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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桃放-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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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头们纷纷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空气刹那间凝固了起来。
    徐知诰默默坐在一旁,一声不吭,但是任桃华却能感到他锐利的视线。
    她满肚子的啼笑皆非,明明都是他的错,怎么倒打一耙,这态度反而象是自个欠了他的?
    她只作不觉,低首把玩着裙压,反复摩娑着上面曲折的纹路。
    ”你不想做外室,不想做妾室,我明媒正娶,你还有什么不满?”
    徐知诰突然说话,语气平缓却带着质问,冷不丁的倒把她吓了一抖。
    她无语,她说的话,可不是这个意思。
    徐知诰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又瞟了她一眼道,“说吧。”
    任桃华恍然大悟,原来那天他说的如你所愿是这个意思。
    可她回答不出,难道教她说,她忍受不了他还有其它女人,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番拈酸吃醋有违妇德的话说出来,莫说是徐知诰,便是她的亲生父母,怕是也要说她魔障了。
    她说了,难道徐知诰就能为她遣散妾室?
    她说了,难道徐知诰就能发誓这辈子以后就不会沾染其它的女人?
    她不稀罕说。
    她干脆看向徐知诰,反诘道,“为什么一直不见我?”
    徐知诰的神色一如即往的内敛冷静,无喜无怒,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她,目不转睛,目光深沉得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是任桃华没来由的就有点怕,尾音的气势也不那么足了,一句话说完简直就不象质问。
    徐知诰微微眯眼,突然笑了,“你见我做什么?”
    她生生地咽回了不想嫁他的话,嫁都嫁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徐知诰正要说什么,却听得门外有人道,“二公子,老爷喊你过去。”
    徐知诰被人唤走,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芷花进来给她取下沉甸甸的凤冠,她进了浴房洗了澡出来,也没见徐知诰回来。
    她梳头的时侯,却听得峰岚和丫头的说话声。
    徐相连夜返回升州,却要新婚的徐知诰携行,峰岚是来收拾随行衣物的。
    任桃华亲手给他挑了两件衣服和一双鞋子,几双白绫袜和一叠汗巾。
    打发走了峰岚,她想,徐相返回江都亲自替徐知诰主持婚礼,给了任府的脸面,可是新婚之夜又调走了徐知诰,重重的打了她的脸,显而易见的,徐相对这门亲事是不满意的,亲事只是徐知诰的自作主张。
    她早早的睡了,明天一大早还得拜姑舅,那个徐相虽抬屁股走掉,可是婆母大人白氏还在啊。

☆、第40章 春意浓

第二天清早,她去拜了见白氏。
    白氏是徐相在落魄不得志时所娶的老婆,糟糠之妻,出身贫寒,长得也不好看,但是面容和气,浑身上下有一种淳朴的气息,迥异于其它的贵妇。
    “母亲。”
    她跪在软毡上给白氏敬茶。
    白氏接过茶,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白氏的屋子里,除了婆子丫头,还有两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男孩,穿着讲究精致,任桃华原以为这孩子必是徐家孙辈,却不想那白氏却让那两个孩子唤她二嫂嫂,才知这是徐知诰的兄弟辈,六公子徐知证和七公子徐知谔。
    这两兄弟看起来和白氏极为亲呢,她有几分奇怪,这庶子和嫡母这么亲的可不多见。
    白氏和她说了一阵子话,把府上的情况给她简单的说了一遍。
    徐相多数是不在家的,徐知训去后,府上就只有三公子徐知询和四公子徐知诲了,徐知询被徐温罚在府里思过,而徐知诲前些时侯摔下马,也是出不得门的。
    白氏继续说下去,她难掩惊讶,原来徐家的诸公子中,只有这面前的老六和老七是白氏所出,其它都是妾室生的,可看这白氏的年纪,至少有五十余岁了,那她大约是四十岁左右时生的孩子,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怎么反而是妾室们先生了孩子。
    白氏一定是看出了她的神色古怪,便笑了笑,“那些年相爷东征西讨的居无定所,我在老家伺侯着老太爷老夫人,这些年安定下来,我们才来了江都。”
    原来如此,任桃华有些尴尬,好象是她心存猥锁专门打探长辈的私生活。
    白氏后来又告诉她,徐知诰始终是养在徐温的另一位夫人李氏那里,不过李氏随徐温呆在升州,她就不必去拜见了。
    怎么听起来徐府是有两个夫人,那些什么平妻的不都是商人之流弄出来的?
