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侠骨残肢-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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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轻轻,前路正有一番作为,可不能就此埋没。”
这时日已向西,在天黑之前,李百超又传授左冰几个阵式,左冰悟力极高且能触类傍通,进展极为神速。
待新月升起,两人始离开旷地,重又自瀑帘穿入,一入钟乳洞,李百超便自喊道:“玉麟!玉麟!晚餐果品可备妥了?……”
他忽然住口不语,接着又惊呼一声,左冰见气氛有异,情不自禁凑上前一看,登时愣立于地!
只见那年约五旬的老者——李百超的儿子李玉麟反躺于地,鲜血喷溅得满洞都是,背脊上插着一只长剑犹自摇摇不停!
李百超上齿紧紧咬住唇皮,鲜血渗和着圆目中泌出的泪珠,一滴滴淌下来,口中喃喃道:“麟儿何咎?!麟儿何咎?!……”
左冰俯下身去,摸摸玉麟的腑门,便知道是没有救了,李百超抢步上前一把将老者抱起,口中兀自低声喃喃道:“麟儿!是为父使你惨遭杀身之祸,但你一生与世无争,又有何咎之有?这世上还有什么天理……”
左冰只觉全身血液都涌了上来,目光迅速的在洞内环视一圈,最后落在李玉麟方才倒卧之地,忽然发现一事,急呼老人道:“老前辈!您瞧——您瞧——”
李百超闻声转目望去,只见地上以内力刻下了一个巍颤颤的“黑”字,分明是李玉麟临死前所留!李百超道:“黑?黑什么?黑心?黑面孔?嘿嘿……”
左冰脑际闪动,突然想起一事,身子不觉颤一大颤立刻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冲口道:“莫不是他!莫不是他……”
而李百超却没有听到这句话,他抱着李玉麟在洞中绕上数匝,定足颓然道:“凶手走了!”
左冰的整个心子都被悬了起来,李百超缓缓将那只长剑自玉麟身上拔起,剑尖上的血液已经凝固,只见此剑长度与一般无二,剑身上没有任何特异之处,竟是瞧不出任何蜘丝马迹。
李百超无言的抱着玉麟,痴痴的站了几个时辰;左冰见他脸色可怕,也不敢上前打扰,到了洞里逐渐幽暗的时候,李百超一步步走了出去,左冰跟在后面,在繁星下,见他将玉麟埋了,突然像又想到了什么,低“哦”了一声,又匆匆掠进洞子,口道:“那岳武穆埋骨之地!岳武穆……”
左冰心头一颤见李百超满洞乱转,不由十分纳闷,不安道:“前辈你怎么了?”
他视线也不由随老人打转,发见洞内石削粉落,显是经过一番拼斗,李玉麟不如敌而被杀,但为了什么原因被杀,他就无法得知了。
李百超在状殊怪特的坡陀大石前定身道右手在石上一抹,竟出现了一个圆圆的月洞门!
左冰大感诧异,见李百超招手叫他进去,一入洞门,即有一道天然石级直升而上,级尽处,有岩陡立如屏,两旁柱石呈白纹,别有一番森然气氛!
李百超走到屏前拜了三拜,左冰为之大惑不解,也作样葫芦照做一番,近身见岭上镌有“万古留芳”四个龙飞凤舞的楷字!
别身绕过屏岩,赫见有一具骷端坐于台石之上,栩栩如生,李百超长嘘口气,道:“上苍阴佑,岳王遗骨无恙!”
左冰蹬地倒退一步,呐道:“怎么?……这……这竟是南宋名将岳武穆的遗骨?”
李百超颔首道:“正是!岳武穆王为秦桧所陷,相传斯时武林七奇之首铁马岳多谦潜入大内,得遗骨葬于隐密之地,老夫偕麟儿隐居于此,却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一秘处……”
左冰望望那具骷髅,敬意油然而生。只见老人又在屏前一按,徐徐裂开了一道夹道,他伸手进去掏了半天,掏出两本黄皮线装小册来!
