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年华之谭书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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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好奇:“那第五封信到底写了什么?很要紧么?”
他微敛了眸色:“一封足以让南边和北边的利益集团撕破脸皮开战的信函,你说要紧不要紧?”
她默了默。南北局势动荡,她再清楚不过。
他忽然走过来把她揽了个满怀:“皱着眉头做什么?纵南北开战也不干你的事,有我在,定然护你周全。”
她反手揽紧了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怎么不干她的事?他牵扯其中,如何让她安心?
“明日再去一趟月明楼吧。”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
“去验证云月的真实身份吗?”她微微抬头,问道。
“不,”他轻轻一笑,“去会一会你的知音。”
方蹇?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先前贺子池把月明楼所有伶人的画像并名讳都给他过目了一遍。然三十六张画中,却没有一个女子叫方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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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楼中,小轩窗内,有佳人云鬓微乱,罗裳半解,软软地倚在一副膝上。
纹桃花岸柳的地毯上,跪着个瑟瑟发抖的红衣女伶。
“你是青萍的侍女?”懒懒的声音透着股冷媚。声音的主人一下一下地抚着膝上佳人的乌发。
“姑娘我错了,姑娘我错了……”红衣女伶抖得更厉害了。
阴柔的声音却低低地笑了:“青萍不听话,失了一只手。你倒不知长进,处处冲撞了我看上的人。既然祸从口出,那边剜了你的嗓子吧。”
红衣女伶挣扎了几声,便再无声息了。
乌发佳人纵观了全程,不禁有些寒颤。却听耳边温柔的声音道:“芙月,你抖什么?怕了吗?”
芙月转头,偎依进那人怀里:“若能让芙月服侍您一辈子,芙月便心满意足了。”
那人笑了,笑意一点点晕开,竟逊色了一屏怒放的桃花。
芙月痴痴地伸手,指尖抚上那人面上的黑色面具:“您看上谁了呢?到底什么人能入得了您的眼?”
那人似乎有些充愣,倏而复又展颜:“我看上的人,自然是好人。”
第21章 Chapter11。 鸾凤求凰
“我要点方蹇的牌子。”书玉一身长衫,一顶毡帽,对着前台的小生便道。
那小生觑了一眼书玉身后的辜尨,三两下翻了账簿,递上了一块腰牌:“三楼西厢。”
三楼,西厢。这是书玉最初见到方蹇的那个包厢。
临进包厢前,书玉忽然扯了扯辜尨的袖子。
辜尨询问地回头看她。
她嗫嚅了半天,说:“方蹇生得可好看了。”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比云水芙蕖还要好看。”
他笑了:“所以?”
她一跺脚:“所以你到时候别看呆了,眼珠子也莫要胶在她身上。省得丢我的脸。”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继而趁她不察飞速地低头对着她的脸颊小啄了一口:“你要给我奖励,我便不看她。”
她被小小地惊到,往后跳了半步,耳根微红:“做什么呢,现在我们都是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他意犹未尽地摸了摸嘴唇:“若对象是你,我不介意断袖。”
