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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明歌-第2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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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小心点儿,接战时,切莫急于越舷;撞舷时,小心脚下。呃…”

“好了,”毛承禄温和一笑,“如你昨夜所说,为兄最擅步战,短兵相接,你还不如我呢!”

毛承礼默默点头,转身下了舰桥,他是丽水号指挥,战斗打响时,必须在自己的船上。

镇海舰队的船名,都从《千字文》里面取得,主旗舰起名夜光、耿家是昆冈号、尚家叫羽翔号、孔家是夙兴号、刘家叫致雨号,外加毛承礼的丽水号。组成整个舰队地最强火力。

每两船之间,大概3百米的距离,加上十二艘双桅船,全体舰队横向展开雁行阵之后,从最左端到最右端,一共是4800米;雁行阵正后方。是二十三艘帆桨龟船。整个阵型呈等腰锐角三角形。覆盖面之广,已经是当今海战之最。

“敌船!”

主桅横桁上地樯楼中,传来望哨地喊声,毛承禄精神一振,连忙拿起千里镜观察。

没错,一片层叠的白帆之中。五彩锦鲤旗,高高飘扬。两艘远海巨舰、四艘三桅战船、十艘帆浆大船。16对18,看来,郑家军很有信心。

“打旗语,问对方是谁在指挥!”

别看毛承禄喊得挺痛快,其实他看不懂旗语,必须有水手翻译。此时。甲板经历(大副)已经站在了他地身边。

“禄帅,”大副地语气中,透出一股子兴奋,“是郑大木!”

“哦?”毛承禄心里面咯噔一跳,两支海军的军旗,都采用了中华吉兽图案,巴夏是龙子,非龙;锦鲤跃过龙门,才可以化龙。今日海战。将决定谁才是中国海洋上地真正龙族。

并且,双方主将均是各家接班人。毛承禄微微摇头,他很无奈这个局面。就算他从来也没把郑森当作对手,但人家郑大公子,却早已经做好准备。前来迎战他这个命中注定地对手了。

“阿伦。帮忙看看,对方还有没有小船?”

“…”阿伦仔细看了看。“回禄帅,再近一些,就可以目视到藏在巨舰后面的船帆了。”

“好!”

毛承禄没头没脑念声好,就要下舰桥,刚走出三步,阿伦追了过来,

“禄帅,要不要兄弟们集合?”

“…”见毛承禄点头应允,阿伦立刻跑到栏杆前,大声嘶吼:

“船头两侧,各预备六门臼炮,越舷士甲板集合!”

按照之前做好的分工,夜光号的炮战阶段,将由阿伦全权负责,毛承禄带领三百勇士,在甲板上耐心等待接舷战的到来。

“子母船!”

“臼炮准备,迅雷铳准备!”

十八名水手立刻滚动着六门铜臼炮,冲到船头,扶起臼炮,放在半圆形的发射架上。毛承禄坐在后面的越舷战士中间,听着阿伦与水手之间地通话,习惯性地歪起嘴,撕咬着下嘴唇上的爆皮。海船炮战,分割敌人,形成包围后,迅速发动接舷战,这是他们的通盘设计。

“降主桅二层横帆,后桅支索帆全升,降前桅全帆。左前主炮,发射石弹!”

船身忽然前探,身后的士兵,猛地推在毛承禄的肩头,毛承禄一挺腰杆,屁股和双腿用力稳住身形,没有晃动。泡沫样的海水漫上甲板,缓慢流到腿下。居然没感到凉!

轰,主炮发射,船身向右侧抖动,这回毛承禄没有准备,整个身子向左侧摔过去,身后有士兵抬腿,靴子正踢在脸上。没觉得疼。

紧接着连续五声巨响,两侧五艘战舰,也同样试射主炮。毛承禄看不清落弹点,却可以听见阿伦的吼声。

“误差150米,左。校正主炮!”

毛承禄偷偷用匕首插进甲板的裂缝中,左大腿紧紧靠上去,他知道,一会儿就将发射右前主炮了。

又是连续的六声轰鸣,船身继续抖动,海水继续弥漫。硝烟,飞腾在甲板上空。

“臼炮齐射,一定打沉子母船!迅雷铳准备!”

