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年华之谭书玉-第2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躺上去和他挤在一起。当初订做摇椅的时候便算好要能同时容下两人。
“去哪了?”他把她揽到怀里。
她调整了脖子,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随便逛了逛。在茶馆里遇见一些碎嘴的看客,听得我心烦。”
他抚了抚她的发:“何必与那些人计较,兴许下一次,他们也会成为被碎嘴的人。”
她开怀地笑了:“对,风水轮流转。”半晌她又问:“那半幅地图解出来了吗?”
他摇头:“没有头绪。”
她有些遗憾。如果她能及时画下雕鸮肚子上的女人脸,线索会更多吧。
他看透了她的心思,缓缓道:“天下那么多谜团,哪里有办法一个一个都解出来?况且,有些谜解出来了未必是好事。”
她了悟。很多事情,还是不要太较真的好。若解开谜团的代价是他与她再也无法安宁,那还是让它尘封吧。
忽然,她想起一事:“在五星八宿阵的里阵,你看到了什么?”那子阵会重现人最想见到的场景。她好奇,那时他潜意识里最想看到的场景会是什么?
他愣了愣,很快便答:“忘了。”
她不满:“快说。”
“真忘了。”他一脸无辜。
她皱眉看他:“你就不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
他循循善诱:“来,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她怒极反笑:“怎么着,又想诓我?”
他态度良好:“我哪里敢。”
她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看到伦敦的西府海棠开花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反应,她转头却正好被他吻到了眉心。她催促:“快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他轻轻笑了:“真想知道啊?”
“你说呢?”她睨他。
于是,他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她的脸霎时便红了个透。
“你你你……”她语无伦次,最后终于找着了一个词,“你个流氓。”
他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她略微窘迫地看着他舒展的眉目,眸中忿忿,心内却柔软成一片。
看多了世间别离,愈珍视此刻相守。
张警司卒于狱中的那晚,她去了地牢。
一为感谢他最后的点醒,二为解一解心中的最后一点疑惑。
“你为何要选那样一只雕鸮作传信的工具?”她问。白羽雕鸮极为罕见,因这样毛色的雕鸮几乎无法存活于物竞天择的法则下。白色在黑夜里非常醒目,既给猎物示了警,也给天敌提了醒。让这样一只醒目的鸟儿传递密信,分明要冒极大的风险。
除非,那个选择雕鸮传信的人心里自有计较。
“其实,你并不想给那些人提供情报,对不对?”她看着他的眼。
他没有说话。
她并不指望他会回答。她说:“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谢谢你最后松了口,让我们找到了真正的情报。
许久,他开了口:“她死的时候,只有你在她身旁?”
她点点头。
“她走的安详吗?”他问。
她不知该怎么答。脑海中,漫天阎王丝、一地鲜血以及那个四肢残破的女子,她怎么也无法将“安详”二字说出口。
只一个停顿,他便明白了。
“她从小被那些人豢养,被逼无奈才会去做那样的事。她的本性并不坏。”他说,“我的命是她给的,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让我娶妻,我便娶妻;她让我奴颜媚骨,我便做给她看;她把一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送到我身边,我便认真待那个女人。叶猫儿的死当真是个意外。”
“大人让她索我的命,只要她开口,我便把命还给她。”
“你问我爱哪一个,我倒想问问她,心里可曾有半分位置留给我。”
这番话,夜猫到底是听不见,也答不了了的。
次日清晨。
狱卒巡视时便见小室内直挺挺悬着一具尸首。
甘愿半生折腰的张姓警司,终是在死的时候,直了腰杆。
第46章 Chapter20。 番外·影子
自她记事起; 她便晓得; 组织里养着许多影子。
何谓影子?
找两个眉眼略相近的幼童,让他们同吃同住; 朝夕相对。每隔一段时间便让磨骨师来给他们正骨,把两人不同的骨头一点一点磨掉。
如此年复一年; 直到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幼童长成容貌和气质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然而,两个人中只有一个可以在阳光下行走,另一个永远是隐在暗处的影子。
自她领到夜猫这个名字起,她便晓得; 这辈子只能做叶猫儿的影子。
叶猫儿自小便是按着红颜祸水的路子培养的,娇滴滴一个美人,日后要送到高官要员枕边。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插花弄草信手拈来。若要她娇媚,她便能放浪到骨髓; 若要她沉婉; 她便能纯良得胜似未经人事的羔羊。
但夜猫不同,风里来雨里去; 为正主挡去所有的危险; 日日刀口上舔血。
夜猫救下张寒生纯粹是一时兴起。
她踢起一颗石子打跑一干混混,便见瘦削的青年半死不活地躺倒在地。
他抬眼看她时,眸子是清澈的。
“姑娘,有吃的吗?”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本欲抬脚就走; 然终是鬼使神差地丢下了两个白面馒头。
他捡起馒头; 就着尘土狼吞虎咽。吃完了抹抹嘴; 他说:“姑娘,我会报答你。”
她觉得好笑:“你拿什么报答我?”
