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明-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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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女子看上去年龄不大,只有十岁,胆子却一点也不小,双眼紧紧地盯着刘宣,眼中没有流露出一丝害怕。
此女长着一张瓜子脸,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双瞳炯炯有神,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魅力,此女虽然穿着破烂,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羞涩。
刘宣紧紧地看了这位少女一眼,伸手用力将这位少女从地上拉起,少女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大方的借着刘宣的臂膀,奋力站起身来。
刘宣低头一看,只见这位少女长着一双漂亮的玉手,尽管经常干活,却没有多少老茧,这一双玉手柔软修长,皮肤光滑粉嫩,仿佛不事生产的大户小姐。
古人以端庄柔顺,娇小玲珑为美,这位少女的容貌,在古代来说,并不算出挑,再加上身材实在高大,长着一对天足,恐怕算是钟无艳之类的丑女了。
对于现代人的刘宣来说,这位少女真是一位少见的美人,与刘宣上一世见到的美女明星佟丽娅有些类似,就是身量稍高,皮肤稍黑一些。
见到一个难得的美女,刘宣盯着少女的目光也稍微多了一些,对于刘宣来说,今日所见所闻,都是刘宣二十多年生命中最残酷的事情,如今遇到这位大方漂亮的少女,仿佛在这个漆黑绝望世界中的一缕火光,也是刘宣今日黑暗生活中的一点温馨,一点点缀。
刘宣当然不是欢场初哥,上一世,他的女人也有许多,除了妻子之外,外面还有几位女人。
但是这些女人,都是冲着他的金钱,他的名气而来,很难说到底有几分真感情,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就连相识多年,感情不浅的结发妻子,都依靠不住,卷款而逃,更不要说这些功利性很强的女人了。
刘宣和善的对着少女笑了笑,脸色通红,有些尴尬的说道:“小娘子,刚才实在是对不起,你身量不低,我以为你是男人,才下手没留分寸,今天夜黑风高,我也没有看见,如果刚才伤了你,真是万分抱歉。”
少女大方的笑了笑,对于刘宣这位强悍的盗贼,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开口答道:“奴家皮糙肉厚,稍微有些磕碰,都不算什么。”
刘宣对这位少女有些好感,自然不愿意继续让老人吃苦。
刘宣松开老人,开口说道:“老人家,我本不是恶人,只是万般无奈,才落草为寇,心中也并不想伤人性命,刚才故意充当恶汉,让老人家吃了不少苦头,还请不要见怪。”
“在下今日才刚刚入伙,见到同伴欺辱幼女,完事之后还杀人灭口,凌辱尸身,激愤之下杀死了三位同伴,才想要取走马匹,弄些粮食,好逃出堡外。”
“盗贼的首领下山虎本领高强,气度过人,为人恢宏大度,手下也有几位罕见的勇士,不是寻常小盗。”
“在下与他认识不久,都有些被他的气度折服,今日在下斩杀了他的兄弟,恐怕他也会进来寻仇。”
“现在饥民遍地,下山虎打开了董家堡,银钱粮食都非常充足,只要竖起大旗,立马就能召集上千人,只怕马上就会引来官军的围剿。”
“朝廷官军军纪败坏,远胜于盗匪流贼,向来就有贼过如梳,官过如剃的说法,老人家还请小心,今夜趁着混乱,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1
注释1:崇祯八年,户部尚书侯恂给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的信里说:“贼来兵去,兵去贼来。贼掠于前,兵掠于后。贼掠如梳,兵掠如剃。总督之令不能行于将帅,将帅之令不能行于士卒。今日之事,其何以济!”
