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年华之谭书玉-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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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礼在清都生活了二十来年,觉着最烦人的就是上元节。
满大街乌泱泱一片都是人,京畿的治安都得给人愁掉了头发,但如今,他竟觉得这个节日怪可爱的。
夜幕初降,华灯初上。
他心底里的姑娘着一身红衣,娇俏地冲她招手。
“允礼,你为何成日里穿得跟个守门人似的?”梅皱着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白瞎了你这张男女通吃的脸!”
他抓住了她话里的某一点:“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啊?”梅没有听清,只拉着他往人群中挤去,“你应该换一身衣裳。”
他虚心求教:“我不大懂这些,要不你给个建议?”
“那一身吧。”她指了指店铺里的一件成衣。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瞅见了衣架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袍。
“你穿那个颜色,一定好看。”她揽着他的手臂,兀自陷入了遐想,“谪仙一样的气质,最是和你相搭。”
他皱眉看向那所谓仙人才穿的衣服,为难地挤出了一句话:“太容易脏了……”
店家小二是个眼精的,一眼便认出这两位来客身份高贵,当即围了上来:“公子啊,你家小娘子的眼光是真的好。这件天蚕丝是我从西域拿来的料子,放眼整个皇城,只我家这一件。”
允礼听着店家瞎吹,蓦地便被他话里的一句“小娘子”戳中了心窝:“拿来我看看吧。”
“好嘞!”
梅却不满起来:“你这也叫上好的天蚕丝?唬谁呢!中原人就是弯弯绕绕多,尽喜欢骗人。”说罢拉起身边的男人就走。
“走!回头我给你织一件真正的上好天蚕丝袍!”
允礼摸了摸鼻头,作为“满肚子弯弯绕绕、尽喜欢骗人”的中原人当中的一员,他听着她的话,竟还觉得很开心:“当真给我做一件?”
梅昂头:“我向来一言九鼎,说给你做,就给你做。做个十件八件,你轮换着穿!”
允礼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即嫌弃起穿了二十来年的灰袍:“好主意,你多做些。你做的,我肯定穿。”
上元节的街道,满是人流。
允礼自发牵着梅的手,怕被人群冲散了。
带着心动的姑娘逛灯会,有什么基本要求么?没大有经验的颐顺王爷陷入了沉思。
“你喜欢什么?”他问。
她已被琳琅满目的街边小玩意儿攫取了全部的注意,听到他的问话,头也不回地答道:“喜欢你呀。”
情之所至,自然而露。
他只觉得心脏微微一滞,仿佛有一根羽毛,轻轻地挠了挠他的心窝。
暖中带了几分痒,痒里透了几分急迫。
“梅。”他低声唤道。
“嗯?”她转过头来,浅褐色的眸子里闪着水润的光,明媚而璀璨。
他忽而低下了头,吻住了她的饱满的唇。
她微微瞪大了眼,继而开了贝齿,任他予取予求、驰骋肆虐。
头顶几声烟花炸响,漫天落了烟花雨。
长街小道的游人皆抬头望向天幕,赞叹于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美景。
允礼却半分也不愿随着众人看天,他只愿沉溺在她的香软芬芳里。
再美的烟火,不及她水眸轻漾流光转。
“允礼。”
“我在。”
“如今,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了么?”
“唔,正巧便是我对你的心思。”
第200章 番外·梅花簪(四)
【阿笃赫丽】
夜已过半,梅飘着步子回到厢房时; 冷不丁便被门后的小侍女吓了一跳。
“大半夜不睡觉; 躲在门后做什么?”梅开口便训。
小梅委屈地挠了挠脑袋:“小梅在等大人回来。”
“咦?”小梅忽而好奇地瞅着梅的耳朵; “这是大人新买的耳坠吗?真漂亮!”