“你想要什么?”他问。
她随口道:“我要的东西只有城内的警署第一人才能给,你怎么给?”组织里预备给叶猫儿安排一个警界的官员作上家,奈何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事困扰她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便脱口而出。
他点了点头:“好。”
她忍不住嗤笑。好什么好,说得好像真能做到似的。
没想到,两年后,领事带着她去见选定了的叶猫儿上家时,她再次见到了他。
三年便从最底层的片警爬到了这个位置,可谓前途无量。
大人给他的评价是,他不是最好的,却是最好用的。
“鄙人张寒生。”再见面时,他看着她道,“你便是我日后的妻子么?”
她看出了他眼里的希冀。
蓦地,她的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她当然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他也不会知道他和什么样的人做了交易。
“娶盛辉银行家的小姐为妻吧,她能让你少用两年稳住现在的位置。”她面无表情。他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么她就助他走得更快更顺当。
听言,他没有说话。
她又道:“在警界里混,骨头太硬是活不下去的。”她蓦地想到了初见时,他那对干净的眸子。太干净了,难免会走弯路。
他听她说完,只答了句:“好。”
短短两年,他再次爬到了一个高度。同年,他在她的授意下纳了数房姨太太,成功地气死了老丈人,坐拥了妻家的全部资产。尔后,他迎娶了叶猫儿。
她作为叶猫儿的影子,亦悄无声息地入住了张宅。
叶猫儿嫁入张宅后,连最迟钝的人都能看出张寒生对这位十七姨太有多么不一般。
日日举案齐眉,似他二人才是苦尽甘来的良配。
不知叫多少姬妾和下人艳羡。
夜猫亦是第一次看到张寒生笑得如此开怀。
她隐在暗处,看张寒生为博叶猫儿欢心,大老远地找来了峄山红土,只因叶猫儿一句“这株花怎么老是恹恹的难道是泥料不对?”
叶猫儿很开心。夜里,待张寒生熟睡后,叶猫儿便推开窗,对着空气轻声道:“姊姊,现在的日子比当初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黑暗中的夜猫亦柔和了眉目。终是她们苦尽甘来了。
却也有些许黯然,张寒生果然还是喜欢叶猫儿这样的可人儿吧。
也罢,他们幸福,就好。
可终究天意弄人。
那夜,夜猫从天机阁里接了任务回张宅后便没有见到叶猫儿。她以为叶猫儿大概又在那个角落侍弄花花草草,便没有在意。
途经张宅西厢时,她冷不丁被人叫住。
是张寒生。
张寒生站在月光融融的西厢院内,静静地看着她:“夫人,过来陪我一起坐坐吧。”
她一顿,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她和叶猫儿,容颜一般无二,张寒生恐是将她当作了叶猫儿。
不过这又何妨,她便骗自己一次。
做了二十多年的影子,假装这一次自己是正主。
那一夜,月光清澈,虫声悦耳。她和张寒生并肩坐在老槐树下,一夜无话。
谁料,天刚吐鱼肚白,她便在垸水巷寻到了叶猫儿。
登时她便红了眼。叶猫儿自小便没有经过半点打打杀杀的训练,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痛苦和耻辱?
叶猫儿似是断了气,却惊人地分辨出了她的脚步声,更拼着最后一口气拽着她的胳膊道:“姊姊……离开天机阁吧……离开……”
话未完,气已绝。
她负气离开了张宅。
若那夜她没有鬼迷心窍,叶猫儿便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谁知张寒生竟找上了咸丰书局。
非逼着她再度露面。
可这一次,她却是带着杀他的命令而来。
然犹犹豫豫,终是下不了手。
她耍了小聪明,让张寒生落在辜尨手里。
大人的爪牙伸不到辜尨的羽翼下。如此一来,他至少能留下一条命。
弥留之际,她托人带给他一包峄山红土。
她知道,他对叶猫儿的死耿耿于怀,亦愧疚难当。
见土便如见人。
她想让他知道,叶猫儿从来不曾怪过他。
至于她自己……罢了,一个影子而已,哪里有资格说爱。
能见证最好的姊妹与他的爱情,也算了无遗憾了。
正等鬼差来收魂,却不料等来了个不速之客。
带着铁质面具的瘦小男人轻凌凌落在她面前,低着头看她。
赌王裘老七。
她惊讶地看着他的个子迅速往上长,不禁脱口而出:“缩骨功?”
裘老七勾了勾唇:“好眼力。”
“你来……做什么?”她气若游丝。
裘老七道:“带你走。”
她忽然有些绝望,纵已残破到这步田地,大人还是不愿放过她么?
