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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千金买骨-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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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神医。”唐晓拨弄着一根根铁栏,“是我教成今日的穆陵,我会怎么做,将来的穆陵就会怎么做。他能诱骗你拿出神蛊,再摔死最后一只神蛊…莫神医,他已经不是程渲当年重情重义的五哥,不是你肝胆相照的朋友。他,将会是另一个我,不惜一切代价的我。你今日不理明日事,但你…就要做父亲,你可以不顾程渲和你孩子的死活么?”
    ——“莫神医,你信我,穆陵——信不得了。”
    穆陵,信不得了。
    莫牙眼神微动,但仍是没有搭理唐晓。他想起了什么,松开挽着程渲的手,弯腰抱起了昏厥的穆玲珑,穆玲珑软软的耷拉在莫牙肩上,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莫牙没有回头,顿住步子,冷冷道:“你死不足惜,可怜了郡主,痴心错付。如果有来世,我求你一定不要再遇见她。”莫牙瞥了眼铁栏边自己刚放下的青铜罐,“你死期将近,这几天,该是很难熬吧。神蛊陪着我在大宝船上多年,虽然已经是一只死物,但你们同命相连,就让它…陪你过完这最后几天。”
    唐晓张望着难见尽头的过道,他再也看不见什么,眼前只有一片无望的黑暗。他的脸上没有将死的恐惧,唐晓背靠铁栏,刀刻一样的脸廓微微颤动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唏嘘。
    雅苑里
    莫牙摸出怀里的羊皮卷,稍许踌躇在桌上铺开,盯视着一根根排列整齐的金针,若有所思。程渲原本以为,莫牙摸出金针是想救醒昏厥的穆玲珑,见莫牙自己看着发呆,程渲隐隐洞悉什么,看着莫牙的星眸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
    莫牙忽的回过神,见程渲瞧着自己,按下羊皮卷,扯开话道,“原来是想让郡主赶紧醒过来,后来又一想,她也累了好几天,昏过去也能得些安宁,不如…就算了。”
    程渲拂过金针,轻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一副金针无所不能。神蛊虽然不能活过来,但…你还有一副金针在。”
    莫牙想收起羊皮卷,可程渲的手压着不动,自己也不能用强,“金针不是神针,世上哪有什么无所不能的东西?神婆子,我忽悠你呢?你好傻。”
    程渲歪头注视着莫牙亮闪闪的眼睛,“针是死物,但人,却是活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答应过穆玲珑,会帮她一次,你是想…在鬼门关,救下唐晓?”
    莫牙眼珠子动了动,他没有躲闪程渲的问话,相反,他嘴角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凑近程渲,压低声音道:“神婆子鬼精,精到,连穆陵都被你一句话骗过…”
    ——“哦?”程渲扬起脖子。
    莫牙继续道:“穆陵原本是要把唐晓凌迟处死,剁成肉泥还怎么救?你不动声色,以孪生兄妹之间的互通感觉说动穆陵,让他收回凌迟之令,改作鸠酒一壶…你对你夫君倒是很有把握,程渲,你真的肯定…我有能耐救下唐晓?”
    程渲白皙的脸上泛起丝丝血色,“穆玲珑哭着求你,你刀子嘴豆腐心,平时躲着她,但心里早把她当作是朋友,朋友相求,你不会坐视不理;何况,唐晓是我哥哥,你对萧妃也心存感恩,对她很是敬重怜惜…虽然我从没有为了唐晓求过你,但你心里知道,即便唐晓罪孽深重不可饶恕…但,血脉亲情应犹在,我终究是不想他惨死的。莫神医,你夫人说的对么?”