子母点火船是郑家海军专利,上面装满火药,敢死人员划桨,利用小船机动,接近战舰后点燃爆破,目标是拆毁船头冲撞。如果运气好,会潜入水下,炸开龙骨与船体地接缝处。

砰,一艘子船被引燃了,隔了一会儿,船头忽然上翘,是爆炸引起的海浪。一大片碧绿的海水,扑面砸下,咸咸的,还带着硫磺的味道。

“左、右前主炮,交替发射!臼炮,臼炮手,速击沉子母船!迅雷手,做好准备,要瞄着火药打!”

一阵惊慌,从身后传来,毛承禄立刻回首微笑,稳定士兵地情绪,是主帅最大地职责。

子母船不可能只有一艘。这么半天只爆了一次。显然臼炮命中率太低了。他们坐在甲板上,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去感受。两侧宽广地海面上,不断传来连环臼炮巨响,船身颠簸地幅度越来越大。

“小艇,小艇迎上去!”

阿伦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急躁,子母点火小船的拦截效果太差,再没有好办法,就来不及了。小艇也是抽生死签抽出来的,目标就是与对方同归于尽。

“小心,敌船主炮…!”

还不等樯楼上的水手吼完,就听见远方响起沉闷的一声炮响。随后就是炮弹嘶嘶尖哨着。由远及近。

咚,炮弹落在左前方不远处,隔了很短时间,一股海水,扑上船头。臼炮手甩甩头,飞溅着水珠嬉笑谩骂:

“打偏了,准头儿太特么差了,跟师娘们学得吧!”

毛承禄双腿湿透,此刻已经感觉到有些寒冷!对方试射炮弹比自己晚。精准度却高于自己,显然对方炮手地水平不俗。但他还是配合着臼炮手,哈哈大笑!

船身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抖动着,前甲板主炮依次发射。硝烟的味道越来越呛。

“轰”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对方主炮、夜光号主炮、前方子母点火船,几乎在同一时间发难。震的所有人耳膜发麻。

两边主炮近乎同时命中,一个西瓜大小的石弹,贴着右侧船舷落入水面,哗啦啦,刮的木屑飞溅,二层船舷炮位置,传来船员惨叫声。

“左转舵,后桅横帆左转,主炮右向,臼炮手,燃放白烟!”

浓重、粘滞地白色硝烟,如同轻纱一般,弥漫在船前地海面上,子母船没再爆炸,但似乎阿伦已经解决了。

远方又是一声闷响,很快的,一发炮弹突破白雾,斜斜落在船身右侧,咯、咯,从水下传来诡异的声音,还有高频率的震动,是炮弹凭借惯性,撞击在水下部位。随着,一股激起的水柱,犹如一条巨大的鞭子,狠狠抽在甲板上。

“小心弹药!”

毛承禄、阿伦同声提醒着士兵。

接下来的一段漫长时间,双方主炮轰鸣的声音,此起彼伏。开花弹、石弹,花样百出。雁行阵前锋六舰,火力覆盖面积达到了1800米的海面,射程也略超过郑家军。但对方仍敢于对射主炮,显然毛家海军地命中率,并不是很高。

命中率是双向的,想凭借主炮击沉对手,在现在这个时代,属于天方夜谭。但集中、高效、爆裂的火力覆盖网,足以让对方胆怯。随着阿伦新一轮命令下达,夜光号开始按照既定计划,向左转向了。

郑家军被迫分兵。

“告诉后队,龟船做好准备!”

阿伦嘶吼完,立刻转身面对正前方,

“后桅二节横帆右转,我们是顺风,撞上去!”

这个命令下达,就该正式过渡到接舷战了。甲板上的士兵立刻全体半跪,右手探进怀里,防水油布包裹的鹰嘴短火铳,随时可以抽出。

“不等命令,右舷炮连续发射!”

“右转向,横帆左转!”

“升前桅支索帆,尽量靠上去!”

这时候地命令,已经是跑来跑去地水手,负责传达了。右侧甲板,震动越来越密集,随着海船的倾斜,震得人直想呕吐。

“升主桅全横帆,靠上去!”

随着阿伦地这个命令,毛承禄猛地站起,随后因为战船剧烈颠簸,一个踉跄跌倒!

