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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dancetothedeath-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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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沉默。我合上眼,轻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掌拍在蕾伊头上,火速窜进了房间里面。
  3)
  位于城堡左殿的寝宫,瑰丽奢华得宛如少女的花圃。金丝帐,白绮锦,雪白的墙身上都绘上了色彩华美的花纹。
  女侍领着我穿过卧房的大厅,来到了一架白色的化妆台前。白漆木的材质,一面椭圆的长镜前放着五颜六色的瓶子,棕色的木梳,还有许多彩带和钻饰。
  台前的白色木椅上坐着安静祥和的拉克希丝。听到声响,她转过身来,礼貌的微笑颔首。
  房间的墙上有一扇圆窗,自上洒落的光线集中在她所在的地方。金色的长卷发,发间垂落着些许白色的羽毛,她穿着浅紫色的睡袍,腰间还系着一根白色的腰带。年轻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肆虐过的痕迹。
  窗前的白纱随风飘扬着,扯碎了一地的阳光。
  “您好,法比奥先生。”连声音也是山泉流淌般的婉转。
  “呃……拜见,女王……殿下。”
  琥珀般通透的眼眸中波光流转,她稍侧过身对着身后的人说道:“莉兹,替陛下盖好被子,就退下吧。”
  这时才发现,原来身后雪白的被褥间还躺着人。微弱的呼吸声伴随着胸腔有节奏的起伏。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稀疏花白的发梢。
  等到莉兹盖好床褥,拉克希丝又转回了视线:“让您见怪了,法比奥先生。”温柔的翘起嘴角,淡淡的玫红色,是初春盛放的繁花,“陛下近来身体不大好。”
  “不……不碍事吧?”
  “您不用担心。”一潭温柔的春水,看得我心神荡漾,“法比奥先生,听闻您是伊卡的客人?”
  这下我可笑不出来,紧张得用双手互握住了手腕。
  “既然是犬子的客人,我也必然不会怠慢您。”她抬手理了理肩上的碎发,“那,请问先生,您和伊卡是在哪里认识的呢?”
  “呃……”低下眼在地上来回扫视,“这个……”
  “恩?”
  “呃……那个,伊卡……呃……殿下的成年礼上……”后面的声音细若蚊蝇,其实我最怕她问我的是……
  “哦?听蕾伊说,那天伊卡逼您穿女装,还一起回了他的寝宫?”
  手心渗出了冷汗,怕是她没给我赐死,我自己倒给吓死了。
  “您不用紧张,我不会责怪您,只要说出来就是了。”
  “那个……其实……”
  抬起眼,拉克希丝还是温柔的看着我,展眉巧笑,满脸的温柔和娴淡,淡金光芒环绕了一身。
  死就死吧!
  我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的说道:“说实话,女王殿下,您那个儿子实在太不成器了!那天我因为跟朋友打赌输了|所以穿着女装来参加殿下的成年礼|本来老老实实的呆着吧|不料伊卡殿下和他那群不成器的贵族朋友们在宴会上物色小姐企图带回寝宫调戏|这么一着居然就把我给看到了|我那个伤心欲绝泪流满面哟|无奈我只有跟着他的命令行事呀|当然回去就给暴露了行迹|伊卡殿下为了不让他的朋友耻笑|就威胁我呆在城堡里直到祭祀宴才能离开!”
  说完后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却不料拉克希丝却全都听懂了。
  她稍稍蹙着眉,若有所思的问道:“法比奥先生既然能得到西尔维奥的邀请卡,想必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家族后裔吧?”
  “呃……这个……”
  “西尔维奥的家族盛宴向来只邀请三大家族和贫民窟里的富豪绅士,不知法比奥先生是哪一家的少爷?”
  “其实……我……我不过是一个餐馆里的小跑堂而已。邀请卡是一个富绅少爷落在我们店里的,”最高的演技从来都是声情并茂的,于是我重重的跪了下来,“女王殿下,求求您不要责罚我!我只是希望一睹西尔维奥的风采!一偿我多年的心愿!”