    这个事却是不能打探的,搞不好要伤肺伤脾的。
    她告退出了去,领她来的丫头知琴把领了回去。
    这徐府太大,没人领着新人一定会迷路。
    她回房后,拿起那白氏给的荷包,打来一看,两对圆润无比的绞花镯子,足有拇指粗,清一色黄澄澄的,一点珠玉也没有,怪不得这么重,长这么大她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礼,不禁对白氏刮目相看,这是个实在人。
    她看着屋里的几个丫头,除了她带来的芷花,还有徐府里给配的大丫头知琴知棋,此时都在旁侯着。
    她初来乍到,这府里的情况还得向这两个丫打探。
    她和两个丫头闲聊了一些时侯,得到的讯息自然比在白氏处多。
    任桃华可以不去理会徐温的其它妾室,可是有一位是必须要慎重对待的,就是抚养徐知诰的李氏,不只是因为她的养育之恩,而且这李氏娶她时徐温也是以平妻的名义,府里的下人也都称她为夫人;论出身论容貌论才情见识,都不只比白氏强上一大截,虽说白氏还是名义上的正室,可是李氏已足以与她分庭抗礼。
    徐知训爱抢女霸妇,当时府里莺莺燕燕数不胜数,他去世后徐温作了一番清理,现在他那一房只余了正头夫人黄氏和两个生了孩子的姨娘,其它的或卖或遣或送人,整得一干二净。
    徐知询去年才刚娶了媳妇董氏,膝下犹虚。
    而徐知诲正是与任梨姿定亲的徐家四郎,任桃华特地多打听了几句,徐温战征沙场几十年,他的儿子们都是会武的,这徐知诲却是个彻头彻底的文人,要不然也不会被人鼓动着骑个马就摔得起不来炕。
    徐知诲不爱女色,屋里连通房丫头也没有半个,任桃华叹息,没想到任梨姿竟是个好命的。
    她听罢,心中已有了数,徐府的人口并不太复杂,她大概平时要应酬的只有黄氏和董氏两妯娌,只是别人家都只有一个婆婆,她却要侍奉两个婆婆,真是想来都累,那白氏看起来人还不错,不知那据说出身高贵的李氏又是如何?
    再加上崔母,她总共有三个婆婆,唉。
    当天她就见到了黄氏和董氏。黄氏大约有三十余岁的样子,面色灰暗,一副心灰意冷无心世事的样子,打扮素气。而董氏年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圆脸弯眉薄唇,透着些精明利落,戴着金挑心如和金累丝青玉镂空鸾鸟牡丹簪,穿着浅红苏绣玫瑰的褙子,十分华贵靓丽。
    她见过了两个妯娌,才想起来,据说徐府还住着徐知诰的两个妾氏宋氏和邬氏,怎么也不来拜见她这个新主母,这是很不合理的,她虽然极力想忽略这两个人,但是她们实实在在是存在的,她这个主母可以掩耳盗铃,难道妾室也存着这个心思?
