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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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总有原因。”秦素淡然说道,伸手展平了衣袖:“否则,无缘无故地,先伯父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查探生母的死因呢?”
吴老夫人原本灰败的脸上,蓦地生出了些许愕然。
这让她显得比方才多了几分活气,而她看向秦素的眼神,则带着明显的惊疑。
秦素的视线停落在她的身上,缓声说道:“先伯父是听到了一点传闻,这才对先闻阿姨的死因起了疑,于是便动念去颍川查探。而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的人,我已经找到了,此人便是叔祖母的奶姆彭妪的一位干亲,当年曾在外院走动,如今在黎阳田庄做事。据他亲口供称,这件事是彭妪指使他做的。只可惜彭妪早已离世多年,所以我没拿到她的供词,不过彭妪当年对叔祖母可是忠心耿耿……”
“原来是你!”吴老夫人陡然打断了秦素的话,一双喷火的眼睛直直盯向了高老夫人:“你这小人!原来是你背后做下手脚,才令得我儿惨死!”
第578章 如泼妇
“汝有子乎?”吴老夫人话音未落,高老夫人已是嗤笑着打断了她的话,面上满是不屑与鄙夷,昂头道:“我儿才是秦家最出色的郎君,而你分明就是个下不出蛋来的母鸡,却把个女儿看得比天大,仗着庶子阿宏挣下的家业,处处压着我儿一头,还整天摆出一副大妇的姿态,将我们母子不放在眼里,你也配?!”
她说到这里像是再也没了顾忌,索性放声大笑起来:“可笑阿宏被你蒙在鼓里,叫了你那么多年的母亲,你怎么就有脸应下?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才叫人给阿宏递了信。当年那条带血的裙子便是我的使女发现的,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你的裙子,所以我偷偷地把这裙子给藏起来了。我原本猜测动手的是你身边仆役,却没想到竟是你亲自杀的人。阿宏看到那条裙子之后,自然要去查明原因。却不想他才一这么做,你就立刻跑来求我帮忙铲除阿宏,还巴巴地提出让我儿兼祧。我呸!若不是瞧在那些产业的份上,你当我会帮你么?你还真当你自己有多高贵不成?真真是蠢物!”
这一番话直骂得吴老夫人目眦欲裂,她猛地站了起来,伸手怒指高老夫人道:“都是你!原来都是你!是你暗中做了手脚,迫得我不得不找你帮忙……原来你早就存了兼祧的心,原来你……你是觊觎我儿挣下的大笔家业……”她越说越是悔恨,越想越觉得自己白白筹谋半生,却原来每一步都落在别人的算计里,直是气得几乎昏厥。
听了吴老夫人所言,高老夫人嗤笑一声,讥讽地道:“一个没儿子的人,偏偏整天‘我儿我儿’地叫着,闻氏泉下有知,只怕头一个不会放过你!”
