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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折锦春-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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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氏听了这话,便温柔地笑了笑,颔首道:“二娘这话说得极是。”

    一旁的秦彦雅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便笑着插言道:“阿蒲的这个蒲字,其实却非蒲草之意,而是指的蒲团呢。”

    “咦?蒲团?”秦彦柔语声糯糯地插了嘴,复又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秦彦雅:“长姊,蒲团是不是就是母亲敬佛时垫在膝下的那种草垫呀?”

    秦彦雅便摸了摸她细柔的头发,笑道:“我的七妹妹真聪明,说的一点无错,这蒲团正是敬佛时所垫之物。”

    居然以蒲团的蒲字给一个小鬟命名。

    秦素微觉讶然。

    佛道皆含大机缘,一般来说,士族子弟多有以佛道之语取乳名的,倒鲜少听闻还有人拿它还给仆役取名字。

    “原来阿蒲是个圆圆的蒲团呢。”秦彦柔拍手说道,又捂着嘴笑个不停。

    阿蒲的脸一直就红着,似是极不习惯被人谈论,此时连耳根都红透了。

    俞氏见了,面上便露出一抹怜爱的神情来。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浅啜了一口茶,方柔声说道:“阿蒲这孩子,却是与佛有缘的。当年我带着小雅去白马寺静修,便是在佛堂的蒲团上拣到了她。那时候她也才满周岁,生得白净又秀气,不哭不闹地躺在蒲团上,睁着眼睛看人,极可人疼。说来也巧,那时小雅正生了病,谁想我一拣着阿蒲,小雅的病便好了。寺里的住持便说她与小雅有缘,我瞧着她也觉可心,便将她取名叫做阿蒲。后来我回了府,便将她予了太君姑。这孩子也自聪敏恭顺,自去了太君姑身边后,太君姑也一直安安乐乐的,说不得便是她身上的佛缘带来的好运道呢。”

    “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秦素点了点头,又好奇地打量着阿蒲,并未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这般奇闻,任谁听了都会好奇起来的,便如一旁的秦彦柔,已经惊得张开了小嘴巴,连漏风的门牙也忘了去遮。

    秦素前世从没听过这段掌故。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前世时,她拼死拼活地挤上了林氏那辆车,一路上都在讨好嫡母,哪里顾得上什么阿蒲阿草的。此际听闻此事,她确实非常惊讶。

    阿蒲红着脸,局促地垂下了头,羞得都忘了去接喜鹊手里的花绳。

    “罢了,母亲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也看不成花绳了。”秦彦雅适时地笑道,又向阿蒲指了指:“您看,阿蒲的脸都快红到脚底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又笑了起来,俞氏便笑道:“你们且顽你们的,听我说这些可是无趣得紧。”

    阿蒲与喜鹊应了声是,仍旧去翻花绳,秦彦雅等人仍是围在一旁看,偶尔说笑几句。这一路讲谈不息,气氛融洽,倒也不觉路途冗长。

    马车只在中午路过一座小县时停了半个时辰,用了午食并松散片刻,接下来又是马不停蹄,直到天边铺满了绯红的晚霞,秦府车队才在一所极大的驿栈——阳中驿站——停了下来。

    秦素下得车来,透过长长的幂篱四处打量。

    金红色的夕阳撒落在大地上,官道两旁绿树成荫、草色如碧,绿毯一般铺向远方。再将视线放远,可见远处有村舍冒起的炊烟,于青枝翠叶间袅袅升空,几可连云。

    秦素将视线收回来,往驿站的方向的看去。

    驿站分作了前后两进,第一进乃是建成半圆形的围楼,起了有两层高,中间的大堂乃是酒楼,据说里头的风鸡与酱鸭都挺有名。除酒楼之外,围楼剩下的地方便皆建成了客房,数量颇多。而第二进则是单独的院落,一般庶族是住不起的。

