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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赤唐-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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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饭桌氛围陷入一片沉寂之时,却听得邻桌之人话匣大开。一身着墨青色套衫的俊秀公子和声道:“哎,子恪兄你是不知,此番京兆尹大人抓了那么多人,一番刑讯下来,竟是只有两人活着出去。”

    那被唤为子恪的俏公子闻言惊道:“何事严苛至此,文若你可不要乱讲。”

    先前那人显然不满好友的态度,轻呵一声道:“我阿爷可是御史中丞,哪有他打听不到的事。再者,此事事关重大,我岂会乱说?”微顿了顿,那人示意好友围将过来,见四周无人注视便压低声音道:“听说此事和太子殿下与王忠嗣大将军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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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寅时:平旦,又称黎明、早晨、日旦等:时是夜与日的交替之际。(北京时间03时至05时)。

    注2:巳时:隅中,又名日禺等:临近中午的时候称为隅中。(北京时间09时至11时)。

    另:张延基这个人有很多公子哥的臭毛病,比如挑食,依靠父辈。但有一点我很欣赏,绝对够哥们。

   

 第十七章 朝歌(七)

    “听说此事与太子殿下和王忠嗣大将军有关!”

    邻桌似蚊蝇之声的对话在李括听来却如同惊雷霹雳,强自咽下一口菜汤,少年才稍稍平复了心中的惊诧。

    太子殿下,王忠嗣。一个是大唐储君,一个曾是手握重兵的三镇节度使。仅凭二人的身份,无需李林甫构陷什么,只二人稍一擦碰,皇帝陛下便会心中生疑。原以为之前京兆府大兴牢狱只是为了打压太子殿下,手中并无什么实证。没想到王忠嗣老将军也被牵扯进去,如今这摊池水被搅得愈来愈浑,浑的李括无法看清亦不敢看清。

    邻桌之人却似并未注意到李括的失态径自说着:“盛传太子殿下不满右相打压,联系王忠嗣老将军准备清君侧呢!陛下听闻此事盛怒,下令拿王忠嗣老将军入狱,责令太子殿下不得出东宫一步,抄《孝经》百遍以示惩戒!”

    那子恪公子闻听此言忙闪身上前捂住好友的嘴巴,低声道:“小声点,如此宫闱秘事你都敢大肆宣扬,不要命了?”

    文若公子撇了撇嘴,一把推开好友之手,笑道:“此事在长安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我又不是第一个说的,我怕什么。”

    子恪公子摇了摇头道:“我等来国子监求学是为了备考来年的春闱,岂可忘本逐末。文若兄,我们还是应潜心修学,来日好报效朝廷。”

    李括听得这一番言论心神大乱,哪还有心思进食,待张延基随意扒了几口便一齐闪身回临静阁歇息了。

    回到厅阁,叫张福关紧门窗,李括忙唤张延基至身侧道:“延基,我总觉此事不妥。德子牵扯到太子殿下和王忠嗣老将军的事中,非同小可。我怕有人会把德子当成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张延基微皱了皱眉,轻声道:“不会吧,既然我们已经跟王銲那个老匹夫表明态度,依他的性格肯定会有所顾忌。再说,有玉真公主殿下给我们撑腰,还怕他包藏祸心?”

    轻叹一声,李括忧声道:“我也不清楚,只是我总觉得这事不这么简单。既然德子是知晓太子殿下与王忠嗣老将军会面的关键人物,即便李相那边不动心思,我怕东宫那边也不会心安。”

    猛拍了下大腿,张延基高声道:“你是说太子殿下要杀人灭口?”略一思量,少年却是笑道:“不会不会,太子殿下素来仁厚。况且如今殿下困居东宫,自顾不暇,哪还有机会派人去杀德子。括儿哥,我看是你多心了。”

    摇了摇头,李括道:“杀人不必见血,有时一句话便能致人死地。朝堂争斗,风云诡谲,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易位而处,我想太子殿下是不会给自己留有隐患的。”

