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臣-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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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说，尹总管说是事关您一位故人的事。”听到故人这两个字，宫南絮的眸光立刻闪了一下，下一刻便将小皇子放到无双手里，“你好好哄着他。”匆匆嘱咐完一句，便走出寝宫。
　　“尹总管在哪？”
　　她站在寝宫门口，问那位公公。
　　“在御书房门口，娘娘赶紧随奴才去一趟。”那个宫人也不敢耽搁，只觉得尹兆平吩咐他的是急事，便急急带着宫南絮赶过去。
　　宫南絮赶过去时，正好看到他在御书房外面来回踱步，整个人看起来焦虑得很。
　　“娘娘，您赶紧进去跟皇上求求情吧。”宫南絮还没走到他面前，他便迫不及待抬步上前跟她说道。
　　“尹总管，皇上他是不是知道。。。”宫南絮拧紧双眉，话还没问完尹兆平便点点头，“您进去求求情，兴许还来得及。”
　　经过了这段日子，尹兆平深知，不能再让慕容暄这么一错再错下去。如今能劝得动他的，只有宫南絮。
　　宫南絮的双手绞在一起，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看到那名暗卫从里面走出来，她睨了他一眼，俩人对视之时，她看到了他眸中的杀气。她不再犹豫，抬脚走进御书房。
　　突然见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慕容暄怔了一下，尔后想到是凌暮时的事，没过多久便回过神来，“也只有他的事，才能让你这么及时的出现在朕面前。”
　　他靠着椅背，将‘及时’两个字咬得极重。
　　宫南絮沉重的呼吸着，没开口说话，便先“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低下头，额头重重磕到地上，连磕了三下。
　　“你，你这是做什么？！”
　　以为会在他面前十分硬气的慕容暄，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当即有些慌了，身子往前倾了一些。
　　宫南絮以手撑地，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她的额头上已经能看见浮现出来的淤青，“这三个响头，是阿絮感谢殿下当年的救命之恩的。”她说完，便又低下头去，连磕了三个。
　　这一回，磕得更重。
　　再抬起头时，额角上已经有血溜下来，顺着她的眉心一直往下流，滴落到地上，“这三个响头，是阿絮替凌大哥感谢殿下当年的救命之恩的。”她使力，咽下喉间的干涩。
　　慕容暄的眸光中有泪光涌上来，双手一点点紧握成拳，直到最后紧紧攥着。
　　“您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我们这辈子都没有忘记过。当初我和凌大哥确实都背叛过您，也受到了该受的惩罚，我们沦落成今日的这副模样，也只能是怪我们自己。
　　我承认，我的心里确实对您有气，怪您铲除了朱雀堂，怪您让凌大哥和东方姑娘阴阳相隔，怪您将我从漠北骗回来。可是，既然凌大哥如今还活在世上，阿絮能不能恳求您，这一回就放过凌大哥。。。”
　　她的泪光一直在双眸中打转，没有掉落下来。
　　“他受到的惩罚已经够多的了，如今只剩下这一条命，只剩下这一条命。。。”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身子也躬成了一团。
　　看着她这副样子，慕容暄的心在颤抖，她声音里的无助和恳求，突然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给她过她想要的安定感。
　　若是真的相信一个人，又怎会在他面前怕成这样，卑微到要靠这样的方式来求他。
　　那一刻，她身上的光芒已经被他悉数踩碎，碎成一团碎渣。
　　他站起身子，朝她慢慢走去，他的影子将地上躬成一团的身子覆盖住。尔后他慢慢蹲下身子，将那个还在颤抖的身子紧紧抱着，“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谢谢您。。。”
