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难为-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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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在危机中求一线生机,路上会产生什么变数,也是不可全然预计,纪凛尽全力将事情安排周全,是没想白玉滢会出来帮忙,离开的路程缩短了一半,从长门宫那儿的暗道离开,赶在天亮前离开了阜阳城。
一路来的不安,在见到他之后终于放下了些:“他保秋瑶,不单单是因为喜欢她。”
纪灏从登上皇位开始,就束缚了许多,过去在暗时,他能肆无忌惮做的事,坐上皇位之后却不能了,文武百官都盯着,百姓也都看着,他用这般手段登基为帝,势必要付出比纪凛当初登基时更大的努力去取得那些官员的信任和爱戴。
处置掉白侯爷时已经引起了许多官员的忌惮,他不能再对别人用同样的手段,之后还要为贤为德,公允在前,这便是最大的束缚。
而纪灏还有另一个难点,就是被他放走的纪凛。
若是纪凛死了,就如当初三年前他在众人眼中的身死,便是有大臣觉得纪凛不是好的皇帝人选,当时的形势下也不得不去支持他助他坐稳皇位。
可现在纪凛还活着,三年过去,归拢的这些大臣无法对纪灏心悦诚服,孔学士和荣昌侯他们心中想着的都是皇上可以回来,刑部尚书常大人和郭大人是纪凛一手提拔上来的,还有一些年轻的官员安排在各部,三年的时间足够让纪凛做很多事也足够让他收服当初并不看好他的一些大臣。
这样的情况下,朝堂分裂,不是万众一心,又有些登基前的隐患在,纪灏就更离不开对他一心忠臣的黑旗军。
在纪灏被迫跳崖时,黑旗军的内斗,始与秋瑶父亲和大哥的反叛,终于她亲手弑兄弑父,最后带着余下的弟兄们去营救皇上,可见秋瑶的重要性。
十一的死已经是卸了黑旗军一条胳膊,秋瑶若再出事,黑旗军差不多就废了,纪灏可能也无法再完全掌控住黑旗军余下那些人,黑旗军庞大,没了领袖,这些人中是否有人会存了异心,很难说。
所以对纪灏而言,秋瑶必须得活着。
而纪凛要的,也是秋瑶得活着离开火场,唯有她剩着一口气,沈家才有公道可以讨,才能借着按计划行事。
躺在那儿的睿哥儿晃动了下手臂,似乎是睡的不太安稳,沈嫣抬手轻轻拍了拍,小家伙嘟着嘴,像是梦到了不高兴的事,皱着眉头。
沈嫣捏了捏他的耳朵,纪凛将她拉了回来,进屋开始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身上,停下来她就会去看孩子。
沈嫣靠到他胸口上,听到了他胸腔内发出的声音,笑了:“那是你儿子。”
纪凛认真脸:“他长大了。”
“……”沈嫣看了他一会儿,扭头看才会蹬脚的儿子,捶了下他胸口,“说什么呢你。”
纪凛抓住了她的手,抬到自己嘴边亲了亲,望着她,眼底的情深快将她给淹没了。
哑然声传开:“我很想你。”
沈嫣微张了下嘴,她也想他,想他在外面的辛苦,想他为了救她出去费劲心思的安排,他一直都是如此,方方面面的考虑到了,沈家也好,乔家也罢,她能想到的,他都事先想到了。
他曾说遇见她是他一生最幸运的事。
与她而言何尝不是,她沈嫣前十六年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这样,按部就班下来,从她十二岁接到圣旨开始就能一眼望见今后几十年的事,而他带给她的,让她对感情有了全新的见解,从来不拖泥带水的沈嫣,在这件事上的决定也十分快,托付于他,她不后悔。
几乎是半年时间没有这般安静坐下来相处,望着望着,纪凛的眼神就不对劲了,他想她,也直白的很。
可这是在村舍里啊,一个院里,灵珠他们都在,隔壁还住着席嬷嬷和木槿,沈嫣抬手想推拒,纪凛顺势就将她压倒了。
“孩子。”
沈嫣伸出手,纪凛握住了:“不会醒的。”
