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莲封-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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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转向孔怀虚等人道:“孔学士、柳佐史亦与我同去吧。”
孔怀虚与柳重荫自然应承。
“桃叶、六顺,你们先到蒹葭宫歇息吧。”宁葭向桃叶姐弟道。
二人应承,便有两名禁军上前领路,带他们前往蒹葭宫。
宁葭则与红萝、迟凛、孔怀虚、柳重荫同往崇清殿。
崇清殿上已聚集了许多文官武将,正在议论纷纷。
见宁葭走来,殿内肃静了片时。
宁葭径直朝蟠龙椅走去。
刚踏步上台阶,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正是丞相周挺。
“三公主,请在殿上,受臣等一拜。”周挺道。
红萝见状,便伸手去抓周挺左肩。
却被宁葭拦下。
宁葭便止步转身,见殿上所立新旧面孔中,便有靖王殷穆叙、岭王殷穆辰。
而迟家人早已被驰天帝流放边陲,并不在朝中了。
周挺率众文臣武将跪倒,口称:“三公主诛灭暴君,还浣月清和盛世,臣等感恩戴德,沐浴圣恩。”
“都起来吧。”宁葭道。
众人便起身来,周挺又道:“三公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四海归心、孽主已除,也该另择明主,以安天下。”
宁葭闻言,淡然笑道:“依周丞相之见,该择何人为主?”
“下官岂敢僭越,”周挺道,“文武众臣奏议,如今唯以靖王为长,理当为主。”
“可笑,”红萝哼道,“殷穆虞作孽之时,怎不见他踪影?”
周挺见了红萝妖艳、杀气之相,有些瑟缩,壮了壮胆,清了清嗓子,方又道:“这是浣月殷氏王朝,驰天皇帝虽然劣迹斑斑,但亦是殷家正统,如今朗乾先帝之大皇子、二皇子皆以即位之身崩逝,乃我浣月之大劫,相信靖王即位,必能为浣月扫清余孽、再造盛世。”
“三公主亦是殷家血脉,为何当不得这浣月之主?”红萝咄咄道。
“殷氏王朝自古岂有女子为王之理?”周挺道,又转向殿上众人道:“诸位,可是如此?”
众人皆附和道:“正是,从未有过。”
“是这样?”红萝望了望迟凛和孔怀虚道。
孔怀虚向她笑着点了点头。
“是这样。”迟凛亦无奈道。
一身男装的柳重荫摇头道:“就讨厌他们这副作死的样儿!”
宁葭扫了一回殿上众人,缓声道:“若我殷宁葭定要坐这蟠龙椅,该当如何?”
“女子即位,浣月必遭不详,万万不可!”以周挺为首,众朝臣皆跪道。
“皇叔,”殷宁葭向靖王道,“你可是要做这浣月之主?”
殷穆叙望了望跪倒的众臣,向宁葭拱手道:“这都是文武朝臣错爱,宁葭,皇叔我是却之不恭啊。”
“是吗?”宁葭望着他道。
“宁葭,皇叔自幼看你长大,日后,你仍是浣月公主,皇叔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的。”殷穆叙道。
“宁葭,我替你杀了他!”红萝喝了一声道,一把五尺长的红镰已握在手中,便要向殷穆叙劈去。
殷穆叙见状,立刻吓得面如土色。
殿上众臣亦是惊呼四窜。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252章 弦月西楼
☆、祭坟茔心伤无地
“红萝姐姐,他是我的皇叔,不能杀。”宁葭忙拦下红萝道。
“那我就替你杀了这不长眼光长尖牙的贼丞相。”红萝道。
“他是浣月之臣,当然也不能杀。”宁葭道。
“他们这么难为你,怎么不能杀?”红萝蹙眉道。
“战事已经结束了,我不想再看见谁枉送性命。”宁葭道。
“这朝堂还不如沙场爽快,真是麻烦!”红萝怒声道,收了红镰。
殷穆叙等见她手中已无利器,又听宁葭之劝,又壮起胆来。
“宁葭,”殷穆叙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你可还住你的蒹葭宫,若是不喜欢,皇叔再给你另造新宫,选最好的工匠,造一个举世无双的宫殿。”
“不必了,我还住蒹葭宫便可。”宁葭道。
“你不必跟皇叔客气,想要什么尽管说。”殷穆叙道,“现如今御风、明丹皆是我浣月之土,你要什么没有?”
