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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明漕事-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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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起醒了,丫头帮他梳洗过后领他过来,蝶起一见青棠,就扑了过来,“大姐姐,你想蝶起没有,蝶起想你了,可想你了。”青棠如今消瘦,并不比过去抱着舒服,蝶起蹭了蹭,说:“大姐姐,听说你病了,你是不是没吃饭,怎么全是骨头。”
  张氏拍蝶起一下,叱道:“莫要胡说,你大姐姐是长大了,姑娘家长大了都是这样的。”语罢,她又看向青棠,“蝶起还跟个稚儿一样,不懂事。”
  三人用了晚饭,史侍郎还没回来,史顺安排了客房给张氏,蝶起嚷着要和青棠在一起睡,最后还是璎珞哄了去睡,张氏道:“这丫头是个好的。”青棠没有做声,她不知道张氏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夸赞璎珞一句,或者说是瞧上她了。黄莺进门,张氏需要有人帮她钳制黄莺,叠翠和月满都不够漂亮,再寻个妾进门又太过刻意,璎珞此刻就是最好的选择。
  骊莫焉在寒山寺讲佛法三日,今日已经离开,史顺去安排斋饭,璎珞带着霍蝶起,青棠与张氏去抽了一签,张氏去解签,青棠只看了一眼,也不去换签纸,就将竹签摆下了。张氏在那头问的仔细,霍青棠出了大堂拐进当日骊莫焉看病的偏殿,那里摆设不变,内室的竹帘犹在,只是人不在了。
  顾惟玉问骊莫焉,室内的女子是不是余毒未解,中的是否是宝珠茉莉之毒。
  当日,云娘去云来客栈瞧见顾惟玉,又没与他说上话,转头就返回去找霍青棠,说他身边有个貌美的女子跟着,那女子冰冰冷冷,看着就难缠得很。
  璎珞原本寸步不离跟着霍青棠,霍青棠要与顾惟玉见上一面都难,更别提单独说几句话了。云娘在霍青棠耳边嘀咕几句,说寒山寺来了高僧,只要她去寒山寺,她就把顾惟玉给引过去。当晚,忘言就给顾惟玉送了一封信,信上说要与顾公子谈一桩生意,要把他手上的宝珠茉莉全部收购下来。
  顾惟玉一直疑心霍青棠遭人暗算,此刻收到信件,愈发相信霍青棠中毒一事不简单,果然,他次日一早就去了寒山寺。忘言引来了顾惟玉,转而就给霍青棠送了一封信,信上一个字没有,却有一朵牡丹花,金玉交章。
  云娘和忘言对了手势,云娘开始大声咳嗽,又咳出血来,彼时霍青棠已经在骊莫焉那里,顾惟玉跟着过去,瞧见的就只能是候在那里的霍青棠,而不是装病的云娘,霍青棠说:“惟玉哥哥,我有几句话问你。”
  骊莫焉是个再坦荡不过的人,他说:“二位有缘,我去给这位姑娘写个方子。”
  青棠道:“惟玉哥哥,洛阳的齐尚书,他还好吗?”
  顾惟玉缓缓转过身来,看见这个俏丽的小姑娘,初次见她,她与一个书生在天香楼下告别,一个俏书生,一个官家女,远远看过去,真是登对的很。再见她,就是在天香楼里头,赌船决赛中赤舰者三人,她一个小姑娘,眼光竟如此独到,让人吃惊。
  杏姑父女突然变脸,楼梯骤然翻转,自己从缝隙间掉下去,那姑娘想也不想就跳下去捞自己,自己与她不过数面之缘,她怎的这样奋不顾身。顾惟玉叹一口气,道:“霍姑娘,你怎知在下名讳?”
  “惟玉哥哥,陈七姑娘,她。。。。。。她怎么样了?”