包厢的门蓦地由内而开,宽袖高领长襦的方蹇便立在门后,凤目美眸静静地看着门外两人。
书玉的脸倏地红了个透,忙不迭冲方蹇打了个招呼:“嗨,我又来听你唱曲了。我还带了一个朋友。他虽然三大五粗,不懂风雅,更听不懂曲艺,但是胜在虚心好学!于是我就带他来接受你的熏陶。”
辜尨面无表情地听书玉说了一大串,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书玉被这一瞥弄得有些心虚,别过脑袋不敢再看他。
门内的方蹇落落大方地一福身:“既然是书玉的朋友,那么就是我的朋友。请。”
书玉松了一口气,拉着辜尨就往包厢里走,却没有看见辜尨的眸子骤然幽深了几分。
包厢依然是第一次来时的样子,简洁的小案并几盏小酒,清冷的色调中唯那绣满桃花的屏风敛尽了一室艳色。
“今天你想听什么?”方蹇一拂袖,落座在古琴后。
小案后,书玉挨着辜尨而坐。她因再见方蹇而有些小兴奋:“今天要弹曲么?你想弹什么便弹什么,你弹的曲一定不比你唱的逊色。”
方蹇一边调弦,一边勾唇一笑:“你次次都要我选,这次该换你来选。”
书玉想了想,答:“那……我要听你弹《高山流水》。”
“好。”白皙修长的指尖划过七弦,带起一阵泠泠颤音。
书玉以手托腮,专心听方蹇奏曲。
她的右手边,辜尨举着一杯酒盏,却许久也没喝下一滴酒水。
第一个音符响起,书玉弯了弯眉眼。起音便如此不凡,她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曲子该有多么动人。
第二个音符奏响时,她却微微一怔。抬眸往台上的方蹇看去,却见台上奏曲的女子分外专心,根本没有注意到台下的视线。
从未见过这样的方蹇。那个如芙蓉般明艳的女子总是羞怯而文静的模样,从未如此刻般敛眉肃穆。她的眉心微微凝起,连带着整个面部的轮廓都硬朗了起来。
明明还是一样的五官,明明还是那般绝色,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书玉听着古琴奏出的曲子,心底的疑惑却越来越大。这哪里是《高山流水》,这分明是一曲《凤求凰》!
她断然不会相信,精通曲艺之道如方蹇会将这两首风格迥异的曲子混为一谈。
凤求凰,方蹇这首曲子……难道是弹给……
她转头,只见身畔的辜尨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只要他一思索,平日里刻意敛起来的冷冽之气便骤然倾泻,更衬得他孤高冷傲,眉目英俊。
多少女子曾为这样的辜尨倾尽了一腔芳心。
难道,方蹇也无法免俗?
书玉内心苦笑,唯庆幸辜尨一向对曲艺没有兴趣,应该是分不出哪个是《高山流水》,哪个是《凤求凰》。
思及此处,她的心稍稍定了定。再抬头看方蹇时,目光便多了几分苦涩。
谁知方蹇亦正巧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如怒放桃花,与她投来的视线胶在了一起。
那样浓烈炙热的情感令书玉不禁生生一滞。她下意识转头去看身畔的辜尨,却见辜尨不知何时也看向了她。
然而这一次,她却读不懂心上人眼中变幻莫测的神色。
书玉垂眸盯着小案上的杯盏,内心无端端一阵烦躁。恰在此时,极醇的唱音在包厢内响起——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书玉心里一咯噔。这番唱词一起,纵辜尨对曲艺茫然无知,也必然能听出词中的直白感情。
左手知音,右手爱人。
却为何要做这样的选择?
曲毕,书玉却仿佛经历了一场劫杀,后背薄汗涔涔。再看方蹇和辜尨,两人的目光不知何时已胶在了一起。
原来方蹇的目光也可以如此锋利。
却又为何是锋利?书玉百般不解。正踌躇间忽听耳边辜尨悠悠道:“方姑娘这一曲果然精妙,也难怪内子总念叨着要来听曲。”
诶?书玉一愣,辜尨这么自曝家门,还准不准备继续在月明楼里查下去了?
方蹇低低一笑,雌雄莫辨的嗓音带着股冷媚的阴柔:“蒙辜先生谬赞,方蹇不敢当。”
辜尨起身,慢慢地踱步到了桃花屏风处:“这扇屏风不错,不知是方姑娘从何处挑来的?”
