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情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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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衡垂下眼,语调清隽:“十日后酆都大帝成婚,这是请柬。”
我了然点头,声音干脆:“一定如约而至,如此您慢走。”
张衡只静静站着,并不言语。
我纳闷片刻,咧嘴一笑指着彼岸花道:“鬼王可是觉得此花开的甚好?说来此花不仅长的甚美,拿来酿酒滋味也甚美。”
张衡抬眼看我:“酿酒?”
我点头:“彼岸花酿酒地府一绝。”
张衡淡然一笑:“如此,改日送几坛酒到罗酆山罢!”
看着张衡这一笑,我心底莫名觉得暖和,我连忙点头答好。
忽然起了一阵风,拂动彼岸花发出细碎的声音。地府起风的日子极少,每当有风吹过,地府顿时变得生机蓬勃。我回头望向张衡,他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眼中隐隐带着压抑地欣喜。
“时歇。“他唤我一声,他的声音和着微风花香无比悦耳。
我不由弯唇一笑:“此风吹的甚好。”
张衡眯着眼,轻轻嗯了一声。我看着他,一边荒谬地想着他与杨云之间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一边暗自窃喜。张衡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长眉微挑:“你可是牙疼?”
我收回笑容,正色与他道:“十日之后酆都大帝完婚,此乃地府一场盛事。我方才细细一想,回去定是要呕心沥血地酿几坛子好酒出来,让大伙儿不醉不归。”
听闻我的回答,张衡约莫有些不满意,一张俊颜堪比寒冬腊月。我不禁暗自纳闷,我在此处腆着面皮陪他闲聊许久,他还不甚满意的阴沉着脸,我暗暗叹息,断袖君的心思果真难猜。想到此处,我欠了欠身:“鬼王百事缠身,还特意与我送帖子,不胜荣幸。只是我屋里还熬着一锅孟婆汤,就恕不奉陪。”
张衡的脸又冷了几分,我仰头朝他呵呵假笑两声:“告辞。”说完,便离开。走了几步,却觉得他的目光如电一般,牢牢盯着我的背。我抖了抖身子,脚下生风,走得越发快了。
酆都大帝的婚事逼近,是以地府各地都张灯结彩,地府近来热闹了不少。
我如往常一般,站在奈何桥头散孟婆汤。最近吴松不晓得怎么了,总是跟着黑白无常到阳间勾魂。
每次勾完魂都是面如桃花,一副思春的模样。
秦桑同我闲聊,原是吴松欢喜一个住在破庙的厉鬼,每日都跑去私会。
我看着眼前的鬼把孟婆汤一口不洒的咽了下去,才转头与秦桑谈论:“那女鬼作何模样?竟然能迷倒吴松这个糙汉子。”
秦桑有些高兴:“是个很暴力的女鬼。”
我模糊觉着,不暴力的女鬼,不能胜任厉鬼一词。于是我下了结论:“能将吴松迷倒的厉鬼,定然是一个美貌女鬼。”
秦桑默默地瞧着我道:“此鬼面如青铜,唇若涂脂,一双剑眉,阴气逼人,一尺长舌,霸气十足。”
我默然无语,明媚忧伤望天,想象实在太容易让人自杀!
我摸摸脸,忽然对自己的长相信心十足。
秦桑会心一笑:“时歇地府一枝花。”
这几天我过的十分舒坦,每日看着吴松被那一尺长舌的女鬼虐的惨不忍睹,偏还一副美得飘飘欲仙的模样。秦桑十分善解鬼意,得空了便来帮我熬汤。秦广王外出访友回来,带回好些天界特产。除了偶尔做梦梦见小和尚,日子倒也安逸滋润。
到了酆都大帝成亲这日,我也歇业一日,早早地同秦桑随着秦广王去吃喜酒。我混迹在大堆仙鬼之中,看着秦桑四处勾搭美貌女子。耳边闲书不停,这一句那一句的也听了个大概。
大约版本就是,地府有一佳人,不小心看到了鬼王张衡正在忘川河中洗澡的玉体,瞬间就被张衡那销魂的裸体吸引,发誓不为张衡妻,便做张衡妾。一路参考了各种书籍,使出浑身解数,过五关斩六将才得到张衡的青睐。
我听了半天,豁然对那佳人佩服的五体投地。痴恋断袖君这种稀奇事,只要放在心里默默想念便好,能想着做着,并且成功之人实在是太过牛叉!
