一见他就叫钧哥,射击大厅里的教练则拍着他胳膊笑,“Joey好久没来了啊。”
  张永钧替我选了个小巧的92式5。8mm手枪,教练细讲了一遍枪械构造,示范了握枪、瞄准和扣扳机之后就让我上阵了。25米胸环靶,我慢慢吞吞一枪一枪,十发下来——8中59环,没有及格……
  我朝教练扮了个鬼脸,摘掉耳机和护目镜,跑去看传说中很会打手枪的张永钧打手枪。他不需教练,枪位上就自己一个,一手插兜,一手握着一支贝雷塔92F,侧身立于枪正后方,手臂略弯,肘部内收,五秒速射眨眼即过,推来的靶纸中间被打得稀烂——那是弹孔间距很小造成的效果——五发,48环。
  “这成绩咋样?”我悄悄问旁边的教练。
  “以他的水准,一般。”教练坦言,“不过是左手,差一点也正常。”
  我这才注意到这哥们的确和别人反着站……
  10分钟后,张永钧按竞赛要求完成12组60发速射,总成绩572环,这还是某装逼犯4组左手,4组右手,4组双手持枪的结果,若都正经双手速射,还得比这个高出不少……
  “米小姐不知道吧,Joey可是真枪实弹拿过一级射击运动员证书的。”
  我惊得张嘴不能言,印迹真乃藏龙卧虎,高人辈出,难怪在红螺寺他有那个自信替我扔硬币许愿——也难怪,俞继庭桌上会有一个子弹壳相框。
  “是我做的,她未经我同意就拿去送给继庭了。”张永钧笑道,“你怎么样?”
  “我……”我因为心虚而格外大声地回答,“四舍五入能及格!”
  张永钧哈哈大笑,大步踏上我之前的枪位,“过来,打两枪我看看。”
  早说过我跟他命中注定不对盘,他说打两枪给他看,我就脱靶两枪给他看,可我刚才打十发总共也只打飞两发啊!我扔下枪,仗着有护目镜,放肆地飞他眼刀,“你不站这儿我能打好点儿,真的。”
  大老板直接无视我的控诉,把枪塞回我手里,“你呼吸没问题,姿势也凑合,可是开枪时间太长,眼睛对焦看清目标的时间是3到7秒,不是越长越好。你可以边瞄准边在心里默念三遍,射击,射击,射击,然后击发。”
  “枪一旦在手就一定要握紧,否则食指扣扳机时另外四指会下意识握紧枪把,破坏原有瞄准线,一开始就握紧,扣压扳机枪才不会移动。”
  “扳机控制非常重要,你要做的是向扳机稳健持续加压直到击发,而别去关注扳机到底什么时候响,真正忘记扣扳机这件事,才能彻底杜绝向下压枪的下意识动作。”
  “在眼睛之外,还要用你的手瞄准,让你的手记住正确的位置,这是速射的前提。”
  他一板一眼地讲解,我大气儿不敢喘。其实从头到尾,我都没表现过对射击有兴趣,甚至我会站在这儿,都是他不打商量直接拎我过来的。
  但透过护目镜看着那张脸,我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儿拒绝的余地。那张脸一半对着室外明亮的光线,一半隐没在枪位的阴影里,一半镌刻着射手的沉毅冷峻,一半浸润着男人独有的温柔怜惜。
  张永钧啊张永钧,是不是多年以前,你也曾这样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极专注而耐心地纠正她不听话乱动的细嫩指头,你想和她分享你心爱的宝贝,想看她击发得中的灿烂笑容,你也曾听她孩子气地抱怨头发又掉下来了,你伸出手,轻轻拨开她刘海,小心地别到耳后。
  三组五发速射,39环,40环,42环。
  我撂下枪兴奋得尖叫,“Joey Joey你来当教练吧,让他们统统都失业!”
  张永钧颇得意地瞥教练一眼,笑而不语,我摘下耳机和护目镜,他正好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手疼不疼?”
  我摇摇头,蓦然一怔。
  大一暑假军训,一人一杆五六半自动步枪练瞄准,三个小时下来肩膀几乎要磨掉一层皮,薛壤也是这样,接过我皮带军帽拉拉杂杂一堆东西,递来一瓶拧开盖的水,笑着问,“疼不疼。”
  时间太久,当初的疼痛早已模糊,甚至那句问话,和问那句话的少年,也都随着愈合的伤痕渐渐隐没于记忆,只在如此不经意的瞬间,在另一位男士以尊重爱护女性为出发点的礼貌询问里,突然就沉渣泛起。
  原来我们都一样,张永钧,我们都一样,不管你是否还爱着橙橙不管我如何抛弃了薛壤,经年回忆都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斩断了过去斩不断痕迹,说再见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得做好准备,准备着一不小心在相干不相干的人身上,重叠出另一个人的影像。
  “Michel?”
  “嗯?”我乍然回头。
  “他们四点半关门,还有半小时,快走,我们去外头打飞碟。”
  “飞碟?!”我又惊又喜,撒开腿追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在美国大多数州,外国人可以买枪,但不可以取得持枪证,不可以在公众场合隐蔽佩枪。平日可以将手枪放在枕头底下,由于不能隐蔽佩枪,除了自身的居所外,就只能在靶场一试身手了。在去靶场的路上,没有持枪证,枪械也不能随身带,要将枪的弹夹和枪身拆分开,放在汽车的后备箱里面。搬家是自己驾车,把枪拆开放在后备箱中。
  25米自选手枪速射的国家标准,一级运动员是577环/60发,国际级运动健将(奥运会,世锦赛冠军的档次)是589环,张大叔左右手单手玩速射,那个成绩是很吓人滴。
  其实张大叔也很有爱,对不对,而且很绅士。
  对不住苏湛,好几章没让你露脸。
  下章就是你,就是你呀就是你……你和霜儿谈得怎么样了?