    张延基被好友说的慌了神,忙拉住李括的衣袖道:“那怎么办,德子兄弟只会几招防身的假把式,若是殿下欲除掉他,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轻拍了拍好友,李括叹道:“你先别急,如今之计也只有静观其变。一会我写一份书信将此事简要陈述,请张福代为转交给南大哥,相信南大哥看到信件便知我意。以南大哥之力方可保德子一时的安全,晚上下学后我们便与小六他们一起去查访此事,唯有查出其中真相,德子才能真正安全。”

    “嗯,我都听你的!”两少年击掌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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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东宫嘉德殿内,大唐太子李亨正背负双手,焦急的在殿内来回踱步。这已是第七日了,父皇还是不准自己迈出东宫大门一步。自己不过是和王忠嗣老将军把盏言欢一番,竟然都被李林甫那个老贼抓住不放,肆意构陷。李林甫!一想到这个名字,李亨便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这十几年来,就是因为这个老贼,自己不得不尽隐锋芒,整日读书练字,不问朝政。但即便如此,李林甫还是抓住机会,相继引出东宫案,韦坚案。自己当机立断,忍痛休掉两位妻子,这才保住储君之位。如今父皇渐入暮年,那老贼危机感越来越强,便三番两次指示御史台的爪牙抨击东宫属官,矛头直指自己。更令李亨感到惧怕的是,父皇对这老贼的做法非但没有斥责制止,反而持默许的态度。父皇态度的摇摆不定让李亨惶惶不可终日,不敢多说一句话。对自己的父皇,李亨没有感受到一丝父子之情。自打他记事起,他看到的只是着衮戴冕,端坐在大明宫中的天可汗。每次与父皇相见,他总是战战兢兢,生怕触了大唐天子逆鳞。大唐储君,国之重器。呵呵,在外人看来这是多么风光的位置。但只有李亨自己清楚,这储君之位便是一座浸满鲜血的权力祭坛,不停吞噬着李唐王朝献上的牲祭。时至今日,李亨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的皇兄,前任太子李瑛被父皇赐死时那双怨恨的双眸。每每午夜梦回,他总能梦到自己那些叔伯兄弟带领金吾禁卫冲入东宫,肆意砍杀。。。

    不!自己决不能输,输了便会坠入万丈深渊,永无翻身的机会。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废太子能得以善终。自被父皇册立那一天起,他就没有了退路。既然自己已经忍了十年,就不在乎再忍下一个十年。自己一定要挨到坐北背南,称孤道寡的那一刻,自己一定要让曾经陷害自己的奸人付出血的代价!

    只是,李林甫那个老贼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吗?

    “殿下,这方时节乍暖还寒,窗边风大,披件单衣吧。”东宫掌印太监鱼朝恩提着一件绣锦外袍,轻步来到李亨身边。

    “嗯。”伸手接过罩袍,李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对于这个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宦官,李亨有着一种近似对父亲的依赖。说来好笑,与父皇在一起相处,李亨总是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逾矩。而与鱼朝恩在一起,李亨可以撕下伪装的面具,像个小孩子似得发发牢骚,耍耍脾气。正因如此,东宫的人手换了一拨又一拨,而自己最信任的唯有眼前这个老人。

    “大伴,孤这些时日实在焦急的紧。父皇限制孤的出行,这些天来对孤不闻不问。孤实在猜不出父皇的心思,王忠嗣老将军又。。。”

    “殿下,遇事要沉得住气。”鱼朝恩摇了摇头,苦笑道:“陛下还是疼着殿下的,不然这次王忠嗣老将军被诬下狱,殿下为何只被关了禁闭?陛下不过是在借李林甫之手敲打敲打您,让您不要着急罢了,这大唐的江山,终归还是要交到殿下手中的。”见李亨仍是不为所动,鱼朝恩叹了口气,问道:“殿下可是在为那批青客担忧?据老奴的线人回报,那批青客有感于殿下知遇之恩,虽大都被京兆尹王銲所抓,但除了两人以外都已自行了断。”

    李亨闻言一惊,捉住鱼朝恩结满皱纹的双手道:“大伴,那剩下的两人呢,他们不会出卖我的,对吗?”

