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倾城:冷宫弃妃-第3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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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车窗上,一手还抱着念深,只轻声道:“嬷嬷快回去吧,外面冷。”
她叹了口气:“嗯。不管做什么,还是快些回来。”
我点点头:“知道了。”
说完,车夫便放下了帘子,车轮碾着厚厚的积雪,慢慢的驶了出去。
到了集贤殿外,这里的雪更是积压了厚厚的一层,仿佛老天看着这里的冷清,给整个集贤殿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棉锦被一般,高高的台阶上也是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念深听得好象很高兴,索性挣脱我的手,跑了上去。
看着他快乐得像只撒欢儿的小兔子,我不由的想起了昨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仿佛踩着乐声的裴元灏。
这两父子,高兴起来倒是一个样。
只是,不管他们如何的高兴,昨天和现在的我,心情却始终好不起来。
抬起头来望着台阶尽头高高矗立的集贤殿,立在皑皑白雪当中。木制的架构让这座大殿有着一股茕茕孤立的气质,仿佛这里的主人,不愠不火,一片冷清,始终带着一种槛外人般的清醒和冷静,望着这红尘中的纷纷扰扰。
当我抬头望着大殿的时候,念深已经登上了台阶,回头对着我用力的挥手:“青姨,快啊。”
我淡淡的一笑,不紧不慢的走了上去。
走到他身边,念深因为刚才跑跑跳跳了一阵,脸蛋有些发红,呼出的气也化作白色的雾气,小鼻头冻得红红的,我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念深这么喜欢来集贤殿上课吗?”
“嗯。”
看着他认真的用力点头的样子,我不由的笑了笑。
他也真的是个好孩子,无意中讲给他的知识,他都会记下,告诉他道理,他都会记下,连让他过来上课,也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推三阻四,虽然有的时候也会像偷懒去玩,但能做到这样,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甚至觉得,让人来教养他,也许还不如让这个孩子自己好好成长。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我只拉着他的小手沿着长廊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听他说自己最近又背了多少诗,对对子又对赢了谁,我耐心的听着,道:“师哥只教了你这些吗?还教了什么?”
念深想了想,说道:“还有,杀一人谓之不义,必有一死罪矣……嗯,杀十人,十重不义,必有十死罪矣;杀百人,百重不义,必有百死罪矣。”
我听着,沉默了一下:“师哥教了你这个?”
“嗯。”
“殿下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念深摇了摇头:“不知道,师哥说,让我先记住这些,将来会明白的。”
看他刚刚背得都有些吃力的样子,想来必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我只是想不到,轻寒会在念深这么小的时候,就把这个教给他。是说,他已经预感到了将来,还是说,因为现在南方的局势,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杀一人,谓之不义;杀十人,十重不义;杀百人,百重不义。
那么,一场战争呢?
是不是千万重的不义?
我低头看着小眉毛微微拧在一起的念深,这个孩子,他又会明白多少?
其实在河谷谷底,轻寒跟我说那些话之前,我也多少有些意识,他跟在傅八岱身边这些年,如果只学到了些写字抄文,也就真的辱没了傅八岱蜀地贤者的名声;他说他对南方有责任,不管是从一个男人该走的路,还是他从血脉里的继承,我也都能体会,但我现在却不知道,当江南被叛逆势力占领的时候,他会是一个什么态度?
主战?
主和?
又该如何战?如何和?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课室外,我倒自己笑了一下。
他是什么心思,只要问问他就好了。
不止是南方的事,还有——昨天,关于裴元珍的事;还有,关于我,关于他的许多事,我都要想问问他。
想到这里,便牵着念深的手走到了门口。
时间还早,其他的那些学生一个都还没到,课室内只有一个人坐在正前方的书案边,没有看书,没有执笔,只是这么静静的坐着。
当然,他也没有办法看书,执笔。
念深一抬头,已经大声的喊了出来:“老师?”
坐在案前的人慢慢的抬起头来,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仍旧闪烁着清亮的光芒:“大殿下。”说完,又微笑着抬起头来,仿佛看向了我:“岳大人。”
我的脸色微微沉了一下。
念深已经走了过去,虽然他看不见,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傅八岱伸出手,摸摸索索的扶起他,道:“这些日子,殿下学得好吗?”
“老师,念深一直都在用功。”
“哦,那就好。”他点点头:“待会儿让老师看看,殿下有多少精进。”
“是。”
说完,他微笑着伸手拍了拍念深的肩膀,让他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这才慢慢的走了进去,他只有些模糊的转过头朝着我这边,脸上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笑容。
他没有说话,但那样仿佛通透的笑容,足以让我的眉头皱起来。
半晌,低声道:“他呢?”
