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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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延急匆匆推门进来,本还提心吊胆,但瞧着这场面,觉着有些迷惘。
他喉咙发涩,也不知为什么,心跳忽然就快了起来,稍缓了缓,薛延偏头问阮言初,“这是怎么回事?”
“姐夫。”阮言初低低唤了声,嗓音发哑,但隐藏着按捺不住的兴奋,攥着拳道,“姐夫,你要做爹爹了。”
薛延脑子嗡的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遍,“什么?”
韦翠娘忍不住,嫌弃地蹙蹙眉,又挑高了音量到他耳边吼了遍,“说你要做爹了!”
薛延彻底懵了,他“噢”了声,然后便就没反应了,只呆呆站在那,面无表情像尊石像。大家本来都等着看他的反应,但见他这样子,面面相觑。
又过了会,胡安和实在受不了,上前戳了下他的胳膊,小声问,“薛延,你是高兴傻了吗?”
薛延终于缓过神来,他艰涩地咽了口唾沫,缓缓动了下脚,而下一瞬,便就像是阵风一样的刮到了床头,半蹲在阿梨面前,眼底都红了。
阿梨哭笑不得,伸出指头抹了下他的眼角,无奈道,“你瞧你这样子,像是丢了五百两银子似的,至于嘛。”
薛延捧着她的手,不住地亲吻,原本能言善道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现在却口舌麻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昨日和阿梨开玩笑,说自己要有孩子了,但那和真的确认还是两回事,薛延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觉得腿脚都有些发软,轻飘飘好似踩在棉花上,一个使力就能飞上天。
但瞧着阿梨笑意盈盈的脸,那颗晕乎乎的心又落了定。
时间怎么就那么快呢,一转眼,他连娃儿都有了。
薛延刚才一惊一乍,把半个屋子的人都吓傻了,冯氏阖着眼,忙忙地拍着胸口顺气,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胡夫人扶着她胳膊,也欣慰笑着,心里高兴,又掺着点心酸和羡慕,人家小两口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孩子都有了,自家呢?
她偏头看了看慢吞吞往韦翠娘身边蹭的胡安和,摇头叹了口气。
薛延半跪在床头,眼中就只有阿梨,他也顾不得身后那么多人会怎么看待他了,会不会觉着他这样子太丢人,薛延现在就只想抱着她,亲亲脸,摸摸肚子,他现在脑子里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的炸开,连手都是抖的。马神医坐在床尾,用拐棍不断地戳他的后腰,薛延愣呆呆的,硬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若是阿梨不掰着他的脸,强迫他往后看,薛延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个老头了。
马神医也不生气,他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裳,现在瞧着干净体面,倒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薛延问,“你怎么在这?”
马神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家媳妇的孕事,是我诊出来的,两个月又十三天。”
薛延大喜,站起身,冲他深深鞠了个躬,“大夫,谢谢了。”
马神医笑眯眯的,问,“高兴吗?”
薛延说,“高兴。”
“高兴就好。”马神医颔首,又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出去吧。”
薛延迷迷糊糊的,闻言,下意识就往前走了两步,而后才反应过来,回头问,“我出去做什么?”
马神医说,“你不出去,我怎么给你家娘子施针治耳朵?你在旁边看着,她定会觉得紧张,影响疗效。我也紧张,我怕我的医术被你偷了去,提心吊胆的,影响针法。”
薛延觉得,他迟早会死在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头手上,舌头好似都不是自己的了,薛延废了好大劲,才问出来,“你什么意思?”
马神医有点嫌他烦了,无奈道,“我说,我有法子能让你家娘子再听的见。”
薛延从没想过,有一天,天上会掉下一个大馅饼,不偏不倚地砸在他脑门上,巨大的喜悦如潮水般涌来,薛延喉结滚动,忽的上前一步,紧紧攥住马神医的手,哑声道,“大夫,你不是骗我吧?”
马神医被他吓一了跳,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说,“我要是骗你……你岂不是能当场吃了我?”
