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tothedeath-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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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然后你还见了緒拉斯?”
无奈的点点头,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那个少年受罚。不过看他们那么相似的长相,关系应该也不同寻常。
“不准再见他了。”
“为什么?”
他瞪我一眼,语气有些不善:“埃多尔,不要忘了我们的游戏。你知道,我是订下规则的人,同样也是可以决定游戏成效与否的人。”
世界真是不公平。
就连我跟谁谁说话也要让他管?深吸一口气——不过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如果哪天真公平了或许才叫奇怪。
“卡戎。”
身穿黑衣的卡戎从我背后走过来,吓了我好大一跳——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让你的影身送他回去。”
卡戎抬手欠身,随后朝我的方向伸出手,一个与卡戎几乎一摸一样的男子朝我走来。同样的黑衣,同样的姿势,还有,同样的面瘫。
“我以为太阳没了,他就会消失呢。”
“确实如此。正常的影身只能支持到太阳下山以前。”卡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这个,是今晚的例外。”
我被影身卡戎领着一路走出浴池,伊卡洛斯侧过脸,不再看向我。他拿起台几上的高脚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直到我已经迈出那雾气弥漫的房间,在大门合上的一瞬,才看到那颗傲慢的脑袋缓缓转了过来。
2)
“卡戎?”
黑色的影身卡戎手执着一盏灯火,站在漆黑的回廊里。突然一声响指,墙上的一排壁灯整齐的亮了起来。
他也不回头,继续领着我向前走。
“卡戎,你知道那位少爷到底是什么人吗?”
毫无声响,仿佛我跟着的是个木头人。
失望之际,一个声音蓦然传来:“緒拉斯少爷是城堡里很特殊的一位主人。”
“嗯?”
“他身体不太好,陛下让他住在左殿的一间房间里,定期会有医生来替他检查身体,没有老师教授文化及音律,緒拉斯少爷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会接受陛下的召见。”
特殊的时候大概就是指的像昨天那种背黑锅送小命的时候。不过他跟伊卡洛斯相貌如此相似,难道……
卡戎在一间小木门前站定,打开房门后等着我进去。
“法比奥先生,我每天会在您起床后出现为您服务,每天日落之后消失,希望您能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与殿下的约定。”
我踏进房间,打开灯,卡戎关门正准备离去。
“那位少爷的全名是什么?”
在细小的缝隙间,卡戎微笑的看着我:“緒拉斯·西尔维奥。法比奥先生。”
3)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城堡里四处闲逛。走相同的小路,逛一样的花园;从正门走到后园,从左殿逛到右殿。但还是一无所获。
卡戎的影身还是早晨叫醒我,在日落时分又准时消失。
别以为我这么想老老实实的跟伊卡洛斯玩游戏,那是因为我根本就逃不出!到处都是巡逻的守卫,到处都是黑衣的随侍,有次在半夜想出去寻条小道,还给在走道里迷了路,等到天快亮了,也不知那影身从哪里冒了出来,还一副欠揍的表情问我怎么如此疲惫!
我算是受够了,与其自找麻烦,说不定找到手卷胜算更大一些。
不过,伊卡洛斯那小子是再也没见到了,听卡戎说,是为了祭祀宴做准备。
祭祀宴礼是一年一度的贵族盛宴,以西尔维奥为首的四大贵族首领将集聚一堂,对以后各家族共同发展的重要事宜进行商议。这次的祭祀宴,伊卡洛斯作为西尔维奥的下一任继承人将首次与各族统治者见面,自然不容小觑。
我倒是跟蕾伊那个小公主打过几次照面。
再见面的时候,她先是惊讶的盯着我看了好一阵,然后又顶着一张臭脸离开了。看来上次那句“让我待久一些”果然是反话。之后几次路过她身边,弯腰行礼时,还可以看到她对我不屑的翻了翻白眼——这么小的孩子就有阶级思想,真是非常可耻。
性子最好的緒拉斯是再也没见着了。估计伊卡小混账真把他给藏起来了。
上次卡戎给我说了他的全名之后,我呆在房间里愣了好大半天,然后扼腕叹息了整整一宿——唉,你说这么个大好青年怎么就姓“西尔维奥”了呢?