梅愣了愣; 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的耳垂。
漫天烟火下,那个月明风清的男人一脸认真地对她道:“我第一次同姑娘结伴同行,也不知如何才能讨你欢心。我琢磨着,送你东西总不会有错吧。”
彼时她惊讶又惊喜,等着他的礼物。
他微微一笑; 伸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对青花点鸳鸯纹样的水滴状吊坠,小巧精致; 只一眼便能看出非等闲物。
“按理说在这个节日我该送你一盏上元灯; 可这满街花灯样式多有雷同,于是我想; 还是送你这个吧。这个吊坠是我母亲传下来的,在这世间当是独一无二了。”
她怔怔地望着那光华流转的耳坠,本该拒绝这贵重之物; 却不知怎的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大人?”小梅凑了过来; “你的脸好红啊。”
梅横了小侍女一眼:“胆子肥了啊?知道拿我寻开心了?”
正说话间; 窗外扑棱棱一阵轻响。梅的神色陡然一肃; 三步并两步窜到窗边,将窗子推开; 便见一只白毛雕鸮借着夜色落在了她的窗台上。
白毛雕鸮足上绑着一封卷筒信。
梅拆开卷筒; 目光一略便将整封短信读完。
她长指一伸; 信件并卷筒噗地落在了案上取暖的火筒子里,不过瞬息皆化为了灰烬。
小梅怯怯地开口:“女王来信了?”
“唔。”梅含糊地应了一声。
“说什么了?”
梅顾左右而言他:“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我坐一会再睡。”
小梅不疑有他,笼起袖子躬了躬身,掩门退下了。
厢房内很快恢复了寂静。
梅却一动不动,只僵坐在桌边,一夜到天明。
天边将露晨曦之际,她方找回了神志。
她寻了一支笔,在绢帛上写下一行字,继而将绢帛卷成细筒状,绑在了白毛雕鸮的足腕上。
白毛大鸟得了回信,张开翅膀扑棱了两下,飞入了天幕中。
梅又在窗边立了许久,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撒入窗扉,她才有了动作。
她将耳垂上的青花点鸳鸯的水滴耳坠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入妆奁盒中。
盒子啪地合上。
梅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出。
***
帝十三年春,八十一部铁骑统领颐顺王爷奉旨前往边陲击打外族流寇。
同年,南域阿笃女祭司夜观星相,作出了大清龙脉将断的预言,一时举朝震惊。
预言一出,大清版图内接连天灾肆虐,民生哀哉。
天象大乱,国之大忌。清帝遂连夜请阿笃祭司入宫,恳求解象之法。
帝与祭司于内殿商议数日,闭门不见诸臣。
朝中人心惶惶,蜚声四起。
镶黄殿内,清帝压着一身沉闷之气坐于主位之上,目光追随着殿中央的红衣女祭司。
“设地宫当真能解此乱象?”清帝问。
梅敛眉立于阶下,眉目婉转,艳丽而妖冶:“不仅能镇龙脉,连陛下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长生难题也能一并解决了。”
清帝默了默,继而道:“当真要活埋朕的八十一部铁骑?”
梅勾了勾红唇:“陛下,目光当放长远。您的铁骑只是暂时沉睡在了地底,过了这百年,他们还会苏醒。苏醒之后的铁骑将不死不灭,所向披靡。您觉得,这笔账划算不划算?”
“八十一部铁骑是拱卫王朝的主力,若失了铁骑,你认为该如何保证王朝永存?”清帝的目光阴鹜而精明,“一时解了天象之祸,却要赔上王朝的未来?”
梅缓缓道:“龙脉若断,谈何王朝未来?大清除了八十一部铁骑难道就没有旁的军力了?您麾下的勇猛战将难道一个也不能用?”
清帝沉吟半晌,许久才吐出了一个名字:“允礼?”
