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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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吧?
我开始拼命敲打车门。没人理睬。终于有人理睬时。我又一次在奇异地香味里昏倒了。
就这样昏昏醒醒,也不知走了多少天。我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地地。出现在眼前的是巍峨的宫门,暗红的宫墙,长长的甬道和富丽堂皇地殿宇。
是皇宫没错,只不过,不是西安的皇宫,而是西京的。
我也终于知道,这次绑我来的人是谁了。
母后啊母后,只怪您太能干了,母鸡都能司晨,所以琰亲王和皇上离开后,京城就成了您的地盘,所以这两个男人都想把您掌握在手里。您地软肋是我,绑架了我,就等于绑架了您。
在西京的第一天,琰亲王并没有出现,我在这个已经听说了无数遍的陪都别宫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只要我不出宫,就没人拦阻我。
第二天晚上,琰亲王回来了,他很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没叫我去朝见他,而是亲自到我住的地方探望。
“公主,好久不见了,真是想念得紧。”他笑得如此真诚,让我连冷脸都摆不出来。
“王爷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就是太想念公主。”
“咳咳,王爷把我掳来,意欲何为?”
“只是想请公主做客。”
“是吗?多谢王爷了,我已来此两日,既然是做客,没有常住的理,明天可不可以让我走?军营中突然不见了我,母后肯定很着急的。”
“公主放心,太后那边本王已经亲自去信告知了,太后知道你在我这里,不会担心的。今夏酷热难当,本王也是担心公主受不了京城的毒日头,故而特意修整了水殿,接公主来此避暑。”
我叹了一口气,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王爷准备关我多久?”
他没有否认那个“关”字,但继续避重就轻:“今年天气反常,连西京都比往常热了许多,不过给公主住地水殿,是整座皇宫最凉爽地地方,四周的水面种着从南方移植过来地荷花,现在开得正好,公主可还喜欢?”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我心里也明白,他既然费力把我劫了来,是不可能轻易放我走的。今时今日,我在谁手里,谁就等于把京城,甚至金陵和整个南方抓在手里了,太后投鼠忌器,最后只能跟手里抓着我的人妥协。比如,太后可以下诏,废掉不称职的小皇帝,让琰亲王承袭大统。若能得到先帝遗孀的首肯,也算名正言顺了。
即使不如此,最起码,太后决不敢重起炉灶,另立新君。
走不了,就只能先住下,我向他打听侍女的下落:“跟着我的那几个人呢,刘嬷嬷,小莲她们呢?你没把她们怎样吧?”这话我问了一路,但没人搭理我。
琰亲王道:“她们没事,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吧。”
她们没事就好。我遗憾的只是,我终究没一个心腹,她们在关键时刻仍然只听太后的。
琰亲王又问:“本王派来侍候公主的人,公主还满意吗?还有这里的饭菜,公主还吃得习惯吗?”
“这些都没问题,多谢王爷。”虽然是掳来的,人家相待以礼,我也没必要撕破脸,那样对我没好处,人家的地盘,哪有我嚣张的份。
“昨天给公主主厨的,是本王特意从太后和公主的家乡请来的厨师,只是公主离家时年纪尚小,可能对家乡的名菜不大了解,如果是太后来了,肯定一尝就知道了。”
我暗暗感叹,我的故乡小镇,那个曾为洪水淹没的地方,经过了这么多年后,看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但愿这场战争不要毁了它,但愿不要再来一次特大洪水……
但有一个问题是,从我离京到现在,满打满算加在一起也不过半个月时间,除了最初一天的牛车,之后都是那种风驰电掣的四匹马拉车,披星戴月地赶路,只用了十多天就走完了原来至少要一个月的路程。这么短的时间,琰亲王不可能临时从我的家乡请来大厨的。
于是我开口道:“王爷,我有个疑问。”
“请问,本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对,是两个疑问。”
琰亲王笑了起来:“不急,公主一个一个来。”
“好吧,第一个是非常小的问题,我家乡的大厨,王爷是什么时候派人去请的?”
“有两三个月了吧,具体日期我也不记清了。”
“也就是说,这人是王爷老早就请来了的,为什么?”
“为什么?这话很难回答。但公主难道不觉得,这正好体现了本王心意之诚,老早就准备好了请太后和公主来消夏的,如果没有战争,本王会亲自回去请的。”
“怎么可能没有战争,匈奴人不发动,王爷也要发动的,是不是?”
他笑了笑,没正面答复,岔开话题说:“公主的第二个问题呢?”
他不回答,其实就等于默认了。
既然他连这一点都敢认,我也没什么不敢问的了:“王爷为什么不索性称帝呢?”
他很镇定地答:“如果太后肯昭告天下,废掉小皇帝,立我为新皇的话,我很乐意奉诏。”
“王爷掳我来,不会就为了逼母后下这种诏书吧?”