这些日子,明明都是轻寒代他传授课业,怎么偏偏是今天,我来的时候,就是他在这里上课了?
似乎听出了我的口气并不怎么好,傅八岱的脸上还是浮着淡淡的笑:“老朽缺了好些日子的课,今天,也该回来看看了。”
“……”
缺了好些日子的课,偏偏在今天回来?
偏偏在我昨天,我领命答应教养大殿下,今天可以带着念深来集贤殿的时候,他就回来授课?
有这么巧的?
想到这里,我的声音越发的低沉了起来,还是问道:“他呢?”
对着我固执的发问,傅八岱慢慢的抬起头,找不到焦点的眼睛仿佛还是可以看着我的眼睛,平静的道:“救命之恩,岂能不闻不问。”
“什么?”
“老朽的学生,不能无情无义。”
“……”
“今天,我让他去陪着长公主了。”
我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的感觉,仿佛自己被什么牢笼困住,怎么都挣脱不开,连呼吸都被冰冷的天气给冻住,过了好一会儿,几乎要开口说什么,可一张嘴,眼角却看到坐在旁边的下面的念深正睁大眼睛看着我们。
我和傅八岱之间并不愉悦的气氛,这孩子似乎也能感觉得到。
想到这里,我忍了下来,只咬着下唇出气。
反倒是傅八岱,站起身来对着念深道:“殿下先看书,老臣有些话,要跟岳大人说。”
“哦,知道了,老师。”
我这才转过身,三步并的走了出去。
他拄着拐杖,也跟了上来,只是看着他跌跌撞撞的样子,我的心里虽然有气,但也只能伸手扶了他一把,两个人走到长廊的尽头,我一转身便看着他:“为什么?”替身侍婢魅君心:一夜弃妃:。
傅八岱还是很平静的:“老朽这么做,并不算错。”
我咬着下唇。
“没错,我知道你答应教养大殿下,也是因为可以名正言顺的来集贤殿,所以今天,是我让他去长公主那里。”
“……”
“等你来,是因为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的眉心始终没有舒展开,带着一股阴郁,可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不定的感觉。
“你要跟我说什么?”
。。。
第674章 关于爱
傅八岱望向我,一字一字的道:“你今后,不要再来找他了。【超多好看小说】”
“什么?”
一听到他那句话,我下意识的感觉到头脑一热,好像有一团烈火腾的一下从脚底忽的燃了起来,那股火气也立刻侵占到了心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发火,可一看着那张苍老的脸庞,和那双漆黑的,望不见任何焦点的眼睛,我终究还是隐忍了下来,憋着开了口,但口气已经不怎么好:“你要我,不要再来找他?”
“不错。”
“……”
我咬着牙看着他,突然冷笑了一声:“傅大先生这个师傅也真是做得不容易,事无巨细的,连这小小的儿女私情,都要替你的学生做主了。”
傅八岱也笑了,只是那样的笑容中也并没有多少温度:“谁让他是老夫自己选的弟子。”
我的脸色一变。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混沌的眼睛转向了长廊外有些空旷的地方,那里的皑皑白雪映在他的眼睛里,仿佛满是清冷而清灵的光,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突然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老朽在西山,一直想要种梧桐。”
“……”
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提起当年在西山的事,他不是应该要跟我说轻寒的吗?
我想了想,也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嗯。”
“蜀地的天气不好,总是阴冷潮湿,西山的土也不算好。种子很容易就被泡坏了,后来托人送树苗来。”他笑了一下:“结果送来的却是花苗。”
说着,他转过头来对着我:“你父亲说,在那样的地方,种梧桐,不如种花。”
我的脸色微微的沉了下去。
一提起一些人,一些事,气氛就愈发的僵冷起来,可傅八岱还是自顾自的说道:“老朽这一生不算桃李满天下,但总也种了些花果。可有的,是因为种而不得,退求其次;有的,是因为别人托付,让老朽来做……”
一直沉默的听着,这个时候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混沌的眼睛,和里面清凌凌的光,他平静的对着我,仿佛也看着我的眼睛,并且一直看到了最深处:“唯有他,是老朽自己想要种的。(广告)”
“……”
喉咙有些干涩,我挣扎了一会儿,沙哑的开口:“所以呢?”
“所以,老朽不想看着这棵好好的苗子长到一半,就被人拔了。”
我的脸色寒了下来,那股说不出,也发泄不出的火气在胸口膨胀着,过了很久才开口有些生硬的道:“那,你是打算让这棵苗长成什么样子?”