“你给我闭嘴!”吴老夫人再也忍不下去了,猛地向着高老夫人扑了过去,怒吼道:“你这毒妇!居然敢利用我!一个贱妾也敢来算计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语声未落,她已是一巴掌扇在了高老夫人的脸上,两个人随即撕打在了一处。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形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般山野疯妇一般地撒泼扭打,在秦家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连仆役们都没打得这么难看过,诸人自是惊得目瞪口呆,而林氏更是张着嘴巴看得眼都直了,满脸的兴奋之色。
一时间,房间里怒骂声与呼痛声不绝于耳,夹杂着老人粗浊的喘息声,直是乱成了一锅粥。
秦素神情淡淡地坐着,并没急于叫人分开这两个扭打的老妇。
秦家的脸面,就在这一天全都丢掉吧。等过了今日,算清了这些新账旧事之后,秦氏便可重拾颜面,重新找回这个姓氏本应有的骄傲与尊严。
吴、高二人毕竟年纪大了,没打上一会便累得气喘如牛,却犹自你揪着我的头发,我扯着你的衣领,无人肯先放手。
秦素向阿臻示意了一下,阿臻领命上前,两手各抓着一人的胳膊,使巧劲略一用力。吴、高二人只觉两臂剧震,不自觉地便收了手,阿臻随后双手一分,便将这两个人给格开了。
此时,吴老夫人已是发如蓬草,衣领歪去了一旁,而高老夫人就更难看些,不只衣裳被扯得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几道血印子,应当是被吴老夫人的指甲抓的。
“你这毒妇!贱人!”高老夫人吃了大亏,自是恨极,即便被阿臻拦住,却仍是作势要扑上去继续撕打。而吴老夫人却显得木然,面容呆滞地立在一旁,任由阿臻将她推着坐下了,既不说话,亦无动作。
“都停下吧。”太夫人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终是止住了高老夫人的怒骂。
“你们现在这样子……成什么了?”太夫人声音里有种深深的无力,说罢了这句话,她便开始咳嗽起来,面色瞬间白得吓人。
周妪忙将陶案上温着的一小盏燕窝端了过去,喂太夫人喝了两口,又在太夫人的额角处按摩了几下,太夫人的面色方才缓过来一些,转眼看向了秦素。
“六娘,事到如今,你还嫌不够么?”她说道,语声微微带喘,看向秦素的眼神早没了方才的犀利,而是变得衰弱与无奈,“好歹她们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就这般由着她们当堂……”
她抚着胸口摇了摇头,用力地咳嗽了几声,呼吸里有着很明显的浊音。
秦素站起身来,恭声道:“太祖母教训得是,祖母与叔祖母的这段因果,到此也确实完结了。我这便叫人送她们回院中歇息。”
便在她说话的当儿,院门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齐齐看去,却见一群人正自行来,当先一人是个身材高壮的侍卫,正是黄源,而在黄源的身后则跟着阿忍与八名侍卫,那些侍卫四人一组,各抬着一顶兜子,正是吴、高二人平素来德晖堂时乘坐的那种。
“太祖母请看,我这样安排可妥当?”秦素柔声问道。
太夫人一眼扫罢,便打从心底里叹了口气。
该讲规矩时,那规矩便守得半分不错;该放胆行事时则绝不手软。其刁钻狠辣、精明周全,无一或缺,这六娘子若是换个出身,就是将整个秦家交给她打理,太夫人也是放心的。
只可惜,出身是秦素最大的缺憾,无论她怎样出色,秦家也断不能再容得下她。
只能开祠堂将之除族了。
太夫人心下暗自想着,眼角微微一眯。
到时候,还要多请些耄老来作证,要将这件事早早宣扬开去。而等到失却了家族的护佑,想必今日高谈阔论、傲视睥睨的六娘子就会清楚地感知到,她孤身一人,是绝对无法立足于这尘世的。
太夫人的神情越发地淡然了起来。
如果秦素愿意好生服个软,并从此听从家族的安排,那么,她也未必不会重新接纳。
不过,再一转念,太夫人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范二郎其人最是难相与。秦素已经被他瞧上了,若是有家族护着,范二郎可能还会有所顾忌,可秦素一旦被除了族,只怕第一个找上她的,便是范二郎。
到得那时,就算是太夫人也是鞭长莫及、无力施为的了。
第579章 步步陷
太夫人有些出神地想着这些事,仔细筹谋着接下来的安排,便连吴、高二人何离开的,亦不知晓。
见她神思不属,秦素便立时明白,太夫人一定是在为今后的事做打算,大约一个除族是跑不了的。
弯唇笑了笑,秦素向阿忍打了个手势。
阿忍躬身退下,数息之后,便将贝锦带了上来。
“女郎,人到了。”她低声说道,一面将贝锦按跪在了地上,复又退了下去。
此时的贝锦,再不见平日里娇憨可爱的模样,而是面色如死,软软地瘫跪于堂前,面朝着秦素的方向。
“怎么,六妹妹这就要开始审贝锦了么?”秦彦雅的眼睛盯着贝锦,话却是对秦素说的。
秦素便笑了笑,道:“长姊只说对了一小半儿,除了贝锦之个,还有好几个蕉叶居的人要审呢,长姊见了可别吃惊。”
随着她的话音,便见阿忍又自门外走来,带回来了几个仆妇,其中一个穿着褚色衣裙、皮肤甚白的老妇,赫然便是秦彦雅的乳姆郭妪。而另两个约三十许的女子,有许多人也认出来,一个是在蕉叶居管跟出门的丁嫂子,另一个则是蕉叶居的守门仆妇,姓马。
这三个人的出现,让上座的太夫人耸然动容。
“六娘,你这是做什么?”她沉声问道,面上满是不虞,“你将郭妪叫来作甚?她与今日之事有什么关系?”