“绝对不会!这种事急不来的,要水到渠成才行。那个宝座太多人觊觎,不是光坐上去就成了,还要坐得稳,坐得长久,至少现在就不是时候。”
他的意思是,现在只是未雨绸缪,先把我抓着,让太后不敢轻举妄动,他这边,则抓紧创造条件,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逼太后下诏。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聊以充使臣(一)
更新时间:2009…5…23 2:25:03 本章字数:4979
那天的晚餐是跟琰亲王一起用的,他还是谈笑风生,但多半是废话,我真想了解的他是不会说的。这人看似豪爽洒脱,实则心机很深,所以才会骗取了先帝的信任。
晚饭后,坐在水殿的回廊下看着离宫的处处灯火,恍然间竟有根本没离开皇宫的感觉。这离宫的规模虽然比京城的皇宫小了将近一半,但精致程度不亚于那边。整整十年的修葺啊,琰亲王既有私心,必然会额外卖力,务求尽善尽美。
我所住的水殿,顾名思义,是一座建立在水面上的宫殿。不知是先有池,在池中打柱子建房,还是建好房后再把周围挖成池。此时是七月中旬,池中荷花盛开,清香四溢,如果不是身为人质,只是来此消夏,我会很享受的。
因为一路奔波劳碌,虽然心中依旧惶恐不安,到底还是抵不过困倦,到午夜时,终于在荷香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凌晨时分,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了,侧耳细听,其中似乎夹杂着一个熟悉的男声。
顾不上梳头洗脸,我跑到隔壁房间,一群太监宫女正在侍候琰亲王梳洗。看见我在门口出现,他赶紧跟我打招呼:“早,不好意思,我让他们声音小点,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
我结结巴巴地问:“王爷昨晚……也住在……这里的?”
“是啊,天气太热,只有这里凉快点。”
也就是说。“这里是王爷的寝宫?”
“是本王的夏宫,冬天这里就比较冷,会换到前面地暖阁去住。”
我怒了:“既然是王爷的寝宫,为什么把我也安排在这里?”
琰亲王再次发挥避重就轻,避实就虚的功力,笑容可掬地说:“公主不喜欢这里吗?听说公主上京的途中。一路掀开车帘看荷花,本王还以为公主很喜欢荷花呢。若不喜欢,看是不是叫人拔掉了再种别的?可水里的花,好像就这个最好看。桂花园也有一个,等八月桂花开地时候,再跟公主一起移到桂殿去住,好不好?”
桂花和荷花都很好。但跟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共住在一座寝殿里大大地不好!
不想被他的花言巧语模糊了重点,我继续刚才的话题:“为什么把我安排在王爷的寝宫里?”
“宫里只有这个地方最凉快呀,其他地方都热得很。”
好吧,你不挪。我挪;惹不起,躲得起。我冷冷地表示:“我不怕热,请王爷把我移到别的地方去吧。”
他终于收敛起了轻浮的笑容:“不用,如果公主是怕本王骚扰地话,大可以放心。本王今天就会返回前线,昨天是因为听说公主到了,才特意赶回来探望公主的。”
他身后侍立的一个太监说:“我们王爷听说公主到了,丢下了多少重要公事,日夜赶路。马都跑死了一匹,王爷自己也熬了一个通宵没睡。”
“长乐,住嘴!”琰亲王赶紧出声喝止,
这时有人在门口通报说:“王爷,宋大人回来了。正在殿外等着王爷召见呢。”
宋方宋大人?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一动,被劫为人质的愤懑突然消失了,因为,我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地事情。
也许,我能到西京来,是老天爷给我安排的一个机会吧。以前在皇宫的时候,和皇上一起分析时局,总觉得要想不被匈奴吞掉。最好的法子就是双方暂时化干戈为玉帛。一起抗击匈奴。
以前我建议皇上派一个人来做说客,现在我自己阴差阳错地来了。正好可以试试看。我出面,比一般的人,可能更有优势。我的身份特殊,就算我说的话琰亲王不爱听,也不会让我太难堪。有太后在,我的生命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不至于成为两国交战中那个被斩地“来使”。
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就不能跟琰亲王闹僵,还得哄着他一点才好说话。无欲乃刚,一旦有求于人,就不能那么硬气了。
我不再坚持搬家。其实,水殿很大,我和他都有各自的屋子,各自的侍从,他也并没有到我的房间来骚扰我。再说了,他马上要走,水殿依旧只有我一个人住。
他马上要走?脑海里回荡起这句话,然后就开始着慌了,他走了,我跟谁谈判啊。等他再回来地时候,搞不好两边的仗都打完了。
“呃,你们王爷现在人在哪里?”我试着向身边的小太监打听。
他先不回答,而是看着另一个老成些的太监,似乎在征求对方的意见,看要不要告诉我这个人质。眼睛的余光中,就见那个老成的轻轻摇了摇头,于是小太监说:“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呢。”
不知道你还想半天?装样子也装得像点嘛,真是个笨奴才,比他们的主子可差远了。不过听说聪明人都爱用笨奴才,聪明的男人都喜欢笨女人……
我承认我笨,但要说皇上喜欢我还有点靠谱,琰亲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表现得再热情,他地心是冷地,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女人的直觉都是很灵敏地。
如果是在西安的皇宫,我还可以自己去找,可在西京,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我摸头不着脑的,从哪里找起?