李百超皱眉道:“秘笈竟未失落,凶手难道不是为此事而来?亦或一时寻不着此一秘处,见你我折回,便匆匆逃了?……”
他随意拈动黄皮小册翻阅一下,望着左冰道:“这秘笈乃老夫在遗骨之旁所见,第一本载的是战阵行兵之法,老夫之阵学乃悉传于此,至于第二本我却不敢动它,那是——那是——”
口气顿了一顿,沉道:“那册里录有岳门独门琥功‘岳家散手’五十式!霸拳十式!……”
左冰陡然动容,脱口呼道:“霸拳?!……”李百超点点头,左冰忍不住忖道:“曾听钱大伯言,这霸拳乃南宋神拳大侠班焯所创,辗转相传,据说若年常败翁觉百波亦身负此技,此后即未见人提及,至今已成绝响,其威之猛,与‘震天三式’,‘太阳神功’乃在伯仲之间,此事若传开江湖,怕不又要引起一番大大的骚动了……”
李百超道:“只因这册中所载,无一不是当世无二之学,老夫自思已入朽年,麟儿悟力又差,所以一直未曾练就,现在——”
老人目中露出奇殊之色,紧紧盯着左冰,他相人之术极高,第一次入眼就知左冰资之佳,为世仅见,为人又淳朴厚道,所以午时藉棋传以阵学,刻下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量着这少年。终于缓缓将那本黄皮小册塞到左冰手上,道:“宝物赠与有缘,就看你的造化了。”
左冰惊惶万状,正待推却,李百超已自摆手道:“目下你也没有时间去练这捞什了如我猜得不错,那杀麟儿之人,今夜必再返来!”
左冰惊道:“前辈何以如此肯定?”
李百超道:“那人若为了此事而来,不得手岂能甘心?”
左冰惴惴将小册放入怀道里:“如此,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李百超道:“从麟儿之死状,可以见出凶手功力之高,已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就是昔日年轻时的董兄弟,也未见有如此功力,老夫定非其敌手,故须先布置一下。!”
左冰心知老人要布阵式待敌,便随他离开秘处,回到钟乳洞,李百超拾了几十块石子,在洞前划了几十条线,逐一摆下。
左冰这时对阵图之学已能登其堂而窥其奥,知道老人摆的是外虚中紧的赤寅阵,在黑暗中,外人人阵之前决不会察觉出来。
两人便分别躲在洞内暗处,几个时辰过去了,飞瀑溅石之声隆隆不绝于身,忽然一阵脚步声透过水声传了过来!
左冰在不知不觉中冷汗流了满身,手掌紧紧的捏在一起,在心中呼道:
不知会不会是他?不知会不会是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声音忽近忽远,左冰心中紧张得有若上满的弓弦,不时望着李百超。
他心中忽然想道:“如果白大哥在此,那么便是天大的敌人,又何足道哉?”他此刻才深深感到武功的重要了。
这时候,白铁军却在遥远的地方——
且说白铁军一路行走,这日天色已晚,他赶了一阵路,走到一处小市集,落店睡了,正朦胧间,忽闻一阵萧声,白铁军一醒,心中忖道:“老四怎会又在附近出现了真是奇怪!”
当下聆目听了一刻,只觉萧声凄凉寂寞,真令人悲从中来,仿佛天下不如意的事都陡然而临,白铁军再也睡不着沉,心中烦恼暗骂:“老四成日间忧思如缕,那里像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闯荡江湖,刀尖上憩血,生死这事不在乎,那还有什么鸟忧?”
当下着衣翻窗循音而去,走不多远,来到郊外栗林,这时月色甚好,那玉箫剑客正坐在树下,箫声愈转凄迷,真如扁舟航海,忽遇大雾,茫茫天涯不知所往。
白铁军一声喝道:“老四!你也来了?”
那玉箫剑客一惊,箫声登时断了,但余音袅绕,犹自回响不已。
玉箫剑客回头见着这威仪如山的帮主,正用轻责关怀的目光瞧着他,一时之间,眼泪都发落下了,他定了定神叫道:“白大哥您好!”
