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穿越时代-第2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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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眼前发生的事情,让少年们瞪大了眼睛——只见无数纤细的白色丝线,在那个大盆一样的东西里悄然出现,丝丝缕缕的,仿佛蛛丝一般,而男人则好整以暇的用一根钎子在盆子里绕了绕——很快,那些缠绕起来的丝线便成了一大团蓬松的团块,“……棉花糖!可甜着呢!要来一串不?”小贩笑着问。
心头痒痒的少年们纷纷摸出几文铜钱,每人买了一串,先是小心地咬了一口,顿时感觉到糖果的清香慢慢地浸润了舌尖,接着,众人就大口小口的撕咬起了那棉花糖球,那甜蜜的感觉更是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可惜这种东西似乎甜的过分了点,似乎吃起来的感觉已经有些腻了。
吃罢棉花糖,众人继续上路,很快走到珠江边,眼前出现了一块船状的大石头,正是海珠石,时为羊城八景之一,称为“珠海晴澜”,石上建有文溪祠,远远望去,祠里人头攒动。他们没去凑那热闹,而是转到江边的“秘密基地”:堤边一棵大榕树下。刚在树荫里坐下,陈识新就迫不及待从书包中掏出澳洲炭笔,开始临摹刚才看的连环画。另外三人对这个画痴已是见怪不怪,曾卷提议说:“……玩三国杀吧!”
李子玉边掏书包边说:“……别急,昨天我家买了髡人的一个新游戏。”
张毓伸手拿过来一看:“……大明辅弼?是不是髡人的升官图啊?”
“……比升官图好玩多了,听说是髡人亲王手创,髡人最喜欢拜此先贤,可保佑家宅平安呢”
然后,大家一边听李子玉讲解,一边自己研究说明书,很快就上手了,并且越玩越投入
“……你勾结阉党!”
“……我要上疏自辩!”
“……首辅的圣眷就快没了,快弹劾吧!”
牌战半个时辰,李子玉成功登顶位极人臣,三人一边互相开玩笑一边收拾,话题很快引到了辽事,拜髡人近年来出版的各种军事杂志的福,几位少年已经不再把武将决斗当成打仗的主要内容了——那些曾经杂志上读过的文章,很快转化成了他们自己的思想,争相从各人的口中喷出:
“一定要结枪阵,此乃黄石大帅的成名绝技!”
“没错,只要一起向右刺,鞑子便无计可施!而且摇动长枪还可以破箭雨喔!”
曾卷得意洋洋地伸出一根手指,摇头晃脑的说:“就算鞑子善战,能以一当十,其部众能战者最多不过二十万,我大明人口众多,即使百中择一,精择二百万枪兵,灭髡屠鞑必矣!可恨朝官尽为酒囊饭袋,诛尽朝中诸公,辽事髡事皆不足虑也!更不消说西南蛮夷了!”
张毓嗤之以鼻:“……二百万?哪来的那么多钱募兵?”
“……辽东沃野千里,辽民被屠戮一空,可授精兵以战士授田证,复辽即可得田,众将士敢不用命?”
张毓还未张口,江面上一声汽笛传来,一艘髡人汽船推波鼓浪,溯江而上。虽然早已见怪不怪,但一阵无力感还是涌上各人心头。陈识新也放下炭笔,喃喃道:“……髡人火器凶猛,奈何?奈何?”
李子玉冷笑道:“……髡贼火器虽猛,我大明亦有大杀器未出耳”
张毓知道李子玉的大伯是广州前卫千户,所以经常吹嘘可以看到大明的《武备志》,当下问:“……是你上次说的火龙出水吗?”
“……非也,非也。”李子玉摇着手指也学着转起文来:“……此物号为飞空砂筒,取两个火箭颠倒绑在一起,射中敌船篷可喷射毒砂,专伤髡贼眼目。”
“……那也无甚出奇之处啊!”