　　被他抱着的宫南絮用嘴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背，声音里带着哽咽和无尽的感激。
　　那名暗卫调来十几名身手精湛的暗卫要赶去凌暮时住下的那处宅院时，尹兆平突然来到他面前，“皇上说了，宅院那边的人都不许动。”
　　“可是方才皇上他不是说。。。”
　　那名暗卫张了张口，慕容暄方才才刚允诺他，若是能拿下凌暮时的人头，禁军统领的位置就是他的了，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快。
　　“皇上的话，你还敢质疑吗？”
　　尹兆平威胁他一声，那名暗卫当即低下头去，不敢再开口说话。
　　那天夜里宫南絮是怎么回到行云宫的她已经忘了，只记得无双在见到她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时，当即被吓得大叫了一声。
　　她将宫南絮脸上的血迹擦掉，替她将伤口包扎好。宫南絮一句话也没说，倒头便睡了过去。
　　一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她累得很。
　　无双替她掖好被子，看了她一眼后便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尹兆平去传下慕容暄的命令，再回到御书房时，宫南絮已经从御书房中离开了。
　　地上还残留着几滴血迹。
　　她没有让慕容暄替她擦拭血痕，自己带着那张可怖的脸一步步走回的行云宫。
　　尹兆平看着慕容暄这副面色沉重的样子，嘴角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第二日，小殿下想要找慕容暄陪他去玩，尹兆平却说他还躺在龙榻上，今日的早朝也没去上。
　　小殿下便问他，“父皇是不是又生病了？”
　　尹兆平摇了摇头，“皇上没生病，只是没什么心情陪小殿下去玩，小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小殿下扬着脸，有些想不通，但今日铁定是见不到慕容暄了，他便转道去了行云宫，谁知道行云宫宫南絮也是一样。
　　无双对他说道：“娘娘今日心情不佳，小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往前走便自言自语道：“怎的两个人都心情不佳。。。”
　　宋音离见他垂头丧气地从外面走进来，当即开口问他，“邺儿怎么了？怎的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母后，邺儿去找父皇，尹总管说他心情不佳，让邺儿先回来。去找姨娘和二弟，无双姐姐也说姨娘心情不佳，让邺儿先回来。”他显得有些委屈。
　　宋音离的眸光闪了一下，捏了一把他的小脸，“那今日母后陪你出去玩，好吗？”
　　“好！”
　　他脸上的阴霾顿时尽数褪去，逗得宋音离笑出声来。
　　宋音离陪着小殿下去到御花园时，恰巧碰到带着小皇子出来散心的奶娘，宫南絮今日的心情不好，但没有将小皇子和她一般闷在行云宫里。
　　偶然碰到小皇子的小殿下十分高兴，立刻朝奶娘跑了过去。奶娘也知道两位娘娘在后宫中的关系，想带着小皇子先回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小皇子抱着奶娘的腿，“奶娘，你让我教一下二弟走路。”奶娘一听，只好让他带着。
　　宋音离也来到他们身旁，她从未这么近距离的好好看过小皇子，此刻一看才发现他那双眼睛像极了宫南絮，眸光里藏着一抹凌厉。
　　不过看得出来，他十分爱跟小殿下玩，小殿下方从奶娘手里牵过他的手，他便叫个不停，开心得不得了。
　　带着他走了几圈，小殿下便撒手不管了，他急急让宋音离过来接手，“邺儿累了。”他撒娇道。
　　宋音离摇了摇头，从他手里接过小皇子，小孩子刚学走路，精力比平时旺盛了一些，走了许久都不觉得累。
　　宋音离以为，她会十分讨厌宫南絮的孩子，可是此刻一接触，觉得这就是另一个小殿下，可人得很。
　　最后，奶娘要从她手里接过小皇子，将他带回行云宫时，她倒是有些舍不得起来。
　　“母后也很喜欢二弟吧？”看到她这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小殿下仰起小脸问她。
