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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阿梨-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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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梨还惦记着小结巴母子,怕他们过不好年,便将食材另留出了一份,让薛延给送去。
  冬日天黑得早,几乎夜色刚至,爆竹声便就噼里啪啦地响起来了,小孩子又怕又兴奋,捂着耳朵大声尖叫,远处的狗都被吵得狂吠起来。年夜饭前要放爆竹,这是陇县传统,寓意驱邪避害,来年团圆幸福。
  阿梨听不见,薛延特意选了彩色焰火,点燃后带着白白的尾巴窜上天,而后在漆黑夜幕上炸成一朵漂亮的花。
  不止有他们一家买了烟花,没过多一会,整个黑夜都被点亮了,五颜六色,漂亮非常。院门口的小巷子里,几个小孩子拿着焰火棒跑来跑去,嘻嘻哈哈闹成一片。薛延把阿梨圈在外衣里头,环着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直到耳朵都冻得发红了,才舍得进屋。
  冯氏已经将一桌子的菜都摆好了,看他们俩哆哆嗦嗦地跑进来,不由嗔怪道,“都成了亲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孩子脾性,在外头站那么久,也不嫌冷。”
  薛延拿手捂着阿梨耳朵给她取暖,咧嘴笑道,“过年嘛,外头热闹,就想看看。”
  冯氏拉着阿梨到自己怀里,搓搓她通红的脸颊,有些心疼,“你自己疯就算了,带上我们阿梨做什么,她又不像你那样皮实,万一冻病了可怎么办。”
  薛延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在一边坐着,直到冯氏出去了,才敢对着阿梨抱怨,“是不是老人年纪大了,都会变得啰嗦?”
  阿梨坐在炕沿上,两只腿晃晃悠悠地,歪头道,“我要和阿嬷告状,你背后说她啰嗦。”
  薛延瞪着眼睛威胁,“不许!”
  阿梨鼓鼓嘴,小声道,“就许!”
  薛延“嘶”了声,挽了袖子过去挠她痒痒,嘴里念叨着,“胆儿肥了,还敢告我黑状,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梨怕痒,一个劲儿往后躲,但被薛延钳制住,动弹不得,眼里都笑出了泪。
  阿黄乖乖巧巧趴在一边,耷拉着耳朵看他们闹,打了个小哈欠。
  又过一会,冯氏取了温好的酒回来,年夜饭总算开始。
  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荤素俱有,色香俱全,冯氏笑盈盈道,“今个高兴,便就都喝一杯。”
  阿梨猫儿一样靠在薛延肩膀上,眼睛亮亮的,答好。
  而酒才刚斟上,杯子举起来,还没喝上一口呢,外头便就传来一阵急匆匆脚步声,随后是胡安和急切的声音,“薛延,薛延!”他裹着大氅掀了帘子钻进来,对上一桌子菜,还有薛延似笑非笑的眼,愣了下,不好意思道,“啊……吃着呢啊?”
  冯氏回头过去,欣喜道,“哟,小胡怎么不在家里过年,跑这来了?”她往里挪了个位置,招呼着,“快坐下吃些。”
  胡安和神色尴尬,小声辩解道,“我这次不是掐着饭点来的,真不是!”
  阿梨和冯氏对视一眼,俱都笑起来。
  胡安和见没人相信他,有些丧气垂下脑袋,也不说话了。
  薛延放下杯子,问,“你刚才急急忙忙的,是出什么事儿了?”
  闻言,胡安和这才想起来此行目的是什么,他眉梢一扬,欣喜道,“刚才年夜饭,付禄远和侯才良他俩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儿打起来了!”


第61章 章六十一
  屋里太热; 胡安和把外衣脱下来搭到椅背上; 又蹭到炕沿坐好,绘声绘色将当时经过给讲了一遍。
  “今个早上时候,侯才良从永定回来; 带着两斤西湖龙井去给付禄远拜年; 正巧还有个捕头也在,将整个过程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捕头说; 最开始; 这两人之间还没怎么,仍旧和和气气的; 相谈甚欢的样子,但中午吃饭,大家一起喝了点酒,付禄远就憋不住了; 阴阳怪气地说了侯才良几句,指桑骂槐的; 反正挺难听。侯才良也听出来了,但他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忍着,他心里憋着气,就一杯一杯喝酒; 付禄远瞧见,‘哟’了一声,又骂; ‘侯大人不是家缠万贯嘛,怎么还到我这蹭吃蹭喝,难为我这家酿米酒还能入了您的眼!’”