闲书还在继续,并且朝着新版本靠近,我正听得津津有味,不知谁一时激动说出了那佳人的名字。我一时残念的愣在那里,原来闲书的主角,那个生生将断袖掰做正常人的巾帼女英雄堪堪便是在下我。
我安静地缩在角落里,喝了几口酒。听着越来越离谱的闲书,终是忍不住拉着坐在我身前的人出口道:“你们所讲之事为何我这当事人不晓得呢?”
被我拉住的人,抖了抖身子,惶恐道:“我不晓得,孟爷你莫要揍我!”
我眉头微微一蹙,我何时拿着拳头欺负过人?。
“时歇如此激动,可是也想成婚?”耳旁传来携着笑意的嗓音。
含笑的嗓音有些熟悉,我惊讶回头,张衡与杨云齐齐站在我后头。
杨云着黑衣,面貌粗狂,冷峻如山。
张衡着青衣,玉面长眼,面色温润。
谁攻谁受一眼尽知!
看着两人,我心底一喜,忙笑了一笑:“两位鬼王,可是路遇何事?”
杨云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不答话。
我越发兴奋,是了,秦桑所讲的内心热情,表面冷静地郎君便是这般模样。我眼巴巴地瞧着张衡,等着他答话。
张衡垂眼瞧了瞧我:“时歇这是想我了么?”
我笑容呆滞,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叹息:“想我想的都瘦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相好再此,还调戏良家妇女。
(六)
看着我呆若木鸡地表情,张衡愣了愣。他有些为难的瞧着我,难以启齿地同我道:“其实,自从离别后,思也时歇,念也时歇。”
杨云闻言,正色瞧了我一眼,再瞧了张衡一眼,那表情好似恨不得给我一剑。我心底一颤,杨云乃酆都大帝麾下最暴力的鬼王,使的一手好剑法。
惹恼了他,吾命休矣!
“其实……”我暗自措辞,其实我很了解杨云的心情。欢喜一个人,必定是想占有他的全部,哪怕他的一个眼神也吝啬至极。我对着张衡的目光,郁猝道:“……其实,我思慕的是阎王秦桑……。”
“时歇,我心如明月皎皎!”张衡眼眸幽深,竟有种柔情似水的感觉。
我欲哭无泪,他这话,可是要撸了我的小命诶。
看我受了惊吓,张衡忽然勾唇一笑,斜睨了我一眼:“就你这笨模样,方才相信此话罢。”
我心中五味杂陈,他这形容神态可真是风流。
由此可见,张衡是个外表斯文的禽兽。对于禽兽,理当视而不见。于是我后退两步,淡淡地走开。
耳旁还能听见张衡的声音在说:“时歇面皮就是这般薄。”
杨云冷冷的接过话:“你委实情深意重的紧。”
“哈哈…………。”张衡开怀大笑。
我捂脸泪奔之!
酆都大帝的婚事很是奢华,我随便走到哪一条小路上,路旁都是夜明珠照路。
宴会还未开始,我便被张衡搅得没了兴致,只想早些吃过宴席便回小茅屋。
此时,吴松却从一旁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下子就扑在我脚旁,慌张地拉住我的衣摆:“孟爷,快……快……快去……。”
我稳稳地托住他的手,将他扶起来:“何事如此慌张?”
吴松神色焦急地看着我,不停的喘着粗气:“臻……臻儿……和尚……收……收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先把气息稳好再说也不迟。”
吴松咋然一叹,拉着我匆匆便要往外面去。
他拉着我一路奔驰上了人间。
我见吴松这惊慌失措地模样,只好问道:“出了何事?”
