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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青木年华之谭书玉-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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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解人意的修女关上门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对父子。
  “父亲。”阎崶站在窗子与床之间; 挡住了外头的凉风和细雨。
  老人半阖着眼; 并不说话。
  “听说您今日精神不错。”阎崶垂头。
  老人掀起眼皮看了年轻人一眼:“如果今日你没来; 我的精神头应该会更好。”
  阎崶顿了顿。他向来不擅长处理人与人间的情绪。
  “你跟着老谢; 学到不少东西吧。”老人忽而道。
  阎崶答:“老师不藏私,对我很好; 我受益良多。”
  “所以你只记得你的老师; 早就把我这个老头子给忘了?”
  “不敢。”
  “不敢?”老人冷哼; “你一年来的次数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平白把我安排在这里难道是怕我阻了你的仕途?”
  阎崶蹙眉:“您的病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最好的控制。”为了老父的病,他四处奔波,用尽关系才联系到了现在这位英籍主治医师,于是马不停蹄地将父亲送到了圣马丁。
  一晃便是三年。
  “哪怕我三年前死在了故土,也好过现在独自一人在异乡!”老人情绪激动,“就算我延长了五年的寿命,这五年里的快活时光也抵不上过去的一天。你这样,比让我早早地死了还要受罪!”
  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阎崶慌乱起来:“对不起……我……我会常来看你。”可是这个承诺太单薄,隔着重洋的两个大洲,来回便要数日,更遑论他正处在提拔的阶段,很难抽出时间。
  此番他向谢知远提议来伦敦,其实存了私心——他想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在伦敦待得长一些,好陪伴他的老父。
  “我会在这待上几个月。”他说,“过去三年欠缺的,我会慢慢补回来。”所以请您保重身体,给我一个尽孝的机会。只有人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老人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他看向床边的儿子:“这几年,你可娶妻了?”
  阎崶一时有些尴尬:“不曾。若我有了心仪之人,一定会带来给您看看。”
  “别磨蹭了。”老人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趁我还活着,把你的媳妇儿领过来给我瞅瞅。”
  阎崶僵在原处,难得地手足无措起来。
  父亲说的话,自然应受到足够的重视。可是,他能从哪里变出个媳妇儿来?
  忽然,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人影。
  谭书玉。
  如今正经往这个方向发展的,大概也就这一位了,虽然目前他对她半分兴趣也没有。
  “父亲。”阎崶忽然问,“您还记得去年的那位护工吗?”
  老人一愣:“哪个?”
  “她是院长安排的护工,一直照顾您起居,并写信给我汇报您的身体状况。”
  老人想起来了:“是她啊,那个姑娘不错,我很喜欢她。可惜她两个月前就离开了。你们连面都没见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阎崶顿了顿,继而道:“她……她在去年圣诞节给我寄了一封信,我因执行任务而没有收到。等我收到的时候,已经是今年二月了。”
  “我欠她一封回信。”阎崶说。
  “那个小姑娘啊。”老人忽而笑了,“你大概是找不到了。”
  阎崶微不可查地僵了僵。
  “她是义工,没有与圣马丁签署合同,自然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和地址。她离开前告诉我,她要去追求学业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她倒一次也没有向我询问你的情况。你想知道她的事情吗?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不过也不多。”
  在老人的注视下,阎崶淡漠地摇了摇头:“不了。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
  他刚行至门边,便听到身后老人意味深长道:“小子,喜欢什么东西没啥不好意思。你若依着与你母亲一样优柔寡断的性子一拖再拖,等你哪天开悟了,一定会后悔。”
  阎崶只微微停顿了脚步,继而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阖上,屋内又恢复了宁静,只余飘飞的窗帘卷入几点雨花。
  ***
  这几日新生酒会,书玉觉得很是纳闷。
  为什么那个傻兮兮的单细胞生物亚伯,这几次见着她都仿佛见了鬼,缩着脖子就跑呢?
  谁说女人善变,明明最善变的是男人!
  书玉闷声闷气地灌了一口白兰地,呛得一阵小咳嗽。
  忽然有人将她手中的酒杯抽了出来。她呆了呆,以为又是玛丽,谁知抬头的刹那眼帘里印入了个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年轻的亚裔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小西装,微笑地看着她。他的手正托着她的酒杯,酒杯里的酒液晃晃悠悠,恍若那日黄昏的游轮,他冲她遥遥举杯,酒瓶里荡漾的液体欢快又生动。
  “辜?”她下意识喊出了声。
  他不再穿着那身粗糙的工装,精致的西装衬得他优雅而高贵。他的胡子渣剃了个干净,整张脸不再慵懒而粗犷,刀削般的五官很完美地展现了出来,显得年轻而斯文。
  仿佛是泥土里的英雄入了城,换了骑装衔玫瑰看佳人。
  “怎么,半个月不见,不认识我了?”辜尨挑了挑眉。
  书玉只觉得不可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虽然他猜出了她的学校,但她没有给过正面肯定的回复,且这几日是新生酒会,外来人员怎么可能进得来?