“可是外面……”
继而的,沈嫣便说不出话来了。
屋内的油灯昏暗,拉下纱帘后,只透了些微光,纪凛是极尽温柔的挑起着她的感官,这一场久别重逢的相遇,沈嫣也努力迎合了他。
可迎合的后果,是沈嫣后半夜都不得睡。
要不是后来太累晕睡过去,纪凛依旧是不肯罢休。
屋外流风他们早在听到动静时就避开了,但在后排屋内,受了伤的灵珠却避不开,木槿给她上了药后离开,祁风进来看她时,正好听到了些动静。
灵珠单纯,从头到尾也没能理解,就只缠着祁风安慰他,不肯让他走,拉着他的手撒娇:“祁风,我进宫这么久,你有没有想我。”
祁风最初神情还是镇定的,后来渐渐的就泛了红,到后来灵珠掀开袖子要他看手臂上的伤时,他是落荒而逃。
灵珠当然不依,追了出去,等木槿来给她送吃食时,两个人都不在后屋。
第二天沈嫣见到灵珠时,这小丫头的脸,在提到祁风时就泛红,还托腮发呆,整个一思春的模样,让沈嫣不怀疑都难:“怎么了这是?”
灵珠伸手去逗弄平姐儿,傻笑着看沈嫣:“皇后娘娘,你知道亲亲是什么感觉么。”
好么,都不用审,直接自己将底漏干净了,沈嫣失笑:“那你知道,在大晋,只有成了亲的人才可以这么做。”
灵珠捂住嘴,彻底红透了:“祁风说回去就和阿爹提亲。”
南平的民风相较于大晋要开放一些,灵珠表达的也很直白,沈嫣忍不住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颊:“可是你还小啊。”才十四的年纪,怎么也得再等两年。
“我不小了。”灵珠忍不住挺了下胸,扯到后背的伤,轻嘶了声,却依旧是不服气,“很多人想嫁给祁风,再等两年,他会被人抢走的。”
“但他喜欢你啊。”沈嫣看着她,想到了方沁姝,宫里传出消息后,她怕是要伤心坏了。
灵珠听到沈嫣这么说,又傻乐了,旁的事很机灵,只要提到祁风,这小丫头就变得痴痴的。
屋外传来禀报声,沈嫣抬起头,流风来禀,他们得准备启程离开九庄,去往锦州,沈嫣让木槿和席嬷嬷收拾东西,这时的皇宫中,皇后的灵柩就要盖棺。
在得了应允后,见过皇后娘娘最后一面的方沁姝被宫人扶到了一旁,灵堂内正在准备盖官,白显瑜抽空过来看方沁姝,见她坐在那儿低着头,心疼的搂住了她:“别太难过,小心身子。”
那天她晕过去后请了大夫过来,得知她有了身孕,白显瑜又惊又喜,拧不过她要来宫里哭灵,白显瑜又是时刻注意着她,到今日终于要出丧,白显瑜也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出什么意外。
方沁姝把头埋在白显瑜怀里,眼泪还在往下掉,双手死死揪着他的衣服,别人瞧着就是在伤心难过,可实际上,瞧不见的地方,方沁姝是喜极而泣。
皇后娘娘没死。
棺木中躺着的人不是皇后娘娘,她记得的,娘娘有一串皇上送给她的护身符,一直是随身藏着的,从未给别人看过,只有她知道,如果那棺木中躺着的是娘娘,尸首烧的再干净,护身符也不会消失。
没有护身符,不是皇后娘娘。
第128章
皇后殡天; 小公主离世,出丧之后,阜阳城内又哀悼了好些日子。
皇后娘娘虽说在位时间短; 可她善和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 做过不少事,在百姓心中颇具名声; 加上是这样离世的,百姓更是难以接受; 在刑部将案情公诸于众后; 引起了很大的热议; 皇后娘娘死了,罪魁祸首还活着,天理难容。
发丧后的第七天;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上朝的沈侯爷,前来请命,要求将淑妃处死,以藉慰皇后和小公主的在天之灵。
与沈侯爷一同请命的还有荣昌侯他们; 一些老臣,孔学士,周将军; 常尚书,年轻辈的司马哲成,孔令晟,陶辛; 还有之前被纪凛提拔上来的一些官员,这些人,占了朝堂之上一半的人数。
剩下那一半没有请命的也不是全然支持皇上,其中有一部分就是中立的,哪边都不沾,素来都是以明哲保身为主,谁当皇帝都行,你们争你们的,他们做他们的官。
