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抽烟,朕烫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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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呸!
同傅予湛并肩走在青玉长廊上,祁欢到底没有忍住,为自己的小肚鸡肠辩了两句。
“你最是知道了,我这人什么都忍得,就是受不了被拿来同丰乐比。就算我是臭水沟里的污泥,我也乐意,犯不着她天边小仙女纡尊降贵将婚事施舍给我。”
傅予湛静静听她说着,后面长篇大论都没听进去,只抓住了前边的重点,侧眸悠悠投过来一瞥:“说得是,你们之间的过节,我最是知道了。”
祁欢:“……”
这怎么,猝不及防就翻旧账了呢。
祁欢摸摸鼻子,心虚地不再说话了。
——
之后的日子慢悠悠过,祁欢每日都在傅予湛的压迫下艰难求生,治国手段没长进多少,耍赖撒泼的本领强了不少。
宫中各人见证着小女帝同太傅大人三天大吵两天小吵,吵着吵着都习惯了。
时不时掐指算一算,啊初一了,陛下该罢课了吧,哦十五了,太傅大人该罚站了哦……
期间倒是有个不大不小的插曲。
被勒令在玉昌寺吃斋念佛的祝知年祝小少爷……被阉了。
听到这消息时祁欢正恹恹地趴在玉石桌面上纳凉,手边一杯冰水往嘴里送,闻言噗的一声吐出来,瞬间站直:“你说什么?”
常安面色红润地凑过来,拢着嘴道:“是真的,昨夜的事儿了,听说今晨浑身血地给抬回府去了。”
祁欢不由自主想到了当年他自个儿放出的狠话:宁愿进宫当太监也不娶长乐公主。
呦呵,乌鸦嘴了。
祁欢乐呵呵地咬了两个葡萄,睨常安一眼:“见好就收,多了个兄弟也别高兴得这么明显啊。”
常安抿唇把笑压下去:“是。”
两个人交头接耳猥琐地笑了两声,祁欢忽然觉出不对劲来:“不对啊,这等奇耻大辱,祝老狐狸早该到朕面前哭惨讨公道了,怎么这会儿还没动静。”
“这……奴才也不知了。”
正好这时傅予湛过来,手中捧着十数个卷轴,随口问:“陛下想知道什么?”
“无事无事。”祁欢收了笑,正襟危坐。
然而看了两行,祁欢憋不住了,凑过去:“傅卿,祝知年的事你听说了吗?”
傅予湛睨她一眼:“嗯。”
“啧,你说祝麟安这回怎么如此沉得住气?难道不该上蹿下跳要把凶手斩于马下么?他这小儿子可是断子绝孙了啊!”
傅予湛皱了下眉,不大赞成她口无遮拦地谈论此事。
被她磨了一会儿,还是道:“案发当夜,祝知年正在禅房内……”他顿了顿,似是想找个含蓄的措辞,最终触到祁欢洞悉一切兴致勃勃的目光,放弃了,“……狎妓。”
祁欢啧啧啧:“敢在佛门清净地干这种事,我料想祝麟安也没胆子来我面前哭。不过这女子胆儿也够大,莫非是那几名枉死姑娘的亲眷?诶,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不对啊,说起来你当初加了这么不痛不痒的一条,是不是早料到这一天了?”
她的问题一个个蹦出来,傅予湛不答,只把手中卷轴往桌案上一撂:“功课。”
“……”
怨念地盯着眼前半人高的卷轴,祁欢问:“这是?”
傅予湛抽出绑带,展开的画卷上栩栩如生正是一副青年画像。
那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剑眉星目,英武不凡,唇角若隐若现的一抹笑意勾得人心头直跳。
祁欢眼睛蹭地一亮,一头扑上前去:“老师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一款的!嘤嘤嘤太感动了!”
还有两个月就是她的十九岁生辰。依照皇室传统,驸马的人选早两年就该定下了,可祁欢在宣景帝面前实在无甚存在感,眼看着姐姐妹妹出宫立府,她的婚事还没有个着落。
没想到,傅予湛这帝师之责尽得这般周到!连婚姻都包办了!