    传说中,徐知诰膝下至今有四女一子,可她连一个孩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若是别的主母,这做小妾庶子女的这般无理,早就按捺不住,偏偏这任桃华是个与众不同的,她强烈的不想见到她们便不见,随心所欲,所以,两下奇异般的相安无事了。
    她无所事事的过了一天,第三日回门自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去。
    任府的人见她一个人回来,都有些诧异,不过很快的掩饰住了。
    只是长辈们不问,那几个丫头却不省心,连连追问着四姐夫怎么没来。
    她如实说了,说是徐相把他叫去升州了。
    任明堂听罢带笑的俊脸微微变了颜色,他听到徐相赶回来主持婚礼时还放下了心头的石头,现在看来,徐相虽然回来做了样子,可是心里还是不痛快的。
    卢氏把她拉到一边打探新婚之夜,她知任桃华已非完壁之身,这万一没糊弄过去,可是糟心了。
    任桃华弄了个大红脸,摇摇头。
    卢氏没看懂,便提心吊胆的问是不是没过关,她还是摇头,卢氏放下心来,那就是瞒过去了。
    她吃过了晚饭,便返回了徐府。
    卢氏大包小裹的给她拿了许多的吃食,半路上她喂了一只流浪的狗,那只狗一路跟着她到了府门口。
    到了府门口,她怎么赶那只大棕狗也不走,一个劲殷勤的摇着尾巴,要跟着她往府里进。
    她走了很远,听得身后传来狗的吠叫声,渐渐的转为了惊嚎,她又走了两步,终究是不忍心,停住脚步,转过身子,又往回走去。
    大门口一群护院正拿着粗棍子击打着狗,那狗惊得四处乱窜,却怎么也突不出包围圈,被打得嚎嚎直叫。
    ”住手。“她喝止。
    那群护院住了棍,一齐望着她。
    她板了俏面,清了清喉咙,”这是我从娘家带回来的,你们打他作甚,放它进来。“
    她面容平静的领着那条跑过来的大棕狗进了府。
    她一路顶着异样的眼光,回了自已的院里。
    听着芷花的埋怨,她也后悔起来,她这喜欢乱捡活物的毛病始终没改过来,不只卢氏说她,任明堂甚至明令禁止她往家里拣癞狗野猫,这徐府的人也不知喜不喜欢养宠。
    而且这么大的宠往哪里放呢?
    她着实手忙脚乱了一阵子,才安顿好了狗,看那些丫头们的戒惧神情,她也没强求,洗澡拴狗都是自已来的,累得一身臭汗,却有意外之惊,那只大棕狗原来是黄色的,这得流浪多久才能造出的色啊。
    她抱了抱大黄狗,从此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晚上她却觉得浑身发痒,唉,不该这么早抱它的,它身上绝对有跳蚤,她决定,还得多给它洗几次澡,捉捉虫。
    第二天,徐府来了访客。
    徐知询看着黄梨木圆桌上放着的礼物,一棵足有尺余的红珊瑚树,通体红艳宝光流溢,这么一整块质地绝佳的珊瑚可称是价值□□。
    “你以为我象你那么眼皮子浅?”徐知询淡淡的道。
    徐玠赶紧惶恐道,“三公子,可不敢这么想,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您和下官好比是萤火皓月,不敢相比。”
    徐知询漫不经心的在一旁坐下来,“他以何名义罢了你的吉州刺史之职?”
    徐玠轻咳了声,低声道,”贪猥。“
    徐知询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这位仪容整洁相貌堂堂的徐玠也有些红了脸。
    徐知询嗤笑一声,”就你这点出息。“
    徐玠嘿嘿陪笑,“三公子,念在我们是同宗,您提携我一下。”
    “怎么不去求徐知诰?”
    徐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第一,当然是本来就是徐知诰罢了他,这第二,他最善于揣摩人心,那徐温如何不想扶持亲子,可惜乱世的最高权位可不比太平的统一王朝,是需要强大的铁腕镇慑的,徐知训一死,余子皆弱,除了徐知诰,哪一个的能力都不足以镇压诸将,据他推测,这只是一个权宜,再过经年,徐温必又是另一番作法。
    徐玠正色的道,“下官眼里只有相爷和三公子。”
    他的回答显然令徐知询很满意,面上缓和了许多,两人又聊了一些时侯,徐知询发觉这徐玠虽然人品不太入流,但是论谋略见识,那真是不同凡响,于是更加的和颜悦色了。
    徐知询笑了笑,“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泥,你跟着我也无前途,这样吧,我写一封信把你荐给父亲,你看这样可好?”