    秦素将视线往旁边扫了扫,便见围楼旁的空地上,整齐地停靠着大批车马,每辆车的车门上都印了族徽,却是程家与崔家。

    秦素下意识地想要去摸衣袖。

    她的衣袖中,藏了两包药粉。

    今天晚上,将有一种更为厉害的药粉,洒在驿站的每一个水缸中。而阳中驿站失窃案,亦将于今晚准时上演。(未完待续。)

第163章 泼茶香

    这一晚,秦素已经期待许久了。

    此刻,那几个小蟊贼为了摘出自己,想必已然退了宿,守在野地里静等着晚上大捞一笔。而晚食过后,住在驿站的三家士族以及围楼中的一应人等,便皆会被迷药药倒。

    于秦素而言,此乃绝好的行事之机。前提是,她的行动要非常、非常地迅速。

    为着这个目的,她需得养精蓄锐,亦需小心掩过晚食与饮水等事,不叫人查出问题来。

    秦素微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那些上等的迷药,竟被那些小贼得了去,若是搁在她的手上,多少事情做不得?

    她惋惜地垂下了衣袖,耳听得一旁的俞氏轻声叮嘱:“六娘,进去罢。”

    秦素温驯地应了一声,跟在众女眷的身后,慢慢走进了驿站的后院。

    驿站的后院共分成了六个院子,每一个都颇大,院中一应正房、厢房、后罩房与倒座房俱全,还有单独的马厩与小厨房、茶房等等,十分齐备。一些女眷所乘的较精致的车马,亦可停在此处。

    这种院子是专供贵族或女眷使用的,院墙建得极高,守门的仆役行止规矩、言语合度,绝不比士族仆役差,一看便知是受过极好的调理的。

    因秦家人最多,便包下了六间院子里的三间,程家次之,包了两间,崔家乃是小士族,只一间院子便足够了。

    秦素跟在众人的身后,先去了五位夫人们住的院子,坐在明间里略说了会话。

    几位夫人的精神皆不大好,吴老夫人更是神色恹恹,只坐了一会,便被蒋妪扶去东厢歇息去了。

    太夫人很快便叫大家散了,秦彦雅便带着妹妹们,在秦彦昭的护送下回了她们的院子,一进院中,她便立刻叫人关紧门户,不允进出,复又吩咐秦家的厨役们烧水做饭,却是根本不去碰驿站的吃食的。

    秦素立在东厢次间的门前,掀起布帘,看着那檐角下悬吊着白纸灯笼,轻轻拂了拂衣袖。

    秦彦雅着实谨慎,只可惜,那迷药早就已经下在了水里,她的长姊再谨慎,亦是枉然。

    “女郎,可要饮茶?”阿葵轻缓的声音传来,唤回了秦素的心神。

    她转首笑了笑,道:“倒上吧,先放一旁晾着,我过会再喝。”

    阿葵便执起茶壶,细细地斟了一盏茶,放在了案边,复又去收拾布帐与床榻。

    “阿葵,你去看看锦绣去了哪里。”等了一会,秦素便在案边坐了下来,端起茶盏,语声中微带了一丝不满:“进来这半日了,她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定是又去别处闲逛了。”

    阿葵恭敬地应了一声是,躬身退了下去,出门后还小心地将房门也掩上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行远,秦素并无动作,只静静地坐着,数息之后,她悄然起身行至窗边,两手扶着窗扇,猛地往外一推。

    “哗啦”一声,窗扇应声而启,响动颇大,正缩在窗下的阿谷猝不及防,一抬眼,便撞进了一双冰冷漆黑的眸子里。

    “女……女郎……”她大惊失色,神色慌乱地直起身来,好一会方想起来还未行礼,又连忙屈了身子,呼吸不稳地道:“见……见过女郎。”

    秦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视线转向庭院,只以眼尾余光打量着她,语声平静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阿谷垂下了头,眼皮颤动了好一会,方细声道:“我……我是路过,正要……正要去厨房。”