宁葭闻言,深蹙眉头,沉声道:“不必了,我先回宫。”
说罢,果然下了台阶,向殿外走去。
众臣便弯腰恭送。
“三日之后,便是新皇即位大典,还请三公主务必来殿一贺。”周挺道。
“女子可以参加即位大典吗?”宁葭回身问道。
“按浣月之礼,自是不可,不过宁葭你于国有功,皇叔特准你参加大典。”殷穆叙向她笑道。
“那就多谢了。”宁葭亦向他笑道。
宁葭带着红萝等径直向蒹葭宫回转。
远远已望见两扇大红宫门。
还似从前熟悉的样子,似乎从未曾改变什么。
渐渐走得近了,只觉门内一片静寂,再不闻从前那个爱聒噪的宫女的声音,亦再不见从前进出这宫门的许多熟悉的身影……
终究,都已经不同了。
推开大红宫门,花苑中杂草已长得高了。
那一株高高的海棠,还立在墙边,随风摇动着满枝青叶。
甬道尽头,梨花门一如从前。
迟凛望着凝神不语的宁葭,轻声道:“怎么不走了?”
“这里、也变了很多吧……”宁葭道。
“是啊,变了很多……”迟凛道。
梨花门忽然打开来,六顺和桃叶自门内走出。
六顺已兴奋地跑了过来,大声道:“小棠姐姐,这就是你住的宫殿吗?真是太漂亮了!”
“漂亮吗?”宁葭笑道,“比六顺的家如何?”
“自然比六顺的家里漂亮多了。”六顺道。
“六顺,以后要叫三公主,知道了吗?”桃叶走来拉过六顺道。
“桃叶,为何又要改口?”宁葭道。
“在皇宫里还这么没规矩,怕给三公主添了麻烦,那可怎么好?”桃叶道。
“皇宫也好,启州也好,我还是我,就如从前一样即好。”宁葭道。
“这、合适吗?”桃叶犹豫道。
“桃叶,在你心里,我是三公主,还是小棠姐姐?”宁葭道。
“都、都是。”桃叶顿道。
“都是?”宁葭笑道,“那我就选小棠姐姐吧。”
“你选?”桃叶奇道。
“对,我选了这个,那现在就是二对一,三公主输了,小棠姐姐赢了。”宁葭道。
“我也选小棠姐姐,现在是三对一了。”六顺拍手笑道。
“好吧,小棠姐姐。”桃叶亦笑道。
众人进得梨花门,屋内显得有些杂乱,但并无灰尘。
桃叶已将屋内大致收拾了一番,总算还能看得过去了。
宁葭初初回转,此宫空关已久,尚无人来打扫。
屋中那扇海棠盛开的屏风,迤逦如前。
虽蒙了些灰尘,但艳丽之姿尚可窥见一般。
宁葭等尚未曾言语,柳重荫先耐不住性子,道:“将军,难道真的要让你那个皇叔坐了蟠龙椅吗?”
“文武朝臣说得并非无礼,浣月自古并无女子即位之理。”宁葭道。
“可你在启州可是做了墨仁府的主帅!”柳重荫道。
“战时非常,自然有些不同。”宁葭道。
“那这么说,女子就一无用处了吗?”柳重荫道。
“若女子有用,你还须每日着男装吗?”孔怀虚在旁道。
“我、我就是不想一世做个无用之人,才着这男装的,先生难道不知道吗?”柳重荫道。
“我知道,要不要我再送你两身?”孔怀虚笑道。
“先生不要存心呕我。”柳重荫道。
又转向宁葭道:“将军,你可是我们女子中的豪杰,是我柳重荫佩服的人,你文才武略,哪一点不比你那个皇叔强?何况,斗倒青龙恶皇帝,将军可是头功,他算什么,怎么能跟将军争这皇位?”