“……最奇的是喷完毒砂之后,另一火箭即可向后起火发动,飞回本营,髡贼虽火器犀利,应当也从未见识过,心下必惊骇莫名,我官军乘势掩杀,破髡易如反掌!”
——李子玉没有说的是,这等破敌神器仅存在于纸上,整个广州都没人见过实物……但众人皆不知内情,于是纷纷赞叹叫绝,曾卷更是激动:“……我大明人才济济,髡贼虽逞凶于一时,必不及我天朝也!”
可张毓在兴奋过后,回头仔细想了一下:此等神器就算新奇,可又能吓得了几人?唬得了几次?还不如把飞回的火箭取消,多装点毒砂火药岂不更好?但李子玉家里代代为武官,且能看到他们普通人看不到的书,算是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的贵宾,所以自己还是不要当众质疑了吧……
而那边厢的曾卷已经激愤起来:“……我大明有此神器却不能用,正是因为这些贪官污吏和髡贼勾搭粘连,听人说髡贼前日里还在紫明楼私下里召集广州士绅官宦,开什么海天盛宴群莺会,放荡之声传于楼外!欲亡其国,先坏士风,髡贼用心何其毒也!”
“……髡贼无君无父,生性好淫,最惯于勾搭无耻之徒!”
他们几个小书生骂得来劲,一直沉默的陈识新却吞吞吐吐的说:“……其实我觉得髡人也不错啊,至少从不扰民,就是商人也喜欢和他们做生意。”
李子玉顿时不满地讥笑起来:“……你这么给髡贼说好话,怎的不去剃头投奔?”
而张毓却恍然大悟:“……莫不是……识新你去接触了髡人?”
这一下,众人立刻精神起来,一起起哄要陈识新吐实话。陈识新推却不过,只得承认自己昨日里实在好奇,跑去江边的“大世界”工地游玩。“……那个大世界,果然雄伟”,陈识新吞了下口水,如此形容说,“……到处是铁架镶玻璃,虽未绘龙画凤,却另有一番震撼”。看得兴起,忍不住就掏出纸笔开始画起来。
正画得起劲,身边却响起声音:“这里透视得不对”。陈识新顿时猛地一惊,回头望时却是个面带微笑的髡人,剃着板寸头,身材高大挺拔,一口北方官话,显然是个真髡。
之前,陈识新也曾远远看见过真髡,这么近却是第一次,心中固然是有些害怕的,但却也同样有些不服——他是因为看了髡人书中闻所未闻的插画,心中痒痒,所以也买来炭笔临摹,虽无老师指导,全靠自己的天分,但也画得总有七八分相像,观者无不称奇,现在却给人批评不对,心中自然不服气。
但那真髡却是个好为人师的性子,索性在他身边坐下,和他讲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什么透视原理绘画技巧,还拿了髡人画册出来,那栩栩如生的油画和素描写生,登时让陈识新大开眼界。最后,那个貌似画师的真髡,甚至还邀请他去临高,说那里有专门学画画的地方,学完了绘画也容易找工作,待遇绝对从优。
“……你不是真想跟着那个真髡画师去临高吧?”李子玉正色道:“……那可是从贼啊!”
“……我真的想不好啊!”陈识新的眼内满是迷茫:“……其实我真的不想再读书了,反正以我的水准,是怎么都考不上秀才的。我只是想画画,想到能画出那样的画作出来,真是死了都值得真髡”
一想到自己将来的前途,众人也嘲笑不起来了,登时陷入了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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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几个小伙伴之后,张毓一步懒似一步往家走去,才到街口的茶居,就听见有人叫他:“……少爷!这里这里!”,晃眼看去,原来是茶居里的说书人。张毓于是老实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说书人又讨好的推过来一笼素菜包子:“……少爷,吃包吃包!”——张毓这些日子以来一向省钱不吃午饭,正好大快朵颐。
待到张毓用完茶点。说书人才满面笑容地递过来一本《故事会》——这说书人是个半文盲,所以一向请张毓来读这些市井读物,作为他说书的材料来源。
于是,张毓扯出手帕擦了擦手,翻到连载《亲热天堂》,小声读了起来:“……上回说到那冠西公子将书箱送去修理,竟失落了夹层中的几百幅秘戏写真图,轰传一时,娇娇小姐羞愤几欲自尽……”
读完良久,说书人才清醒过来,擦擦口水:“……这澳洲人果然花样多,还有没有劲爆点的?”