  胡安和表情生动,一嗔一怒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薛延饶有兴味地听着,往嘴里夹了块锅包肉。
  胡安和一拍大腿,继续道,“侯才良也喝多了,听着这话,就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了,磕磕绊绊顶了一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了。据那个捕头说,付禄远当时就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手指着侯才良鼻子噼里啪啦骂了一大通,脸都憋红了,大概就是说他忘恩负义,没脸没皮,贪赃枉法,迟早要死全家的。”
  薛延乐了,剥了颗盐水花生喂到阿梨嘴里,笑道,“贪赃枉法,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胡安和眉飞色舞道,“侯才良和你想的一样!他许是被气糊涂了,也没管还有外人在场,也推了凳子站起来,回骂付禄远,说他阴险狡诈,污人名声,不知羞耻的事他做的多了,要死全家也是付禄远先死。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针锋相对,把对方先前那点腌臜事都给抖了出来,谁也不让谁,然后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桌上菜泼了一地,把付夫人都给吓哭了。那个捕头上去拦,被侯才良反手一巴掌扇肿了脸。”
  薛延兴致勃勃,问,“然后呢?”
  胡安和喝了口汤,憋笑道,“然后侯才良打红了眼,拿着酒坛子就把付禄远给开了瓢,付禄远一大把年纪了,又急又气,一个没撑住就抽抽过去了,摔在地上不省人事。姜大夫过去看,说是中风偏瘫,以后能不能说话都是个问题。付夫人捂着心口哎哟哎哟叫唤了半天,最后命家丁将侯才良给绑了,报了官,侯才良现在还一身血的在牢里蹲着吃馒头呢。”
  薛延笑得不能自已,低声道,“狗咬狗,一嘴毛。”
  胡安和“啧”了声,伸手拿了个盛满酒的杯子,叹道,“这年过的,真是舒爽!”
  薛延本还笑着,看着他动作就拉下脸,一把将酒杯抢过来,不满道,“这我们阿梨的,你要是想喝就自己去厨房取。”
  胡安和眼睛一瞪,拍着桌子骂,“薛延啊薛延,抠死你算了!”
  薛延凉凉道,“这和抠有什么关系。”
  胡安和噎了一下,又道,“我是客人,哪有要客人亲自动手的道理!”
  薛延垂着眼睛给阿梨剥鱼,看也不看他,“客人,谁求着你来的吗?”
  “……”胡安和翻了个白眼,到了最后还是自己去取了碗筷,吃了小半锅的饭,吃饱喝足,临走时又打包了两个红烧蹄膀。
  薛延看着他晃晃悠悠的嘚瑟样子,差点一脚踹过去,阿梨笑着拉住他,“大过年的,别动粗,咱又不差那点吃的。”
  胡安和摸着肚子打了个嗝,很高兴道,“你看看我们小梨花,多体贴,多可爱,薛延你不要总是那样粗鲁。”
  薛延被他气得脑子疼,随手抓了本书丢过去,砸到胡安和脚边。胡安和捡起来看看,瞧着里头内容不错,干脆连书也塞进怀里,一并带走了。
  阿梨和冯氏看得直笑,薛延揉着额角,恨恨地骂,“这狗东西!”
  年夜饭吃过后时间还早,外头爆竹声一响接着一响,热闹得很,薛延带着阿梨出去逛。夜里风凉,冯氏把压箱底的厚棉靴给找出来,非要阿梨穿上,黑黢黢的面料,瞧着肥大臃肿,像条小船。靴子是纯棉做的,还没被穿过,踩上去毛茸茸软乎乎,鞋底也厚,阿梨本来只到薛延肩膀处,穿上后快至他下巴。
  薛延看着有趣,捏捏她耳垂,笑道,“你跳一下。”
  阿梨眨眨眼,真的跳了一下,鞋子落地后嘭的一声,地动山摇。冯氏站在她身后,被吓了一跳,缓过神后不由笑出声。
  薛延也笑,伸手掐着她腰往上提,嘴里道,“我来抱抱重不重。”
  阿梨仰着脸看他,胳膊环在薛延颈上,小声说,“不重。”
  薛延“唔”了声,“可是我都抱不起来你了。”
  阿梨低头看,见他的手松松垮垮放在她腰上,根本没使劲的样子,瞪着眼睛道,“不是的,你都没用力。”
  薛延问,“用力什么?”