  想不到拉克希丝却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动听:“法比奥先生,”她的手在我的头上轻轻抚摸着,动作极为轻柔,“身份地位,这些都不用介怀……”
  “你是谁、来自哪里、过往的经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说话的音调突然低沉了许多,“你现在,在这里了。”
  我怔怔的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温柔的眼。淡淡的眸子,一如平静的湖水,毫无涟漪,波澜不惊。
  风透过圆窗,吹起挂在床柱上的深红帘幔,荡漾,像极了夕阳下涌动的潮汐。
  “咚咚——”
  一阵敲门声把我从失神中拉回现实,拉克希丝抬起头,手也慢慢从我的头上挪开:“谁?”
  “母亲,是我。”
  伊卡洛斯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Chapter 14

  “进来吧。”
  伴随着皮革长靴与地毯摩擦的声音逐渐靠近,伊卡洛斯在我身旁单膝跪地,向拉克希丝问安。
  说完瞅了一眼几乎五体都投在地上的我,然后尽量用平稳的声调说:“母亲,儿子听卡戎说,您召见埃多尔来寝宫问话。所以……”
  “所以你就过来了?”拉克希丝温柔的笑了笑,“伊卡,你很关心他。”
  可是伊卡洛斯却面不改色的回答道:“母亲,他是我的客人。”
  “我知道。这件事我已经听你妹妹和法比奥先生自己说了。”她转头对我一笑,继而又对他说道:“伊卡,你已经成年了,我只是希望今后你做的事不会余人口舌。毕竟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代表的,是整个西尔维奥家族。”
  “儿子明白。”
  “我知道你觉得小时候我对你太过严厉了,不过这都是为了你好。”
  “儿子不敢。”
  斜眼瞅瞅旁边无比温顺的伊卡小绵羊,顿感一阵暗爽。
  “法比奥先生,既然您是伊卡的客人,那也就是整个西尔维奥的客人,我衷心希望您能在这里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呃……是,是。”
  “伊卡,你带法比奥先生下去吧。”说着,拉克希丝慢步走到床沿边,“我和你父亲都需要休息了。”
  “父亲身体可有好转?”
  “不碍事了,你们退下吧。”
  “是。”
  她依靠在亚历山大身边,像是疲惫至极,只轻轻合上眼,似乎就陷入了深眠中。
  伊卡洛斯领着我轻声走出拉克希丝的寝宫,才刚合上门,他就一脸怨气的瞪着我。
  这时候应该先下手为强——“你怎么来了?”
  “卡戎感知到影身发出的求救信号。说是事情很紧急,于是我赶忙扔下手里的事情过来了。”他的语调突然低了几分,“母亲……她没为难你吧?”
  “没……”看他刚才在里面稳重不惊却一脸憋屈的表情着实让我有些好奇:“你平时也这么跟你妈说话?”
  “怎么说话?”
  “我是说撒娇呀装可爱什么的,你不是很擅长吗?怎么到你妈面前就跟接见总统一样?”
  “母亲不喜欢那样。而且作为西尔维奥的王者也不能一副散漫不经的样子。”
  哎,又是一可怜见的。
  “还有,我哪里有撒娇装可爱?”他瞪着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还说没装,这明明就装得可欢了。
  身旁又传来了那副嘲笑不屑的腔调:“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有人来打扰你们亲热,比较好吧?”蕾伊斜着眼,眼睛里喷射着“你怎么还没死”的火花。
  “你也在这?”伊卡洛斯笑着看她。
  可是小公主甚至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就带着宝拉离开了。
  看着伊卡洛斯还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连我也觉得丢脸,怎么会被一个小屁孩欺负到这个地步?!
  “你真是太没用了!!到底还是不是男人!怎么能任由一个小萝莉欺……”
  话还没说完,却对上了伊卡洛斯温柔得一塌糊涂的笑颜:“你在关心我?”