白铁军目光何等利锐,只见他左臂衣袖空空,白铁军乃是至性之人,急叫道:“老四!你怎样了?”
玉箫剑客淡淡地道:“那人要我说出杨帮主遗骇葬埋之地,小弟与他比斗吃了点亏!”
白铁军几乎怒吼的叫道:“一条膀子没有了,这还是小亏,老四.是谁下的手?”
玉箫剑客道:“是西方来的,好像是姓伍。”
白铁军用手一拍栗树,他虽施力极轻,那树叶一丝不动。半刻,忽的滑喇一声,那碗口粗细栗木从腰而折,便如利刃砍切一般,栗木坚实无比,这一掌之力玉箫剑客又服又羡忖道:“白大哥外貌举止粗豪,可是却练成了,这般可敬可畏的功夫!”
白铁军怒叫道:“不报此仇,有如此木。”
他伸手拉起玉箫剑客,大踏步回到客店,两人谈到深夜,合衣而睡,只片刻,玉箫剑客便听到白大哥均匀的鼾声,他心中真是羡慕已极。
次晨白铁军问明玉箫剑客那姓伍的所走的方向,又向王箫剑客叮咛数语,头也不回往东南走去,玉箫剑客叫道:“大哥,小弟也去!”
白铁军回头凝视他一会儿笑道:“老四,你别婆婆奶奶成不成?敌人是很强的么?你留在这一带,设法和汤老三联络上,我办完此事,自会来寻你。”玉箫剑客振作的道:“天下岂有人能胜过大哥擒龙手的?小弟遵从指示。”
白铁军哈哈一笑,迈步前去,那步子又稳又快,不一会便翻过小丘,心中却喃喃地道:“高手辈出,武林又要大乱了么?能将老四制服得无还手之力的人,天下也是寥寥有数了。”
他赶了一天路,这时已是傍晚,忽然一阵暴雨,由铁军疾行想找个避雨之处,转个弯忽见林中露出一角红壁来,他连忙上前,原来是个野庙,失修多年雨,碎破不堪,白铁军心想总胜似在露天淋,便闪身入庙,才一入门,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婆婆!又有人来避雨了,这小庙多年无人光顾,菩萨有灵,否极泰来,今天只怕是最热闹的了!”
另一个和霭的女音道:“敏儿,你对天地鬼神都不敬重,父母更不用说了,真是个小小混世魔王也。”
白铁军一听,知道是一对母女也在庙中避雨,他走上前去口中道:“在下路过此处,遇雨无法行走,暂借此躲闭一时!”
那少女在庙中另间,当中隔了一层幕布,灰尘厚积,那少女咯咯一笑道:“这是无主野庙,你爱住没有人管你,何况避雨,你这人也真太啰嗦了,啊!对不住,对不住,只有叫花子才住破庙,我说错了。”
她一个人说说笑笑,分明是寻开心,但声音极为悦耳,白铁军听了一会,只觉极为熟悉,他心中暗暗好笑道:“我当真是叫花头子,这小姑娘说得一点也不错。”
当下他便盘坐地下,等待歇雨,隔间那少女又道:“婆婆,如果雨不歇,咱们只有在这荒庙中过夜了!”
她“婆婆”哼了一声道:“在这里过夜便过夜,又有什么好笑的,小丫头,你当婆婆不知道你的心思么?”
那少女嗫嚅地道:“婆婆!你说这次爷爷会责打我么?我……我……其实并没有犯什么不对的事儿,成天提心吊胆的,这种生活真不要再过了。”
她“婆婆”道:“你怕回家挨打,便不该淘气跑,如果爷爷住岛上见咱婆孙俩久不归家,出来找寻,那你可有得好看的了!”
那少女半晌不话,白铁军听着听着,心中暗自叹息:“有爹娘打骂又有那一点不好了?我却想也想不到。”
但觉那声音愈听愈熟,几乎忍不住要探头去瞧,那少女又道:“不成不成,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还可以随便责打我,婆婆你如不替我求情,我只有再……再……”
“你再怎地?”
“只有再……再……逃家流浪江湖了。”
她这招果然生效了,她“婆婆”叹了口气道:“敏儿,你当真是长大了,好快,时间过得真快!”