  霍青棠直指陈七,并不与顾惟玉兜圈子,想要问洛阳齐府的消息,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偏殿的佛香丝丝缕缕,萦绕不散,霍青棠一对剪水双眸里尽是期待,她又这样看着自己,上一次在天香楼她也是这样瞧自己,这姑娘究竟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她又在期待些什么。
  顾惟玉清隽的眉目有些不展,他不知她为何要问齐家的消息,她如何知道自己和陈七的关系,这霍家姑娘小小年纪,手段倒是利落。她先藏在这里,又让云娘引自己过来,开口就问洛阳,教人刮目。顾惟玉咳了咳,正要说话,外头云娘就晃了过来,提示有人来了。
  霍青棠又问了一遍:“只求公子告知,齐府如今的近况。”
  “齐大人很好。。。。。。”顾惟玉才说完这一句,云娘就从外头蹿进来,她将霍青棠往内室一推,道:“有人来了,快进去。”
  蓝烟穿一身霜白劲装,她撩开帘子就进来了,顾惟玉已不在里头,骊莫焉端一碗药给云娘,道:“宝珠茉莉之毒非一两日可解,姑娘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莫要伤心动怒,于己无益。老僧会留下药方,姑娘三日吃一副,慢慢调养,年后便可痊愈。”
  蓝烟突然闯入,骊莫焉回头看她一眼,道:“姑娘哪里不适,可是来看诊?”蓝烟瞧见云娘,觉得眼熟,又碍于佛门之地,她低头道:“叨扰了,我并非看诊,走错了地方,大师见谅。”说罢,就轻声退出去了。
  云娘瞧见蓝烟走了,哼一声:“又不是她家的相公,看这么紧,真有意思。”
  霍青棠从里头转出来,骊莫焉道:“可都听清了?”
  云娘把药给青棠,“快喝,喝了就不咳了,你上次咳的厉害,我都吓死了。。。。。。”
  “佛门地,万物皆有灵性,莫要张口闭口就死死生生。”青棠喝了药,点拨云娘话语无忌。
  骊莫焉带着大善的笑意,他说:“一切如来,身语意业,无不清净。姑娘灵台清明,来日若遇障业,切忌犯杀戒,铸下大错。”
  “她要是克制不住呢,我看她脾气不太好。”
  云娘接了话,霍青棠看她一眼,云娘道:“你本来就脾气不好啊,鸣柳阁的事你不记得了?”
  骊莫焉道:“三千大千世界碎为微尘,于意云何。”
  骊莫焉没有再说,霍青棠也没有再问,若遇障业,什么是障业,此时此刻,她心有挂碍,即是障业。她用计与顾惟玉相会在佛堂,已经犯了障业。此刻经骊莫焉提点,霍青棠缓缓向他行了一礼,道:“谨听大师教诲,信女日后将约束自己的行为,不再冒失犯错。”
  “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佛闻所说,皆大欢喜。”
  顾惟玉身上天竺云烟的味道与佛香细密的缠在一起,他并没有出去,待云娘与霍青棠出偏堂以后,骊莫焉斟一杯茶给他,说:“此女与你有缘,万千红尘,缘分要珍惜,若缘成了劫,同要珍惜。做万世人,修千世缘,遇百世劫。”
  此刻空荡荡的偏殿,佛香与天竺云烟的味道都已散去,霍青棠站在那处,茫然无比。那日顾惟玉托云娘留下信件给她,说洛阳齐府众人都好,陈总兵还亲自去洛阳迎了齐氏,只是妻子齐氏不肯随他回京,执意留在洛阳,陈总兵无法,只得携了爱女的灵位回京。信上还说,未嫁女的灵位不能入主娘家祖庙宗谱,陈总兵爱惜女儿,替陈七修了家庙,以安放她的灵位。
  霍青棠问云娘,他还说了什么。
  云娘有些犹豫,霍青棠只是看着她,云娘嗫喏了半晌,道:“顾公子也没说什么,我让忘言跟着他们,忘言偷听回来的,说是。。。。。。”
  云娘咬着下唇,说:“顾公子此番上京去迎亲,陈总兵家的小姐,陈七小姐。”
  霍青棠愕然,盈盈双眼里流出眼泪来,云娘以为她伤了心,忙道:“陈瑄是漕运总兵官,财雄势大,姓顾的高攀了他的小姐,自然就不稀罕你了。你。。。。。。你别哭啊,别伤心,来日我给你找个更好的啊。”
  青棠的眼泪珠子断了线一般滚落不停,云娘越劝,青棠哭的越凶,最后竟哭的咳嗽起来。云娘急道:“那姓顾的跟你说什么了,忘言说他们昨儿才离开苏州城,我去把他们追回来,让他跟你说清楚,我。。。。。。”
  云娘气势汹汹,青棠捏住她手腕,声音哽咽低哑:“不要,我没事。”
  顾惟玉上京迎娶陈七的牌位,陈七不能入陈家祖庙,顾家娶了她,后人都要参拜陈氏牌位,顾惟玉的后人都要以陈氏为尊,称她一声母亲。“惟玉哥哥。。。。。。”青棠泪如雨下,云娘在一旁茫然不知所措。
  张氏求了签出来,瞧见宽阔庭院中老榕树下的霍青棠,亭亭玉立,神凝秋水,她呼吸一滞,这霍家父女,无一不是是倾城之姿,害人不浅。
  史顺过来同青棠道:“大姑娘,斋饭安排好了,这就过去吧。”他又瞧了瞧青棠身后,问了一句:“璎珞呢?”