    鱼朝恩轻抿了一口案几上的清茶,柔声道:“剩下的两人,一人是东宫左赞善大夫崔永年的舍弟崔永安,也算是我们的嫡系人马。他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是不会出卖殿下。但剩下那人,却是有些难办。他本是工部屯田司主事冯德全的胞弟,蒙殿下恩典,擢为青客。此番王銲突然发难,他亦被抓捕。”鱼朝恩轻刮了刮茶末,不紧不慢道:“只是听说玉真长公主出面替他作保,王銲不好拂了公主的面子便送了个顺水人情,将那厮给放了。”

    李亨叹道:“他家与东宫素无瓜葛,他没有必要为了孤缄默不言。再说这次孤自身难保,并未设法营救他们,想必他也是寒了心。”

    鱼朝恩心中冷笑,这个太子心肠还是太过柔弱了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也罢,这个恶人便由老奴来做吧!

    打定注意,鱼朝恩轻笑道:“殿下,老奴只知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李亨惊得向后一颤,哑声道:“大伴要,要杀人灭口?”

    鱼朝恩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京兆尹王銲欲借冯德恩之口构陷殿下,冯德恩誓死不从。王銲正欲严刑逼供,不料其为玉真公主所救。京兆尹恼羞成怒之下派府中死士杀人泄愤,与殿下何干?”

    嘉德殿瞬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二人相视片刻皆拊掌大笑,在这一刻,大唐太子李亨冰冷的心中才感受到那一丝的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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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李亨这个人物在正史上多刻画为一懦弱形象,我只愿公正的还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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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朝歌(八)

    春风送暖,莺飞燕啼。

    转眼十日即逝,李括二人总算挨到了期盼已久的旬休。

    从张福带来的回信李括已经得知,南霁云兴邀了好友雷万春,二人干脆住在了冯德恩家。有这二豪侠坐镇,这些时日倒也没发生什么意外。

    国子监修习制度依从朝廷之例,每十日一轮,逢旬而休。盼来了难得的假日,两少年自是一齐离了务本坊,回到了通济坊客隆茶馆。

    “阿甜,我回来了!”李括迈开双腿走进了茶馆,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张方桌前,端起桌上的茶壶便灌了起来。

    杜景甜闻言从后院小跑出来,半红着眼圈,抱怨道:“要死了,要死了。你个死小七,还回来作甚,干脆死在外面算了!”

    李括站起身来,陪着笑脸拱手道:“大小姐息怒,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不是国子监里规矩严,不准无故请假吗。你也不希望小七哥我被人家乱棍打出,革了功名吧。”

    杜景甜一把揪住李括的耳朵,恨声道:“规矩严,规矩严。规矩严到你都没时间回来看我一眼?你上次走的那么急,连我为你赶制的新衣都没有带上。我看,我看你是早把人家给忘了!”小娘眼波一转,泪水竟是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哎,你别哭,你别哭嘛。”少年被小娘这一出闹了个手足无措,苦笑连连。

    “括儿哥,今日风景不错,我和阿福先出去闲逛逛,你和景甜妹子慢聊哈。”张延基冲李括诡异的一笑,便催着张福夺门而出。

    一时屋内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杜景田轻哼一声,拉起爱郎的手便朝里屋走去。轻掀开帷幔,杜景田便径自跑到床边,从衣架上取下做好的袍衫,含情脉脉的看着李括。

    “小七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人家想的都要疯了,我真怕你不要我了。”

    被小娘盯得有些发虚,李括忙一把夺过袍衫,径自换着:“哪能啊,我忘了谁也不敢忘了小阿甜啊,不然谁给小七我做衣裳啊。”