梅的心脏微微一缩。皇帝总算如她所预料那般,提到了允礼。
若能让八十一部铁骑并这皇帝入了地宫活人坟,由允礼拱卫王朝……
清帝忽而笑了:“朕麾下最勇猛的自然是颐顺王爷。不过,朕却舍不得将他留在王城内。”
梅长睫微敛,盖住了眼底的震颤。
“朕可以安排好所有的后局,亦可让其他将帅拱卫王城。但允礼是绝对不行的。”清帝不疾不徐道,“朕若入了长生道,允礼自然要随侍左右。若百年后朕得以驰骋江山万年,没有允礼做朕的助力,朕心不安。”
清帝从主座上站了起来,撩起长袍,徐徐走下石阶,只三两步便走到了梅的身侧。
美人幽香,若隐若现,最是引人神魂颠倒,江山倾颓。
“赫丽这样青睐我们允礼,朕也觉着自豪。”清帝贴近红衣美人,低头嗅了嗅美人的发香,“我听闻,祭司大人对颐顺王爷,很有好感呢。”
梅掀起长睫,如水的褐眸不躲不闪地望进清帝满是算计的瞳仁。
清帝惊诧于美人眼里的瑰丽:“朕很好奇,允礼如何便能得了你的芳心?他确实长得不错,但奈何榆木脑瓜,不解风情得很,大约最是不懂如何怜惜美人。”
他拈起梅的一缕海藻般的长发:“不如跟了朕罢,荣华富贵任你挑,且朕最是懂得怜香惜玉,定不会叫你委屈了去。”
到底是美人堆里打滚惯了的男人,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梅在心底冷笑一声,允礼再是如何不解风情,也比眼前这位让她觉得心动且心安。
“陛下。”梅脑袋一偏,不露痕迹地将发丝从清帝手中甩出,“您好像弄错了一件事。”
清帝挑了挑眉。
“如今将断的是大清的龙脉,非我南域的龙脉。您若不愿采纳我的建议,我自然不会勉强。陛下御下能人奇士众多,还望陛下另请高明。”
清泠泠的嗓音不卑不亢,轻而易举便勾起了帝王心底里的郁卒。
“放肆!”清帝吼道,“信不信朕一纸令下,踏平你们南域蛮夷之地!”
梅却笑了。能被激怒的雄狮非为真正的王者,这色厉内荏的本色只能让他暴露更多弱点。
单定力这一点,这位皇帝是远远比不上允礼的。
“陛下,请您快些做决断。炼制长生蛊须得一些时日,莫要等大清的福祚丧尽在您手里,再来后悔。”梅笑得潋滟而生动,“母蛊能保陛下长生不死,就看陛下愿不愿意在地底等上百年了。”
“至于颐顺王爷,陛下愿意将他安置在何处便安置在何处。大清王朝能否在您入地宫后稳固绵延,这是您考虑的问题,可不是我。”
梅走近面色铁青的帝王,轻轻将怀中的香囊放在了帝王手边:“这是我精心炼制的一味香,安神息怒最是管用。我想陛下此刻最需要此香来冷静一下情绪,阿笃赫丽告退。”
红衣长发的女祭司走到了殿门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时,微微偏头对身后的皇帝道:“若陛下想要长生蛊,总该拿出些诚意来吧。比如,日后我们南域的供奉是不是该免了?”
殿门开启了又合拢,独留压抑着怒气的帝王如困兽般在殿内踱步。
他恨恨地欲将手中的香囊扔掉,却不知怎的,怎么也放不开手。
香囊的香气清新而醉人,不知不觉间攫取了他潜藏的欲念。
香如美人,一旦沾上,戒也戒不掉了。
***
柳絮飘起的时候,颐顺王爷大胜而归,举朝欢庆。
这大概是天降乱象、天灾大难后唯一值得人高兴的事了。
清帝大悦,亲自在大殿内迎颐顺王爷入宫。
开宫大宴三日,算是建朝以来为数不多的盛事了。
梅披着斗篷,等在大殿偏门的月拱门边。
果然如她所料,大殿的偏门开了一条缝,缝里头闪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见着月拱门下的她,不禁微微一愣。
“你怎么来了?”
梅浅笑着迎向允礼:“来看我的大英雄。”
一向云淡风轻的男人难得地红了脸。
她忽而扑入他怀中,嗅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气,不禁低声抱怨:“你这是喝了多少?”