从上面这段话来看,尽管候恂屁股坐在朝廷一边,但是也承认官军的军纪远远比流贼更坏,真实的情况恐怕更加糟糕,从李自成在河南开府建制之后,大顺军已经成为全纪最好的军队,李自成起兵以来,从没有屠城的记录,这一个优点,不仅远远好于当时的明军,清军,也好于成就一代霸业的刘邦,朱元璋。
毕竟刘邦,朱元璋都有屠城记录,朱元璋麾下常遇春,更是军纪败坏,经常屠城,还惹来了朱元璋的斥责。
即便是李自成的余脉夔东十三家,为南明朝坚持抗清二十年,也没有干过屠城之事,军纪也远远好于南明的军队。
第九章李昭云
老者听了刘宣的分析,点了点头,看起来非常认可刘宣的分析,见三个儿子还拿着弓箭瞄准刘宣,顿时喝骂道:“真是逆子,还不放下弓箭,莫非一定要见到我被火铳打死,你们才称心如意吗。”
老者的三个儿子见父亲喝骂,又见刘宣收回了火铳,就连那柄戚家刀,也收入了刀鞘,看起来已经不准备伤害父亲。
尽管他们对刘宣烧毁房屋粮食的做法还有些愤恨,也想趁机结果了刘宣,但是顾虑行动一旦有所闪失,就可能伤害到父亲,妹妹的性命,只好不情愿的收起了弓箭。
老者见刘宣已经套好了马匹,显然是准备趁夜脱身,对刘宣的话也有些相信,另外刘宣虽然抢劫粮食,但是并不伤害妇孺的性命,这样的品德,也稍微让老者有些放心,毕竟这是一个疯狂黑暗的世道。
尽管损失了不少粮食,还被烧毁了居住的屋子,但是这四间房屋本来就属于董家,老者一家人都是董家长工,烧毁了也不算可惜。
至于损失的粮食,也没有任何办法,刘宣看上去也不像软弱之人,如果弄得两败俱伤,损伤了几位亲人,到时候就更欲哭无泪了。
刘宣见这家人急忙从火场中跑出来,几乎没有带上多少财物,只有老者的儿媳,背出一袋小米,在这个饥荒遍地的陕北,没有粮食,是很难存活的。
刘宣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将缠在腰间的锦缎解开,取出两个十两重的银元宝,亲手交给了老人,开口说道:“这是在下从董家取来的不义之财,今日烧毁了不少老人家的东西,这两枚银元宝,就当做在下的赔礼。”
老者没有客气,伸手接过银两,开口说道:“这是万历四十二年铸造的恩赏官银,距离现在已经十五六年了,还光亮如新,这两枚元宝,足有二十两白银,哪怕是在没有饥荒的年月,也能买一个漂亮的女人,壮士出手真是阔绰。”
刘宣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想到,“我自己活了两世,明白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身家性命,钱财,权力都要放在性命之后,这老人一家,看样子不像是寻常百姓,怕是非常难缠。”
“我刚刚烧毁了人家的粮食房屋,只怕人家也心中愤恨,但是为了顾惜人质的安全,才没有动手,如今赔些银子,也好留些情分,免得结下深仇大恨。”
“况且银两也是身外之物,我既然当了盗匪,恐怕也不敢随便进入县城之内,在现在的陕北,乡间的百姓恐怕早已经逃亡一空,即使身上带上万两白银,也没有花的地方。”
老者见刘宣不贪钱财,性格果断,心中也有些佩服,决定与刘宣多交谈几句,毕竟陕北已经出现了大乱之象,明廷的江山也早已经腐朽衰败,这些道理,老者很早就心知肚明。
如果今日与刘宣结下善缘,来日也可能用上,毕竟刘宣仿若豪杰,不像一般盗贼。
老者张了张嘴,开口问道:“小老儿名叫李昭云,还没请教壮士的大名,山中字号,如果壮士怕拖累亲族故旧,不愿多说,小老儿也不敢多问。”
刘宣见老者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既能够低声下气哀求自己,也能够不卑不亢与自己谈判,外加见识广博,居然能认出朝廷的铸造的恩赏官银,也能认出西洋制造的新式火铳。