“……”
“参天大树,栋梁之才?”
“……”
“一个人能背负多少?你,还有皇帝,难道还真的指望着他去解救天下苍生,百万黎民?”说着说着,我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当初在扬州大牢里,南宫离珠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再看看今天自己的处境,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只是这一次,我笑的是自己。
一个人,到底能背负多少?
傅八岱眨了眨眼睛望向我,不紧不慢的道:“为何不能?”
我蹙了下眉头:“什么?”
“在这个世上,的确有很多人会随波逐流,顺应时代去做该做的事;但总会有一些人,逆流而行,改变时代,做自己想做的事。”
“……”
“这些人很少,而且是大多数人眼中的疯子、傻子。”
“……”
“可是,并不代表没有。就算被所有人嘲讽为疯子、傻子,他们也会坚持。”
我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你觉得,他是这样的人?”
傅八岱一笑道:“老夫选他为入室弟子,自然是因为他有常人没有的过人之处。”说到这里,他仿佛笑了一下:“否则,天下人千千万万,为何你也认定了他?”
虽然他看不见,却似乎也能感觉到,我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超多好看小说】
不等我开口,傅八岱继续说道:“他的底子的确不好,学得太晚了,但诸葛孔明出山时已近而立,姜子牙年过六十尚做渭水垂钓,晚一些又如何?况且他悟性很好,老夫教书育人这些年,除了你和——”他顿了一下,终究没说出那个名字来:“除了你们,也少有遇见这样的人。”
“……”
“只是,他的命不好。”
我僵了一下,刚想要说什么,又听见傅八岱道:“至少,在扬州,你离开他之前,他的命,都不怎么好。”
我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傅八岱平静的望向我:“你还不明白吗?”
“……”
“轻盈,你可知道,老夫用了多少力气,才让他站起来。”
我愣住了,他说的话明明每一个字都很简单,和连在一起却让我觉得什么都不懂:“什么?什么站起来?他——”
“轻盈,像他当初那样一个人,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女儿,连家也不要,就一个人这么上路,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心情?”
“……”
我只觉心被狠狠的捏了一下,有一种说不出的胀痛蔓延开来,连四肢五体仿佛都失去了知觉。
他,应该是什么心情?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
我所能记得起来的,只是重见时,那个在竹林里,薄雾弥散的清晨,他站在我面前,眼神清冷,表情平和,用最平静,最淡然的表情和口吻说——
“突然觉得,不想把自己困在那里,想出去走走,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走了。
他这样说了,我便这样信了,可原来,不是……
这个时候,我仿佛才突然明白过来,这几个字,并不如他所说时的那么平淡。
我还是太相信他了,也是因为再度重逢的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样的冷静和强大,可以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可以在拒马河谷力抗强敌,这样的他几乎让我忘记了,当初的他,并不是刘轻寒,而是刘三儿,一个最普通,也最平凡的渔夫;他没有学识,没有依靠,在牢狱中失去了母亲,我这个妻子也给了他最痛彻心扉的一击,失去我和离儿,连一直疯癫,视他为依靠的殷皇后也失去了踪影,在那个下着冰雨的寒冬,离开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地方。这样一个人上路,他的背影有多孤单,他的内心有多凄凉?
与其说那是他要去四处走走,不如说,那是一种自我的放逐。
因为什么都失去了,因为什么都不在乎了。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眼睛一阵一阵的发烫,泪水几乎要涌出来,急忙伸手捂住了颤抖的唇。
虽然傅八岱看不见,但却好像完全能感觉得到周围的每一点变化,他缓慢的转过头来向着我,轻轻的叹了口气:“老夫说这些,并不是要你难过,只是想让你明白。”
我抬起头来,眼前一片水光朦胧:“明白什么?”
“你和他的缘分,可能已经过去了,也可能,还没到。”
“……”
“但,都不是现在。”
“……”
“你和他,一个心在北,一个人要向南,是南辕北辙的。”
南辕北辙,听到这四个字,仿佛有一座警钟在耳边重重的敲响,我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震得发懵,就这么懵懵懂懂的转身往外走,刚刚走了两步,又有些茫然的回过头来望着傅八岱:“当初,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他的平静仿佛裂开了一道裂痕。
我继续望着他:“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放弃?”
“……”
这一回,轮到他沉默了,从入京到现在,我已经很少见到他这样的神情,也许,人可以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分毫不差,但唯有一点,是人无法掌控的。
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慢慢的抬起头来望向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