面对这样的太夫人,秦素还是很诚挚地了表达尊敬。
“太祖母,郭妪是个很重要的人证,今日她会说出不少事情来,而秦氏这些年来的种种怪现象,也可由她的话中解释清楚一部分。至于丁嫂子与马娘子,我叫她们过来也只是想问两句话罢了,不会耽搁多久的。”
秦彦雅冷眼看着这一切,蓦地笑道:“太祖母此时之慈爱,当年若是能分予先君和长兄半分,亦不会今日当众受此羞辱。”
“哗啷”,一阵大风猛地掠过,将竹帘高高地卷去了半空。
阴暗的房间里,秦彦雅的脸隐在最深的角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然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如此地分明:阴冷、怨恨、恶毒、愤怒以及……伤痛。
说罢此言,她便拂了拂衣袖,从容起身,缓步踱至堂前。
优雅的举止,阴冷的气韵,衬着她的雪肤清瞳,这种种矛盾集于一身,竟让秦彦雅显出了一种怪异的美,近乎妖冶。
“六妹妹处心积虑,也只敢拿软处开刀。”她冷声说道,宽袖一舒,竟是施施然地坐在了吴老夫人空出来的座椅上,复又淡声道:“这堂上错处最大之人,你连问都不敢问。”
满屋俱静,落针可闻。
在这几乎堪称绝对的寂静中,太夫人重重地长叹了一声。
“小雅,你这是在怨怪太祖母么?”她有些失神地看着秦彦雅,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秦彦雅一摆衣袖:“吾不敢。”
冰冷的三个字,未尽之意,却是昭然。
非是不怨,而是不敢怨、不能怨,否则便要成为众矢之的。
太夫人听了这话,脸色瞬间灰败了下去,眼角居然泛出了泪光。
“小雅,你这便不对了。”见太夫人伤心欲绝,钟氏似是有些看不过去了,说道:“太君姑对你、对你们蕉叶居,那可是极好极好的。你想想,哪一回得着了什么好东西,不是先尽着你们蕉叶居?哪一回逢年过节,蕉叶居的赏赐不是最重的?太君姑纵然有千般不对,至少对你以及你们蕉叶居,那是掏心挖肺地好着,你如今却说出这话来,岂不是太叫人寒心了么?”
这一番话,直叫太夫人老泪纵横。
她或许对不起所有人,唯独蕉叶居母子三人,她自认是对得起他们的。
只听钟氏此时又道:“我知道,小雅你是在怪太君姑当年没仔细查那几件事,可是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太君姑那时候身上担着多重的担子?为了这个家,太君姑她放弃了家产,呕心沥血地带领阖族走上坦途,用尽一切力量去让这个家不要散、不要乱。她做得有错么?”