“在这个时代,信息非常不通畅,寻常百姓只怕一辈子也没有离开家乡,三五十里之外,就算是外乡人了,在这样闭塞的环境下,平常百姓的见识自然非常浅薄,这位老者,谈吐见识都不同凡俗,不像是寻常马夫奴才,他们一家,隐藏在董家堡之内,只怕也是有些隐情。”
刘宣猜的不错,这位老者名叫李昭云,的确不是寻常百姓,来历也有些传奇,在万历四十七年,官居东厂百户。
东厂权力虽大,但是有名有姓的官职却是不多,一个东厂百户,在整个东厂也算大人物了。1
万历末年政治斗争异常激烈,居然连续发生了挺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三大奇案,也算千古未有的荒唐奇事,李昭云身不由己,卷入了挺击案中,差一点成了替罪羊,只好弃家而逃,奔行千里,逃出了塞外。
李昭云在塞外逃亡了七八年,眼见风声过去,思念故土,才辗转回到中原,避托在董家堡内充当长工,因为在塞外生活了多年,李家之人都善于养马,才能充当董家马夫。
在下山虎攻破董家堡之时,李家三兄弟听到动静,就要上前拼命,但是李昭云并不清楚下山虎的虚实,没有冒失的让三人前去充当炮灰。
从刚才那一箭来看,李家父子一定有箭术不凡之人,如果当时遇上的对手是李家父子,下山虎一方即使能够取得胜利,只怕也会损伤惨重。
刘宣见李昭云不同凡俗,也起了结交之心,态度也更加和蔼,摇了摇头,有些落寞的说道:“在下姓刘名宣,因为官府逼迫,早已经没了亲族,自然不怕拖累,在下今日才加入下山虎的队伍,还没有闯出名号。”
刘宣拉紧了马鞍,正要上马奔去,只见牛马圈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刘宣仔细一听,里面夹杂着一些对刘宣的喝骂,正是赶来寻仇的下山虎一行。
刘宣虽然也能骑马,但是并不会骑马作战,骑马作战非常复杂,第一要掌握各步,仅仅骑马奔跑的马步,就有常步,块步,踮步,小走,大扒五种步态。
常步就是马按照常日习惯步频进行的速度。
快步指马快于平日步频的速度,一般来说是常步的一点五到二倍。
踮步就是指在敌人警戒区内,为了避免发出声响,而采用的步伐,一般来说,还要在马蹄上包上布帛,以减轻马蹄发出的声响。
小走,就是训练马在山上行走的步伐。
大扒,就是指战马竭尽全力拼命奔跑的一种步伐,常用于冲锋突围等紧急情况,大扒对地形要求较高,只能在地形平坦,没有怪石,灌木等障碍物的平原上使用,大扒时间也不能过长,一般也就十分钟左右,如果跑的过快过长,很容易累死战马。
作为一个合格的骑兵,除了熟练掌握马步之外,还要进行乘马劈砍,翻越障碍,轻骑兵还要掌握骑射之法,辽东的关宁军骑兵,由于使用非常多的火器,还需要掌握马上射击。
一个合格的骑兵,不只需要训练骑手,最难的还需要训练战马,这个比训练骑手更加困难,需要为战马脱敏。
所谓脱敏,就是马怕啥给他看啥,就是训练马战争中的反应,在战争中,马非常害怕火炮流矢,也害怕这种嘈杂的环境,训练战马,就是要让战马适应这种环境。
在古代,培养一个合格的骑兵,最少也要两年以上的时间,是古代非常昂贵的军中,明朝地域广大,养马之地很多,并不是非常缺乏战马,军中也有数量不少的骑兵,但是因为明末军制败坏,这些骑兵缺乏训练,腐朽不堪,战斗力也不算很强。
刘宣上一世虽然也骑过马,可以稳稳当当的骑在马上,但是并不会骑马战斗,况且董家这两匹马不知道有没有经过战马训练,眼见下山虎等人慢慢接近,刘宣只好将马拴好,藏身在马的后面。
刘宣将燧发铳的铅弹上好,转头对李昭云说道:“老人家,下山虎箭术非凡,这一伙盗贼中也有几位勇士,你们还是好好藏在牛马之后,以免被箭矢伤到。”
“一会儿开战之后,我也顾不上你们,你们趁乱骑上牛马逃命去吧,出了董家堡一路向南,也许还能有相聚之期。”
李昭云呵呵一笑,招呼家人藏进牛马圈中,将骡马套好,配好马鞍,将带出的一点行李挂在骡马之上。
李家众人刚刚准备好,就见下山虎一行人乱哄哄的出现在牛马圈前,借着茅屋着火的火光,下山虎张弓搭箭,一箭向刘宣射来。