看他在这家里的地位如此受歧视,不知道是老西尔维奥和哪个婢女的私生子。只是可惜了那好人品,好样貌了。
我就这样在无聊和疲惫中度过了好几天,对找那副手卷也逐渐失去了兴趣。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不小心将那块在长廊里拾到的琉璃碎片落到了水杯中。
刚开始我还心疼了好大半天,正准备捞起来好好擦干净,却看见水杯上莫名升起了一些水光,烛火般跳跃着。
眼见形势不对,我便迅速熄灭了房间所有的灯光,还赶紧将窗帘拉拢,顿时,一片漆黑下唯剩那零星的光芒。只见它越发的扩散开来,最后形成了一张悬挂在空中的水幕。
幕布上是一位少年的脸。
十六岁的伊卡洛斯。比起现在稍微显得有些稚嫩,个子也矮了些许,虽然同样穿着奢华精致的衣服,却不是一副做作的谦卑或是傲慢无礼的样子。他的脸上带着一股倔强的傲气。
背景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杂草丛生,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阴影。
伊卡洛斯穿着一袭黑色的紧身长衣,皮革长靴,外面套着一件深红色的马夹,胸前依然别着那枚蛇形徽章。驰骋中,风吹起他的发梢,黑色的弧线跳着纷繁错杂的舞步。
突然他眼睛一亮,迅速抽出一支长箭,引弓射出。一道直线飞出,准确无误的射中了远处的一头麋鹿。可是鹿身上插着两支长箭,一支系着西尔维奥的红色长带,另一支系着绿色的长带。
从左侧疾驰来另一匹白马,骑在马上的是一位同样贵族打扮的少年,他穿着墨绿色的外衣,稍有些不满的看着伊卡洛斯:“我敢打赌是我的箭现先射中了它。”
伊卡洛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表情不甚变化,随即挥动马鞭转身离去。
少年在他身后轻蔑的笑起来:“没用的小伊卡不过是个只会拉着母亲的衣角哭鼻子的小孩子罢了。你那点丑事我可都知道……你和你那个见不得人的弟弟……”
一支长箭掠过那人的发梢,便止住了他剩下的话语。
伊卡洛斯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平静的骑着马离开了。
然后画面突转,一只巨大的黑熊正追着那个绿衣少年。慌乱的他已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满身都是尘土,脸上还有些许血迹,一路在坎坷的树林间逃亡。
突然身前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看上去有些弱小的身躯。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黑色的匕首。绿衣少年疯了一样的朝白衣人狂奔过去,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少年惊怔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也被吓得不能动弹。
突然一支长箭射入黑熊的背部,一会,又是数支长箭飞来。
黑熊身负重伤,却仍执意向绿衣少年扑去。
“啊——”一声惊叫划破森林上方的天空。
伊卡洛斯已飞奔过去,抽出腰间的匕首挡在了绿衣少年身上。
但黑熊的利爪却陷入他的肩窝,失去力气的手臂已无法取出插入黑熊体内的利刃。这时,白衣少年冲过来,将手中的短刀递进伊卡洛斯没受伤的左手中。
他抬脚踢在黑熊身上,然后用左手在黑熊的肩上反复抽扎。最后将那匕首完全抽出,用尽全力扎入了黑熊的左眼中。
几声咆哮,那头巨大的猛兽便倒在身后的树桩上,奄奄一息。
伊卡洛斯也向后倒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脸上沾染着扎入黑熊时喷出的血液,右臂也因为伤口而流血不止。
他费力的转过头,对着身后惊恐不已的绿衣少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怎么样,塞维里诺,这次可是我先打倒它的吧?”
他把视线朝左侧那个白衣少年身上移了一下,又回转头来,对着错愕的塞维里诺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伊卡洛斯的弟弟,对他最好放尊重点。”
然后他笑着侧过身,平躺在草丛中,抬头仰望着天空。
幕布前,面对着我的是他虚弱的微笑——黄昏的晚霞中,伊卡洛斯躺在一片刺目的鲜红里,放肆而倔强的笑着。
Chapter 6
“咚咚咚——”
一阵沉重的敲门声将我从画面中拉回现实。我赶忙将水杯中的琉璃碎片取出来放进口袋,再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
等我在房门前站定,整理好慌乱的表情打开大门时,看到的却是伊卡洛斯不耐烦的脸。
“难道你还要化好妆换完衣服之后才开门见客?埃多尔·法比奥,你真把自己当女人了?”
这小子,看我这一身狼狈的样子,像是“化好妆”,“换完衣服”了吗?见我一直不说话,他又继续说道:“明天黄昏,来我寝宫。”
“干嘛?”
“到时候再说。”
“不说我可不去。”
他认真的看着我,突然咧开嘴,张狂的笑起来:“埃多尔·法比奥先生,这里是西尔维奥的城堡,我随时都可以让你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败类!又威胁我!
正待发作,眼前忽然出现了那张在血泊中微笑的脸,虚弱而顽强的样子,就像末日垂死的花。心中一动,到嘴边的话却说不下去了。
“好,我明天过来。”
他稍稍怔了怔,想是没料到我会回答得如此爽快,然后只见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那个……”
伊卡洛斯转过身,惊异的看着我。
“没事。”
话一说完,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马上关上了房门,尴尬的站在门前涨红了脸。
2)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一宿。
虽然一直试图劝慰自己,那是因为伊卡小混账过去的记忆触动了我那颗冰冷冷的鳄鱼心,但是只要一想到自己那声焦急的“等一下”,就羞愧得想投河自尽。
漆黑的房间里,我碎碎念叨着,用棉被捂着脑袋,悔恨了整整一晚。
直到第二天卡戎站在我的床前,看着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我,不禁惊异的高声疾呼 “法比奥先生,是谁把您欺负成这副模样?”时,我才从“悔恨羞愧无地自容”的异常模式中调回正常。
收拾好行装,一切就绪,还要继续我跟他那无聊的躲猫猫找宝藏的游戏。空气如此清新,世界如此美好,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只是——
“法比奥先生,是不是殿下又欺负你了?”