    “和我想的…倒也差不多。”莫牙捏了把程渲的腮帮子,“就数你最聪明,是我莫牙牙肚子里的虫。”提到虫,莫牙又想起自己养了多年的神蛊,脸色不由得又暗淡下来,“唐晓为了求生什么无耻的话都说得出,但他有几句话,说的不错。”
    ——“他说,穆陵已经不是你当年重情重义的五哥,不是我肝胆相照的朋友。穆陵,将会是另一个他,不惜一切代价的他。程渲,你和穆陵一起长大,你最了解这个人,穆陵,会不会有一天…连你我都开始忌惮?他看见你,看见我们的孩子,就像是,看见了当年害他的唐晓,你俩,毕竟是龙凤吉卦里的双生胎…是他的父亲穆瑞,毁了你俩的一切。”
    “五哥他…”程渲眼前闪过穆陵决绝冷酷的脸,这张脸,不再是记忆的那张,“君心难测,真的不好说。”
    “那岳阳,我们是一定不能留下了。”莫牙跺了下脚,“幸亏我…留了后手。”
    “莫神医聪明绝顶,五哥也说你有大才,希望你可以辅他大业。”程渲浅浅笑着,“说给你夫人听听。”
    莫牙警觉的走到门边,细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好一会儿才走到案桌边,又看了眼昏睡不醒的穆玲珑,低下声音,“鸠酒剧毒,喝下半柱香工夫就会一命呜呼,所有大夫都以为鸠酒无药可救,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一帮子平庸之辈,不敢想,不敢试。鸠酒,是有得救的。”
    ——“如何得救?”
    “以毒攻毒。”莫牙挑眉露出小小的得意,“大宝船上,时常会冒出些蜈蚣毒虫,我那时还被咬过几次,老爹调制的药膏也算有效,但每每都要好几天才会痊愈,我嫌好的慢,就琢磨着别的法子。一天,我逗蛊虫呢,见神蛊吐出一种青黑色的唾液,老爹说过,神蛊有毒,可养,却也要戒备。我胆子也大,就用神蛊的唾液蘸在自己的伤口上,不过半个时辰,红肿就全部褪去,比老爹的药膏好上数倍不止。我告诉老爹,他也是啧啧称奇,老爹后来细细研究,发现神蛊浑身都是可以疗伤遏毒的宝物。”
    见程渲听得出神,莫牙继续道:“神蛊给你换脸时,也是靠它的唾液,让你新的肌理迅速愈合长出,给了你一张崭新的脸。”
    ——“可是…”程渲面露憾意,“世上最后一只神蛊…已经死了…不,不是!”程渲骤然大悟,“我知道了。”
    莫牙竖起指尖,“神蛊虽死,身躯犹在,死去的神蛊,就是最好的一味解毒神药。临走前,我把罐子留给唐晓,暗示让神蛊陪他最后一程…唐晓聪明非常,他一定会明白我的用意。他只需…在服鸠酒之前,吞下神蛊…鸠酒毒发之时,也是神蛊起效的时候。他的样子,会和毒发一样,呼吸尽失和死人无异,等他的尸首被抬出地牢,一定会被速速入殓草草安葬,咱们只需要及时开棺,他就一定不会有事。”
    “当今天下,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么?”程渲啧啧赞叹,神色满是对莫牙的崇拜。
    “我担心的是…”莫牙阴下脸,“唐晓到底值不值得去帮,他顶着穆陵的脸,他日卷土重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吧。”
    ——“他不会的!”穆玲珑噌的翻起身,脸上早已经湿漉漉一片,穆玲珑对着莫牙程渲直直跪下,“我会带着他的棺木离开,我用自己命起誓,我穆玲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唐晓离开,天涯海角,我都会看着他,他想重回岳阳,就一定是踩着我穆玲珑的尸首。莫牙,你的大恩,我永世不忘。”
    “你快起来。”程渲怜意大起,赶忙去扶穆玲珑。
    穆玲珑抹去脸上的泪水,“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他的重生,会带来新的希望。我信唐晓,他会放下一切,断了所有的念想。程渲,你也要…信。”
    莫牙拉起穆玲珑,蹙眉道:“你记住,去求贤王妃,你就说,唐晓已死,你也心如死灰,你答应唐晓,会带着他的尸身回去老家,葬在蜀中。女人心软,她一定会答应你。那天,你备好最得力的马车,再多带些盘缠傍身,这一去,你们是不会回来了。棺木扛上马车,你们就往蜀中去。如果穆陵反应过来…他一定认定你们会往北方去,不会追去蜀中。就算他事后再派人去蜀中搜寻…”