张毓翻了翻:“……这两篇市井奇闻不错:海天盛宴群莺会,香山县地窖藏奴案……”
读完了书之后,说书人又塞给了张毓五文铜钱,加上这几天不吃午饭存下的饭钱,买下一期《战争史研究》的钱应该够了……想到这里,张毓的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回到家里,正在铺子门前生闷气的母亲看见儿子回来,也不由得露出笑容,跟在后面不停问学习情况,还端来一壶热茶,一碟刚烤出来的核桃酥。张毓想下楼帮父亲敲核桃,母亲还不干:“……后生仔专心读书就行了”。接着又絮絮叨叨说生意难做,又给当差诈走了几百文,今天相当于白做了,你看东面的裁缝铺家少东考上了秀才,当差的乞食的都不敢来了,咱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云云……
“……无论如何一定要考到秀才啊!”带着这最后的叮嘱,聒噪的母亲终于走了,而耳边终于清静下来的张毓,则一脸悲壮打开《时文选》,先生强调要观摩的第十三题是个截搭题,还是莫名其妙的无情搭:“君夫人阳货欲”,看下来不过是些莫名其妙的破题,东拉西扯的承题,空洞无物的起讲,张毓顿时感觉心中一阵阵气闷厌烦,勉强看了一会儿,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随手把书推开。
虽然“一定要考到秀才的誓言”还在耳旁回响,可张毓终究忍不住从书箱里取出本《战争史研究》来——他之前早已通读过几遍,但看下来还是那么新鲜和激动。翻到封底,乃是新书广告:澳宋科学幻想名著闪亮登场!科幻大家呕血之作!本年度您不得不读的大作!震撼心灵的奇妙探险!澳宋出版社倾力巨献!
摩挲着《从地球到月球》的书名,张毓满心都是好奇——那幻想小说,他是读过的,手里这本《战争史研究》之中,就有连载政治幻想小说《祖国》,说得是日月朝给蛮人水青国入侵亡国的故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大明和建奴,不过官不举民不究,也没人多事去告官,纵然有多事的,官府恐怕也只会嗤之以鼻:“……大明怎么可能亡于女真之手,还神州陆沉三百年,荒唐荒唐!”
但科幻小说,张毓就从来没看过了,实在心痒难耐,只是这书价也让他动摇——虽然自从这澳州人来了之后,就把旧书坊打得落花流水,书价是几成几成的往下跌,可自己只有父母偶尔给的一点零花钱,这澳州人的新鲜东西不停地出来,一会儿是拉澳片新番,一会儿是军舰拼装模型,这点钱根本不够花啊。
回想起上午陈识新在珠江边说的话,张毓的心中也是一片迷茫,其实,社学里能中秀才的有几个?大部分家长送儿子上学,也不过是想学认几个字会看账本而已。可就算是不读下去,回来继承家里这个小铺子做一辈子糕点,张毓也觉得有些失落和无聊,外加一丝淡淡的不甘心——自从髡人来了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有如此精彩的大千世界,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自己“心野了”,原来心目中唯一走向成功的金光大道,现在看起来却是那样的狭隘而又闭塞……
然后,一个堪称疯狂的想法,开始在张毓心中悄悄萌芽:
“……既然读书这般无趣,索性叫上识新,一起去传说中的临高‘髡城’闯荡一番如何?”