这一箭势大力沉,快若奔雷,居然越过空隙,直接向刘宣面门射来。
刘宣听见箭矢破空的声音,急忙举起藤牌,挡在面前,挡下了这一枚冷箭,这一枚冷箭,威力极其不凡,居然穿过了两寸厚的藤牌,只怕能直接射穿重甲,如果射在人身上,那里还能活命。
刘宣心中也有些害怕,如果不是早知道下山虎箭术不凡,灵机一动将藤牌举起,只怕早已经成为一具死尸。
刘宣一手举着藤牌,一手随意拿着燧发铳,向着下山虎方向开了一铳,这种燧发手枪,有效射程虽然也有五十步(75米),但是超过二十步(3o米)就没有一点准头,下山虎等人距离刘宣也有四五十步,刘宣刚才之所以开那一枪,也是不忿下山虎暗箭偷袭,想还以颜色罢了。
本来,刘宣对这一枪也不抱希望,看也没看结果,小心的躲在马匹后面安装铅弹,却听见对面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注释1:东厂除了掌印太监外,下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各一员,由锦衣卫千户、百户来担任,称贴刑官,理刑百户在东厂也算排名前面的核心人物了。今天可能很忙,晚上没有时间码字,特意放出一章存稿。
第十章出堡
刘宣刚才无意中打出了一铳,居然遇上了罕有的好运气,直接射在一位贼寇的脸上,飞出的铅弹直接打塌了这个贼寇的鼻子,击穿了鼻骨,射在贼寇头颅之上。
下山虎心中一惊,虽然刘宣无意间打出的一铳,他却当是刘宣故意为之,想要威慑自己,以为刘宣射术高明,善于使用火铳,于是小心的举起藤牌,将自己藏在后面。
下山虎定了定神,高声叫骂道:“好一个面善心黑的贼和尚,老子看在同乡之义上,救了你小子一命,没想到你小子恩将仇报,坏了老子兄弟的性命,希望你运气不错,不然一会儿让老子捉住,一定将你剥皮抽筋,凌迟处死。”
刘宣心中无愧,说话的胆气自然就壮,大声答道:“下山虎,在下虽然被你搭救,但是在刚刚攻打董家堡时也没少出力,第一个登上城头,斩杀多人。”
“在下虽然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但是却不是你的奴隶,心中还有正义良心,你手下的匪类,进入董府之内,烧杀抢掠,妇女,在下虽然看不惯,也权当是没有看见,忍下了这口气。”
“但是,你的这些所谓的兄弟,都不是人,而是一些畜生,居然奸杀一个刚刚断奶的女童,还凌辱尸身,只要是条汉子,就耻于同他们为伍,老子出手杀人,即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声张正义。”
“你给我的救命之恩,只是小义,老子杀人除害,却是大义,为了大义,不能顾惜小义,也算是人之常情,在下心安理得,没有一点愧疚。”
“废话也不用多说,如果你一定要与我为难,自然各凭手段,一会儿刀枪无眼,如果你落在我的手里,在下一定会顾念恩义,饶你一条小命。”
刘宣的这番话,不卑不吭,讲的理直气壮,有礼有节,居然让下山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刚才从刘宣手中逃脱的贼人,并没有对下山虎说实话,毕竟下山虎规矩很严,也算一个有底线之人,两位贼人惧怕下山虎,都不敢实话实说,纷纷诬赖刘宣,说刘宣眼红他们手中的财物,才突然杀人抢夺。
下山虎与刘宣认识不久,并不知道刘宣的品行,从刘宣的表现看,只知道刘宣有些妇人之仁,而且非常勇武善战。
几人言之凿凿,下山虎也没有怀疑,毕竟是跟了自己几年的老兄弟,感情自然也有倾向,于是慌乱的召集人手,四处寻找刘宣的踪迹。
听了刘宣的一番话,下山虎狠狠地瞪了谎报军情的贼寇一眼,单腿发力,用力将这两个贼寇狠狠踹到,愤怒的骂道:“不要以为老子就是傻瓜,你们今日还敢欺瞒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