    徐玠大喜,“多谢三公子提携,必不敢忘公子大恩。”
    徐知询起身送徐玠,徐玠受宠若惊,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往大门外走去。
    走了不多久,却突有一庞大的黑影窜出来,直奔二人。
    徐知询自幼习武,反应很快,飞出一脚便踢了过去,那物被踢得嘷的一声,滚出了一丈开外。
    徐知询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条体积挺大的狗,心下一惊,幸亏他反应快,要不然就被这畜牲咬了,紧接着就大怒,“谁放进来的狗?”
    这时护院的已纷纷的赶来,围住了狗。
    徐知询皱着眉头,看着战战兢兢紧抱着他胳膊的徐玠,心想这文人就是鼠胆,徐玠醒悟过来,赶紧松了手,讪笑着替徐知询拍打了一遍衣袖上的灰。
    徐知询又厉声重复了一遍,“这畜牲是谁放进来的?”
    众护院无一人回答,却得听一个清脆好听悦耳却气喘吁吁的女声说道,“这是我的狗。”
    徐知询循着声音望去,那边的月亮拱门里跑过来了一个少年妇人,年纪很轻,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米分面桃腮明眸皓齿,俏丽得无法形容,他以为他大哥垂涏三尺的芸娘已是天下少见的绝色,这时才知是天外有天。
    他突然想起昨晚上董氏一脸的不屑,笑话那徐知诰新娶的老婆任氏,说她回趟娘牵了条狗回来,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就跟那市井里没人养的野狗似的。
    当时他还听得心花怒放,心想夫妻一体,这董氏指桑骂槐的,不是在骂那徐知诰给他出气吗?
    他思及此就恍然,已知这跑来的人是谁,便也不说话,眯着眼看着任桃华。
    任桃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甩了后面的丫头好一大截,这狗昨天受惊过度,丫头胆子太小,不知怎么就把狗弄遁了。
    她看着面前脸色挺差的年轻人,突想起来不久前还被他围捕过,徐府成年的主子现在府里就每剩下徐知询和徐知诲,那徐知诲的伤还没好,听说还起不来,那这位就是徐知询了。
    她不能肯定,就只笑道,“这只犬是我养的,没吓着你吧。”
    闻言徐知询的脸色更不好了,他一个习武的大男人,会被只带毛畜生给吓着?
    徐知询没有去认她这个二嫂,她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两人心照不宣的,一个提醒她把狗拴好,一个道歉后就牵狗走了。
    徐知询一转头看见色授魂消的徐玠,那位眼冒狼光几乎哈啦子都流出来了,他气不打一处来,这徐玠虽是个少见的人才,可这位贪财好色得都遮掩不住,若不是他在用人之际,哪能收用这种杂碎?
    任桃华牵狗回了去,一路上就想,这徐知询和徐知诰不睦的传言看来是不假的。
    她的新妇生活规律而平静,除了每天到白氏处晨昏,其它时侯都是自由的,白氏甚至说她可以出府散心。
    她新认领的大黄狗,她给它起了个名叫土豆,大抵因为正值雨季,这土豆总把自已弄得一身的泥巴,给她气的。
    如今作为一条家养的狗,土豆十分克尽职守,到了晚上就值夜,一听到风吹草动或是野猫的形迹便吠叫,吵得四邻不安,别人不敢说,黄氏和董氏报怨几句也罢,时间久了,就连白氏也要过问一回这条狗,她就不得不得重视了。
    她只好一听到叫声,便起来喝止两声,一个晚上不知要起来多少回。
    没有几天,她便整得自已精神委靡两眼无光。
    只好在白日补眠。
    这天正睡得昏天暗地,突听得芷花在喊她。
    “小姐,快些起来,姑爷回来了?”
    她一激令坐起来,掀了被子下床,刚穿上鞋子,徐知诰便进来了内室。
    两人四目相对。
    徐知诰脸上没什么情绪,一刹那眼里却有掩不住的惊讶。
    任桃华几乎是蓬头垢面,头发乱糟糟的,尤其那张脸,花米分糊涂胭脂狼藉,外加睡眼惺松目光无神,美人还是个美人,却是个粗糙不修毫无风范的美人,被暴雨凋零的枯萎光景,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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