叹了一口气,实在无法可想了,我作势抬腿跨上回廊的栏杆。
不出所料,本来对我的询问充耳不闻的太监宫女们立刻扑过来拉住我,一个个大惊失色地问:“公主,您要干嘛?”
我回头笑道:“我没想见王爷。还有那位宋大人,麻烦你们领我去吧。要是王爷怪罪,就说你们不依我就投水。“
他们互相用眼神交换一下意见,最后还是领着我到了一座宫殿前。我抬头一看,嗬,居然也叫勤政殿!
鉴于这里在先帝时代曾做过一段时间的皇都。那时候会有这样的殿名也不奇怪。但先帝迁都西安后,这里只是作为先帝偶尔游幸地离宫,怎么还会允许跟皇宫中的勤政殿同名的殿堂存在?皇帝应该很忌讳这个的吧,皇帝的一切,都应该是唯一的,这样才叫独尊。
也就是说,这殿名很有可能是琰亲王后来改地。反正他谋朝篡位之心早就昭然若揭,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来找琰亲王之前,我想当然的以为他们是在某个会议室,或会客厅里商议。没想到,却是正儿八经地升朝议事,远远地就从敞开的大门里看见琰亲王高踞在宝座上,下面站着一干臣僚,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敢情,人家在上早朝呢。
看来,这西京,俨然已是另一个朝廷,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正式登基称帝了。
人家准皇帝架子搭得十足,我反而不好造次了,上早朝啊,多庄严的气氛,闲杂人等怎敢骚扰。
我只得在殿外停住。对左右交代了一声:“等会王爷下朝了,就说本公主有事相商,务求王爷拨冗接见。”
回到水殿,倚栏看着荷花发呆。琰亲王一直没有露面,一晃就到了午膳时间,我毫无胃口,随便吃了一点就放下了。
随侍的宫女见我倦怠烦闷,把我引到一处湖心亭,里面放了一把非常舒服的摇椅。我刚躺上去。她们就轻轻地摇啊摇。把我摇得昏昏沉沉的,若不是心里有事。早撑不住睡死了。
“王爷。”
“嘘。”
我猛地睁开眼,琰亲王再次带着歉意说:“看来本王又吵醒公主地好觉了。”
“没有,我本来就没敢睡。”
“为什么不敢睡?”
“因为有要事和王爷说啊,怕一觉醒来,王爷已经回军营了。”
他暧昧地一笑:“若公主说舍不得本王走,这个理由更动听些。”
我扶额苦笑:“王爷,我在说正经的。”
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总爱调戏?关于琰亲王对我的感觉,我有绝对的把握是太后看走了眼,她所谓地“眼里有欲望”,我也仔细观察过,同样是权势欲或别的什么企图,与男女之情根本无关的。
琰亲王笑叹:“好吧,咱们就说正经的。公主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经了,还记得当初,我在府中遇刺,公主过府探望。本王和定远候不过开了一句玩笑,公主就拂袖而去,害得本王只好拖着受伤的身体,让两个仆人搀扶着追上去求公主原谅,公主好薄的脸皮,好大的架子呢。”
“那不是架子,只是一个女人本能的反应,我虽是下堂妇人,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瞧,又来了!要说妇人,太后也是以已婚妇人之身进宫地,先帝都不计较了,天下人谁敢说一句不好的?”
我已经开始头痛起来了,跟他聊天,貌似轻松,其实随时都要提高警惕。因为他最擅长的就是迂回法,在不想回答的问题上打太极,把你绕得头晕目眩,最后什么都没问到就败下阵来。这人的脑力跟体力都是耐久型地,越调侃越来劲。
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兜圈子了,直接问:“王爷您现在驻扎在哪里的?”
“孤王一直在雁门关。”
“不是吧,如果您在雁门关,怎么最近一段时间从前线送到皇上那儿的公文中,一直没提及您的名字,也没提及定远候。呃,定远候是不是跟您在一起?”
“公主在打探主帅行踪,等于打探军事机密哦。”
“得了吧,我一个被囚禁的人质,宫门都出不了,周围也没一个认识的人。就算打探到什么了不得的机密,也不过烂在肚里,又能告诉谁去?要不王爷送我几只鸽子,让我飞鸽传书吧。”
“哈,不错,还能打趣本王呢。请问,如果可以向外传递消息,公主打算告诉谁呢?”
我答道:“当然是太后,既要她镇守京城,难道不该让她掌握主帅们的动向和战场上的准确情况吗?”
他满脸都是温暖无害地笑意,声音却透着一丝阴冷:“公主就不想告诉皇上?听说你们姐弟俩感情很好,皇上对你十分依赖,这次出征,为了要带你随行,不惜动用御林军对太后逼宫。本王最好奇地是,公主明明有机会逃走,为什么还乖乖地跟着皇上呢,莫非,公主也很依恋皇上,所以根本不想跟他分开?”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王爷知道太后的寝宫有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