吴松头也不回的道:“是臻儿,广元寺的和尚要收她。孟爷,你去帮帮忙可好?”最后一句,带着些祈求的意味。
我望着天空,今夜是朔月。这一晚月亮不会升起,是凡间厉鬼道行猛涨之日。那臻儿即能化作厉鬼,必是心中有执念。大约生前死于非命,如今在阳世兴风作浪罢。广元寺的和尚都是佛法高深之辈,今日被臻儿遇见,她必定是凶多吉少。
当我和吴松赶到破庙之时,便见那和尚手中木棍将将要落在臻儿头上。我连忙手腕一扬,摸出袖子里的竹箫骤然扔了过去,高声喊道:“和尚,棍下留鬼。”竹箫嗖的一声,将那根木棍档住,和尚收回木棍,低头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我行到和尚跟前,看着他刚及我肩的身高和他那个圆溜溜的光脑袋,原来是个小和尚。我缓和了声音,义正言辞地道:“小师傅,我乃地府孟婆时歇,奉阎王之命前来收这厉鬼。厉鬼之事,便不劳烦小师傅的慈悲心了……。”
我话未说完,小和尚便抬起头来。
小和尚有一张白净清秀的脸,这脸我认得,就是那广元寺我调戏过的小和尚。为此,我语气一哽,吞下口中的话,朝他含笑道:“如此,我便绑了这厉鬼回地府!”
吴松早已经心疼的把臻儿抱入怀中,一只大掌正细细地替她把脸上的泥巴擦干净,末了还温柔地把那一尺长舌稳稳地托在掌心。
小和尚见状,眉毛一挑,表示疑惑。
我呵呵一笑:“同类友爱之好,友爱之好。”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深沉状:“又见到你了。”
我淡淡一笑:“幸会,幸会。”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竹箫,朝吴松道:“你带她走罢。”
吴松连连点头,朝他答了一声谢,便抱着臻儿离开。
我摸了摸肚子:“如此,我也回去吃饭。”
他低低一笑,拉着我的手,朝破庙走去:“正好缺个烧火的人。”
我在心里默默念叨,和尚除了不会生孩子,洗衣做饭不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么?
他盘腿席地而坐,指着地上堆起的柴火道:“烧火吧。”
我点点头,捡过一旁的打火石,开始生火。刚生好火,他又递给我一个冷馒头:“用树枝烤着吃。”
我哀怨地瞅着他,我要吃宴席,不要吃冷馒头。
他摸出一颗花生慢慢咀嚼,见我盯着他,咽下花生,表情疑惑地抓了一把花生给我。
我一手花生,一手馒头,想要大吃的心愿落空,有些失落。
他双眼含笑:“想吃什么?”
我抬起下巴:“想吃肉。”
他长眉微轩:“出家人茹素。”
我“噗”的一声笑,妙哉,妙哉,一碗孟婆汤下去,这一世他便当一辈子茹素的和尚罢!
他头一歪,有些不解:“你笑甚?”
我收回笑容,肃然道:“你这一世定然会是一位得道高人。”
他皱了皱眉头,语气诚恳又遗憾:“师傅说我佛慈悲,却不收尘缘未了之人。”
我大感好奇,问道:“为何?”
他却是神色复杂,低头不语。
他光溜溜地脑袋在火光之下闪闪发亮,像个别样的大西瓜。我慢慢的挪到他跟前,想摸一把他的小光头。
他忽然抬头,抿了抿唇:“鬼鬼祟祟地作甚?”
我收回手,笑道:“见你无精打采的,想安慰安慰你。”
他手拄着下巴仔细端详着我的脸,我心虚地脸上一紧,把手中的花生递还给他:“诺,这些给你吃。”
他笑笑,一边捡起花生吃,一边与我闲聊:“那女鬼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顺溜地答:“让她回去帮着鬼差收魂。”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功过相抵,甚好。”
我喜笑颜开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你真聪明。”
他无奈:“莫要把我当孩子哄。”
我眉一掀,笑出一口白牙:“乖孩儿,让为娘抱上一抱。”
他无奈看着我,我笑的很是得意:“以后再遇上妖魔鬼怪莫要心软,狠狠一棒子下去打得它们哭叫求饶,方能显现你的男子气概。”
“你面皮越发厚了。”
我摸摸脸,很谦逊:“哪里,哪里。”
他睁大一双眼,做天真无邪状:“既然如此,待我长大嫁我做妇罢!”
