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年华之谭书玉-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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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饶有兴味地看向木床上的被褥。数百年过去,也不知这被褥如何保存,竟半点腐朽之态也无,精致的绣花纹样恍如昨日将将绣上。
那花纹和绣法勾起了书玉的兴趣。这是褚库尔家族的绣法。
大清历经数代,诸绣品中以褚库尔家族的成品为尊,能用得上褚库尔家族绣出来的贴身被褥,这位偏殿主人的身份不可谓不高。
书玉心中又下了一层判断。当年梅与帝皇家的关系应是极好的,皇帝赏了她象征皇室身份的绣品,且还是这样暧昧的贴身之物。
突然,被褥里咕噜噜滚出了一对青花点鸳鸯纹样的耳坠。
书玉愣了愣。被子里怎的还藏了耳坠?
她忍不住拿起来瞅了瞅。这耳坠用的是上好的天然材质,她只在北平大宗博物院内见过一颗绿豆大小的同材质纽扣,而此刻她手掌心里的这个足有食指般大。
她轻叹着将耳坠放回原位,再用被褥压了压。
千般金银珠宝,皆是作了古的死物,哪怕再精致珍贵,也不及人间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息来得暖心。
她转头去看辜尨,只见他立在窗前,蹙眉低头看那古琴,以及古琴下那个巨大的雕刻成了树桩形状的长条形琴托。
“这个琴怎么了?”她走到他身侧,也跟着看了起来。
他见她过来了,于是松了眉目,轻声道:“你看看,这琴托像什么?”
她不明所以,只得低头再看去。长条形的琴托是用上好的沉香木造的,琴托通身既长且宽,如果当就作琴托,总觉得太大了些。
脑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她惊诧地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辜尨低低地笑了:“是啊,有没有觉得这个琴托长得有些像棺木?”
说罢,他俯下身子,长臂一伸扣住琴托两端,一个用力便将琴托的外壳沿着中轴线拆成了两半。
老旧的古琴被大力冲得一歪,尘封了多年未发声的琴弦“铮——”地一声唱出了一道疾音。那音色凄凄惨惨,尾音绵长哀婉得直令书玉寒毛一颤。
在那绵长的尾音中,琴托里的陈棺显露了它的原型。
棺身虽经岁月磨砺显了老态,可棺木的色泽却因时光洗礼越发的深沉美丽。
棺木顶端,刻着一株妖娆绽放的梅花。
***
眼前便是白玉雕铸的地宫宫门,嘉穗却疼得走不动路了。
阎崶终是在嘉穗的哀嚎声中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一向薄唇冷目,此刻眼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嘉穗不住地流泪:“我也不知道啊……为什么肚子会这么疼……”
她想了千百种可能,可是一样都站不住脚。蓦地她便有些后悔,也许她该乖乖跟在大人身边,兴许她和她的孩子都能平安无恙。
“阎崶……求你送我回大人身边吧。”她哭得梨花带雨,水眸祈求地看向阎崶。
可惜她忘了,如今她容貌尽毁,此番这样的表情实在无法让人生起半分怜惜之情。
江南忍不住笑了:“嘉穗格格,非得往阎王身边凑的人是你吧。好言好语劝你快回家找你们大人,你死活也不听,现在却要求着我们把你送到大人身边,你当我们猴耍么?”
此番一行,他们须尽可能地避开礼宫秀明,怎么可能为了个嘉穗平白无故上门送死?
江南真想好好问候一下地上这个脑袋拧成了麻花的女人:你脸到底有多大?
亚伯凑过来瞅了瞅,蹙眉道:“诶,这位大姐,你好像快生了啊。”
阎崶眉心一拧。
嘉穗捂住肚子,脸白得吓人,语无伦次道:“你们不愿见大人,那么请把我送到穆雅博身边可以吗?求求你们……”
穆雅博?