“问题是,如今朝臣们皆推靖王为皇。”孔怀虚摇头道。
“都是些糊涂虫!”柳重荫道,“要是让靖王即了位,浣月恐怕比恶皇帝的时候还要糟糕!”
“何以见得?”孔怀虚道。
“恶皇帝好歹是为了浣月打江山,你没看靖王刚才的样子,还没即位已经奢靡妄想了,他要真做了皇帝,地皮还不被他刮掉三尺?比之启州,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柳重荫道。
“柳小姐既然跟了三公主,自然会有门好亲事,便是刮亦刮不到你和夫家,大可不必忧虑。”孔怀虚道。
“先生,我拿你当正经人,你可别总这么消遣我。”柳重荫道,“要是先生真心这样想,从前先生在学堂上所解之书,岂不都是信口雌黄了吗?”
“孔某只是替你谋算,怎么还翻起旧账来了?”孔怀虚摇头笑道。
“将军,”柳重荫向宁葭道,“你可也愿启州之事重来?”
“自然不能。”宁葭道。
“从前我以为虽然随先生听解得以开豁,恐怕今生却要虚度了,不想浣月竟有此大变,将军败了恶龙,必然是天意要兴浣月,”柳重荫道,“如今便是时机,将军,可千万不能退让啊!女子能不能坐这皇位,全凭将军一念。”
“我便是想坐,如何能坐得?”宁葭笑道。
柳重荫闻她此问,一时语塞,望向孔怀虚,道:“先生,你也该给拿个主意才好。”
宁葭亦望向孔怀虚笑道:“当日孔学士曾言,无人能与我争这天下,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啊。”
孔怀虚大笑两声,道:“只一个周挺、一个殷穆叙,又岂是将军的对手?不过是将军一念为仁,给他们一条生路罢了。”
“如今这般情势,孔学士可有何好计策?”宁葭正色道。
“今日朝堂之上,并不见怀化大将军费横,或者,可去寻他一寻。”孔怀虚道。
“正是,并未见他来。”宁葭点头道,“若有他支持,此事或可成得。孔学士怎地也识得他吗?”
“从前游学之时,曾见过几次。”孔怀虚道。
“怀化大将军官拜一品,若得他出面,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柳重荫喜道,“事不宜迟,现在便去吧!”
“且不急,”宁葭道,“我还有一事未了。”
“何事?”柳重荫道。
“出宫。”宁葭道,面色凝重,起身向梨花门外走去。
众人便要随她走出,宁葭回身道:“迟凛,红萝姐姐,你们陪我去就好了。”
孔怀虚便拉住正朝外走的柳重荫,桃叶则拽住了六顺。
宁葭独与迟凛、红萝二人出门而去。
三人乘了小桀子,宁葭默然不语。
“要去哪儿?”红萝道。
“迟凛,父皇、娘亲、大哥他们、葬在哪儿,你知道的吧?”宁葭缓声道。
“嗯。”迟凛只轻声应道。
小桀子载着三人,来至净月城外一处空山之中,在两座坟前落下。
当日,驰天帝将永平帝并嫔妃、子女皆埋在此处,并未将他们送入皇陵之中。
其他宫人则另做一穴,亦在近处。
宁葭并未带得香烛供奉,只在坟前跪下。
迟凛亦与她同跪。
红萝自立身一旁。
宁葭叩头至地,泪涌难禁。
迟凛在旁扶住她,亦是泪流不止。
然而,此时伤心,无以解得,两人只并跪共哭。
红萝见宁葭伤心,不觉亦是惨然。
“娘亲、父皇,宁葭、来晚了……”宁葭哭道。
迟凛亦是面色惨然,伤心难抑。
“邺妃,从前之事,并与娘亲无干,还望你们能在那一头好好相处……”宁葭哭道。
“他们、都会好的……”迟凛安慰道。
“大哥从来最护宁葭,可惜,宁葭连你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宁葭又哭道,“弟弟、妹妹、他们还那么小……”
宁葭絮叨起种种旧事,伤心难抑,哭泣不止,迟凛在旁轻声安慰。