    “去死啦。”一阵粉拳袭来,直打得李括心神荡漾。

    “嗯,这衣服面料真不错。还别说,自打阿爷出事后,我从没穿过这么好料子的袍子。”将前摆斜拉至腰间,系了一个蝴蝶结子,少年冲小娘报以温和一笑。

    “呀,我比着你身子量的尺寸,怎么会宽了这么一圈!”待少年穿戴妥当转过身来,杜景甜双手捂嘴惊呼道。

    “没,没事。”李括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这袍衫现在稍大一点,等咱俩结亲我做你官人时便正合适了。”少年冲小娘挤了挤眼,俏声道。

    “噗。”杜景甜被逗得笑出声来,和声道:“谁要和你结亲,死小七。平日看你挺老实正经的,没想到啊男人都是一个样,登徒子一个!”

    “非也,非也。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小七哥怎么看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一俏公子。配我们家阿甜不正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吗?”李括摇头晃脑掉起了书袋,惹得小娘眼波流转,勾人魂魄

    “不跟你争了,你们这些才子书生啊整日吟诗作赋的,把我们女人哄得团团转。但你要敢负了我,我便把你剥光了,揪住耳朵扔出屋去!”

    “不会,不会。”少年连忙摆手,一时憋得满脸通红。

    “对了,小七哥,你这番回来是不是因为德子的事啊?”斜倚在爱郎的肩侧,杜景甜喃声道。

    “嗯,听说南大哥他们这些日一直将护着德子,我这番正好有空,就回来看看。”轻拍了拍小娘,李括和声道。

    二人相对无言,屋内气氛正自暧昧间,突然从外厅传来瓮声瓮气的一嗓子吆喝:“括儿哥,你赶紧出来,出大事了。”

    “趁早给我滚进来,别杵在外面惹人嫌。”李括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冲屋外吼了一句。

    “哎,那,那不会扰了阿甜姑娘吧?”那人又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说完也不等李括回答便掀开帷幔,窜了进来。

    “遇事沉着镇定些,事再大还能塌下天来不成?”平白被人惹了好事,李括连珠炮式的斥问。

    那来人不是张延基还能是谁?他三两步跑至李括身侧,笑道:“括儿哥莫恼,我这也不是一时情急乱了方寸吗。以后我改,我改还不成吗?”

    对好友的嬉皮赖脸无可奈何,李括斜瞪了他一眼,叹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搓了搓手,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李括,张延基和声道:“事情是这样,方才我和阿福去看望德子兄弟,在路上遇到了南大哥,他把这个交给了我。”

    翻开纸条,略一翻扫,李括便皱起了眉头:“纸条上,一个自称青客盟副堂主的人,要德子四月十五戌时三刻在乐游原青龙寺外的竹林里参与堂会。”

    “青客盟?”杜景甜斜闪出半边身子,疑声道。

    “对,就是青客盟。南大哥说德子兄弟看到这张纸条时,身体不住的颤抖,口中隐约喊着什么‘青谶’。”张延基单手撑着下巴,颇为神秘的说道。

    李括起身踱了几步,口中默念着什么,忽然他转身一闪,抓住张延基的肩膀,急声道:“德子他们是怎么收到这张纸条的,当时屋里都有什么人?”

    张延基摇了几晃才从李括手中挣脱开来,喘声道:“括儿哥,你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李括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尴尬的笑了笑:“没,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只是,我好似听娘亲提起过‘青谶’这个词,好似阿爷的冤案便与它有关。”

    “哦。”半信半疑的支吾了一声,张延基续道:“当时南大哥和德子兄弟正在屋内用晚餐,忽然一支雕翎羽箭从屋外射来,这张纸条便绑在箭上。南大哥闪身出去,却发现射箭那人早已跃身到屋顶,沿着脊梁远遁了。南霁云担心对方是调虎离山之计没敢去追。”

    “青谶,青客盟,乐游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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