三个男人皆是一愣。
江南率先反应了过来:“原来孩子的父亲是那位穆先生。有趣有趣。”
嘉穗已顾不得其他,只直直看向阎崶:“我只求你最后这一件事,把我送到穆雅博身边。此事过后,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于你。”
“我发誓,如违此誓。我嘉穗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亚伯挠了挠头:“这……就是你们中国人常说的‘对天起誓’?可是按理说我们在地底,你们的‘天’听得见吗?”
嘉穗一口老血险些哽在喉头。
江南轻咳一声,别过了头。这个时候笑出声,实在有些不大厚道。
短暂的沉默中,阎崶开了口:“穆雅博现在人在何处?”
嘉穗的眼里重又燃起了希望的光。
正在此时,地宫内钟声大作。隆隆钟声穿透宫门,将几人震得心神一滞。
嘉穗突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伸出食指,直直指向宫门深处的某一点:“钟声……带我去钟声响起的地方……”
***
地宫之上,惊蛰已过。
点梅小筑内,贺氏兄弟双眼布满血丝,望着破碎的地宫入口兀自沉思。
惊蛰日一过,湖底那诡异的蓝色梅花瞬间消褪得一干二净。
然而蓝梅褪去后,攀在湖壁的蓝色野花重又获得了生机,粗壮的藤蔓和花叶迅速生长,将被炸开的地宫入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时,有个下人走过来,对着夜十三耳语了几句。
夜十三微微一愣,转头看向湖边那对仿佛变成了石雕的孪生兄弟:“韩家来了新客,说是要找书玉。”
贺子池微微有了反应:“找书玉?”怎么找到韩家来了?
夜十三耸了耸肩:“说是她的乳母,日夜兼程从青河镇赶过来的。你们认得不?”
第181章 chapter40。 木头人偶
风铃声此起彼伏; 韩擎已按捺不住,提起长刀就要往门口窜去。
就在此时,悠远的钟声破空而来; 将风铃的轻响尽数掩去。韩擎一个激灵,脑中登时清明了几分; 通身莫名的躁动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珪弓着背伏在他身侧,只待他有所动作便随他一同往前厮杀。
韩擎倾身摸了摸珪毛茸茸的脑袋:“小狼崽子; 莫急。你守在门口按兵不动,我来打头阵。”
珪甩开韩擎的大掌; 嗷了一声算作同意。
檐廊上; 风铃依旧左右摇摆; 只是那风铃声已掩在了钟声下; 铃音已不可辨。
韩擎绷着身子来到了檐廊上; 手中的长刀业已刀刃向前,一个风吹草动随时便可见血。
不远处的檐廊上; 站着个穿了古代服饰的长发女人。
韩擎微微一愣。什么情况?数百年未开启的地底居然还有人?难不成是礼宫秀明的人?
因隔着些距离; 韩擎不大能辨认那女人的具体样貌。只依稀觉得她面色蜡黄; 表情僵硬,一双乌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韩擎; 目光转也不带转的。
韩擎瞪着眼看了老半天; 脑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了一个念头:嗨呀姑娘,你这么长时间不眨眼睛; 眼皮不酸么?
反正他韩三爷的两只招子瞪得有些吃不消了。
正在他觉得自己要在瞪目上落败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时; 那个女人动了。
韩擎从未见过有人是这个样子走路的。
女人一走一个停顿; 眼珠不转,脖子不动,走的速度也实在叫人看着忍不住抓耳挠腮——慢,实在是太慢了,断了腿的夜十三走路也比她利索。
掩在门后的珪忽然轻轻嗷了一声。韩擎立刻被小狼崽子的警示唤回了几分警惕。
啧……老子居然险些轻敌了。
于是他复又绷紧了神经。这样僵化的状态,很可能就是种了活体细菌的活尸啊,一个不查他要是被感染了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他一手执刀,一手已探入衣襟,紧紧握住了一枚经过改造的长钉。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行动迟缓的女人终于停在了韩擎五步开外。
韩擎生生愣了愣。这又是什么操作?怎么不走了?