  阿梨被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道,“你都没用力抱我。”
  薛延一脸狡黠,低头快速啄吻下她的眼皮儿,随后一把将她横着抱起,不顾阿梨惊叫,用肩膀抵开门帘走出去,笑着道,“这可是你求我的,到时候胳膊酸了,可别怪我不放你下来。”
  阿梨这才反应过来薛延是在诓她,她磨磨牙齿,轻轻咬了下薛延的下巴。
  薛延“嘶”了声,使力将她又往上颠了颠,引得阿梨惊呼,然后小跑着出了院门。
  冯氏靠在门口看着他们背影,不放心地叮嘱,“你们慢点!”
  天上月亮只有小小的一线,光芒微弱,院里的雪被红灯笼映得喜庆,上面布满凌乱的脚印,冯氏摇头道,“这两个孩子……”说完,笑着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薛延带着阿梨去了城西的小河边,小河早就被冻住,上面雪花皑皑,入目尽是银白,一架小石桥连通两岸,这才能分得清哪是地面,哪是河水。
  上游处的雪被来玩耍的小孩子给踩实了,不再是蓬松的样子,踩上去像是冰一样,用上巧劲能一下溜出好远。薛延从小长在北方,小时候总是背着大人出去玩,这方面是把好手。他牵着阿梨的手,非要带着她试一试,阿梨害怕,不敢玩,蹲在地上不肯动。
  薛延吓唬她,在她手心写,“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丢在这里。”
  阿梨脸埋在膝盖间,闷闷道,“随便你,我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薛延嘿了声,又写,“那我就吃了你的蠢兔子。”
  阿梨终于抬脸,眼睛睁的圆溜溜的,小声说,“我要告诉阿嬷,你说她絮絮念。”
  薛延气结,看着她莹润脸庞,忍不住抓了点雪抹上去。阿梨被冰得一颤,抬起手背将脸上雪粒抹去,又瞧见薛延一脸得逞坏笑,咬咬唇,趁他不注意推了他一把。薛延正得意着,没注意脚下,被阿梨一推,失了平衡一下摔在地上,仰脸躺着,半晌没缓过味来。
  他不敢相信,一直温温柔柔很听话的阿梨竟然暗中害他。
  阿梨蹭到薛延身边去,小声嘀咕了句,“让你欺负我!”随后也不管他了,拍拍衣摆站起来,转身就往下游走。
  薛延咽了口唾沫,鲤鱼打挺坐起来,又揉揉沾满雪花的头发,腆着脸追上去,从身后抱住她,“媳妇儿你等等我呀。”
  阿梨听不见他说什么,但仍旧是笑了,双手握着他的,轻轻呵了口热气,又搓一搓。
  薛延眯着眼笑,脸颊与她相贴,亲昵蹭着。
  这么黏在一起走了一会,阿梨嫌他重,快走几步将他给甩开了,薛延无辜跟在后面,盯着她的背影。这里还没人来过,雪仍旧是新的,蓬松绵软,踩上去咯吱作响,成一个深深的脚印。薛延起了玩心,低头去踩阿梨脚印,这样一来,两人走过,脚印就只有一排。
  阿梨在前面等了很久,一直不见他追上来,好奇地回头看,正对上薛延偷偷瞟来的视线。
  阿梨愣了瞬,倏忽笑了,薛延摸摸鼻子,也跟着笑。
  雪色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二人,薛延看着阿梨弯起的眼睛,恍然觉得,风似乎都变得温柔了。
  正月初五之前不开张,除夕夜里又几乎一夜未睡,第二日早上时候,薛延眼睛都睁不开,缩在被里窝着。他不愿意起,也不让阿梨起,拽着人家手腕不松开,逼着阿梨和他一起懒。
  冯氏也不管他们,她和赵大娘约好了要去集市逛,一大早就出了门,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俩。
  直到日上三竿,薛延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坐起来揉了揉肚子。
  阿梨侧卧着看他,问,“我给你做点吃的?”