  张氏带着蝶起来了苏州城,璎珞日夜陪着蝶起,几乎与青棠渐渐拉开了距离。青棠眼中漫着若有似无的悲伤,史顺在张望璎珞去向,并无留意青棠的颜色。青棠道:“你喜欢璎珞吗,你会对她好吗?”
  张氏正过来,史顺红了脸,道:“我会的,我会对她好,我。。。。。。”
  张氏听见,瞧了瞧史顺,又看见璎珞牵着蝶起也走过来了,张氏向蝶起招手,又从手上褪下一个赤金镯子给璎珞,道:“恭喜你,出门几日,就寻到了一门好姻缘,来,我给你压箱的,拿着。”
  璎珞有些脸红,史顺无声退开了,张氏道:“不要害羞,女人家都是要出嫁的,怕甚么丑。”璎珞不要镯子,张氏只当她未嫁的姑娘不好意思要嫁妆,转而拿着镯子给青棠,道:“你代她收着,出嫁那天再给她,她怕丑了。”
  青棠笑一笑,璎珞却猛地一跪,跪在了张氏面前。璎珞不跪霍青棠,却跪了张氏,张氏先是一愣,青棠叱道:“起来!”
  璎珞不肯起来,也不说话,张氏道:“这是怎么了?”
  “夫人,我。。。。。。璎珞想跟你回扬州,为奴为婢,伺候夫人。”
  璎珞掷地有声,连一旁的史顺也听见了,青棠转过身去,不忍再听,也不想看璎珞一眼。史顺立在那处,她要回扬州,跟张氏为奴为婢,为甚么?
  霍青棠吸一口气,转身同史顺道:“走吧。”
  史顺只觉得当头一击,他看着跪在张氏身前的璎珞,脚步都似戴了枷锁,沉重不堪。为奴为婢,这就是她的选择?跟着霍水仙,就是她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大好的光阴,皆不如你。。。。。。

  ☆、三年之约

  这是顾惟玉第一次见盛名在外的漕运总兵官陈瑄陈大人,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齐氏的宿敌,来自宫中的女官,芦氏。
  芦氏三十开外,陈瑄已经年逾五十,他一见到顾惟玉,先扫视了他两圈,上上下下来回的看,最后说了一句话:“尚可。”
  陈瑄说:“我本来看好的是裴家的老二,那小子长得好,我家小七漂亮,配他是最好的。结果我老岳丈说小七不要他,要嫁给你。我就想吧,你难道长得比裴家老二还好看?”
  说罢,陈瑄自己都笑了起来,“我看还行,你不难看,但没裴家老二好看。”顾惟玉一直微微带着笑意,陈瑄这样说他,他也面色如常。陈瑄道:“你娶了小七,我也不能亏待你。你说,你有什么要求,你有想法的话尽管提,我陈瑄虽不堪大用,但让你顾家在洛阳做个土皇帝也是能够的。”
  芦氏只是温柔的笑,也不插嘴,似乎对陈瑄做的任何决定都毫无疑义。顾惟玉道:“小七到洛阳几年,我看着她长大,我们本就有婚约,如今她不在了,我娶她过门,给她一个栖身之处,这都是应当的。我没有要求。”
  顾惟玉话不多,没有煽情,也没有甜言蜜语,只道责任。他不说爱,他说陈七是他的责任。陈瑄又看了他一眼,道:“嗯,我家小七嫁给你是你的福气,你这点好,比裴家老二好,那小子畏畏缩缩,不是个成事的。”
  顾家富甲洛阳城,家中稀珍无数,此刻进了陈府,瞧见陈瑄的宅院,院子里花草布排得很好,有序整齐。只是过道中铺着猩红的地毯,墙上挂着各种名家手笔,山水与美人堆在一处,瞧见的只是主人无法无天的富贵和没有品味。
  陈瑄瞧见顾惟玉从洛阳带来的聘礼,对芦氏道:“去库房拣几件回礼,要厚重的,薄礼不行,丢人。”
  芦氏笑着答应了,她下去之后,陈瑄道:“小七命苦,跟着我辗转,没过几天好日子,我老岳丈说,她喜欢你。你,你就对她好一点,逢年过节,红白喜事,你去看看她,跟她说几句话,啊?”顾惟玉瞧过去,这位风光了小半辈子的漕运总兵官眼眶都红了,顾惟玉无端心酸,低声答话:“岳丈大人,我会的。”
  顾惟玉这一声“岳丈大人”,又把陈瑄逗笑了,他一拳垂过去,道:“你小子,改口倒是快,那我还要给你改口费了?”