女人突然向韩擎跪伏了下来,双手交替行了个很是隆重的大礼。
韩擎正要一个暴起将那枚长钉扎入女人的太阳穴,冷不丁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个趔趄。
女人连磕了几个头,继而对韩擎一字一句道:“恭迎颐顺王爷回宫。”
韩擎瞬间有些恍惚。这……又是劳什子幻境?
女人并未察觉韩擎的情绪变化,立起身又往韩擎身边挪动了几步。
“你!不要再过来了啊!”韩擎大喝,“不然我不客气了!”
女人充耳未闻,继续往前。
韩擎当即长刀一挥,打在了女人的臂膀上,趁着女人摔倒在地的空档,手中的长钉直直钉入女人的太阳穴。
然而,钉子没能如愿以偿地扎入女人的太阳穴,反被什么又硬又滑的东西弹开了。
韩擎脸色剧变,还未待他有下一番攻势,就见那女人仿佛是个纸糊的,整个胳膊就这么被韩擎的长刀打断了。
整节断臂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噗地飞了出去。
女人呆了呆,继而机械地望着断臂飞出的抛物线:“啊……胳膊掉了……”
韩擎:“……”
那边厢,守在门边观战已久的珪条件反射地跃了出去,不出几秒便叼着那截断臂蹦跶着回来了。
小狼崽子叼着断臂兴致勃勃地望着韩擎,韩擎总觉得下一秒这孩子该把尾巴摇起来了。
他就着珪的獠牙看向那截断臂,忽地又是一愣。
那截断臂竟是一根做成手臂形状的木头。
女人笨拙地挪了过来,吃力地从珪嘴里把胳膊拽了出来,咔吧一声安回了身上。
韩擎瞪得眼珠子险些掉下来。所以说变异人里头,还包括变异成木头的?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这个女人分明就是个做工精致的木头人。
难怪他的长钉扎不入她的太阳穴,她在木头皮肤外打了一层光滑的蜡。
可是,木头做的人如何能说话?哪怕技艺再精湛的技巧师也没法造出有思想的人偶啊。
“你是谁?”韩擎上下打量人偶。
“小梅。”女人机械地答。
“为什么叫我颐顺王爷?”韩擎又问。
小梅偏了偏头,道:“恭迎颐顺王爷。”
“我长得像颐顺王爷?”韩擎锲而不舍。
“恭迎颐顺王爷。”
韩擎登时丧了一口气。原来这人偶竟是个低智商的,只会反反复复回答几个问题。
然而智商低并不代表无害,韩擎心里那根弦始终绷着。
小梅蓦地有了下个动作:“王爷请跟我来。”
韩擎犹豫了半晌,抬步跟上了人偶的步伐。
这人偶出现的时机有些巧妙,前脚辜尨和书玉刚刚触动了机关,后脚檐廊的风铃便叮叮作响起来。
韩擎摸了摸下巴,难道人偶的出现与机关的触动有什么联系?或者说,当年设下的机关只有特殊的人才能触发,而那个人就是颐顺王爷?所以那呆傻的人偶才会将他认成了颐顺王爷?
这样看来,难道颐顺王爷就是辜尨?
他越想越觉得荒诞,颐顺王爷是数百年前的人物了,辜尨统共才活了几个年头?
既然不是辜尨,那么应该就是和辜尨及其相似的人。
他在脑中筛了一遍人选。武力、五感、身形、气场……这些可能触发机关的每一个因素都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眼下,与辜尨在这些因素上相类似的人……
韩擎浑身猛地一震。
倒是有这么个同辜尨类似的人,或者说,是辜尨类似那个人。
那个不老不死的,不知活过了多少年岁的,想将辜尨强行变成自己的影子的——
礼宫秀明。
这个想法一冒出,韩擎只觉脊背一凉。不会真的是他想象的那样吧……如果他的推测是真的,那么礼宫秀明的实力该有多可怕?
被活埋镇压在地底千百年,还能熬过这漫长的岁月,破开地宫的禁制重返人间。
倘若他真的是那个储在地底千百年的冤死的王爷,那么他的戾气该有多重?