  “啊?”
  “真好。”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音调也因满意而拖长了尾音。
  这家伙说话从来都是这么不着调的吗?还没反应的过来,他却突然靠了过来,声音在我耳边弥漫成一片稠密的夜色:“晚上我到你房里来,”稍稍停顿了一下,最后两个字沙哑而阴沉,“等我。”
  他起身看着我,微微一笑,便同我擦身而过。
  2)
  真搞不懂他没事到我房里来干嘛,而且还是晚上。
  嘴里嘟嚷着不成调的话,一面继续瞎转悠。虽然已经是下午了,可离他说的“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我还有大把大把的光阴可以挥霍,哈哈。
  卡戎跟我说,这次召见是因为上次出行的时候被清晨在公园散步的拉克希丝看见的缘故,我问他不是蕾伊小萝莉打的小报告吗,他也只是轻轻摇头。
  “其实公主对殿下挺好的。”
  仰天长笑三声,这家伙讲话真逗。
  看我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他还正儿八经的补充道:“公主对您也挺好的。”
  这次我笑不出来了,狠狠瞪他一眼,大步向前走。
  后来还说起了亚历山大的病,他说他们陛下在继承仪式之后身体便每况愈下,最近尤为严重,常常整天整天的躺在床上,只靠拉克希丝照顾。
  不过说到拉克希丝,还真是一个不得了的女人。虽然看起来跟个瓷娃娃一样,但是在面对政事上却毫不疏忽,大气又不失智谋,行事霸气,充满王者之风。
  但是要把金发白裙的拉克希丝想象成手持宝剑头戴桂冠的勇猛将士着实有些困难,呃……概括点说,就像让伊卡洛斯穿着草裙跳芭蕾舞那种难度。
  无聊透顶,不顾卡戎阻止,硬是爬上园子里一棵大树上坐着,初春的新芽之间,眼前嫩绿了一片,哼着小歌,晃着脚,心情倍儿棒地看着卡戎在下面无奈的干着急。
  一会儿,见一个小身板的少年走来,黑发绿衣,还是很好认。
  “嘿,绪拉斯!”
  少年抬起头,愣了一下,就咧开嘴笑起来:“原来是法比奥先生。”他低头又向在树下生闷气的卡戎点头问安。
  最后他终于把脑袋完全仰了起来,样子看起来特别可爱:“今天怎么那么好的心情,还到上面去玩?”
  “你也上来吧?我拉你!”朝他伸出手,笑得阳光灿烂。
  甚至连考虑都没有,可爱的绪拉斯就咧开嘴把手递给我。
  “少爷,你不能也这么胡闹呀……
  卡戎话还没说完,我已经一把把他拉了上来。
  惬意的天气,阳光温暖却不刺眼,浓重的笔墨画出的蓝天,晴朗明媚。
  “法比奥先生……”
  “都说了叫我‘埃多尔’了。”
  “嗯,是,埃多尔……上次听说你是殿下的客人,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呃?……什么‘殿下殿下’的,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忌讳的。”豪气的拍拍他的肩膀,见他还不适应,更是一把搂了过来,“我跟他谈不上什么关系好,他那人也没什么优点……不过你看起来倒是特别善良。”
  “法比奥……”看我脸色不对,他又急忙改了口:“埃……多尔也是善良的人。”
  满意的朝他点点头,緒拉斯也笑着问我:“看你兴致不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给愣住了。
  高兴的事?刚开始不还因为那啥啥的事有点小郁闷吗,可是就在刚才又因为那啥啥找我的事,心情就莫名有些高兴,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心情很好就行了。对了,绪拉斯,你的伤没大碍了吧?”
  “哦……那个……已经好多了,不是什么大事。”
  “那还不是大事?那天我可是亲眼看着你倒在血泊里的!”