祁欢摸摸卷轴上的美男子,神采奕奕地问:“这位郎君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可有什么不良嗜好?”
傅予湛:“……”
他轻咳一声,打开另一卷,上头却是个年逾古稀的糟老头子,祁欢看着有点眼熟,正要说话,就听他道:“登基以来,陛下似乎还未将朝中百官记住?”
祁欢又心虚了。
前几日,中丞大人的独子在烟花巷醉酒闹事,被御史台弹劾了。傅予湛在晚间略提了提,让她第二日上朝时敲打敲打,顺便立立君威。
彼时,祁欢窝在龙床上昏昏欲睡,随口就应下了。
结果第二日,她呔地一声指住前边头发花白的郑太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骂了他一炷香,直把这三朝元老骂得浑身发颤两眼朝天。
末了,祁欢还得意地冲傅予湛抛了个眼风,咋得,朕是不是特有气魄!
傅予湛……哦,傅予湛压根就不想看她。
最后这场闹剧在太师扬言撞死在金銮殿上时匆匆结束。祁欢现在还能记得那老头羞愤的眼神,认真道:“是朕愚笨。”
傅予湛点头:“这里是现任六品上官员画像,请陛下明日务必背完。”
“好的好的。”祁欢乖乖应下来,顿了顿,看一眼外头高挂的日头,“怎么是明日背?现在有事?”
傅予湛扫她一眼:“今日端午,晚上还要设宴,陛下忘了?”
祁欢眼神一飘:“没忘没忘,朕记着呢。”
身边所有事都有傅予湛打点着,她还真没放在心上。
祁欢摸摸鼻子,想起方才另一件事:“依傅卿所言,那名俏郎君也是我朝中官员?朕怎么毫无印象?”
“他是邹钰。”
简简单单四个字,立时把祁欢的花花肠子拧碎了。
邹钰!
不就是那个实力强悍、后台□□、妥妥的前任储君吗?要不是因为顾忌他,她当初也不会答应做这个皇位了。
啊!人生真是树敌如牛毛啊!
见祁欢一副蔫蔫的样子,傅予湛无奈地弯了弯唇,这幅色令智昏的模样倒真是像极了宣景帝。
他敲了敲桌沿,道:“待陛下生辰过后,微臣便命礼部将京中适龄男子拟定一份名单。”
祁欢眼珠子一转:“要长得俊的!”
“嗯。”
“得有几分文采!”
“好。”
“不能太老了!”
傅予湛不冷不热地觑她一眼,祁欢便不敢得寸进尺了,干笑道:“傅卿这样的就很好,按你来按你来……”
第8章
晚间暮色渐深,宫宴开场,一群衣着清凉的舞姬翩然起舞,为大家热场子。
祁欢龙袍层层叠叠穿在身上,内心宛如一条垂危的死狗,面上却还得雍容大度坐在堂前。
羡慕地扫一眼舞姬若隐若现的曼妙身线,祁欢偷偷摸摸地拽起腿上的布料。
一寸。
两寸。
祁欢激动地吸了一口气,晃了晃闷出汗的足踝,正准备再往上拉一小截,手腕一疼,她低呼一声,刷地收回手。
傅予湛手中又是那把无处不在伸缩自如的小戒尺,眉头紧锁:“成何体统!”