谈话之间,雨渐渐歇了,那少女和她婆婆掀帘走出,白铁军只觉眼前一亮,一个轻盈少女陪伴着一个银发满头的老婆婆。那少女忽然大喜叫道;
“白大哥!白大哥!原来是你呀!”
白铁军蓦然想起,此人便是上次自己在太湖滨解救之少女,当下微微一笑道:“董姑娘别来可好?”
原来有这二人正是银发婆婆和董敏,她俩人上次在飞帆总舵遇到查天心出手解围,便四下找寻太湖陆公子,却未料到陆公子回太湖搬救兵去了,银发婆婆和董敏,在四周转了数日,恰巧和陆公子相遇,董敏强迫婆婆到太湖去了一趟,盘桓月余,和陆公子母亲相晤极洽,这才启程归去。
董敏笑答道:“还是和从前一样混日子呀!”
那银发婆婆和这粗壮魁伟的大汉有笑有说,心中对这宝贝孙女颇为不满,不禁打量白铁军两眼,看着看着,那眼睛再也移不开了,脸上一片惊奇之色。
白铁军道:“董姑娘,在下还要赶路,这便告辞。”
他又向银发婆婆一颔首,正要走出庙门,忽然银发婆婆喊道:“喂,请慢!”
白铁军一回,只见银发婆婆凝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怜惜。
银发婆婆道:“喂,你……你……姓董是不是?”
白铁军一怔,尚来不及答话,董敏拍手笑道:“婆婆真有先机,他正是姓董!”银发婆婆喃喃地道:“多么像一民,真像!”
白铁军心中一凛,想起秦淮河畔兰姑娘的话来,一时之间脚步再也走不出去了。
白铁军道:“请问婆婆怎会认识董一民?”
银发婆婆大喜道:“那么阁下……不,那么你和一民见过面了。”
白铁军凄然出地点点头,银发婆婆喜道:“在那里!在那里,快告诉婆婆!”
白铁军心中已有七八分,当下凄然道:“在秦淮河底!”
银发婆婆颓然叹息道:“大伯的话还是不错,死了!死了!”
白铁军望着慈祥悲伤的婆婆,心中突然激动起来,一种报复性的快乐从心底泛起,他忍不住冷冷地道:“那逼死董先生的人心中也未必快乐!”
银发婆婆点头道:“正是,正是,他母亲这十多年来那有一天开心过?”
白铁军奇道:“婆婆,你说什么?”
银发婆婆慢然道:“一民的母亲自他出门后,那曾有过一天好日子过?唉!”
白铁军瞪大眼睛,奇道:“婆婆,她……她……不是你?”
银发婆婆一怔,她乃是极聪明的人,忍不住叫道:“你便是董一民的孩子了,唉,苍天……苍天,大伯行侠一生,终算有后。”
董敏睁着大眼,望着白铁军,问银发婆婆道:“婆婆,他真是大爷爷的孙子么?”
白铁军恍然大悟忖道:“银发婆婆原来是我叔祖婆了!我认是不认?”
但回顾前尘,实是不堪回想,不由得怔住了,银发婆婆道:“孩子,你爷爷想你郁郁寡欢,你婆婆念你念得发疯,快跟咱们回去吧!”
白铁军仿若未闻,董敏欢天喜地道:“大哥哥,真是我的大哥哥,有你这高本事的大哥哥保驾,我可以遍游天下了。”
白铁军仍然不语,银发婆婆和声道:“孩子,可怜你何曾享受过半点温暖?你跟我们回去,你爷爷婆婆不知要多高兴了。”
白铁军心在发抖,他冲口道:“姓董的不要我爹爹,不要我姆妈,我……我真这么没出息,一定要去巴结么?”
他说这话时实在激动已极,多时积压在胸中的一股怨气吐了出来,只觉一阵舒服,但接着又是一阵激动。
银发婆婆道:“孩子,你要怎样,只要你回去,便是要你婆婆向你认借也是肯的。”
白铁军心中不知到底要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