“呃……这个……”
“虽然殿下是我的主人,但是有些时候他还是太任性了。虽然法比奥先生也确实太不懂分寸了,不过这也不能成为殿下随便欺负您的借口……”
“我……”
“虽然我是不赞成您当面顶撞他——因为那样您会伤得更惨——但是也不能任由他欺负。法比奥先生……”
“……”
好像没人跟我说过,影身会与原本性格相差这么多的?
之后我领着喋喋不休的卡戎在城堡里又转悠了几圈,还是一无所获。不过这样古老的堡垒里,怎么能连条密室小道都没有呢?于是从左殿开始摸索,百般艰辛之后,终于让我发现了通往密室的通道!
被石板遮盖住的,是一条漫长陡峭的石阶,蜿蜒着向地下伸展开去,就像匍匐的长蛇。
“终于被我发现了,哈哈哈哈!”我长叹几声,仰天长笑。
“法比奥先生,那是通往城堡监牢的道路。”
“监牢?”
心弦又被扣起,我竟然忘了她!
3)
一阵喋喋不休争论后,卡戎终于同意带我下去。
他在我身上施展了隐身术,然后便带着我穿过蜿蜒的石阶,通往地下最深处的囚所之狱。一路上寒冷潮湿,阴风阵阵。我艰难的跟在卡戎身后,注意着不被颠簸不平的道路绊倒。
“等下到了囚所,请您千万不要出声。”
“嗯。”
“我会向狱卒询问一些他们的近况,您不用太过担心。”
“嗯。”
“法比奥先生,请记住,殿下希望您在游戏期间不要使用卑鄙无耻下流低级的手段。”
“……”
前方亮起了些微的光,逐渐清晰的是一排阴森古老的石墙。惨淡的灰白色占据了整个视线,有些沉闷压抑的气氛。耳边是水流动的声音,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走得更近了一些,逐渐能听到些许人声。心被绳索拉紧般,竟开始害怕接下来会看到的景象。
突然,卡戎在一扇铁门前停了下来,一根根编织起这门栏的细柱被锈蚀得面目全非。他稍稍侧身示意我跟上,然后便慢慢走进了囚牢,挺直背脊,优雅如同绅士。
囚牢被分成许多间小屋,都是用铁柱围成的门栏。在最前面的地方放着三座十字的刑架,两端的绳索上还沾染着血迹。旁边的一个石座平台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最里面的壁炉里是一束熊熊燃烧的火焰。
乔万娜被关在靠近壁炉的那间囚室里。同室的还有其他两个女刺客,她们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些许伤痕。
只剩下了三个人,另外的一男一女看来已命丧黄泉。
卡戎一走进刑室,在岗的两位狱卒便立即跪下行礼:“大人。”
他抬手示意两人起身,然后装作轻描淡写的说道:“犯人审问的怎么样了?”
“是XS,大人。”
卡戎也不再说话,慢慢走向一座木椅,坐定,眼皮也不抬一下的看着地上的两个狱卒。
“此行共捕获六人,一人在宴会上当场死亡。在缴获的兵器中皆刻有‘被利剑刺穿的小蛇’样式的图案。但是从他们的密文指令来看,此次应共派出了七人,所以,还有一人可能已经逃脱了。”
唉,那“一人”也还没逃脱……
卡戎的视线往乔万娜那边扫了一下:“还有两人呢?”
“一人咬舌自尽,一人……”
“一人服毒。”另外一个较年轻的狱卒忙补充道。刚开始回答的那位小心翼翼的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大人,逃脱的那个刺客是否需要我们在城堡里进行搜查,以确保他已离开,不会对陛下以及各位殿下的生命造成威胁?”
“不用了。”卡戎眼神锁定在乔万娜身上,“他已经死了。”
居然咒我死!
我一个眼神扫过去,然后一脚踹在卡戎的小腿上,只见他稍微颤颤了,但仍然面不改色。
语罢,刑室那边却传来了哽咽的声音,接着变为低声的啜泣,到最后,乔万娜悲痛的声音愤然传来:“你们这群不得好死的狗杂种!!”
接着哭声越发低沉,从嘴里慢慢吐出一些不清楚的字句:“小埃多尔……都怪我……是我对不起你……”
再也忍不住,我快步走到那锈迹斑斑的栏柱前,凝视着那张悲伤的脸。她的眼里布满血丝,原本就已憔悴苍老的脸上画满了泪痕。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沾染过的血迹仿佛乱舞的落红。
突然好想伸手抚摸一下她的脸,微笑着告诉她,不要担心,我没事。
可是我却只能看着。只是看着她,什么事也做不了。
听有人说过,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是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流泪。
脑海里出现了一条灰暗肮脏的长街,蜷缩在巷尾处瑟瑟发抖的男孩,周围是遍地横置的尸体,四处逃窜的老鼠,还有铺天盖地的恐惧。一个蓝衣的妇人快步走到小巷尽头,从横布的血腥中抱起那个可怜的孩子,“不要怕,有我在。”她拍着他的头,低声安慰着。
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