祁欢摸着手,可怜巴巴地:“热死了。”
已经入夏,端午宴上是不必穿朝服的,那些平日里之乎者也礼仪廉耻的老匹夫,一个个轻衫博带,恨不得袒胸露乳卷着裤腿躺倒在地。
一经对比,里外五层的祁欢就俨然是全场火炉一般的存在。
她羡慕地看了眼傅予湛的青色衣袍,看着就很透气。
她巴巴地看了两眼,道:“傅卿这身衣裳料子挺好。”
看她这样,傅予湛心里又觉有些好笑。
垂眸望见她额角薄薄的汗,往身后使了个眼色,两个宫女拿着羽扇凑近了一些。
祁欢鼓了下嘴,小声说:“桌子底下也闷。”被他一瞟,哼哼唧唧地坐回去了。
如此,熬过歌舞曲乐,便是大家一同喝雄黄赠艾叶了。
祁欢站起来干巴巴地念了两句古语,缅怀了下先皇,端起杯盏一饮而尽。
剔透的“酒液”入口,祁欢呆了一呆。
臣子们一无所觉,跟着举杯,而后开始恭维:“啊我们陛下风姿绰约”“我们陛下酒量惊人”“我们陛下一杯雄黄下肚眼睛都不带眨的,实乃女中豪杰让臣等惭愧啊”……
祁欢:“……”
惭愧你奶奶个腿。
她面无表情地摇了摇桌前的酒盏,看一看方才亲自端酒过来的常安,又看看身边这人。
明明举着和她一样的清水,却怡然自得毫无破绽如喝着酿下二十年的女儿红,怎一个装字了得。
祁欢:“你终究还是将魔爪伸向了我的小安安。”
常安:“……”
傅予湛:“……”
“喝酒误事。陛下的酒品令人堪忧,往后还是少喝酒为好。”
祁欢瞪大眼睛:“胡说八道!朕的酒量一顶一的好!”
“哦。”傅予湛神色很淡,一副我不相信你但迫于淫威我得给你面子的表情。
!!!
这个佞臣!
祁欢将杯盏重重一放,愤愤坐下。
宣景帝走就走吧,临了还要给她寻个继父回来,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皇帝做成这样,也太憋屈了!
后半场祁欢闷头气恼,那小酒盏一口没碰。
有人来敬酒,傅予湛还装模作样给她满上,一副告诫的语气:“程阁老亲自敬酒,陛下不喝吗?”
一旁的程阁老似乎听见了狗儿磨牙的声音,左右瞧瞧,烨华池旁哪来的狗。
再后来,再没眼力见的人都看出来陛下同太傅之间暗流涌动了。
一些观望许久的,这会儿就坐不住了。
祝侯的亲家老爷章司马乐呵呵站起来:“宴上正酣,陛下可要赐菜了?”
端午国宴,赐菜这一流程就堪比年中考核。
——爱卿这半年的辛劳引起朕的注意了,赐你一个佛手悟。
——爱卿这半年作死十分成功,给个翡翠红玉回家啃玉米吧。
如此这般,朝臣更是暗中攀比:菜中多一颗红豆那也是陛下对我的暗示啊!你看太守那一碗汤汤水水,有何前途?啧啧啧……
一时之间,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祁欢,眼神炽热、真诚。
祁欢莫名其妙地摸了下脖子,放佛一时间被狼群围住了似的。
她接过那本册子,上头是数十道名菜,菜名精致有趣,引人垂涎。前天她正背赐菜名单呢,没背几行就忍不住了,带着良言夜袭御膳房,将御厨的存粮搜刮了干净。
此时脑中一片空白,祁欢面上倒十分镇静。
略一沉吟,一溜报了下来。
于是当朝相爷姓裴名红钰,当仁不让拿下翡翠红玉——玉米。
镇国将军张钎,面如菜色领走纤纤拂柳树——土豆丝。
六部之末的户部小侍郎,百官册上连姓名都不配拥有的一个小人物,不知长相如何戳中祁欢,大手一挥,佛手悟就这么赐出去了。
小侍郎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地喊了两声娘,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场面一时失控。
祁欢倒是玩儿得开心,所幸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朝堂上的决策,傅予湛坐一旁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胡闹了。
一串儿念下来,祁欢口干舌燥,还是端着那就被砸吧了口清水润喉,视线与傅予湛对上,得意地仰了下巴。
傅予湛唇角浅浅动了下。
孩子气。
意外得了苏烩一品的章司马笑得眼都睁不开了,不怀好意地瞟了眼案头空空的太傅,提醒道:“陛下,还未为太傅赐菜呐。”
祁欢扭头,傅予湛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端着茶盏浅浅地饮。
祁欢自然知道登基以来,多少人明里暗里等着看傅予湛落马。她同傅予湛每闹一次别扭,朝上暗戳戳与太傅作对的声音便高上几分。
她抿唇想了想,折个中,挑个不好不坏的吧,手一挥:“赐太傅一份续八仙。”
全场寂静。
傅予湛持杯的手一顿,溅出一波清水。
祁欢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菜虽然靠后一些,食材都很名贵的呀,菜品这么糟糕么?
