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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棠下有良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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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阆诚恳的表示同情,成斐其人文弱没武力也就罢了,没想到还是这样一个招仇恨的好手,能平安长成翩翩少年,成功收揽京中姑娘的一众芳心,着实不易。
  苏城和卫凌不约而同瞪了她一眼。
  苏阆敲着花枝干笑两声,很有眼色的在两个纨绔公子跟前转了话题:“那…咱的英明爹,念叨国舅侯爷什么了?”
  承了父亲爵位的襄南候戚覃有两个妹妹,一个先皇在时入主中宫,小皇帝继位而成太后,一个嫁给苏嵃将军,十六年前生苏阆时窗前海棠花开满树,自己却香消玉殒。
  苏城端着棋盒的手一顿,有些晦然的道:“幸亏先皇去的不久,小圣上今年也开始主事了,否则朝上新臣岂非都去了他戚家麾下。”
  说话间已至门前,苏阆抬手推开,才要进门,脚边有个团绒绒的东西喵呜柔柔唤了一声。
  苏阆眼前一亮,弯腰将雪白毛团抱在怀中:“哎呀,阿桃竟然主动来找我了。”说着伸手给怀中小猫搔了搔脖子下的软毛,阿桃显见得十分受用,两只尖尖凉凉的耳朵一动,歪着脑袋蹭蹭她的手,眯上了眼睛。
  苏阆自顾自进屋中坐下逗猫去了,身后两个公子无言相对,半晌苏城方寂寞地道:“看到没有,咱们混的还不如一只猫。”
  苏阆顺完软毛揉脑袋,揉完脑袋捏肉爪,阿桃偶尔舔舔她的手以资鼓励,然而没过一刻钟便伏在她腿上呼呼睡着了,苏阆抬头,一旁黑白棋子激战正酣。
  她把阿桃抱到一旁座椅上,凑了过去。
  苏城瞥了她一眼,又看看卫凌,识趣道:“我这边儿快不行了,要不你来救救场子?”
  卫凌拈着白子但笑不语,见苏阆欣然坐到对面目不转睛的看棋局,咳了两声:“下月初二祖母过寿,你俩要去的吧。”
  苏阆嗒的落下一子:“去,当然去了。”
  苏城接过话茬笑道:“对,届时京中其他公子必然也会去,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好儿郎,卫凌近水楼台的,也可以给你们搭个线,是吧。”
  苏阆手中飞出一颗棋子打在他虎口上:“管好你自己吧!”
  卫凌对那厢的哀嚎充耳不闻:“啧,净想着祸害别人家,这叫立时报应,该。”
  

    
第3章 放榜
  苏阆干笑两声。
  这贫嘴之前还说了什么来着?
  人家姑娘腕子上坠着水晶镯子红丝绳,她腕上孤零零一道剑创疤,京中纨绔说她没有女人味,彼时苏阆温温柔柔吃了他五颗黑子,掂在手里哗哗响,只笑:“公子皓腕凝霜雪,比我都有女人味。”
  今天又来。
  她自己还没想嫁人呢,这两个家伙一天到晚叭叭叭,就他们有嘴!
  苏阆面上没发作,掂了掂手中黑子,手下把白军杀了个片甲不留,孤零零的棋盘上满目皆黑,她抬脸看一眼卫凌直若棋盘的面色,和声道:“小卫说的是,柔弱成你们这样的才不愁嫁人,我不和二位争。”言罢起身拍拍手抱起白毛团往外走,看这时辰,她该去荞荞处寻猫食喂阿桃了。
  苏城吹吹红起一片的虎口,对着卫凌做了个口型。
  “该。”
  。  。  。
  荞荞看阿桃伏在苏阆脚边自顾自吃得欢,也跟着蹲下身摸了两把,凑到苏阆跟前道:“小姐小姐,今天来府中找你的那个年轻公子是谁呀,生的这样好看。”
  苏阆睁大眼不可置信道:“你也看见了?”
  荞荞纯真无邪的点头,耳廓被太阳一照,微微泛红。
  “我是被二公子拉到窗户下头去的,他说第一公子今天要吃瘪。”
  苏阆:“……”
  荞荞眼中清光潋滟,摇着苏阆的胳膊:“后来二公子被管家揪走了,我趴到最后也没看出来谁吃瘪,就觉得真好看,”她吃吃笑了两声,“和小姐也亲近。”
  苏阆的眼皮子欢快地抽了抽。
  荞荞转过脸,比着手指认真眯眼:“我知道了,是老爷给小姐选中的女婿对不对?”