宁葭忽然望着迟凛,道:“要不是幽绝救了你,我是连你也见不到了……”
“没想到竟然是他救了我,这都是榆儿她……”迟凛说至此处,忽然住了声。
宁葭闻得‘榆儿’两字,果然泪水又再汹涌而出。
“榆儿她、我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宁葭哭道,“她不该、不该就这样走的……”
她愈哭愈伤心,仿佛几世的泪水都要在此时流干似的。
便是榆儿离去时,她亦未曾落过泪。
这一切已经压在她心中太久、太久了。
迟凛便不再劝她,任凭她哭个畅快。
红萝亦在旁默默地望着她。
宁葭哭得好一会儿,渐渐止住了哭声。
与迟凛在坟前恭恭敬敬地叩了头,道:“父皇一生辛劳,却未能换得浣月安宁,宁葭不知是否能做到,就请父皇在天之灵,保佑浣月百姓安乐吧。”
当日夜间,宁葭与迟凛、红萝悄然来至怀化将军府。
费横整冠出迎。
宁葭在正位坐定,向费横道:“费将军,今日朝中议事,怎么不见费将军在朝?”
费横闻言,跪奏道:“费某偶抱小恙,在家中歇息。三公主归朝,未能迎接,望请恕罪。”
“原来如此,”宁葭道,“如今身体可好些吗?”
“多谢三公主垂询,已好多了。”费横道。
“那便好了。”宁葭道,“不过,可惜今日朝中议了一件大事,费将军未能听得。”
“有这等事?”费横道。
“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宁葭道,“如今浣月主位空悬,靖王皇叔三日后便要即位为皇。”
宁葭说罢,静然望着费横。
“靖王乃朗乾先帝三子,如今便是最长,由他继承大统,自是合情合理。”费横道。
“费将军,”宁葭望着费横,缓缓立起身来道,“若说我殷宁葭要坐这蟠龙椅,你以为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253章 弦月西楼
☆、争蟠龙处处玄机
“三公主、果作此想吗?”费横亦抬头望向宁葭道。
“正是。”宁葭道。
“那、就是浣月之福。”费横道。
“这么说、费将军你、并不反对吗?”宁葭奇道。
“浣月国自古并无女子为王,皆因女子养在深闺,俭养工德,不识国道律规,是以如此。”费横道,“越天城外青龙一战,三公主破去青龙封印,还浣月以安,还天下以和,正是王者所为,自然当得此尊。”
“既然如此,”宁葭望着他道,“他日朝前,费将军可愿与众臣为抗,拥我殷宁葭为王吗?”
“三公主有令,费横不敢不从。”费横道。
“你、可有何事要我为你做吗?”宁葭道。
“不敢妄求。”费横道。
“好,你之心意,我已知晓,就仰仗费将军了。”宁葭道。
“岂敢。”费横应道。
宁葭便与迟凛、红萝出门回转蒹葭宫。
“没想到费将军他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迟凛道。
“此人可是使诈?”红萝道。
宁葭默然一回,忽道:“去天外泉。”
“天外泉?”迟凛道,“此时已夜深,早已关了门了。”
“幽绝走前,曾留给我一张纸。”宁葭道。
“一张纸?”迟凛道,“便是与玉印一同给的那张吗?”
“嗯,”宁葭点了点头道,“上写‘天外泉知天下事’。”
“这是何意?”红萝道。
“皇伯父深居驰天庄,却能知天下之事,恐怕就是这天外泉的功劳了。”宁葭道。
“原来如此。”红萝、迟凛点头道。
“她既是你皇伯父的手下,恐怕……”迟凛道。
“幽绝既然留下此物,或许自有他之深意,便去看看,亦无妨。”宁葭道。
三人在天外泉院内落下。
此时三更已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