“原地待守,我去去就回。”

在海水、震波的干扰下,毛承禄东一把,西一把的向着舰桥走去,栏杆已经被炸飞了多半,船长望室,已经尽毁。阿伦一手扣着断壁,一手仍然在拿着望远镜。看见他上来,阿伦用千里镜指点他,有一处断壁可以扶着。

“禄帅,”阿伦贴着他的耳朵喊,毛承禄仍然听不真亮,只能连蒙带猜。

“我船中弹14发,没问题。对方中弹16发,也没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升起主桅横帆?”

“对方转向太快。撞不上去,只能用船舷炮了。”

“不是说,上层横帆会造成船体倾覆嘛!”

“增加转角,”阿伦喊一声之后,立刻大声冲着底下地甲板喊,

“臼炮。臼炮,打燃烧弹!”

几乎同时,四枚燃烧弹落在甲板上,大火在浸水地甲板上,流动的燃烧着。

“系紧缩帆带,灭火!臼炮,打。打燃烧弹。向右转舵。横帆右转,船尾炮,平射!”

阿伦连续的下达着命令,但噪音太大,对方船舷炮弹也不断落下,舰桥不能呆了。他只好领着毛承禄跑下舰桥。在碎木中,拉住一个迎上来的水手。

“对方船舷炮比咱们多,盯着一边打,咱们吃亏!赶紧左转!”

然而刚刚吩咐完毕。右方向传来震天巨响,对方的船舷炮,于此时忽然异常从容的,进行了一次排射。

气浪、海水、伴随着无数地木屑,从侧面。狠狠击打在毛承禄和阿伦的身上。两个人横向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左侧船舷内侧。夜光号也恐怖的半侧起船身,直到嘎嘎的一阵响,才慢慢恢复到水平。

然而还不等毛承禄脑子清醒,船尾又遭到了一阵排炮攻击,连续两个方向的巨大冲击,让毛承禄一时间甚至产生错觉:夜光号会不会被扭转得变形?一层甲板发出连绵不断的噼啪声,下面的二层甲板,传来清脆地断裂声,和人地惨叫声,响彻一片。也不知道多少弟兄受伤了。

“告诉舵手,继续左转,摆脱敌舰,升前桅全帆!脱离敌舰!”

夜光号呻吟着,挣扎着,准备直线冲起速度,所有脑子清醒的船员都惊恐察觉到:郑家军根本就不打算接舷,他们要用侧舷炮,于近距离采取排射战法,直接击沉夜光号。

所以现在最要命的,就是一定要摆脱近舷,与对方拉开距离!

“尾炮,平射,尾炮,平…”

阿伦刚刚喊一半,忽然又是一阵排射,两发燃烧弹落在前方甲板,巨大的火焰,瞬间扑向他和毛承禄,但在最紧要关头,阿伦奋力用手一推,把毛承禄救出死地,但随后,两个方向的火球,同时碰撞在阿伦的身上,爆炸中,一具挣扎、扭曲、痉挛的燃烧躯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摔落海中。

阿伦阵亡。

毛承禄的穆刀已经不见了,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细碎地伤口,衣甲已经变成褴褛,他双手扶着船舷栏杆,强行站起。

阿伦是他远房堂弟,但他来不及去悲伤,全船的水手,正在紧张的升帆操作;原打算越舷战斗的士兵,正在甲板上搜寻散落的兵刃;左前炮仍然可笑地朝着船头方向;右前炮,则瞄准空无敌人地右侧海面。硝烟、大火、惨叫声,充斥在各个角落,甚至连船帆都已经被引燃。

“降帆,降帆,所有的帆全降下来。”

毛承禄大声嘶吼着,冲每一个扭头看他地水手吼着,不断的吼着。他是禄帅,不仅是旗舰指挥官,也是整个舰队指挥官,他的命令,没人敢违抗。

但是,阿伦临死前遗命是:摆脱敌舰!这也是“正确”的命令,大家又不愿意就此放弃,因此出现了冷场。甲板上反而可以清晰的分辨声音了。

“敌船转角速度快过咱们,转过来,咱们双方就都是顺风了!现在停船,对方如果没有料到的话,就将撞向左舷!听明白了吗?降帆停船,船身左转,全体准备接舷战!”