的确,从大局上看,太夫人当年的姑息,也不能完全就是错了。钟氏这话说得相当漂亮,为了讨好太夫人,她也算是不遗余力了。
然而,这一番话说出去,秦彦雅却根本毫无异动,只淡淡地看着钟氏,勾唇道:“叔母好大的肚量,却不知事情出在您自己身上时,您是不是也能这般大度?”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钟氏神情一滞。而旁边的秦彦梨则一脸惨白地看着秦彦雅,堪称面无人色。
事实上,自方才听秦素说起贝锦时起,秦彦梨的脸色便很不好看。而此刻眼看着贝锦就跪在堂下,秦彦雅又几乎明着认下了尚未被指证的罪名,简直是雪上加霜。秦彦梨死死咬住嘴唇,抑住了涌到唇边的一切话语。
不能说,也不可说。此时此地步步为陷,她一介庶女,绝不可出头。
她此际唯一盼望的便是,秦素针对的只是秦彦雅,而不是她与秦彦柏。
这般想着,秦彦梨偷眼看去,却见秦彦柏安然地坐着,双眼平视,没去看任何人,包括行止大为异常的秦彦雅。
此时,满座之人自然皆是面色剧变,而最为奇异的是,钟氏的眼神不时从郭妪身上划过,眸中流露出了浓重的狐疑。
秦素暂时没去理会秦彦雅,而是转向钟氏笑问:“叔母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钟氏被她问了怔了怔,思忖了片刻后,还是和婉地道:“既是六娘问了,那我就腆颜多问一句,郭妪这是出了何事?太君姑向来对蕉叶居极为看中,郭妪可是蕉叶居的老仆了,六娘你确定没找错人么?”说着,她又看了看旁边的秦彦雅,提醒地道:“郭妪是小雅乳姆,你不会不知吧?”
秦素闻言便笑了起来,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然我也不会专请了郭妪来了。倒是叔母,为何要问这些?您与郭妪很相熟么?”
第580章 城下盟
秦素一径只与钟氏说话,就像是完全忘记了秦彦雅的存在。而秦彦雅却也古怪,秦素不去理她,她也就这样安静地坐着,面上无甚表情,那一身的阴冷却仍旧人。
钟氏的视线在这两个侄女身上兜了个圈,却也没做隐瞒,直言道:“我与郭妪确实是相熟的。早几年你钟舅父回府交账,郭妪求到我跟前来,说要给幺孙寻个出路,我见她那幺孙是个机灵的,便将他荐给了你钟舅父。”
“原来如此。”秦素了然地说道,“说起来,今日之事,还就与郭妪那位幺孙有关。”
“哦?”钟氏一下子握紧了扶手,神情有些紧张起来:“来宝怎么了?”
来宝便是郭妪那幺孙的名字。
秦素闻言,笑着摆了摆手,道:“来宝倒没做什么坏事,不过就是跑了几次腿而已。第一次是在三年前,他去了郑槐的家乡,恰逢郑老远游不在,他便从郑老的儿子那里买了几份医案;第二次他去了广陵茶田,向当年给先伯父提供住处的人问了几句话,第三次他去了连云,找了不少当年的老仆问话。后来他又趁着随钟舅父四处查账之机,跑了秦府的几处田庄,而每到一处,来宝皆是找那些秦家老仆东拉西扯地闲聊。”说到此处,她话声微顿,看向了钟氏:“我说的这几处地名或人名,叔母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秦素每说一句,跪在地下的郭妪脸色便会变一变,而钟氏的脸色则也跟着不断变化,到最后秦素问过来时,钟氏的视线,终是转去了秦彦雅的身上。
来宝跑的这几个地方,以及他找的人,这分明便是……追查当年秦世宏的死因!
钟氏的表情十分错愕。
来宝的祖母郭妪正是秦彦雅的奶姆,来宝追查当年之事,如果说与秦彦雅无关,钟氏是绝对不相信的。
可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看着眼前秀雅清美的秦彦雅,钟氏怎么也无法相信,三年前,年仅十三岁的秦彦雅,便已经有了谋篇布局的能为,不仅私下查探生父死因,甚至还聪明地将人手安插到了钟景仁身边。
想来,钟景仁常年在外到处跑,秦彦雅就是瞧中了这一点,想要趁机多搜集秦府老仆的消息,这才将来宝塞过去的吧。
钟氏不由心下暗惊。
然而,当此情形,她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蕉叶居占着太夫人的心尖儿,当初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