薛延闭了闭眼,低低“嗯”了声。
马神医看着自己被他握得筋脉蹦出的手,眼神中的无奈几要满溢,阿梨起身,抱了抱薛延的腰,与他轻声道,“薛延,你不要急,先出去罢,一会儿就好了。管它能不能治好呢,总不可能比现在的情况还要糟了,所以没必要担心的。你去吃点饭,等你吃饱了,我这边也结束了,再去陪你,好不好?”
薛延终于将手松开,他眼眶红红看着阿梨,那样子迷惘无辜像只小动物。
他以前以为,若是有一天能找着名医,能医好阿梨的耳朵了,他肯定会高兴得能飞起来,但现在真的有这个可能了,他又觉得害怕。
执念有多大,恐慌就有多大,薛延真的害怕等再过一会,大夫会摇头走出来,与他道,“我也没办法”,或者他们心怀期待地医治了许多天,耗尽了所有的希望,情况却没能好起来。
他会疯的。
阿梨知道他的担忧,弯唇笑了笑,安慰地捏捏他的耳垂,温声道,“晚上时候,咱们去借小厨房,我给你汆丸子吃,好不好?”
薛延低低答,“好。”
阿梨说,“那你先出去,好不好?”
薛延点头,慢慢走出去,其余人也都走出去,合上了门。
第75章 章七十五
马神医再出来是在一个时辰之后; 屋里的蜡烛都要灭了; 剩一点点火光摇摇曳曳。薛延一直盘腿坐在门口,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听见响声赶紧站起来; 腿却麻了; 差点摔下去,好在被弟弟一把扶住。
马神医一脸意外; 诧异问; “你不会就在这等了这半天吧?”
薛延“嗯”了声,定定看着他问; “我妻子怎么样了?”
马神医拍了拍药箱子,淡淡道,“就那样呗。”
原来时候,看他那副神神叨叨样子; 薛延还觉得有趣,但等着这股神叨是对着自己了; 他简直想一拳揍过去,强忍着才把心头那股焦躁给压下去,他顿了顿,又问道,“她听得见了吗?”
马神医像是看傻子一样瞧着他; “你当我是变戏法的?随便扎扎针就听得见了,我岂不要成了国宝,要被供起来的。”
薛延闭着眼深深舒出一口气; 从他身边绕过去,径直走向屋子里,阮言初和小结巴也探着身子想往里头看,被马神医一手一个给揪回来。
他瞧着已有古稀之年了,头发花白病歪歪的,但劲儿却还足得很,拎着两个少年一路下楼脸不红气不喘,慢慢道,“着什么急,你再数三个数,他马上就会冲出来。你俩先跟我去开药方,那方子复杂得很,要跑了整个开封去抓药的,一味也不可以少。”
话音刚落,薛延果真就红着眼睛从门口冲了出来,急急道,“她怎么没醒?”
马神医头也不回道,“睡着了呗。”
薛延问,“为什么睡着了?”
马神医说,“困了呗。”
这一问一答顺畅如流,但薛延握着栏杆的手上青筋突起,那颗悬着的心一点也没放下来,他甚至有些后悔,怎么就相信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老头子,他说他是马伯襄,他竟就真的信了,万一真是个疯癫的,害了阿梨可怎么办。
以往时候,对待阿梨的任何事他总是慎之又慎,只这次,被喜讯迷晕了眼。
马神医坐到大堂里,歪头看了薛延一眼,嘟囔道,“这个年轻人可真是燥气得很。”说完,他又招招手道,“你下来,我和你说说话。”
薛延嘴角绷成一条线,迟疑一会,才慢慢走下去。
马神医知道薛延信不过他,也理解,但却懒得解释,只拿着笔刷刷地写了副方子,而后塞到他手里道,“去抓药,吃上十天,若是还听不见,我这颗脑袋,”他指了指自己脑门,“给你未出世的孩子做球踢。”
薛延心尖一跳,干涩问,“只要十天就好?”