方蹇瞥了眼屏风,道:“月明楼置下的东西,方蹇怎么会知道。”
“这一十八朵桃花,当真绣的栩栩如生。”辜尨赞道。说罢,伸手抚了抚屏风上开得最大的那一朵。
方蹇转头望向窗外,忽而讥诮一笑:“辜先生若喜欢,便把那朵桃花带走吧。它储在这里许久,我是看也看腻了。”
辜尨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书玉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打着哑谜,好半天才迟疑道:“这屏风很好么?”怎的一个两个都对这半旧的摆设上了心。
方蹇把头转向了书玉,正色道:“一点也不好,书玉你一定不要碰。”
这番话并这严肃的神色又令书玉一愣。说得好似那屏风该是多危险的物什。
原本站在屏风前的辜尨冷不丁朝书玉走了过来。他俯下身整了整她的衣帽,又细细帮她穿上小袄:“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车子已在楼下候着,贺子崱崴湍慊厝ァ!
书玉皱眉:“这么早便要走?”才听了一首曲子,况且——“你让我先走,那么你留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辜尨略微无奈地勾了勾唇:“老婆,我还能干什么?放心吧。”
一句“放心吧”令书玉把满腔愁怨咽了下去。
她看了看方蹇,又看了看辜尨,终是起身歉然地对方蹇道:“抱歉,我要先走了。下次,我一定好好陪罪。”
方蹇冲她笑,依旧是温婉腼腆的模样:“快走吧,若有机会,我们再见。”
书玉拢了拢小袄,离开了包厢。
她走出月明楼,寻找着辜尨安排的车子,却没有看到贺子崱娜擞啊
等一等吧,或许贺子崱驮诟浇
她安静地等在路边,脑中突然便冒出了一条线索——自进三楼西厢起,她便没有向方蹇介绍过辜尨的姓名,方蹇又是如何在辜尨开口的第一时间回了他一句“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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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西厢。
辜尨望着眼前宽袖长襦的美人,凉了眸中的温度。
那位美人从古琴后站了起来,周身的气质在书玉离开后瞬间变换了另一番景象。
“两年不见了,辜先生。”美人展颜一笑,其身高并体格竟一点一点发生了变化。一炷香后,美人的身量已与辜尨相差无几。
辜尨冷眼看着眼前人的变化,眼里却无半点惊讶:“方姑娘还是与当年无异,依旧一身好功夫。”他顿了顿,复又开口,“或者说,该称你一声方楼主——方先生。”
第22章 Chapter12。 带饵杀令
月明楼建成的第三十一年,楼内来了一位怪人。
那人点名要见月明楼的头牌明月,却还附上了另一个要求:要见琴艺曲艺皆最高超的那位明月。
明月是月明楼的头牌,自然代表了月明楼曲艺的巅峰——客人的最后一个要求实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月明楼是什么地方?只要有钱有势,什么样的要求不能满足?
那位客人在进了明月的包厢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没有人知道包厢里发生了什么。
而在那之后,月明楼照常营业,依旧迎来送往,歌舞升平。
直到一封加密急函由北辗转到南,最后送到了辜尨手中。
“不管你信与不信,那日接见那位特工的,并不是我。”方蹇负手立于窗前,语气平淡。
辜尨笑了笑,说:“见与不见,不是什么要紧事,重要的是那封信函在你手里。”
方蹇默了默,半晌后问:“我好奇,为何连你也要如此执着这封信?南北的关系对你而言也这么重要?你的势利遍布南北,纵南北彻底反目,对你也不会有大影响。何必来淌这趟浑水?”
“正如你所言,我与南北皆有干系,自然不希望南北反目。”辜尨淡淡道,“把信给我,我可以当作没有见过你。”
方蹇一拂袖,目露轻嘲:“我为何要把信给你?我倒乐见南北反目,北边的亲日派有什么资格统领一方?不过一群渣滓。”
辜尨皱眉:“北边也并不都是亲日派,何况内战一开,生灵涂炭,苦的还是百姓。”
方蹇仰头大笑,一撂宽袖长袍,席地而坐:“如今乱世,官僚蛀虫满堂,开战与不开战,百姓都要受苦,何不来一场大战,褪骨重生?”