在混乱、失利、重伤、视野不清的环境下,依旧敢于拼死一搏,这正是战斗经验丰富的直接体现。

以夜光号现在的处境,就是摆脱了近在咫尺的敌舰,也很难担保冲出郑家海军的反包围圈。与其九死一生,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毛承禄从陆战中积累的经验,同样符合所有战争的规律。

“左舷炮准备,看见敌船再射!调整左前主炮,看见敌船再射。”顿了顿,毛承禄继续补充:“平射!”

夜光号全体船员安静下来,所有的船帆已经降下,舵手艰难的调整着方向。所有人都匍匐在甲板上,船体、船帆、尸体,在火海中噼啪燃烧。右侧船体进水严重,整个船身高高翘起,仍不时有炮弹、水柱、燃烧弹飞扑过来,但所有的人都紧张的注视着左舷方向。

硝烟与火光中,一艘黑漆漆的巨舰身影,猛然出现,毛承禄判断对了!敌船转角灵活,速度迅猛,本打算兜出一个小半径圆弧后,直线追击之前做出脱离姿态的夜光号。但没想到夜光号竟然停了下来,于是,镇海水师上下盼望的接舷战,开始了。

只在一瞬间,毛承禄就看清楚,郑家海船上的水手,脸上都出现吃惊的神色,他们望着夜光号,都有些发呆。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训练有素的水手们,不等船长下令,船舷炮已经开始吞吐火焰了,只不过不是排炮,而是左一门、右一门的零星打击。毛承禄甚至有时间数了数,郑家军的船舷炮,30门。

轰!夜光号大角度侧倾,左前主炮、左舷炮同时平射,巨大的冲击力,甚至要把尖形船底露出水面。如果阿伦在,会利用三桅帆来尽量保持平衡,但毛承禄不懂,他跟大多数的水手,纷纷向右舷滑落。

这时候,郑家军的右舷炮,由于夜光号的平射,损失了至少10门左右,但剩余船舷炮却效率惊人的来了一次齐射,夜光号水线下方的船底部,被整齐击出十几个窟窿,带着火星的炮弹钻了进去,进而引燃密封舱内的炸药,连续爆炸,剧烈响起。主龙骨发出咔嚓一声,起码断成了三截。

这艘耗费无数银两的远海战船,彻底报废了。

但由于船底进水严重且又迅猛,内部爆炸的反向作用力,使得夜光号摇晃着,向着左侧海面拍落。郑家海船,在顺风和惯性作用下,依旧向着夜光号靠拢。尽管双方速度都非常缓慢,但仍不可避免的保持着接近态势。

毛承禄依旧没死,夜光号上下两层甲板,仍有200名左右的幸存者,只见从半空缓缓拍落的左舷上,忽然露出了毛承禄的面孔,劈头散发,满脸血污,手中高举一柄雪亮穆刀,目不转睛的望着郑家海船。

陆续的,很多士兵都学着禄帅模样,手持武器,聚集在左舷边上,火光冲天,浊浪滔天,但毛家海军依旧要坚持着越舷作战。

“跳!”

不是毛承禄在喊,他并不掌握海船越舷的技巧,这个时候,海员们,比禄帅更有经验。

随着这一声喊,夜光号幸存的士兵,纷纷跳跃到半空中,鲜血、硝烟、战火、海浪填充的空气中,是毛家海军义无反顾的身影。

无论如何,也要接舷战。无论如何,也要肉搏。这种死也要扑向目标的精神,正是海洋的灵魂,同时也是军人的风骨。

但再是勇猛,接舷战也很快就结束了。拼杀很短,很残酷。求仁者得仁,取义者全义!但毛承禄依旧没死!因为“活捉毛承禄”是郑帅的命令。

这个郑帅不是郑芝龙,而是郑森。他虽然年轻,虽然前几年很不务正业的,拜在钱谦益门下学习文化课。居然还参加了特用科举,成绩还不及格!平时也是鲜衣怒马,醉卧花丛,出手阔绰,呼朋唤友。但这些并不妨碍他顺利接手郑家海军。

因为是英雄,早晚会乘风而起!郑森是属于海洋的英雄,他的天赋,足以让他成为征服海洋的领袖,这点毫无疑问。

其实,郑帅,这个称谓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第十二卷:第二十五章:郑家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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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阵,在战斗次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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