第9章
端午过去小半月了,祁欢称病龟缩养心殿,除了上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改往日活泼。
常魏十分忧心,小拂尘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换到左。跟在祁欢身边久了,也沾上些碎碎念的陋习:“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又积食了?不能啊,也不见陛下出来遛弯儿。咱陛下做公主时就心宽,应该也不会是心病……”
叨叨小半晌,看向良言:“你每日近身伺候的,可能猜到一些原委?”
良言抿唇,忘了眼那儿站岗的御林军,压低了声音:“我觉着,多半同端午宴上那盘续八仙有关。”
常魏挠挠头:“听说陛下给太傅大人赐的就是续八仙?不过这又怎么了。”
良言瞪他一眼:“你难道不知,续八仙取自□□所做的一首情诗,向来都是皇家赐予驸马的吗?”
常魏仍旧不懂:“陛下不是闹着玩儿的么。那夜哪一道菜又遵循祖制了。”
良言也说不清,自那日书房看见陛下瞧着太傅的眼神,她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同常魏皆是两年前才到祁欢身边,对旧事所知不多,常魏的哥哥常安倒是宫中老资历,但这人惯是圆滑,说不出几句真话来。
她抿了抿唇,问:“你可知道太傅贬谪前,是否同公主有过什么渊源?”
常魏天真道:“陛下不是随太傅大人读过书么?”
良言绝望地翻了一个白眼,公主自皇后仙去便呆在冷宫里,如何能在当年风光无限的傅大人身边读书?一听便是编来骗傻子的瞎话。
良言:“你走。我不想同傻子说话。”
常魏:“嘤嘤嘤良言你这话着实戳我的心!你是不是中意我哥哥了?嘤嘤嘤你个见异思迁的薄性女子!”
没嘤嘤两句,紧锁的殿门从内侧砸上一樽青铜鼎:“嘤你爷爷个腿!”
“……”
常魏噤声了。
默然同良言交换一个眼神。
至少陛下的声音听来中气很足,暂无大碍。
……
午时初刻,常魏良言二人背靠背歪在殿门外,廊下一溜儿的摆着今日的午膳,荤素得益,卖相极佳。
两人正轻声细语透着门缝劝说祁欢,正无无措着,身后响起傅予湛清冷的声音:“不肯吃饭?”
常魏眼睛一亮,颠颠迎上:“太傅大人可来了!”
“陛下下朝回来就歇下了,一直躺到现在,也不许我们传膳,奴才们实在担心得紧。”
傅予湛看一眼紧闭的楠木雕花窗,示意他:“开门,菜都端上去。”
常魏欢快应道:“哎!”
有这位发话,行事便有底气多了,殿门打开,训练有素的宫人轻手轻脚端着碟子进去,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菜摆上了,傅予湛示意她们退下。
良言躬身退至殿门口,略一迟疑地往床帐内望了一眼,咬唇退下了。
……
殿门关上后,寝宫一下子就暗了两分。
龙床上原本缀着的明黄帐子被她换成了透明的纱帐,四角悬着东海夜明珠,此时幽幽地发出些许光芒。
隐隐绰绰欲说还休。
傅予湛走上前,一层层撩开那帐子,在床沿坐下了。
祁欢闭着眼睛缩在锦被中,被子盖到眼下,呼吸平缓。
早朝时离得远,看不真切,近前这么一看,确实是……
“胖了。”他淡淡地点评道。
祁欢:“……”
她忍。
除了尴尬,她什么都能忍。
“还丑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傅予湛又出言刺激了两句,祁欢一概不理,两眼一翻装死到底。
耳边静了下来。
祁欢在心里哼了一声,悄悄动了动腿,忽然一只手压在枕边,眼皮处覆上来一个黑影。
温热的气息一点点靠近,烫得她耳根发麻。
“真不起?”
开阖的唇瓣几乎贴上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