    ——“那本郡主也不怕。”穆玲珑抽了抽鼻子,“蜀中奇险,满是林子山谷,唐晓在那里长大,他带着我,一定不会被殿下找到。”
    “总算聪明了回。”莫牙逗趣了声。
    “五哥真的信鸠酒可以杀得了唐晓?”程渲还是有些不放心,“大宝船上,唐晓可也是以为他必死…结果…”
    ——“你不懂鸠/毒。”莫牙道,“天下毒/药,为鸠当尊,自古喝下鸠酒的,就没有活着的。穆陵改赐鸠酒给唐晓,他选了最有把握的法子,只需一口,回天乏术…”

☆、第199章 惊蛰夜

——“你不懂鸠/毒。”莫牙道,“天下毒/药,为鸠当尊,自古喝下鸠酒的,就没有活着的。穆陵改赐鸠酒给唐晓,他选了最有把握的法子,只需一口,回天乏术…”
    “如果有变数…”程渲和穆陵一起长大,穆陵心思缜密,性子沉稳,要想骗过他,程渲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莫牙揽过程渲的肩,“我还没说完。唐晓饮鸠酒的前一天,你我去见穆陵,就说…哥哥已死,萧妃也已经醒过来,岳阳已经没有什么牵挂,请求穆陵让我们离开。你五哥在意你,也忌惮你是振翅霓凰,你我在这个档口说要走,穆陵心绪一定会乱,心一乱,就失了平日的稳重,他要顾及太多事,就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在他以为必死的唐晓身上,照我估计,见唐晓毒发咽气,贤王妃又劝说他答应郡主的请求,陪伴唐晓的棺木去蜀中…几件事缠着,穆陵一定会乱了阵脚。”
    “莫牙!”穆玲珑看着他的眼睛满是赞叹,“我从没见过比你更智慧缜密的人。”
    ——“还用你说?”莫牙得意一笑,“脑子不好使,能学得会使针么?”
    ——“可是…”程渲还想说些什么。
    “我倒是觉得,莫牙的法子无懈可击。”穆玲珑打断程渲,“我明天就去哭求娘亲,她一定会答应。”
    程渲欲言又止,见穆玲珑收起多日的哀伤,一双泪痕仍在的星目终于有了些神采,程渲也是不太忍心让她失望,垂下头不再说了。
    贤王府,穆瑞祠堂。
    穆陵换上一身素服,额束黑色缎带,拂开衣襟跪在穆瑞排位前,幽黑的眼睛久久看着牌位上的自己,烛火摇曳,让穆陵的心,也跟着烛火一样,幽冥难测。
    祠堂外,掠过裙角弋地的声响,穆陵没有回头去看,脚步声蹒跚轻悠,只有那个最最虚弱老迈的人,才会走出这样的脚步声。
    ——“我听说…”宋瑜走到穆陵身后,她没有看自己夫君的牌位,她的眼里,心里,只剩自己的儿子,其余的,都是散去的云烟,“地牢里,你改了唐晓的凌迟,变作鸠酒赐死?”
    “是。”穆陵身姿不动,“鸠酒一壶,送他上路。”
    “鸠酒,太便宜他。”宋瑜话中带恨,“想想他对你做了什么!你的脸…想到他给你的那一刀,我睡着都会惊醒难安,唐晓就该受千刀万剐,鸠酒?陵儿,你还是太仁慈。”
    穆陵眉间动了动,低沉道:“即是必死,什么死法,又有什么区别?”
    宋瑜明白过来,踱到穆陵身前,“是程渲?她请求你…给她哥哥一个痛快的了结?一定是程渲,只有她可以让你改变主意,让你心慈优柔。”
    穆陵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今时今日,他做什么都不用像任何人交代,他唯一的牵绊,也只剩程渲。
    ——“你忘了为娘提醒过你什么?”宋瑜急喘着哑下声,“你忘了么?程渲和唐晓,他俩…他俩…”
    “我没有忘。”穆陵沉着道,“龙凤大吉,可改帝皇命数。既然唐晓必死,已经破了这一卦,和程渲再没有关系。娘身子不好,无需再为我多虑。”
    “陵儿。”宋瑜剧烈的咳嗽着,好不容易才勉强停下,“娘知道,你已经长大,许多事也有自己的主意,但有些话,明知道你不爱听,我也必须要说——陵儿,你要杀死的是程渲嫡亲的孪生哥哥,就算,就算他们自小分开,没有相处之情,但,血脉至亲坐不了假,亲情融入血里,刻骨铭心,是抹杀不了的。来日方长,你毕竟是杀死她兄长的人,这个芥蒂,永远都不会消失。还有就是…”
    ——“还有就是…程渲夫妇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五皇子,这也是一个巨大的祸患…现在你并不觉得可怕,等你登上皇位,日子一天天过去,想到还有这样对你过去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人…陵儿,你这个皇帝,做的踏实吗?”