  她手下的阿桃突然嗷呜叫唤一声,蹭一下窜了出去。
  苏阆指间一缕白毛飘飘荡荡,半晌,她才道:“呀,我不是有意的。”
  荞荞眼中星星闪闪发光:“真的是?老爷眼光一等一的棒!”苏阆一个爆栗打在她脑门上:“成天胡思乱想,那是成相家的二公子。”荞荞一愣,眼中星光更亮了。
  苏阆惨败。
  荞荞还沉浸在终于见到活的成斐的不现实感当中,苏阆无言放开手,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吟诗作对有什么用?当过皇帝伴读有什么用?架不能打,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百无一用是书生。
  她得把小丫头从幻想里拉出来。
  “韶乐坊过几天要上一出新戏,元将战虞城,届时带你去看。”荞荞眼中亮色一转:“真的?那武生好不好看?”
  苏阆扶额:“好看,工架美气魄足,舞得两把好长剑,一口气能翻十八个跟斗。”虽则有些功夫中看不中用,那也比白面小生好多了不是。
  。  。  。
  成斐回到府中时,何良他娘还没走,肿着两只红眼泡摊在客房。
  迎上来的小厮将他引至房门前,面色晦然中带着同情,无声看着他摇摇头,继而推开门逃之夭夭。
  一旁小丫头们捉着扫把皱眉私语:“什么玩意!当初自己哭着闹着要当军官,缠的老爷把他安排进去,当初夸口答应的满满当当的,现在自己不争气丢了命,还找上门来闹事,简直…简直恬不知耻!”
  “谁说不是,学了点儿功夫就想当将军大杀四方,还以为人人是苏将哩,听说他爹平日也是吃喝嫖赌,那点儿祖荫都败光了。老爷好心给他安排过正经活计吧?是他自己看不上,削尖了脑袋非要进军营的,这家子人,估计梦里都想着做官发财呢。”
  丫鬟脸上一副被甩了狗屎的表情:“成天介闹,搁别人家早打一顿轰出去了,咱们老爷…就是太仁厚。”
  何良他娘听到房门被推开,见年轻公子空手而来,想是通融无果,神色振了振,嗷一嗓子复嚎将起来,我的心我的肝儿我的苦命儿颤巍巍喊个不停,成斐初进门,玉白的长衫便被吼的抖了两抖。
  少年冠玉似的眉眼温然持恭,无声立在门口,安静望着她。
  妇哭号的更厉害,号累了,抽噎两声,瞥一眼对面公子的神色,扯着嗓子继续号。
  成斐自长成,端的是清雅如仙、长身玉立,府里府外人前人后,从未曾有过什么损过分毫形象,老天照着模子似的琢磨出这么个妙人,任旁人撒泼耍赖哭闹打滚,他皆看透不言,自岿然不动。
  何况是这样——
  妇人停了干嚎的嗓子,面上却不见泪痕,头发扯得散乱,新换的衣裳倒还算干净,孤孤仃仃、摇摇晃晃挨到他跟前,死死攥住他的袖角,凄然的问:“阿斐,我的好孩儿呢?你把他带回来了没有?”
  成斐目光落到她脸上,道:“二姨,何…”“我那苦命的儿——报国心肠落了个死无全尸!教我这个当娘的怎么活!”她嗷一嗓子打断成斐的话,目眦欲裂,一下下抽着凉气,“相府不能不管呐,当初我儿入苏家军,可是相爷安排的…”
  成斐眉目无波无折:“二姨,逝者已矣,您这般劳神费嗓,岂非教他不得安息。”
  妇人一怔,手开始抖,须臾似无力般松了松,成斐徐徐推开,玉白袍袖垂成了它原本的模样,又被震的一颤:“我儿身首异处无法入土!如何安息?”
  距悬首示众期满三十日还差五天。
  成斐看着她努力将脸皱成废纸模样,淡声道:“那二姨以为,若是用黄金铸成首极,全何兄遗身呢?”
  何良他娘下意识抬头,眼中精光迸现,复握住他腕:“给我么?”