裘老七又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天机阁的人。”
她不解。
“你可知,若没有你们大人推波助澜,单凭张太太那蠢人,叶猫儿是不会那么容易被下套的。”他说。
她默了默。这些事,她隐约有了眉目,只是不愿去承认。
“你是谁?”她松动了。
他笑:“也是一个被大人设了局的可怜人。”他小心地抱起她,尽量避开她的创口。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竟更像一双抚琴调弦的伶人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她下意识地开了口。裘老七该是假名吧。
他足尖蕴力,带着她一跃跃入夜色中。
“江南,我叫江南。”
——《夜猫》全文完——
第四个故事·洛神花
第47章 Chapter01。 忙里偷闲
包厢外的长廊很安静。
普通侍者是不被允许出现在这一层楼的; 因此走道里连侍者的脚步声也无。
长廊一侧开着几扇小窗; 透过窗口能看到掩映在树影中的半面小湖,以及湖面上的半轮夕阳。
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窗前; 目光似追寻着湖上的夕阳又似透过夕阳不知看向了哪里。夕阳的余韵沉淀了他的眉目,敛了他平素惯常带着的疏离气息; 愈发显得他五官清俊。
身后包厢的门开了又关上,有人停在了男人身后。那人懒懒散散地立在男人身边,点了一根烟含在嘴里:“待不住了?”
“你不也出来了。”辜尨收回了望向湖面的视线,看向烟雾缭绕的韩擎; “里头商量得怎么样了?”
韩擎嗤笑一声:“一群老家伙,扯皮着呢。”
“培养了六年的警司一下就没了,还被冠上间谍的帽子,林翁自然要在其他方面讨些好处。”辜尨淡淡道。
“不怕他狮子大开口?”韩擎瞥了辜尨一眼。
辜尨挑眉:“我倒怕他不开口。”
韩擎猛吸了一口烟,叹:“老家伙碰上你这只狐狸; 算他倒霉。”
辜尨勾了勾唇; 没有说话。
“上次你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韩擎缓缓道。
辜尨抬眸。
韩擎继续道:“又是前朝遗留下来的老贵族。有意思的是; 他们同时在拉拢南北两边的人。”顿了顿; 他又道,“不仅如此,他们和日本人的关系也不一般。你说这群早就要入棺材的老古董到底想要做什么?就算要复辟,扯上日本人算什么事?”
辜尨双目微敛:“上次还原的情报怎么样?”
韩擎吐出一口烟:“得; 全是碎的; 拼不全。那半幅地图走遍整个南京城也对不上号; 莫非在那地方在南京城外?我已经把线人放出了南京城,只要整片大陆有一个地方和这地图契合,我韩擎就能把地点告诉你。”
辜尨颔首。
“还有一件事。”韩擎忽然道,“你知不知道‘影子’?”
辜尨蹙眉:“什么?”
“上一次我探天机阁的时候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韩擎扯了扯嘴角,“那些个老贵族似乎在大范围养着一群‘影子’。从小把两个不相干的孩子进行磨骨、训练,最后成双成对送到目标身边。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明处的半点不妥也无,暗处的做尽一切机关。偏生还叫人揪不出把柄。”
辜尨很快反应过来:“叶猫儿和夜猫?”
韩擎点头:“她们是那群影子中最低等的。据说,有些正主,一个就配着不下五个影子。”
辜尨皱眉:“哪来这么多孩子?”
“有的是战乱和家人走散了的孩子,有的直接是拐来的。他们选影子的时候很挑剔,甚至不惜血本去大户人家偷孩子。”韩擎忽然笑了,“他们做这件事已经数十年,不知养出了多少代影子。没准咱们身边也有他们早年安下的影子。”
辜尨轻哼一声:“疯子。”
韩擎的笑容更深:“这还不够疯。你知道最高级的影子是什么样的么?”
辜尨挑眉看向韩擎。
“是连影子本尊都不知道自己是组织里养出来的影子。”韩擎吸尽最后一口烟,一字一句道。
辜尨沉默了半晌,问:“这些,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韩擎捻灭烟头,答:“还记得被一把火烧了的月明楼么?”
辜尨不语。
“你和阎王去张宅的那晚,我收到了前月明楼楼主的一封信。”韩擎看向辜尨。
辜尨一愣。
韩擎继续说:“那封信告诫我——小心影子。随后我派人顺着这条线往下查,这些线索便出来了。”
“奇的是,这些本该颇费周章查到的细节,居然很轻易就被我找着了。就像——”韩擎皱了皱眉,似乎在斟酌字句,“就像有个人等着我去查,然后把答案摆在我面前。”
“辜尨,”韩擎忽然道,“你说,月明楼的那位方楼主,到底有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
辜尨反问:“这个问题很重要么?”
韩擎瞬间浮出了几分迷茫的神色:“我也说不上来,就觉得有些古怪。”说完,自己倒不好意思了:“也罢,我有了准信再告诉你。”
辜尨点点头:“好,我等你消息。”说罢双手插兜就往走道尽头的楼梯走去。
韩擎一愣,在他身后叫道:“你去哪里?”
“回家。”辜尨头也不回。
韩擎愕然:“里头还没商量出个结果,你个正主自己先走了?”
辜尨答:“他们商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