　　“他真是跟你一样乖巧。”
　　宋音离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道。
　　“我就说了，母后一定也会很喜欢二弟的。”他们母子俩一边说着，一边牵着手回华霜殿。
　　“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从软榻上下来的宫南絮，看着天要黑了奶娘才将小皇子抱回来，开口问了她一声。
　　奶娘支支吾吾的，没有开口回她。
　　“怎么了？”
　　她看出奶娘脸上的不对劲，又问了一遍。
　　“今日在御花园碰到了皇后娘娘和小殿下，他们二人带着小皇子玩了许久，所以老奴才带着小皇子回来晚了。”
　　宫南絮抚着小皇子后脑勺的手停了一下，看着她紧张地问道：“那皇后娘娘可有为难你们？”
　　“回禀娘娘，皇后娘娘她没有为难我们，她跟小皇子玩得极好，一直在教他学走路。”
　　奶娘低垂着头，如实回道。
　　如此，宫南絮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了下去。
　　慕容暄虽然再追究凌暮时的事，可是亦不能让他再随便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至少他的后半生都得在背着已经死去的名讳过着了。
　　冷青梧将这个消息告诉凌暮时时，他的脸上全是骇色，和冷青梧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表现出来的神色一模一样。
　　这个消息，是尹兆平告诉冷青梧的。那名暗卫，后来被他调出了宫外。
　　“为难小七了。”
　　凌暮时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宫南絮救了他。不然此刻的他，怕是真的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既然她救了你这条命，你就该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她。”冷青梧转着杯沿，劝他一句。
　　“徒儿记下了。”
　　凌暮时心里也清楚，他们都帮了自己很大的忙，不辜负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活着。
　　一个月之后，慕容暄来到行云宫里，小皇子不用别人扶着，已经能自己独立行走了。
　　见到这个身穿明黄色锦袍的人，他抬起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却叫不出名字来，他太久没见到慕容暄了，已经忘了他是谁了。
　　慕容暄蹲下身子，将他从地上抱起来，开口说道：“叫父皇，叫父皇。”他将自己的口型对着他，想让他叫出声来。
　　小皇子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宫南絮急忙从寝宫里面跑出来，见到慕容暄正抱着小皇子，身子僵了一下尔后便走过去将小皇子从他手里抱过来，“箫儿怎么了？”她柔声问他。
　　小皇子只哭着，却什么都不说。
　　“皇上，阿絮先将他带进去。”她的语气不急不缓，但是能够听得出来，对他的态度比之前好了一些。
　　慕容暄点了一下头。
　　果不其然，她刚抱着他进去没多久，他的哭声便停了下来。慕容暄走进去时，看到他正在吃宫南絮给他剥好的荔枝，小家伙正在吸允汁水。
　　嘴里有了吃的，慕容暄走进来时他的目光只一转不转的停留在他身上，也不哭闹了。
　　“他爱吃这个？”
　　慕容暄坐在他们母子身旁，看着宫南絮剥好的这一小碟荔枝。
　　“嗯，上次从岭南进贡过来一些，我剥了一个让他尝尝鲜，谁知他却爱吃得很。”宫南絮无奈地说道。
　　“这东西不能多吃，你还是让他少吃。”他从书上看到过，荔枝热气，吃多了容易上火。
　　“阿絮知道。”
　　宫南絮应承下来，所以她没敢给他剥多，只剥了这一小碟。
　　“母妃，箫儿还要。”
　　小皇子吃完一个，又伸出小手指了一下眼前那碟荔枝，声音软糯可人。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慕容暄只觉得心里软了一片，双眸中也闪着惊诧，这几个月不见，没想到他不但学会走路，也学会说话了。若不是今日过来，他想是都不会知道。
　　“母妃这就给你拿。”