马神医笑着看他,摇摇头道,“本来以为你是个挺精明的人,怎么一碰到那小姑娘事就像个傻的了,你看看你这样子,一会信我一会不信,反反复复,真是够烦的。”
马神医看着薛延的脸色,觉得自己要是再多说一句不着用的话,薛延能立刻暴起就将他给丢出去,也不敢卖关子了,只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一条曲折的线,与他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听见一点点声音,那很容易,但是若想恢复到正常人那样的听力,却是极难极难。
我能让你娘子在十天内听到声音,这含义也只是能听见雷鸣骤雨,但入她耳中,不过蚊蚋而已。如想要再慢慢好起来,就需要漫长的休养,许是半年,一年,或者十几年也不无可能。而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若想要恢复得完完全全,就算是华佗再世,也绝不可能。七成,这已经是我所能做的最高的承诺了。
而能不能实现,则要看她自己,毕竟药性刚烈,服药后头晕呕吐之事是常有,但不会危及身体,也不会伤及腹中孩儿,你可放心。”
过了好久,薛延终于轻轻点头,道了声好。
阿梨这一觉睡了好久,再醒来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黎明之前,是天色最暗的时候,整个屋子黑洞洞没有一点月光。她觉得渴,手撑着床坐起来,想要下去找水喝,脚尖刚碰到鞋面儿,胳膊便就被一只大掌扶住。
阿梨知道那定是薛延,她也不慌,只歪头笑道,“你也渴了?”
薛延一夜没睡,但并不想告诉她,只点了点头,而后将她扶上去坐好,转身去倒水,回来的时候,顺手点了根蜡烛。阿梨被冷不丁的光刺的眯了下眼,用手背挡了挡,这才缓过来。
茶水已经冷了,薛延用手心捂了捂,但实在是徒劳无功,只好递给阿梨,又叮嘱道,“少喝些,明早我给你烧热的来。”
阿梨温温地笑了下,垂头小口地去抿,薛延一条腿搭在床沿上,另一只赤脚踩着地面,温柔看她。
外头夜色遥遥,冷风将窗纸吹得一鼓一鼓的,整个屋子里都散着股冷冷的味道。阿梨剩了半杯给薛延,而后搓搓手,又钻回被子里,只露出双黑亮亮的眼睛来,盯着他瞧。
薛延把杯子放回去,灯却没吹,也倚回床头,双手枕在脑后,歪头看了阿梨一会,伸手揉揉她头发,笑问,“不困了?”
“你是不是有心事?”阿梨努努唇,抬手摸了下他的下巴,“一夜功夫,胡茬都冒出来了。”
薛延顺势攥住她腕子,放到唇边亲了亲,问,“不好看?”
阿梨低低地笑,颔首道,“特别丑,真的。”
薛延眯眼,哼笑两声,而后俯身用下巴去蹭她的脸,阿梨又疼又痒,笑着往一边躲,闹了好一会才停下。被子被掀开一角,阿梨的半个身子都露出来,她最怕冷,被冻的打了个哆嗦,脚趾都蜷起来,薛延扯了被子盖住她腿脚,而后保持着半伏在她身上的姿势,盯着她瞧。
虽已水乳交融,同床共枕那样久,但被他这么直直看着,阿梨还是觉得害羞,耳朵都要红起来。
薛延弯唇笑,亲了亲她下唇,又往下移,隔着布料亲了亲她的肚子。
那里还是平坦着的,腰肢纤细,但却已经有了个小生命在里头了,太奇妙。
阿梨眼睫颤啊颤,悄悄勾了勾薛延的小指,等他看过来,咬着唇笑了。
薛延说,“我那会儿都不敢碰你,太金贵了,我都舍不得碰,生怕会碎掉。”
阿梨没说话,只勾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挺起腰,给了他一个吻。
薛延看着她的脸,好似比初见的时候更好看了点,恬淡柔婉的样子,不惊艳,却让人舒服得移不开眼。那双眼睛最好看,汪汪的盈着水儿,好似会说话。
薛延沉默好久,最后还是将马神医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她。
他本以为,阿梨会觉得有些失望,或者害怕。但她没有。
阿梨坐起来,高兴地捂住唇,语音了是难掩的兴奋,“真的吗?”她说,“我本没抱什么希望的,只是阿言执意要我听,我便就试一试了,若是真的有用的话,那就太好了!”