    “嗯。”秦素点了点头,神情无丝毫变化,和声道:“那你便快去吧,听说厨房今日做了肉汤,这一路你们也辛苦了,吃罢了晚食也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停了一刻,又道:“正好你在,也免得我再叫旁人了,你去厨房过后再去寻阿葵,叫她往厨房传句话,便说我累了,要先睡一会,晚食一会再用。”

    阿谷喏喏应是,在原地站了一会,方往厨房行去。

    秦素一手拿了木条,似是要支起窗扇,探出去半个身子,另一只手却借着身形遮掩,飞快地掀开旁边案上的茶壶盖,将茶盏中的茶水倒了回去。

    这茶水可是喝不得的,若喝了晚上便做不得事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秦素全靠单手完成,那衣袖又宽大,行动间不免便沾上些许茶汁。

    如此也好,饭食可以不吃,水却不能不喝,有了这袖子上的水渍,也能免去不必要的怀疑。阿葵一会见了,定会以为那盏茶已经被秦素喝了。

    秦素将窗子支了起来,向院中打量了几眼。

    春天的傍晚,空气温暖而甜润,微风轻柔地拂过庭院,墙角植了一株高大的玉兰,素白的花朵凌空盛放,似半空里凝住的一场雪舞,清冷绚烂。

    秦素一手支颐,看着那一树繁花出神。

    她对这里有些印象。

    前世时,她便是被分派住进了这个房间。此屋别的好处没有,唯有窗子的位置极好,正对着一树白兰,还能看到厨房的情景,便于观察,离院门儿也进,出入两便。

    秦素看了一会,便回身走到了榻边。

    床榻已经收拾好了,帐子亦是半垂半挂,金色的夕阳穿过素窗纱,投射在雀嘴铜帐钩上,光晕宛然。

    秦素除了鞋,和衣躺在榻上,闭起双眼假寐,脑中思绪不断。

    锦绣惯是会躲懒,无论前世今生,她皆是借口不舒服,躲在耳房睡觉。

    这让秦素微有些遗憾。

    若是锦绣值宿,借穿了她的衣裳出门办事,倒是不必费神。阿葵便可惜了,若今夜之事被什么人看到了影子,她必是百口莫辩,到时候必定去不了上京。

    她不去上京,秦素的有些安排便要重新换过了,却是不便。

    不过,这可能性并不大。

    那些小蟊贼的迷药极其厉害,连各家带的侍卫都中了招,可见其高明。

    秦素翻了个身,看向半开的窗扇。

    高墙之外的天空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灰色云絮,彩霞掩在其间,金红色与灰蓝色绞缠着,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瑰丽。

    但愿今晚的月色不要太好。

    秦素阖上眼睛,耳听得窗外的脚步声、絮语声与归燕啼鸣之声次第响着,慢慢地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164章 盗图也

    天很快便黑了下来。

    傍晚时的灰云逐渐成势,厚重的云朵堆满了天空,将夜色挤压得越发密实。驿站的杂役支起了高篷,各府马车皆被罩在篷内,以防夜半落雨。

    星月全无,夜色如墨。

    秦素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掀开布帐往外看去。

    案上的小烛台还有一枝细烛未灭,光影模糊,照出一旁的刻漏。

    戌正才过了一刻,四下却是一片悄然。本该热闹喧嚣的驿站,诡异地陷入了沉沉死寂之中,连打更的声音都听不见。

    秦素略等了一会,便悄无声息地翻身下榻,踩着麻履,只着了一件中衣,来到了窗边。

    窗扇阖得严严的,插着木栓,一旁的凭几上罩着纱罩,里头放着秦素未用的晚食。

    她绕过凭几,在阿葵的身边蹲了下来。

    房间里没有别的榻,阿葵打了地铺、席地而眠,此刻正阖目睡得香甜,鼻息间还响起了细微的鼾声。

    秦素看了她一会,莫名地生出了些嫉妒。

    为了不中迷药,她连一口水都不敢喝,只躺在床上假寐,可这小鬟却是无忧无虑地吃饱喝足,心无旁鹜,此刻还睡得如此沉酣,虽只是个小小的使女,却比她这个主人惬意多了。

    秦素按了按空空的肚腹,认命地叹了口气,拿起阿葵放在一旁的衣裳,一件件地穿戴了起来。

    窗纸上透进来些许微光,似是有些晕黄。

    这应该是正房廊下的灯笼散发出来的光。

    秦素很快便穿好了衣裳,又在外头多套了一件大斗篷,复又拿过一旁的包袱,将里头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收起了包袱皮。