我梗了梗,脸上带着最真诚地笑容:“人鬼殊途。”
他朝我灿烂一笑:“我并不介意的。”
我暗叹一声,好不晓事的孩子。
广元寺的和尚不知是怎样教导的,教出一个思凡的小和尚!
我维持着文雅地语速,苦口婆心的开始劝他;从千年白蛇妖与法海之间的恩爱情仇到桃花妖于归同和尚罗净大师的前世今生,再侧面从聂小倩和宁采臣的悲剧到隐晦表达超越种族、超越界限的恋情从来都是有始无终,且悲又虐的。待话讲的差不多,我慈爱地下了总结:“爱情是个无聊的东西,情爱之于和尚一切都如天上浮云。”
小和尚也看着我,慎重地说出了重点:“我定不会做那有口无心之人,定不会让你的一腔拳拳爱意付之东流。”
此等妙人真乃天上无两,地下无双!
我嫌弃地往旁边闪了闪,小和尚抬起一双漂亮地的眼茫然的看着我。我一哽,将烤馒头对半掰开,递了一半给他,问道:“为何要来收方才那女鬼?”
他咬了一口馒头:“今日师傅带着我去县城钱员外家化缘,见那厉鬼徘徊在院子上空,念着她从未造过杀孽。师傅慈悲为怀想将她超度,那厉鬼却不领情,后来我们便打起来了。”
我点点头:“如此,我回去定然让阎王审一审。”
小和尚眼一眯,有些高兴道:“去年与你分开之后,我左思右想你讲的话。你讲你是我前世的冤家,师傅又说我尘缘未了,大约我前世果真欠了你的情谊。”他严肃且认真地看着我道:“如此,待我成年还俗之后,你便来寻我,我定然给你一个交代。”
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说:“嗳,你是准备将我供起来日日三炷香么?”
他摇摇头,窘道:“我……打算与你结冥婚,一辈子为你守身如玉。”
我一时愕然,惶恐道:“我与你所讲的话不过一时玩笑,你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他轻轻“哦”了一声,笑弯了眼:“你毋需介怀担忧,还俗照样可以修佛。”
我扫眉耷眼喟叹一声,他又说:“或许明日我禀了师傅,就可以帮你立个牌位,日日为你诵经念佛,希望你能早日修成鬼仙。”
我咧咧嘴,将想说的话悉数吞进肚中。他如此执着,我多说无益,只好沉默如金。
(七)
我将臻儿之事告诉秦桑,秦桑开堂审了这件案子。
原她生前与兄弟相依为命,有一日外出卖绣品,被大财主看中。她的族人已十两银子的价格把她卖给大财主做第十三房小妾。臻儿不从,便扯了裤腰带上吊。她兄弟为了救她,情急之下打翻了烛火。茅屋易燃,东风涨了火势,她的邻里乡亲把火扑灭之时,只捡了两幅惨不忍睹的尸骨。
臻儿浑浑噩噩的当了一阵子孤魂野鬼,待神智清楚之后,觉得连累了兄弟。心里终日内疚、惶惶不安,于是四处寻找她兄弟的鬼魂。
臻儿过了几年,终于找到了他兄弟,那时他兄弟却投胎到了那大财主家里做儿子。那大财主虽为富不仁,却是老来得子,对小儿子宠爱有加。臻儿时不时的飘到大财主院落空中,看着她兄弟的转世在院子里勤奋读书。倒霉的是那日广元寺的主持也带着小和尚去化缘,臻儿便悲催的被小和尚追到寺庙里,差点丧命。
后秦桑做主,让臻儿做了收魂的鬼差!
时间眨眼而过,近来几年人间战争又作乱,地府每日里收魂送鬼忙个不停。这一日好不容易得了空,我心情极好,席地坐在院子里。
想起许久不曾吹箫。便有心借着月色,吹上一曲。在屋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