  ☆、玩完儿了

  固定靶是张永钧强项,飞碟命中率相对低一些,不过十发八中已经足够我五体投地,而且较之一人一位不能乱窜的固定靶,我更喜欢站在太阳底下毫无阻碍地欣赏张公子扛着双管猎枪指哪儿打哪儿的英姿。待他打得尽兴,我又以一番毫无节操的肉麻吹捧换得他同意我上场,结果五发零中,勇剃光头,对此结果我毫不意外,张永钧却显得很惊讶。
  “别那样看我,我要打中才叫绝世奇观呢。”
  “我当然知道你打不中,我是奇怪双管猎枪后坐力这么大,你居然没被震翻。”
  “小意思,我也算是练过的。”我豪迈挥手,不露声色地渐渐落到后面,正准备伸手揉那痛到快没知觉的肩膀,张永钧突然转身,正好逮住我呲牙咧嘴的模样。
  “怎么了?”
  我讪笑,“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嗯,疼……”
  “小意思,明天会更疼。”
  “……”这人有时候也挺讨厌的……
  从射击场出来已近饭点,捷豹一路开到798附近的望京商业中心,张永钧说过年大鱼大肉吃多了要清淡点儿,直接把我拉进坪亭日料。我想他说过我请客的时候要带橙橙蹭饭,那么这顿似乎不归我负责,可下午两人打了一百多枪,两千块的子弹费我还来不及摸钱包他就付了帐,算起来我也欠了他一顿……我一边擦着青芥末逼出来的眼泪鼻涕一边专心盘算,冷不丁张永钧把手机伸到我跟前,吓了我一跳。
  “?”
  “我们家老太太,你随便说句话。”
  “……”什么情况这是?
  “我说我跟一小姑娘一块儿吃饭,她不信。”
  我振作精神,张口便来,“奶奶新年好,奶奶放心,我和Joey吃完就……”
  张永钧在我对面一个劲儿打手势,我心念电转,生生把“回去”二字给改了,“就逛街去,然后看电影,然后KTV,然后吃夜宵,然后打保龄,然后……”
  我还滔滔不绝然后个不停,那边厢大孙子已经跟老太太继续拉锯去了。
  放下电话张永钧冲我竖大拇指,“Michel我发现你一向反应很快。”
  “过奖过奖。”我梗着嗓子从后槽牙里挤出四个字,他立时听出不对,放下已经夹到嘴边的寿司,“有意见尽管提。”
  满脸严肃的某人此刻终于像个老板了,可我现在一点儿下属的心态都没有,一拍筷子凛然陈词,“我早该明白,你进射击场就跟回家似的,那什么两人同行的规定对你根本是浮云,你本打算带橙橙出来玩,结果人不乐意跟你混,你又不肯回家,只好拉人做挡箭牌,还得是个女的,才能堵老太太的嘴……”
  好巧不巧遇到我,同样无聊晃荡无处可去的人士,还刚好是个女的。
  张永钧垂眸忍笑,嘴边扬起细细的笑纹,“Michel我发现你推理能力也不错。”
  我很想朝他扔叉子,四下望望,日料店只有筷子,太遗憾了。
  “橙橙说了,你陪我打……射击,我陪你看电影,你刚也跟老太太汇报了一堆作战计划。”他抬眼看着我,“全都执行不太靠谱,你选一样好了,作为我对浪费你宝贵时间的补偿和感谢。”
  “我能选回家睡觉吗。”
  “不能。”
  “能跟我欠你的那顿饭直接抵消吗?”
  “不能。”
  这人不是挺讨厌,那是相当讨厌,笑起来更讨厌……
  最后我还是选了看电影,天知道我等福尔摩斯2等多久了,我的小罗伯特汤尼,我的裘德洛,帅哥们,我来了!
  然后我就对着基情满满的萝卜福和花生球流了整整两小时口水,张永钧也总算在满放映厅姑娘们咂嘴吸气花痴傻笑的声音中见识了腐女的力量。我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告诉他Joey和Johny已成为国民CP,别号印迹双J,他蹙眉沉思了好一会儿转头问我,“那么我应该是攻吧?”
  我笑得打跌,没他拽着势必要从望京星美的扶梯上滚下去。
  笑着笑着我笑不出来了,扶梯下望京华堂灯火通明的专柜旁站着两位中年女士,其中一位细眉细眼,肤色白皙,目不转睛望着我和张永钧缓缓下行的身影。
  “阿姨……”
  “小米,这么早就回北京了。”薛妈妈极有风度地微笑,“这位是?……”
  大年初五,晚上十点钟的影院出口,我实在没办法说这是我老板,“Joey,我朋友。Joey,这是……我阿姨。”
  两个人以无可挑剔的礼仪握手寒暄,态度之亲切友好简直令我生出一丝侥幸希望,可当我拿出手机看到一小时前三通未接来电时,我知道一切终不幸免。
  薛家住在北三环内黄金地段,怎么可能大老远跑到望京来逛商场,一连三个电话找我,想必有话要说,只是电影院里手机静音,她联系不上,便在附近转转,没想到正撞见我和一个男人笑作一团乱没正形的丑态,于是真相大白,什么都不用再说。
  薛壤啊薛壤,我们分手的事,一定要这么快就跟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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