    收拾停当后,她便走到窗边,拔下木栓,将窗扇推至最大,动作轻巧地翻了出去。

    院子里并不算黑,正房的廊下果然点着两盏灯笼,那微弱的光线铺散开来,将这院子照出了一片大致的轮廓。

    借着这些微的光亮,秦素从窗口探身取出那加过料的茶壶,拿去了小厨房,将茶水倾了一小半在大茶壶里,再拿了一些用物,方返回她所住房间的窗边,将茶壶放了回去,再将窗子虚掩上了。

    茶水去了一半,任谁都会认为这是秦素喝的,稍后也不怕有人查问。

    整个院子的人都在沉睡,秦素悄步踅至门边,侧耳听去,却闻门外亦是一片安静,并无人声与走动的声音。

    那些小蟊贼所下的迷药,果然极好。

    她暗自赞了一句,便探手自袖中取出小油壶,向门栓处滴了,无声地拉开了院门。

    门外不远处倒伏着一团黑影,看上去像是守门的老妪,只听她沉沉的鼻息,便可知她已然睡了好一会了。

    秦素抬脚跨过她,步履轻盈地转向了左侧那条路。

    秦府郎君所住的院子便在隔壁不远,行不过十余步,便可见两扇玄漆大门。

    秦素看了看同样晕倒在地的守门健仆,抬手向院门上轻敲了几记。

    三下一停,两下一停,隔一会,再是两下。

    待最后一记敲门声落下,那高大的院门便悄无声息地开启了一条人宽的缝,阿承弯着小身子,警惕地藏在门边,一手掌着门栓,一手向秦素招了招,旋即闪了进去。

    秦素亦放低身形,悄然滑入门内,方一转首,却见阿承正藏在门后的阴影处,用一种既惊恐又崇拜的眼神望着她,那双本就黑亮的眼睛,在夜色中有若宝石一般地发着光。

    早在启程之前,秦素便将今日之事安排下了,每一件事都交代得十分清楚,时辰也算得极准。

    阿承此时最为惊讶的,便是秦素对此事的预测。

    他想不明白,这位秦府六娘究竟有何等神通,竟能未卜先知到如此境地,一步未错,直是有神鬼之能,这让他既觉惊异,又是万分佩服。

    秦素自是知晓他心中所思。只是,此时却不是解释的时候,阿承若想知晓答案,恐怕还得等上好长一段时日了。

    她捺下心绪,向阿承点了点头,以极轻的声音道:“多谢你了。”

    她是真心诚意地感谢阿承的。

    秦素今日借小贼行窃之机,冒奇险而来,目的只有一个:

    山川图册。

    她是专门来盗图的!

    上回受秦彦昭邀请去西庐看图册时,她便隐约有了这个念头,遂很用心地记下了阳中驿站附近的地形。

    应该说,这次的驿站遭贼事件,几乎是她唯一的机会,她不得不出手。此外,这图册于她今后所谋之事亦极重要,不可或缺。

    故,此山川图册,她志在必得!

    自然,若要此事得成,单靠她一人是绝对不行的,必须用到阿承。所以,她一早就将计划的一部分告诉了他,临行前请阿栗传的字条,便包含了今日之事。

    而阿承也果然不负她所望,依约替她开了门。

    只要这一步可成,接下来的事情便会顺理成章,再不虞有变。

    秦素心下松了一大半,面色亦十分柔和,向阿承感激地一笑。

    说起来,她对图册的执念,阿承虽是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也并不知晓,在官制图册与私人图册之间,是隔着一条人命的。

    此刻,见秦素出言致谢,阿承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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