“可是……”薛延低低道,“他说,只能恢复七成的,而且会很痛苦。”
“七成还不够吗?”阿梨笑着道,“薛延,你怎么这么贪心。一年前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呢,但现在,我们有钱了,有希望了,还要有小娃娃了,我也能再听得见了,已经足够美好了。怎么可能所有的完美都给我们呢?能听见一些就已经够惊喜了,不能奢求太多了,真的,薛延,我已经太惊喜了。难受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挺一挺便就过去了,我真的很想再听你叫一遍我的名字,你以前唤我的时候,一点都不温柔。而且,我还要听我的娃娃唤我娘亲的。”
她托着腮,眼里含着暖暖的笑,声音坚定,“薛延,我会一辈子都记得昨天的。”
看着她颊边的那对梨涡,薛延本来乱糟糟的心也安定下来。他似是真的奢求太多了,关心则乱,他只想把最好的都给阿梨,哪怕差一点不好,他都难受。
阿梨看懂他的心思,上前抱了抱他的肩,温声道,“薛延,你已经足够好了,你在我心中是最完美的,我也一定是你心中最好的那个,对不对?和我听不听得见没有关系的,所以又为什么为这件事感到为难,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又过好久,薛延终于笑出来,用脸颊蹭了蹭她手心,悄声道,“那若是以后你吃药难受了,一定要与我说。”
阿梨点头道,“你是我的相公呀,我哪里难受了,伤心了,不告诉你,又能告诉谁呢?如果我有不舒服了,不会瞒着你的,可你也不要嫌我烦。”
薛延说,“你是我妻子,就这么一个,我若是嫌你烦了,又能去喜欢谁,傻不傻啊。”
烛火温柔,墙上的一对影子被拉的长长,温馨如画。
而阿梨真的能听见声音,是在八天之后。
连着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在那日早上放晴,卯时刚过,天还蒙蒙亮着,薛延抱着阿梨睡得踏实,呼吸绵长,而天地已经悄然变色,天下改姓易主。
在周军围住京城半月之后,燕朝天子不战而降。两军订立盟约,周军应允不伤百姓、不毁古迹城池,一切照旧,而燕国皇帝退位,封为燕王,在京中做一个有名无实的闲官,了了度此一生。
世人皆说新帝昏庸无能,但无论他动机为何,是真的一心为民,还是恐慌将来的战事,这都是他即位以来所做的最好的事了。
几个身着青色铠甲的士兵踏马而来,为首的那个手中执着一封誊黄,那是由礼部誊写的燕帝退位诏书,伴随着一声几要冲破云霄的“报——!”
阿梨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茫看向窗外,耳边似乎还残存着那一闪而过的声音。
又呆坐一会,她眼睛忽的亮起,急匆匆推了推身旁人的肩膀,唤道,“薛延!”
第76章 章七十六
薛延迷迷糊糊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儿; 还以为阿梨做噩梦了害怕; 顺手搂着她的脖子往怀里一勾,拍拍背道,“不慌; 不慌; 睡罢。”
阿梨咬着唇,又推他两下; “薛延; 刚才那个声音,你听见没有?”
问出这话的时候; 阿梨是有些慌的,她怕刚才那道高斥只是她睡梦之中的幻想,若是一场空欢喜,便就太糟了。
薛延最开始时没反应过来; 只“唔”了声,说; “听见了,谁那么烦,天还没亮呢,就在外头吵吵嚷嚷的,真是讨厌。”
屋里黑蒙蒙的; 阿梨努力分辨他的唇形,终是认出了那句“听见了”。她心松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 见薛延转了个身又要睡过去,情急之下,抱着他的手腕咬了口。
那力道不轻不重,薛延皱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