  成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妇人慌忙低下头,捏住他袖角,面色可怜,半晌,抽抽噎噎道:“当…当然可以,只是我儿也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就是头大…”
  成斐应声:“二姨爱子之心,外甥与父亲皆十分感念,何良若能入土,我们也都能心宽不是。”
  妇人以为事成,破涕为笑,抬起袖子揩着眼角不迭应声:“是了是了…”
  成斐撤身而立,眉目舒然:“如此,便劳您破费,以慰何良之灵罢,”他侧首,向门外候着的人道,“好了,天色不早,你们备马车,好生送二姨回去。”
  妇人怔住,讶然愣道:“什么?”还未反应过来,两条胳膊已然被侯在门后的两个护卫架住,拉着她往府外走,她回过味儿来,想哭喊什么却卡了壳,脸又皱成一团,抽着凉气伸手要去扒门框,护卫年轻力壮,哪能给她这个机会,也不理会她如何挣扎,三个人四条腿走的飞快,径直将人扶上府外马车,啪一声鞭响后,车轮的声音渐渐消了。
  府中下人频频回首,继而将目光转到旁边神色淡然的成斐身上。
  成斐转过身,向一旁目瞪口呆的管家道:“父亲还没回来吧?”
  管家愣了愣,忙道:“没,没有。”
  成斐颔首:“那便好,若父亲回来问,您便告诉他,何良一事已经办妥了,”他话锋稍转,“父亲日理万机,若何良母亲还找来,府中人多,马车也不缺,您看着将人送回便是,不必再打扰他老人家。”
  管家连带一旁下人心中皆松快许多,笑道:“得嘞少爷。”
  成斐转身欲回房,身后管家突然道:“少爷,明日便是放榜的日子,老奴要不要着人去华月楼订一桌酒菜,届时送到府中来?”
  成斐回首:“三甲未定,黄伯怎么想起来摆宴了?”老管家嗐一声道:“早晚的事情么,老奴是想着早定下,他们也准备的好些不是?”
  成斐不置可否,淡淡笑道:“府里人高兴就好,黄伯做主吧。”
  第二日一大早,苏阆便被哐哐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她浑浑噩噩从榻上爬起身,挠挠一头的乱丝,趿拉着鞋子走到门边:“谁?”
  房门啪啪响的更欢快:“小姐小姐,快开门,有大事!”
  苏阆咵嗒将门往后一拉,门外荞荞身子一个不稳,脚前不察绊到了门槛上,险些扑到苏阆怀里,被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呵欠声过后,苏阆的声音道:“什么事这样急?”
  荞荞从她臂弯中抬起脸,满眼都是小星星:“今天放榜,小姐知道么?”
  苏阆将垂在额边的碎发拨拉开,露出一双犹有惺忪睡意的眉眼:“啊,嗯。”苏二不是三年前那次便中了么,这小丫头激动的啥?
  荞荞嗐了一声,拍着她的手道:“小姐,今年的状元郎是成公子哎,就是昨天…顶顶好看的那个!”
  苏阆愣了半晌,睡意渐渐消了:“喔。”
  荞荞终于消停了,舔舔嘴唇,眼巴巴看着她。
  苏阆被她看的发怵,身子往后一撤,拍拍她的肩苦口婆心道:“姑娘,认清现实,他真不是老爷选中的女婿,成相和咱爹要不是因为那颗脑袋,也撞不到一块儿去。”
  荞荞扁了扁嘴。
  苏阆在心里默默画了一个圈儿,看这小丫头的模样,自己也不好再说人家是白面小生免得伤了她的心,遂把想法换了个委婉腔调说了出来,郑重宽慰:“水中月镜中花的人物,再好看也摸不着的,过两天咱们就去看戏,新来的武生中看又能打,眼福管饱,乖。”
  荞荞一嘟嘴,唇上亮晶晶的,苏阆挑眉:“当务之急,我要继续睡觉了。”说着架起荞荞的胳膊将她叉到门外,哐的关上了门。
  苏城早晨得了这个消息,正准备晃悠到苏阆跟前跟她贫上一贫。苏小姐强行轻薄了京中第一美少年,美少年还成了大陈第一个年未及冠的状元郎,对于院里屯着一个旁人皆不敢娶的俏姑娘的将军府而言,这个消息多么可喜可贺。
  苏二公子掂着扇子,迈着朝中大臣皆会的八字步,正儿八经拐到苏阆房前,却看到回廊里被赶出来的荞荞丫头,愣了一愣。
  

    
第4章 回首
  荞荞听到声音,转头看他,扁着的嘴巴还未捏回原样。
  苏二手中折扇嗒地往手心一敲,兴味道:“怎么了?”