  “啊。”辜尨耸了耸肩,“忘了告诉你,我与你邻校。”
  与她所在的学院邻校,那就只有理工学院了。两所大学自建校起便相依相偎,如手足兄弟般发展到如今,它们的学生也是如此,虽隶属不同行政系统,却亲如一堂,每每有活动也是一起参加的。
  她微微有些发懵,巨大的惊喜和惊吓并存。她从未想过他会来到现实生活中,并走到她的生活里来。
  倘若她在现实生活里遇到心仪的人,一定要矜持地端足架子,好好考验对方一番。可是她与他的初遇恰在那个疯狂的不眠小镇,她不管不顾地将矜持和仪态都抛了个干净。她该是什么模样,他都见着了,现在该怎么办?
  糟,糟,糟,一切都乱了顺序!
  “吓呆了?”他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这个亲昵的举动令她耳根一红,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几步。
  “这么巧,我们竟是同窗啊。”她挺直了脊背,隔着安全的距离不失礼貌地看着他。
  他忍不住笑了。张牙舞爪的小兔子蹭地坐好了,乖巧又端庄,实在是有趣极了。
  眼前的这个是中国旧式大家庭里头养出来的名门闺秀,可偏偏叫他见着了她骨子里的另一面,如今要叫他退缩,那是不可能了。
  猎豹盯上了猎物,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不将这小兔子叼回窝,他心里头不踏实。
  不过猎豹向来不喜欢鲁莽出击,它迂回、耐心,直到将猎物惑得团团转,继而自发扑入它的怀抱。
  辜尨从善如流地直起了身子,浅笑地看向面前的女孩:“是啊,很巧。”
  两个人瞬间恢复了仪态,一个温婉一个斯文,在外人看来,此番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前辈同后辈的交流。
  可惜,藏得住姿态,藏不住眼底的波澜。
  每一眼看似无意轻轻扫过,却落了难掩的悸动和深情。
  倘玛丽在此处,一定要拍案大笑:“谭,你别装了,眼睛不会骗人。你陷进去了!”
  酒会里的声音仿佛离她远去,她的一亩三分地里只余了他一人。
  忽然,她听到他开了口。
  “雨停了。”他说。
  她一愣,继而看向礼堂外的青草坪。午后的天开了一道晴朗的缝,空气里弥漫着雨后初霁的清冽。
  萨克斯吹响缠绵欢快的c小调,草坪上已有人旋转着跳起了华尔兹。
  她转回眸子,便见眼前的人笑得仿佛一个童心未泯的大男孩。
  “亲爱的谭,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跳一支舞么?”
  她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撒起了欢。
  ***
  雨停的刹那,嘉穗倚在窗边等待阎崶归家。
  今日她特意起了个大老早,等阎崶给她补习英文。然而阎崶起得更早,天未大亮便出了门,似乎压根不记得他们的约定。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今她只能等待。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她泄愤似的将书架上的文件一把扫落。
  地毯上凌乱的文件和书籍可怜巴巴地歪倒着,她终于从中找到了几分快感。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了夹在书籍里的一封信。
  她蹲下身,将信拆开,缓慢而艰难地阅读信上的英文。
  这是一封直白而浪漫的情书。
  不仅如此,是一位年轻女郎写给阎崶的情书。
  嘉穗的心狂跳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在了信的末尾,那里有时间落款和信主人的签名。
  “写于平安夜,j。”


第213章 chapter08。 伦敦黑市
  空气中盈满了湿漉漉的青草香。
  书玉犹豫着想拒绝,却不受控制地被他牵引着来到了绿草坪。年轻的学子聚集在这里; 跳着欢快的舞步;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有个姑娘暗自红了耳根。
  “我不会跳……”她踌躇道。她国中时学制甚严; 男女共舞无异于天方夜谭; 后来按谭复的安排去了金陵女大,更是没有机会与异□□流,故而在这里看来再正常不过的社交舞,她是真的不会。
  然而这话落在旁人的耳里,大约就有了几分推辞的意味。
  辜尨却老神在在; 仿佛没有听出她话里话外可能隐含的意思。他微微欠身,单手伸向她:“很简单; 你只要跟着我的步伐走; 很快就能学会。”
  面对着这样文质彬彬的绅士以及他毫无瑕疵的邀请礼,书玉将临到嘴边的拒绝又给咽了下去。
  她暗自吐了一口气; 继而抬眸笑道:“我若踩了你的脚,你可别怪罪啊。”
  他笑了:“我的荣幸。”
  她伸手轻轻搭住了他的臂弯:“还请……多多关照。”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道稳稳地一拉; 继而下意识迈开了脚步。裙裾散开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她就这么被他牵引着开了舞。
  “天分不错。”他赞道。
  然而下一秒; 她便踏错舞步踩上了他的脚。
  他感到怀里的姑娘身子一绷; 水瞳里的愧疚仿佛溢了出来。
  “放松。”他笑了,“跟着我走。”
  一步两步; 前进后退; 划圈; 并脚,再划圈。
  她的舞步慢慢流畅了起来。华尔兹本由男性主导,有了好的引领者,再加上她的几分悟性,她很快便领悟了其中的要领。
  她全神贯注地跟着他的脚步,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原先刻意保持出的距离越来越越短。
  刚刚步入草坪时,他们两人间仿佛还能再塞下一个人。而此刻,她不自觉地向他靠近,几乎贴在了他的胸膛前。