——另一方面,正当广州的大明土著,以各自的眼光看待闯入他们生活的“澳洲髡人”之时,进入广州的“髡人元老”们,也在通过他们的眼光和途径,了解着大明土著对自己这些外来者的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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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城外,澳洲人建设的“大世界”工地
由于时近年关、工人纷纷回家过年的缘故,这座规模宏大的商业娱乐综合性建筑,目前已经基本停工。原时空的城市规划专业毕业生,临高建筑总公司的祁峰元老,在最后一遍核对了“广州大世界”的施工图纸,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也伸着懒腰离开了工程指挥部的板房,转回附近的临时住处。
得益于二十一世纪初人类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城市化进程,临高的诸位元老中有好几个学城市规划和干城市规划的。不过当权的执委会都是“工程师治国”信条的推崇者,按照某位大佬貌似已经进化成机械式函数计算机的头脑,世界上的一切工作都可以分解为n元n次方程或者矩阵,城市规划无非是由产业配套半径,资源供给半径,本地支持能力和投资规模组成的四元矩阵,至于什么艺术性和美感则纯属多余。
不过祁峰的看法却完全相反,出生在杭州老城区狭窄街巷里的他,在小学时候见到了一本国外城市风景挂历,被狭窄生活环境压抑的内心忽然找到了释放通道,从此他开始自学建筑绘画,疯狂的阅读与东西方建筑有关的一切。之后,这种追求建筑美感的信念,支持他考上了著名高校的城市规划专业,支持他成了一个兼职的建筑画家,然后又支持他换了好几份在地上打格设计下水道的工作,最后支持他毅然回到古代,只为能够亲手兴建起许多充满性格和美感的标志性建筑。
但是,即使来到了十七世纪的世界,元老院暂时也很难给他提供实现理想的机会,所以这个超理想主义的元老只能把一腔热情倾注于画纸之上,每天涂涂抹抹,苦练画技。因为临高的油画颜料尚不能自产,在澳门也很难买到当时的油画颜料和画笔。他只能用碳棒不断的苦练素描和速写。在临高的时候,城里城外稍有历史的建筑全给他画了一个遍,人们经常可以看到祁元老手持速写本,矗立在荒烟蔓草或者废墟之上,对着某个残破的建筑物凝神挥毫。不时还可以看到他在破烂的古建筑上爬来爬去的身影,于是祁峰就在元老院里得了个绰号“临高的梁思成”――遗憾的是没有一位林徽因女士陪伴。
在这回来到广州主持“广州大世界”娱乐商城的建筑工程之后,祁峰也经常利用闲暇时间四处闲逛,取景写生。在昨天的时候,他还偶然遇见一个蹲在大世界工地外作画写生的当地少年书生——不得不令人惊叹的是,这位少年书生在既没有美工教科书也没有老师指导的情况下,仅仅凭着个人兴趣和参考元老院出版物里的插画,就学到了很多东西。虽然落笔画起来多少有些错误和纰漏,但毕竟瑕不掩瑜。
于是,祁峰便很热心地指导了这位少年一番画技,还想要邀请这个难得的好苗子去临高学画,甚至有亲自收个徒弟的念头——当然,祁峰也知道这事成功的可能不大,对方并非那种衣衫褴褛走投无路的穷孩子,而是知书达理的少年读书郎,怎么说家里也应该是有点产业和地位的,所以很难放弃士子的“正途”,跑到临高来投靠元老院,还是为了绘画这种被人看不上眼的“小道”……
哎,世事总是不如意者居多啊!
带着一丝微微的惆怅,祁峰推开了临时住处的房门,看到广州站的负责人,“广州大世界”的未来主管郭逸正坐在桌前,阅读着一本手抄书,标题赫然是《髡事指录》。
——《髡事指录》这本关于明朝人如何看待自己这些穿越者的“奇书”,临高的“澳洲元老”们也是早有耳闻,但让祁峰感到奇怪的是,作为常驻广州的外派人员,郭逸应该早就看过这书了,为何如今又要重新翻出来再看?莫非这等胡说八道的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