卫老国公他们这帮人,就显得特别弱势。
从始至终他和杨大人他们都觉得正统的重要性,包括一把年纪的钟大学士,太子归来,继承皇位并没有什么错,可现在,他们有些慌了。
为官多年,他们很了解一半大臣的反对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之前皇上登基时沈侯爷他们都未吭声,这回皇后意外身亡,皇上若是保下淑妃,那结果,就是要彻底失了这些大臣的心。
皇上登基才半年,根基未稳,那边六皇子还虎视眈眈,要卫老国公说,当初就该当机立断杀了六皇子,即便是选囚禁,也不该在登基当日放他出来,给别人机会救他。
前皇还在,这些大臣如何会真的臣服。
可现在后悔这些早就晚矣,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要让皇上别在引起众怒,以沈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痛失爱女之后,所带来的影响太大了。
但卫老国公终究是失望了,纪灏顶着众人的请命,保下了淑妃,只答应把她打入冷宫永贬身份,却不同意处死她。
理由也很简单,一来淑妃救过他性命,二来永和宫走水不是淑妃故意如此,是意外发生的,她是有罪,但罪不至死。
听到皇上这般审判后,沈老国公什么都没说,当朝摘下了官帽,沈家二老爷也摘下了官帽,脱下官服,自请辞官,沈老国公还长子和侄子都请了辞。
沈侯府上下尽心尽力侍奉皇家,从不敢有二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心寒无比,请辞归淮阳,永不入朝堂。
这时要是沈侯府上下再出事,全天下的人都会谴责皇上,沈侯爷要走,谁都拦不住。
朝堂外便是那样的情形,沈侯爷和沈家二老爷脱下官服后离开,追出来的是卫老国公,他年事已高,哪里又能赶得上,最后是站在空荡荡的殿外广场,老泪纵横。
几天之后,沈侯府上下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将过去先帝赐的府邸留下,交出官印,要启程离开阜阳城。
许久不曾出宫的太后娘娘为此抱病赶去沈侯府都没能留下沈侯爷他们。
九月初十这天,沈侯府齐家离开这件事,在阜阳城内掀起了轩然大波,过去受过沈家恩惠的百姓,纷纷聚集在了宫门外,无需别人造势,更无须有人从中渲染气氛,这些百姓也只为了一个目的,请求皇上赐死淑妃。
声势越来越大,当初德王归来时百姓有多欢迎他,此时就有多痛心,皇宫之中,乾清宫殿内的地上,一片狼藉。
太后走进去的时候,纪灏半依在龙椅上,脸色很差。
林嬷嬷搀扶着太后,太后弯下腰去,将掉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声音不轻不重,在殿内响起:“你父皇在世时,不论遇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将这些奏折随意扔,因为这之中,很可能会有大事。”
纪灏显得很疲惫:“母后从始至终都觉得朕当不好这个皇帝。”
可他除了从六弟手中将这皇位拿回来,并未做过对不起天下百姓的事。
明知放走六弟是给自己留了隐患,纪灏还是放走了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何错之有。
“灏儿,你与你父皇一样的优秀。”
“那为何母后要阻拦儿臣。”
“纪家祖先打下的江山,到了你父皇手里,也不曾出过什么错,皇位不是儿戏,你能当好皇上,你六弟做的也很好,他勤政爱民,兢兢业业三年,让他退位会引起什么后果,你都知道,你执泥与当初受了伤才与皇位失之交臂,可没人对不起你,皇后也没有对不起你,你六弟更没有对不起你。”
纪灏笑了,没谁对不住谁,那便都是他的错了。