  小兔子毫无所觉,猎豹自然不会出声提醒。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跳入他的陷阱,悄悄加快了步子,果不其然看见臂弯里的姑娘微微乱了步子,下意识偎进了他的怀抱。
  又一个旋转过后,他的姑娘泄了一口气,整个人倒在了他的怀中。
  他从善如流地将她揽入怀中,迅速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
  猎豹往兔子身上盖了戳,兔子却毫无所觉。身边的其他学子看着二人亲昵的举动,不约而同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累了吗?”他问。
  她晃了晃冒了薄汗的脑袋:“我……我还可以继续。”
  他笑了。湿漉漉的小兔子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倔强又执着。他真想卸了浑身的矜持伪装,低头吻她的眼睑。
  萨克斯欢快的乐声还在继续,后又添了小提琴的协奏。
  书玉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心内却雀跃而欢快。她看到不远处的玛丽正瞪大了眼向这里望来,可怜的马修因此得不到女伴的注意。
  她忽而便笑了。额头抵着面前这位绅士的肩,笑意通过这方小小的接触传递给了她的舞伴。
  “笑什么?”他问。
  她弯了眉眼看向他:“大约我今晚要接受三堂会审了。”
  “哦 ?”他兴味盎然地挑了挑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她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用不用,同窗之间正常的交往,不需要额外解释。”
  他却不满意她的回答。唔……看来他还应加把劲,把两人的关系往“不正常”的方向带一带。
  一支舞结束,她后知后觉地从他的怀里蹦了出来。
  他只觉得怀中空了一块,不禁怅然若失。
  华尔兹成就了两人短暂的独处,他却不会让这种美妙的读出止步于这一支曲子。
  “酒会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不如出去转一转?”他率先抛出了诱饵,“我在这座城市呆了不短的时间,知道一些平常人没有去过的地方。”
  她果然上了钩:“真的?”语气里依旧保有淑女该有的矜持,然而陡然发亮的双眸却泄露了她的内心。
  “当然。”他笑得温和又无害。
  于是两人溜出了酒会,穿行在伦敦的街道。
  “我们要去哪里?”书玉好奇。伦敦的大街小巷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玛丽已带着她将这里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个遍。
  辜尨眨了眨眼:“去你没有去过的地方。”
  小巷中还有小巷,拐角尽头更有柳暗花明。书玉跟着他七拐八弯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路线,冷不丁便瞧见了小巷深处隐藏的一座大集市。
  或者更确切的说,这里是伦敦的地下黑市。
  此时天已接近傍晚,微暗的阳光给这个地下王国笼上了一层暗黄的光晕,更显得这里光怪陆离。
  书玉惊奇地看着各式各样的铺子,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家小洋行,橱窗里摆着中国秦汉时期的器皿,甚至更古早的原始首饰。
  这些东西很快勾起了她的兴趣,哪怕在中国的古玩字画行也未必能见到这样齐全的古物,却在异国他乡见了个全套。
  她下意识想进店看一看,却忽而瞥见店边的小摊。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罐子里装着不知名的液体,液体里泡着大小不一的人体器官。
  距离她最近的罐子里泡着一只带着红血丝的眼珠。此刻,这颗眼珠仿佛了有了生命,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冷不丁叫人汗毛倒竖,脊背发凉。
  “怕吗?”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她感受到后背多了一片温暖而厚实的胸膛,顷刻间一股安宁沉稳的气息蔓延开来。
  她下意识觉得有了依靠,刚刚升腾起来的不适感瞬间烟消云散。
  “有你在,我怕什么?”她抬眸望向他,眼底清清泠泠。
  他微微一愣,很快便被她眼底的信任和依赖所取悦。
  “对。”他扬起了嘴角,“有我在,你随意。”
  她也笑了。一身工装的辜,漂泊在大洋大洲间的辜,浪迹于东南亚港口小镇的辜,哪怕他将自己的装进了精致而考究的西装里,他也依然是他。
  此刻她眼中的——无所不能的辜。
  不过她最终还是没有从那家阿拉伯人开的古玩小店中带走任何一件中国古代器皿。
  哪怕她将它们购买下来,也只能借助学院的仪器对这些器皿进行日常维护,而一旦入了学院研究室,凭她所能也没有办法将它们带回中国。
  终究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身边的男人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低气压,于是揽过她的肩,大大咧咧道:“走,我送你一样东西。”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苏门答腊的港口小镇,勾肩搭背,放肆而恣意。
  她笑了,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要送我什么呢?前辈?”
  “自然是好东西。”他揽紧了她的肩。
  两人穿梭在上铺和沿街地摊间,除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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