他拉起袖子闻了闻:“也没多少……”
“允礼,跟我回南域吧。”她突然开口道。
他只觉得是个玩笑话:“我跟你走了,我麾下的将士怎么办?满朝军务又如何处理?”
“大清不止你一个将军,皇帝离了你也并非就活不了。”她皱眉。
“我非为皇帝而活,我只守卫我的宗族和王朝。”他笑道。
她状似无意地娇嗔道:“你这样的榆木脑瓜,若皇帝要你死呢?你是不是也心甘情愿去赴死?”
他难得正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不满:“若皇帝要我呢?你也拱手相让?”
他当即摇头:“那是不能让的。我可以为王朝死而后已,但我的女人不行。皇帝可以要我的命,但不能抢我的女人。”
“若真有那一日,我会将你妥善安置好,定不叫你有后顾之忧。”
她的心底一热,忽而垂下了眼睫:“呸,乌鸦嘴。”
他挠了挠头。女人当真是善变,明明是她挑起了这个话题,如今又数落起他来。
“我不会让这些发生的。”她望着他的眼眸道。
“什么?”他一时没听清。
她吻了吻他的脸颊:“没什么。”
我心爱的人啊,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第201章 番外·梅花簪(五)
【允礼】
允礼向来自诩千杯不醉,庆功宴上的小酒不过给他提神罢了; 可如今他的脑子却仿佛发了昏; 沉溺在梅的眼里再也找不着自己了。
他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寝殿的; 半醒半睡间犹记得她温言软语; 细细叨叨絮说着什么。
鼻翼间皆是松栀的淡淡清香。
待他再度醒来,天已微微泛光。美人早已离去,独留床边一盏冒着热气的蜂蜜解酒茶。
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正要起身宽衣,便瞥见枕边叠了个方方正正的月白色袍子。
袍子的袖口绣了一朵小巧的红梅。
他忍了忍; 还是没忍住,心底的喜悦溢到了唇边; 勾得嘴角微微上扬。
***
自庆功宴后; 梅再度失去了踪迹。
允礼得了几天休沐小假,孤零零很不是滋味。正要出门去寻梅; 耳边断断续续便听到了些许流言蜚语。
蜚声里的主角是南域阿笃祭司和清帝。清帝迷恋祭司的貌美,日日将其留宿在枕榻,意乱情迷间竟破天荒免了南域部落历年的朝贡; 引得朝内风声四起。
允礼不甚在意。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闲言碎语; 白的说成黑的; 黑的搅成泥混的; 他早就看惯了的。若不是为了让皇帝安心,他才不会留在宫中形同质子; 忍这宫里头的腌臜事。
为了王朝;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罢。
只是他对皇帝修缮地宫的事情暗暗留了心。
皇帝一向自视甚高; 以往每次朝臣提议提前修筑皇陵,皇帝都要发怒,大有本皇正当壮年,谁提老子的墓谁死的架势。
怎么忽然就开始大规模地征集匠人和机巧之师建造地底皇城呢?
还未想明白,皇帝一纸召令又将他叫了过去。
感情他的休沐是假的。
允礼踏入正殿,难得见皇帝一脸肃容地看着他。
“陛下?”他忽而觉得心里毛毛的。
皇帝看了他半晌,开口道:“你管辖的那八十一部铁骑如今可安好?”
允礼只觉莫名:“老样子。前些日子招了些新兵,正在操练当中。”
“我昨日收到折子,七霜河附近出了流寇,你带领八十一部铁骑去一趟吧。”皇帝淡道。
允礼心内一顿。脑中迅速回忆出七霜河并太阿山的地势并风土人情。那处山间河地是个蛮荒之地,少有人烟,不像是流寇积聚之地。
纵然真有流寇,哪里用得着八十一部铁骑前去平乱?
他正要开口询问,又听皇帝道:“那伙流寇,据说是平王当年留下的暗党。只你去,我才放心。”
允礼将嗓子里即将滚出的话咽了下去。
平王何人?早八百年被铁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