“你若下不了决定,母后可以替你去做,一切都还来得及。”太后走到他身旁,抬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她已经从李福和太医口中得知皇上的身体,“不要让自己回不了头。”
“母后要替儿臣做什么决定,将这皇位给六弟么。”纪灏坐起了身,神情渐敛了下来,“母后是否也知道嫣儿其实没死。”
太后未作声,她最初是不知道的,但看沈侯爷做此决定,齐家离开阜阳城,太后心中就有了猜测,嫣儿和小公主应该是没死。
“母后既然知道,还帮着他们反朕。”纪灏起身避开了太后伸过来的手,“儿臣未必会输。”
流言造势,引百姓之怒,他倒要看看,六弟会如何反他。
可在太后眼中,他已经输了。
众叛亲离就是输了。
…………
太后终究是没能劝住皇上,似乎也是清楚劝不住,几天之后,在长门宫中,被严加看管,有人细心照料的秋瑶,忽然不好了。
太医赶过去救治,已经来不及了,秋瑶染了急性痨病,来的又快又猛,高烧不退,伤口溃烂,雪上加霜,看样子连一天都撑不过去。
太医还有不敢说的,那情形,也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而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莫说是药浴,就是抬来抬去都极有损伤,太医们束手无策。
纪灏听闻此事赶过去的时候,秋瑶已经去了,脸色发青,面颊的神情狰狞,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生前像是经受了莫大的痛苦,整个人都是扭曲的。
纪灏没能挨住,当场吐了一口血。
被贬冷宫的妃子是没资格入皇陵的,更别说厚葬,能给一口薄棺已经是恩赐,抬去荒野随意葬了,皇后去世后执掌后宫事务的太后,即刻叫人备了草裹,不许皇上靠近,更不许后宫中的人靠近。
痨病是会传染的,生前用过的所有东西都要烧掉,包括这人,也不能久这么下葬,最好火葬处置。
太后派人将秋瑶的尸首运送到了郊野之外,执以火葬,火葬之后才将那些灰烬掩埋,连个碑都没立。
但对大晋人来说,是有这样的信说的,身死后还要被烧成灰烬,会魂灵难安,若是没有亲人去坟前引路的话,就无法轮回转世,只能做个孤魂野鬼,逢清明鬼节,连祭奠都不能,因为他受不到香火,做鬼都要受尽磨难,不得安稳。
这件事传开去的时候,阜阳城中的百姓觉得大快人心。
而此时,沈嫣她们已经在出发去锦州的路上。
从九庄到锦州,途径淮阳,得要一个月余才能抵达,乔将军率军就等在锦州外白步岭中,而他们抵达锦州之后,才陆陆续续的接到了阜阳城那儿传来的消息。
荣昌侯等人被卸去了官职,周将军兵符被收,留在阜阳城中离不开,打入冷宫的淑妃暴毙身亡,皇上忽然召回北岭那边的数万兵力,阜阳城中陈家接替了周将军的兵符,集结了兵力。
到这时,阜阳城中的消息已经很难往外传了。
锦州再往南,经过白步岭后就与拢州不远了,再往南到淇河,过去就是南平,入十月时顺州那儿有船只往南走,那是顺州何家的船,何家大当家何瑞珠的巾帼不让须眉,木材生意做得很好,船上装的都是一些往南运的木材,经过数道关卡后到了文州,再从文州送到拢州,往白步岭运的时候,却成了粮食。
百姓依旧是照常生活,并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锦州城内,十月的时节,百姓还热热闹闹的在庆贺秋收,白步岭那儿的兵越来越多,还有悄然进城的。
从阜阳城往南,到了锦州这儿气氛是完全不同,朝中皇上开始命人征粮。
有人开始察觉到不对,到了十一月时,锦州那儿挂起了军旗。
而这时阜阳城中白侯府内,趁着白显瑜不在家,方沁姝正在收拾行囊。
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初初显怀,入冬后衣服穿的厚实,也瞧不出什么来,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