  他稍有些尴尬的低下头,一直没做应答。
  “我知道都怪你那狠心的老爸……兄弟,要坚强!”握住双拳举到他面前,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绪拉斯抬起头来,又轻轻的笑着,一会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瞪得老圆:“你知道我是……”
  “恩,是伊卡小……殿下的弟弟嘛。”
  “除了西尔维奥的内侍,几乎没人知道……”
  “我不会说的。”对着他放心的笑了笑,他看着我,愣了许久,也露出了笑容。
  然后,却陷入了沉默中。
  我跟他就那么坐在树枝上,看着澄净明朗的天空,不说话,却并不觉得难堪。
  突然听到一旁传来了轻轻地哼唱,转过头,才发现是绪拉斯。
  歌声轻盈动听,再配上他安然自得的神情,更是觉得彷如天外之音。
  “那是什么曲子?”
  “呃?”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是一首童谣……”
  “童谣?”
  “我唱给你听。”他含笑看我一眼,便启唇轻唱起来——
  “汤姆是吹笛者的儿子,
  在他很小的时候开始学习吹笛子,
  但他只会吹一首曲子……
  那就是‘越过山丘奔向远方’——
  越过山丘,遥远的前方,
  风啊,吹着我的绸带,
  越过山丘,即可到达远方……”(1)
  歌声还在耳边萦绕,却不自觉地跟着他唱起了那最后一句:“风啊,吹着我的绸带……只要越过山丘,我们就可以到达远方……”
  唱完那首歌,绪拉斯又回转头看着我,满眼的笑意。
  “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也是关于一个吹笛人的故事……”好像勾起了什么记忆,却又看不太清。
  “嗯?”
  “但是……我好像记不太清了。”笑着摸摸脑袋,才发现这样勾起人的胃口,真是相当欠揍。
  不过我确实是听过那样一个故事。
  故事里有一个穿着花衣的吹笛者……我忘了他做了什么事,只是记得,好像故事的最后,他也是像童谣里唱的那般,穿过山丘,前往遥远的彼方……
  只是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了。
  绪拉斯看我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竟看得笑出了声,我疑惑的看他一眼,他却笑着解释说:“原来你也会皱眉。”
  “……”
  “我印象中的埃多尔应该是一直笑着的,原来也会有这样思考沉默的时候。”
  不知道他是在夸我还是讽刺我,但看他那毫无恶意的笑容,又完全生不起气来。
  他看我不说话,又继续说道:“越过山丘,奔向远方……真是好美的梦呀。”他微扬起头,像是极为憧憬般看向浩渺的天空。
  看着那张纯真的脸,不觉有些心酸。想想那日殿堂之上,一个风光无限,一个却黯然离场。明明都是西尔维奥的后裔,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
  西尔维奥最不在乎的东西便是“牺牲”。只要能够达成他们的计划和心愿,再多的鲜血,再残忍的屠杀,他们都不会放在心上。
  也许有一天,在我面前明朗笑着的伊卡洛斯也会满手鲜血。
  “你在想什么?”绪拉斯突然问道。
  “呃……那一日的继承宴礼……”
  “都是我自愿的。”他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异常认真的说道,“因为形势危急,哥哥作为下一任继承人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虽然我知道,要是他的话,那些什么偷袭暗算一定不足为惧,但是我还是不愿意他去冒这种风险。”
  他末了还补上一句,“哥哥……他对我很好……”说着,脸上的笑意又缓缓盛开来。
  真是奇怪的一家人。就算明明知道面对的是冷漠和圈套,牺牲和诬陷,也心甘情愿的去完成?
  以前在书中看到过这样一句话,真正的贵族应是这样的人,他们即使背负着无谓的罪责或辱骂,仍能一如往常的向上帝祈祷。
  他们对神灵不欺骗,对死亡亦不惧怕。
  哪怕有一日真的坠入泥潭,仍能高傲的仰望星空。
  那种高贵仿佛与生俱来一般,深深地刻入他们的灵魂与血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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