韩擎不可控制地想到了千年怨灵,不禁又是一个寒颤。
他实在没有办法把风光霁月的礼宫秀明和那志怪小说里凶神恶煞的鬼刹联系在一起。
果然是他想多了吧。嗯,一定是他想多了。礼宫秀明充其量应该只是颐顺王爷留在人间的后嗣,这样就说得通了。
他一边强行给自己塞了颗定心丸,一边见那人偶将他引回了偏殿的正堂内。
小梅在辜尨触发机关的地方站定,也不知摸索了什么地方,只见那原本合拢得一丝缝隙也无的口子再度张开了。
“王爷,请。”小梅又冲韩擎行了个跪拜礼。
韩擎皱眉盯着那黑魆魆的洞口,趴下身往里头喊了几声。
回声荡了荡,并没有带来辜尨和书玉的回音。
韩擎黑着脸转头去看小梅:“这机关你会开吧?”
小梅呆呆地答:“小梅奉祭司大人遗令,看守机关,引王爷回宫。”
韩擎只觉得头大。他才不关心这木头女人奉谁的活令死令,他只想知道,这呆子能不能保证从里头打开机关。
罢了罢了,跟个人偶计较什么。
韩擎转头对珪道:“你留在这里看住入口,我下去把你阿姊和你那麻烦姐夫给领出来。”说罢一把拖住小梅,两人直直跳入了黑暗的洞口。
两人一跳,洞口当即又要合拢。
珪却早有准备,叼着韩擎留下的一柄袖间刀,迅速扎入即将合拢的缝隙。
“铮——”地一声,光滑的白玉地面上笔直地插上了一把短刀。
以短刀为定位,珪趴伏在旁边,竖起耳朵警惕地环视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
他要守在这里,等阿姊出来。
***
地底之下,书玉正紧张地看着那具雕了梅花纹样的棺木,心内有如擂鼓。
这便是梅的棺木么?
可是按古籍并史册上的材料,梅在地宫铸就后仍留在清都。她在清都待了数年才迁往中土,并在中土度过了她的余生。她理应葬在中土的某座古城,而不是数十年前就已封闭宫门的太阿地宫。
可是,眼前的这方棺木太具有梅的特征了。在当时的年代,以梅在南域和清都的尊贵地位,没有人敢俞矩使用代表她的梅花图腾。
“别纠结了,开棺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辜尨安抚地看了她一眼,“也许出去的机关就在这棺木里也说不定。”
说罢,他以袖间刀轻轻一撬,棺盖很快便被起开了。
书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开棺的刹那,一股馥郁香气扑鼻而来。书玉忍不住捂嘴咳了咳,低头往棺内看去。
棺内铺着华丽的绣满了繁复花纹的红色绸布,然而绸布之上只摆了个木梳。木梳旁是一朵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巴掌大小的花。
花形很美,可饶是书玉这般的爱花之人也叫不出花的名字。
花虽美,书玉却万万不敢碰。毕竟这世间没有几朵花能在墓室里封存了数百年,在开棺的刹那还能这般鲜妍如初。
第182章 chapter41。 嘉穗产子
嘉穗紧紧靠在阎崶怀里; 每呼吸一次都要抽动腹部,直疼得她骨髓发颤、冷汗涔涔。
“我送嘉穗去穆雅博那里,你们沿着远路去寻韩擎和书玉。”阎崶简要地做了安排。
江南蹙眉; 心里的火气已令他说不出什么好话,不如缄默。
亚伯惊道:“你一个人去礼宫秀明的老巢?你不怕被活体细菌寄生?也不怕变成石道里的那些鬼东西?”
阎崶抿了抿唇:“我会对自己的决定负责。”
江南呵了一声:“阎王; 你怎么对自己负责?被礼宫秀明捉住,强迫改造成怪物然后反而来弄死我们吗?”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位大人有如何心狠手辣。他披着斯文和善的外皮; 行的是最狠毒无情的手段。在他眼里,众生不过蝼蚁; 你我不过棋子。他随随便便一个兴起就可以筹谋改变你的一生; 你自己想清楚了; 是要继续做你的阎王; 还是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