    你这个皇帝,做的踏实吗!?
    “听你的意思。”穆陵语气阴下,“程渲和莫牙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所有的真相…他们活着是祸患,娘,是要我除去他俩么?”
    宋瑜被儿子骤然的变脸惊得心头一颤,“不…娘…为娘不是这个意思…娘只是…提醒你。今日的情意,是你将来的牵绊,娘只希望你,千万不要再留祸患。娘只想你平平安安。”
    “所有人都会背弃我,除了程渲。”穆陵想起自己在阿妍家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恍惚听见有人哭喊着自己的名字,滚热的泪水落在自己干涩的脸上,她在喊五哥,穆陵以为是一场梦,他不敢睁开眼,生怕一睁眼所有的美好都会破碎,他就真的再也听不见一声声五哥。
    ——“所有人都被唐晓蒙蔽,只有程渲,她看出唐晓不是我,她信我还活着,她带着汗血找我,在小渔村照顾我,鼓励我,为了帮我,重回岳阳…”穆陵说着,坚毅的眉眼有些微红,他忽的看向宋瑜泛着惊恐的脸,“虽是堂兄妹,仍可托生死,我穆陵,此生宁死也不会负程渲。”
    宋瑜倒退几步,僵僵不敢再劝说什么。
    穆陵挥袖起身,走近穆瑞的牌位,拂过金漆字迹,齿间按入唇尖——“父王,父王…儿子离齐国帝位只差一步,最后一步。宫中来报,武帝病情告急,太医院已经束手无策,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武帝驾崩,就是儿子继位,我,就要做齐国皇帝。父王…你的血没有白流,狼栖谷里,所有的壮士都没有白死。你没有做到的,我会替你做到,你没有走完的路,我会替你走完。老天欠你的,都将还予我,加倍的还给我。”
    宋瑜落下清泪,掩面背过身。
    ——“皇叔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本王…看着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本王想到了自己当年,也是少年意气,踌躇满志…一晃几十年过去,本王也老了。”
    —— “早些年我不懂事,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不喜欢和皇叔过去亲近…如今想想,皇叔许多事都是真心向着我…倒是对你生出许多愧意来,还望皇叔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那些事,也许是本王做的不够妥当,才让太子殿下生出嫌隙,是本王的错…”
    “父王…”穆陵攥住穆瑞的牌位,“虽然我此生都不能认祖归宗,认你为父,但我知道,走好您替我选好的路,一定可以告慰您在天之灵。父王一切都是为了我,父王,永远…都不会错。”
    惊蛰夜
    这个冬天实在太漫长,长到明明已经开春,却还是一片凛冬的寂寥,不时透着刺骨的寒意,让所有人都生出望不到尽头的感觉。
    子夜时分,一声惊雷乍响,管事钱容披衣起身,只当就要下雨,可闷雷声声不止,却没有下雨的兆头。钱容正要回屋,院子里有人快步跑来,神色慌张。
    ——“钱管事…快,快去禀告殿下,萧妃,萧妃娘娘…情况不好,怕是…快不行了。”
    “啊!”钱容面容失色,萧妃虽然不是穆陵生母,但也有多年母子之情,萧妃安危对穆陵来说是天大的事。钱容一刻也不敢耽误,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妥,赶忙往穆陵那头跑去。
    ——“母妃明明已经苏醒,怎么又不好?”穆陵急急披上罩衣,一个箭步冲出小院。
    “陵儿。”听闻消息的宋瑜蹒跚的出现在长廊里。
    宋瑜的心情是复杂的,自己的亲生儿子在旁人身边长大,像母子一般相处,情意深厚,穆陵对萧妃上心,关切担忧之情满在脸上,这些日子对着自己这位生母,却总有种不咸不淡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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