　　宫南絮给他擦了擦残留在嘴角边上的汁水，又给他拿了一个。他一直吸着汁水，看着慕容暄，让慕容暄不自觉勾起唇角。
　　等到小皇子将荔枝吃完，奶娘将他抱下去后，她看向慕容暄问，“皇上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其实自从他没有再追究凌暮时的事之后，宫南絮对他的气便慢慢消了，但是慕容暄也没有来到过她的行云宫，直到今日。
　　“朕来是想要问问你，这么久过去了，你当初的想法有没有变？”慕容暄凝着她，将自己今日到这来目的跟她说出来。
　　宫南絮愣了一下，她以为他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摇了摇头，“没有变。”与当初的答案一样。
　　慕容暄的心底一颤，他抓着杯盏的手跟着抖了一下，喉结动了动，“那好，朕答应你。”声音里，带着极浓的苦涩感。
　　尔后，便站起身子，出了寝宫的门。
　　宫南絮抬起头看着他那道离去的背影，心底突然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让她觉得有些疼。
　　那道身影，从她八岁那年就出现在她凌厉的双眸里，直到如今，十六年过去了。
　　他在她身上倾注自己全部的精力，她对他付出自己所有的真心，到头来，两个人却变成两条不再相交的线。
　　夜深了，慕容暄一直站在长央殿的殿宇外，久久都不愿走进殿内。
　　“皇上，您真的决定了吗？”
　　尹兆平站在他身后，开口问他。
　　
　　
　　
　　
　　
　　
　　
　　
　　
　　
　　
　　
　　


　　第一百二十章：道别
　　
　　
　　“决定了。”
　　慕容暄缓缓开口，话里听不出悲喜。尹兆平只觉得看着他这道身影愈发觉得落寞，心中的疼惜愈发浓郁。
　　宫南絮亦是在寝宫中坐了一整夜，她没有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慕容暄还会答应她的条件。
　　无双守在宫门外，看着里面那道守着烛光的身影，亦是深深叹了一声气。慕容暄答应宫南絮的条件是一件好事，可是无双却觉得两个生活在一起这么久的人突然要分开，始终是不是一件喜事。
　　直到天微微亮，宫南絮才回到软榻上躺下。无双从外面走进来，替她灭掉还在燃着的烛火。
　　慕容暄上完早朝，便来到行云宫里，想来看看行云宫里的状况，宫南絮是不是迫不及待要走。
　　他去到那时才知道，宫南絮还躺在软榻上睡着，无双跟他说，“娘娘天微微亮方才躺下。”
　　小皇子已经醒过来了，她正在抱着。
　　“那好，朕来带着箫儿，在这等她醒过来。”他从无双手里接过慕容箫，坐到亭子里。
　　亭子前面的鱼池里不停有鱼在来回蹦着，方才还心不在焉一直在扭头看慕容暄的小皇子，没过多久便被鱼池里的鱼吸引住了，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鱼池里的鱼看。
　　尹兆平拿来一盅鱼食，慕容暄将鱼食抛进鱼池里，鱼池里面的鱼顷刻间朝鱼食涌去，一瞬间便抢夺而光。
　　奔涌而上的鱼将小皇子吓到了，他的身子抖了一下，整个人定定的看着那些鱼，嘴里也不发出任何声音。
　　等慕容暄再将鱼食抛进去时，他便放声大喊起来，小小的身子兴奋得很，双手一直在欢舞着。
　　慕容暄低下头看着他这副高兴的样子，长长的眼睫毛也随了宫南絮的，此刻正在来回动着。
　　宫南絮还未完全醒过来，便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似是慕容暄的声音，还有小皇子的笑声。
　　她睁开眼睛，缓缓从软榻上起来，披上一件外衫后下了软榻。无双一直站在寝宫外，不知道此刻的宫南絮已经自己穿好衣裳走出来了。
　　待她走到自己面前，无双才反应回来，急忙唤了一声，“娘娘。”宫南絮伸出手去，示意她不要叫得太大声。
　　此刻已是午后，午后的光线蒙上了一层金黄色，将那座亭子笼罩住。她站在回廊上，看着慕容暄抱着小皇子的身影，他的身影已经不似以前那般硕长，带上了岁月的痕迹。
　　“会叫父皇吗？”他低下头，小心翼翼问着小皇子。
　　小皇子侧过头，没有开口回他，只想看鱼池中的鱼。慕容暄问了两遍之后，见他没了兴致便不敢再问。
　　在鱼池前站了许久，慕容暄才转过身子来，看到已经醒过来站在回廊上凝着他们的宫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