  薛延说,“我想吃煎饺。”
  阿梨笑着,也坐起来穿衣裳,点头道,“行。”
  薛延舔舔嘴唇,看着她道,“咱们吃完饭也上街去罢。”
  阿梨歪头,“咱家还缺什么东西没买吗?”
  “不缺。”薛延正色道,“但我想再给你买个红色的小石头。”


第62章 章六十二
  到底是大年初一; 昨个守了一晚的岁; 大多数人都累得不行,现在仍在家里补眠,街上行人不多; 商户的门也紧紧闭着; 只有大红灯笼悬在门口,随着风晃来晃去。
  小孩子精神头总是很足; 三三两两溜出来; 在街上疯跑疯闹,或者穿着新鞋子兴高采烈地跳皮筋。
  薛延和阿梨绕着街走了一圈也没见着那日卖鸡血石的小贩; 干脆也不找了,到街角买了两个烤红薯,缩到房檐底下剥着吃。风裹挟着雪花吹得冷,阿梨戴着厚厚围巾; 但脸颊还是被冻得发红,她坐在台阶上; 两手捧着红薯,小心翼翼地剥皮儿。
  蜂蜜烤红薯,撕掉焦软的皮后,会有橙黄色的糖浆缓缓溜下来,闻着便就觉得甜滋滋。
  阿梨嗅了嗅; 一脸满足,撅着唇咬了一小口。
  薛延在一旁看得直乐,也不吃了; 就托着下巴盯着她瞧。
  阿梨专心致志地撕皮儿,也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正被人觊觎着,指尖上黏黏腻腻的沾了糖汁,她轻轻吮一下,甜的眯起眼。眼瞧着最后一点就要被剥好,整个焦黄的红薯露出来,就可以吃了,阿梨往上吹了口气,正准备咬,旁边忽的多出一只讨人嫌的大手,一把将油纸包抢过去,不由分说就吞了一半。
  阿梨愣怔地看着空空的手心,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偏头去看薛延。
  他捧着剩余的一小点红薯,正准备吃,嘴唇边上还留着一点残渍,眼睛亮亮的,像只贪吃的黄鼠狼。
  阿梨瞬间就炸了毛,伸手去抢,“你快还我!”
  薛延留出一只手把她圈在臂弯底下,另一只手忙活着,三塞两塞把最后一点也给吞了。阿梨眼睁睁看着他把东西吃得一干二净,什么也没给她剩,气的眼圈都红了,她抿抿唇,狠狠搡了薛延一把,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薛延意犹未尽地舔舔唇,捧着自己还没动的那个红薯,刚想转头去哄她,就瞧见阿梨委屈的样子。她穿着一身胭脂色的袄子,半张脸都藏在围巾下,抱着膝盖扭头不理人,薛延看着她耳朵上一晃一晃的耳坠子,有点慌神,赶紧站起来绕到她面前蹲下,试探唤了声,“阿梨?”
  阿梨瞥他一眼,没应声。
  她一向都是好脾气,再怎么样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没有这样闷着头不说话的时候,薛延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自己闯祸了。
  他伸手扯扯阿梨的袖子,好不容易哄得她抬头,赶紧道,“阿梨,我错了。”
  阿梨声音闷闷的,半晌憋出一句,“我好不容易剥出来的……”
  没等她说完,薛延马上举手保证,“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抢你东西吃了。”
  阿梨仍旧不太高兴,努努唇道,“那我的烤红薯怎么办?”
  薛延把自己剩下的那个拿出来,塞到她怀里,“还有呢,吃这个。”说完,薛延又急急忙忙拿回来,“我给你剥。”
  闻言,阿梨总算有些笑模样,薛延心底大石落地,松了口气。
  现在未时刚至,太阳挂在正当空,半遮半掩躲在云层后头,光亮并不刺眼。阿梨无事做,左右瞧瞧,本漫无目的,却忽然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稍挺直了些腰,仔细去瞧,终于确定,赶紧推了推薛延道,“那个人来了。”
  “什么人?”薛延把剥好的瓤喂进她嘴里,转头去看,眉梢猛地一跳,“嘿,还真是他。”
  阿梨问,“咱们过去瞧瞧?”
  薛延应了声,站起身拉着阿梨的手往那边走。
  从大理倒卖鸡血石的小贩又来了,但这次却没卖鸡血石,卖的是玉梳子。
  他吆喝起来是真的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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