  荞荞泫然看他:“公子,听闻韶乐坊新来了个武生,顶好看,顶能打,是真的么?”
  苏二不明所以:“唔,嗯,我见过。”
  荞荞眼底升起一点活络的光:“多好看?比之状元郎呢?”
  苏二联想到什么,清俊的眉眼黑了黑,半晌照实道:“不如。”
  荞荞小脸儿一皱,眉毛灰了,转回身将门拍的啪啪响:“小姐!看戏可以,可我还要点一出镜花水月!”
  苏二:“……”
  大陈出了一个少年状元郎的消息插了翅膀般飞遍了京城内外,大街小巷可闻谈声,两日后犹然未消,苏阆和荞荞走在路上,耳边飘的全是‘后生可畏’,春蜂采蜜似的,嗡嗡作响。
  荞荞甚少出门,本就新奇,今日听到街上人们对成二公子的谈论更加兴奋,七瞧八看的,苏阆眼睛望了一回天,充耳不闻,拉着荞荞匆匆往常庆街上的韶乐坊去了。
  韶乐坊是京中最大的一家戏坊,位子皆要三天前预定,别家的戏坊倒也不是没有元将战虞城这出戏,然在韶乐坊中听戏,桌位一定最舒适,茶点最全,小生还是最好看,唱腔最圆的,是以每每皆门前盈客,座无虚席,但今天…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荞荞望着堂中空空荡荡的凳子,呆了呆:“小姐大手笔哩。”
  苏阆愣了一会儿道:“我可没钱包场。”
  荞荞眨眨眼,须臾拍手欣然笑道:“哈,我们只花了一个桌位的银子,享受一整堂的待…”她目光触及到旁边沉着脸的老戏头,喉咙卡了卡,“遇。”
  苏阆瞥荞荞一眼,示意她坐下,上前道:“师傅,今天的戏临时改时辰了?”
  老戏头面色晦然,抬脸看了看两个年轻姑娘,决绝道:“未曾,一会儿就开场,二位想看什么随便点,不加钱!”
  荞荞立时转过头,睁大眼问:“真的?为什么啊?”
  老戏头眼角皱纹抽了抽,满面正色:“两位姑娘是在下见过最有眼光的人,一曲好唱,知音难求。”
  苏阆本能觉得这事儿不对,然则…若两场戏能将荞荞的眼光往上提一提,怎么都不亏。
  她坐下,清凌凌笑了:“那劳烦您把戏单子拿过来。”
  。  。  。
  元将一身绿蟒服,英姿爽飒,长剑晃人眼,飞刃似凌花,迈一脚虎步生风,吼一嗓气吞山河,唱了什么苏阆倒没仔细听,注意力全在动作上,看的津津有味,荞荞一开始还盯着武生的剑眉星目瞧,吃了两块儿杏仁酥之后,完全适应了台上一张俊脸,开始昏昏欲睡。
  苏阆余光瞥见荞荞的神色,唇角勾出一个了然的笑。她说什么来着?皮相之类,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两人喝着茶水吃点心,猛将持剑下台,苏阆拍手叫好,一幕戏终,元将不再,倒教她无端有点儿怅然。
  没一会儿,台上洋洋洒洒几段水袖飘上来,佳人才子会长桥,不得成眷,执手相看泪珠儿娇。是荞荞点的那出《镜花水月》,苏阆对这种儿女情长没多大兴趣,在她眼里情情爱爱磨磨唧唧都不如打一架来的痛快,暗暗叹着荞荞小女儿心思,吃一口云片糕,懒懒抬起头来时,却唬了一跳。
  此刻立在桥上执着美人手,一身颀长丹袍衬得白净面皮更白净,眉清目秀的小书生,不就是方才还冷刃斩万卒,谈吐千丈凌云的元将么?
  苏阆吞了口茶,转脸看向重新打起精神的荞荞,小姑娘也看出来了,正兴滋滋坐直了身子,拍手笑道:“这武生当真厉害,一人两角,文人武士皆扮的来哩。”
  苏阆惑然,有些发愣,这算什么?
  一场虚无缥缈的戏看的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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