  陈瑄道:“你住哪里?”
  顾惟玉弯腰,回道:“有劳岳丈大人操心,小婿如今住在城东的客栈。”
  陈瑄略一琢磨,道:“你搬过来,我陈瑄的女婿住客栈,被人知道了,让人笑掉大牙。”
  顾惟玉道:“小婿明日就启程回洛阳,此番怕是要辜负岳丈大人的美意了。”
  “明天就走?”陈瑄道:“你急着回去做甚么,急着回去娶小妾不成?”
  顾惟玉失语,陈瑄道:“我都让人去看过了,你身边除了带过来的这个叫宝卷的小厮,还有一个姓蓝的丫头,她一路跟着你的。你说,你是不是准备娶她回去气我们家小七?”
  陈瑄说得煞是认真,顾惟玉听得好笑,道:“岳丈大人误会了,这是家里带来的丫头,并不是妾。”陈瑄摆摆手,道:“别扯这些没用的,我跟你说,小七进了你家门,没个三年,你别想再娶,娶妾或者续弦都不行。否则,你顾家滚出洛阳城,再寻他处高就!”
  陈瑄一面痞气甚重,一面霸道精明,他早已派人去摸了顾家的底,包括顾惟玉几人上京,走什么路线。跟着上京的是蓝浦,蓝烟出了苏州城就折回了江上,陈瑄的人并没有见到蓝烟,回来汇报的消息也只有宝卷和蓝浦。陈瑄早已掌握了顾惟玉一行三人的动向,却还是问他住在哪里,真是山水一面,分毫不露。
  顾惟玉的回答与他摸到的信息基本一致,陈瑄才松了口风,直到顾惟玉说明日就返回洛阳,他才开口敲打:“你可以娶妻续弦,但必须是三年后,如果你今天娶了小七,明日又娶别家女子,那将我家小七置于何地,又将我陈家置于何地?如果你做不到,那你自己出门,我当你没来过。你如若能做到,我才会把小七交付与你,即使是灵位,也是你顾家高攀不起的。”
  顾惟玉点头,字字清晰:“岳丈大人说的是,小婿谨记在心。”
  陈瑄瞧他一眼,道:“我相信你,三年过后,我陈家高抬大轿帮你迎接新娘子过门。”顾惟玉不语,复又想起一张海棠面容,也不知那人宝珠茉莉的余毒清了没有。陈瑄见他乖顺,开口安抚:“三年很短的,弹指之间,断不会教你一世孤家寡人。你要是看中哪家女子,三年后,我陈瑄去替你保媒,绝不会委屈了你。”
  陈瑄深谙松紧之道,先是一番紧锣密鼓的敲打,现在又给出美好承诺,顾惟玉笑笑,并不答话。那姑娘是当朝户部侍郎的外孙女,怎么会嫁进顾家做续弦,顾家一介商户,即使来日陈瑄肯亲自去保媒,史家也是不会同意的。
  瞬息之间,顾惟玉已经想到了霍青棠两次,他站在那处没有言语,芦氏过来说饭摆好了,顾惟玉回神,道:“多谢夫人。”
  他不称岳母,洛阳城齐府还住着他的正牌岳母,齐氏。陈瑄也不纠正他,芦氏看了顾惟玉一眼,仍是笑语盈盈,道:“家里有新来的葡萄酒,你们多喝两杯。”
  席间,陈瑄兴致颇高,顾惟玉陪着喝下三壶葡萄酒,芦氏扶陈瑄去休息,顾惟玉道:“夫人与岳丈大人慢走,小婿先告退了。”
  顾惟玉要走,芦氏问了一句:“她好吗?”
  她在问齐氏,齐氏先回洛阳,接而痛失爱女,她好吗?
  顾惟玉没有回答,陈瑄恰好跌了一下,芦氏赶紧去扶,陈瑄也不知是真跌还是在替他解围,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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