辜尨却不看情绪激动的方蹇,只再度踱步到了那扇桃花屏风前:“两年前我来到这里,便见了这扇屏风,不想两年后,它依然在这里,半点翻新也无。”
地上的方蹇停止了骇人的大笑,冷媚的凤目静静地盯着长身玉立的辜尨。
“唯有这一处有了新变化。”辜尨指了指屏风上开得最大的那朵桃花,“当年一十七朵,两年后却独独添了这一朵。其余一十七朵俱是千瓣桃花,为何这一朵却是绛桃花?”
辜尨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方蹇,继而轻轻一笑:“这朵绛桃花还与一般的绛桃花有所不同,我所知道的人里,有一人最擅绘的便是这样的绛桃花。那人一向以绢帕代信,而每一块绢帕上恰恰便绣了这样的一朵绛桃花。”
“那又如何?”方蹇斜眼睨着辜尨,语气微嘲。
辜尨挑了挑眉,道:“你说,如果我戳破屏风上的这朵绛桃花,会不会找到我寻了许久的那封信函?”
方蹇忽而笑了:“你要拿便拿去。不过因你是书玉爱的人,我便劝你一句,不要拿。”
辜尨伸出的指尖停顿在了屏风前半寸处。他凝眉:“为何这么说?”
方蹇依旧席地而坐,懒懒地屈起一只膝盖:“拿到信函的人,都会死。”
“你说什么?”辜尨神色骤变。
“你以为信函是那位特工带来月明楼的么?”方蹇轻哼一声,“信函根本一直就在月明楼储着,只不过那特工奉命来月明楼取它罢了。”
“你该查一查的是谁下了命令让你们来取这封信函,因为这信函事实上是一封带饵的屠杀令。谁来取它,谁死。”
辜尨猛地揪住方蹇的衣领,生生把他提了起来:“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
方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依然答道:“一句不假。”
突然,辜尨甩开了方蹇,一掌狠狠掼向那屏风。
单薄的屏风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力道,瞬间四分五裂,萎顿倒地。
开裂的屏风中,空无一物。
方蹇也意识到了不对:“信函呢?被谁拿走了?”
电光石火间,方蹇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你把信函藏在书玉的袄子里让她带走了?!”
辜尨眉头紧锁,不说话。
方蹇脑袋一轰,反揪住辜尨的衣领:“书玉知不知道?”
辜尨格开方蹇的桎梏,拎起大衣,转身就走。
方蹇猛然间脱力,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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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玉等在月明楼旁的小亭内,好一阵腹诽:贺子崱雌鹄闯辆灿卸ㄊ幌氲秸饷床豢科祝唇痈鋈硕及岩拥娜肆涝诮滞泛冒胩臁
正想着,她便感到身后有人在靠近。总算是来了。
她一回头,准备将贺子崱煤檬湟环醇慈松聿母叽螅簧砘移似说木墒骄笠拢厝薜母吡烀乐敝备亲×讼掳胝帕场
这哪里是贺子崱
她心生警惕,往后小退了一步以避开那人。谁知那人却亦变了脚步的方向,径直朝她走来。
小亭子很快便到了尽头,她欲再退却退不得了。亭下是久未休整的花草,泥泞一片。她咬咬牙,爬上栏杆就要往亭下跳。
突然,身后一股大力阻住了她的动作。她后颈吃痛,直直摔在了小亭中。抬头,只见披着暗灰军大衣的男人眸光暗沉地盯着她。
“信在你手里?”沙哑的声音像指甲盖划过铁片。
“什么?”她茫然。
男人似乎笑了,浑浊的眼里有了几分神色变换。他不再说话,只一手抓住她的小袄,用力一扯。
一拉一扯间,一块绣着桃花的绢帕从小袄里掉出,飘落在地。
她瞪大眼睛,这是什么?这块绢帕什么时候到她衣服里的?却再没有时间留给她细想,一双长满茧子的大手顷刻间扼上了她的脖颈。她想要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