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陌生人-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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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经失常了吗?
凯普兰大夫走了以后,吉尔走到镜子前面看看自已。
她的模样使她大吃一惊。她两颊下陷,苍白瘦削的脸上,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我要是这样下去,吉尔想,我一定会死在托比的前面。她看着自己枯干、拖沓的头
发和折断了的指甲,我一定不能让大卫看到我的这副模样。我必须注意好好调理自
己了。从现在起,她对自己说,“你要每个星期去一趟美容店,你要每天吃三顿饭,
睡八个小时。”第二天早晨,吉尔在美容店预约了时间。
她全身感到疲备无力,在吹风机温暖、舒适的嗡嗡声中,她打起了瞌睡,噩梦
又来了:她已在床上酣睡,听到托比乘轮椅来到她的卧室,……吱嘎吱嘎……
吱嘎吱嘎……。慢慢地,他从轮椅上移动下来,站到地上,狞笑着扑向她,骷
髅般的双手伸向她的咽喉。吉尔大叫一声惊醒了。美容店里顿时混乱一团。她连头
发也没理好,就赶紧离开了。
经过这次以后,吉尔再也不敢离开她的家了。
然而她也不敢留在家里。
吉尔的头似乎出了毛病。那不再是单纯的头疼。她出现了健忘症。往往她下楼
拿东西,走进厨房,站在那里,却不知道来干什么。她的记忆力常常同她开莫名其
妙的玩笑。有一次,护士来找她谈谈情况。吉尔竟弄不明白,为什么有一个护士来
这里了,噢,是导演在摄影棚里等她呢。
她拼命想她的台词:“恐怕不大好,大夫。”她一定得找导演说说,弄清楚导
演希望她怎样说这句话。“坦波尔太太!坦波尔太太!您不舒服吗?”这时,吉尔
才想起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回想起现实的一切。她简直被她自己身上出现的这种毛
病吓坏了。她知道这样下去,再也不行了。她必须弄清楚,她是否精神上出了毛病?
还是真的托比不知怎地竟能够活动了?或者他己找到办法向她袭击,并设法杀死她。
她必须看到他。她强迫自己走过长长的大厅,走近托比的卧室。她在门外站了
一会儿,定了定神,然后走进托比的房间。
托比躺在床上,护士正替他用海绵擦身。她抬头看见吉尔,就说:“喔,坦波
尔太太来了。
咱们刚洗了一个痛快的澡,不是吗?“吉尔转脸去看床上的人。
托比的四肢都已干瘪了,搭拉在萎缩而扭曲的躯干上。无用的生殖器,松弛而
丑陋,象一条令人厌恶的长虫,挂在两腿中间。托比脸上那层黄色没有了,但还是
那副张嘴傻笑的怪相。他的躯体已经死了,可是他的眼睛却依然很有活力。它发着
亮光。它观察着、搜索着、计谋着、仇恨着。从狡黠的蓝眼睛里,可以看出一种阴
险的,要置她死地的决心。她看到了托比的心。
“该记住的重要的事情,是他的心灵没有损坏。”大夫曾这样告诉她。他的心
能够思考,感受和仇恨。那颗心没有别的事,一门心思要复仇,要毁灭她。托比想
要他死,正加她想要托比死一样。
吉尔低头看着他,注视着那双射出憎恨的目光。她能够听到他在说:“我要杀
死你,”她感觉到愤恨已波及到她的身上,仿佛正鞭打着她。
吉尔盯着他那双蓝眼睛看,她想起那只打破的花瓶。她明白了,那些噩梦并不
是幻觉。他已找到了办法。她知道,托比的生命,正同她的生命在较量。
第三十四章
凯普兰大夫替托比做了检查以后,去找吉尔。“我以为你该把游泳池中的治疗
停了。”他说,“那完全是浪费时间。我原指望托比的肌肉组织能有所改善,但是
办不到。我自已去对理疗医师说。”“不!”这是一声尖叫。
凯普兰大夫惊异地望着她。“吉尔,我知道上次你为托出所做的事。但是,这
次是没有希望了。
我——“”咱们不能放手。现在还不能。“她的声音中有一种不惜一切的情绪。
凯普兰大夫犹豫着,然后耸耸肩。“呃,如果你那么看重他,可是——”“它
是重要的。”
此刻,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它将拯救吉尔的生命。
她知道她必须做的事情了。
第二天是星期五。大卫打电话给吉尔说,他因公必须去一趟马德里。
“这个周末我大概不能去看你。‘”我想你。“吉尔说。”非常想。“”我也
想你。你好吗?
你的话音有点怪。你累了吗?“吉尔挣命把眼晴睁开,忘掉那可怕的头疼。她
不记得什么时候吃过饭,睡过觉了。她是那么虚弱,站都站不住。但在电话中,她
尽量以轻快的语气说,”我很好,大卫。“”我爱你,亲爱的。好好照看自已。
“”我会的,大卫,我爱你。请你明白这一点。“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听到理疗师的车子开进她家的车道。于是吉尔动身下楼,她头上的神经抽着
痛,颤抖的双腿勉强支撑住她。
理疗师正要按门铃,吉尔把前门打开了。
“早晨好,坦波尔太太,”他说。他正在朝里面走,吉尔栏住了他。他惊异地
看着她。
“凯普兰大夫已经决定撤消托比的理疗了。”理疗师皱起了眉头。这是说他到
这里来,完全是白跑了一趟。该有人早些通知他才对,通常他会对这种做法表示埋
怨的。但是,坦波尔太太是这样一份了不起的夫人,又遇到这样大的麻烦。他向她
微微一笑说:“那好,坦波尔太太。我明白。”于是他坐回到自己的汽车里。
吉尔一直等到她听见汽车开走了,才转身回到楼上。
走在半途时,一阵头晕又袭击了她,她不得不扶住栏杆等它过去。她现在不能
罢手了。如果她再不动手,她自己就要没命了。
她走到托比房间的门口,拧开门上的把手,走了进去。盖勒格护士正坐在安乐
椅上装配针头。她看到吉尔站在门口,惊异地抬头望着。“啊!”她说。“您来看
我们了。多好啊!”她转脸望着床。“我知道坦波尔先生一定会高兴的。对吗,坦
波尔先生?”托比坐在床上,用枕头支撑着,他的眼睛递话给吉尔:“我要杀死你。”
吉尔转移了她的目光,走向盖勒格护士。“我,我想,我同丈夫在一起的时间太少
了。”“哎,好,那也正是我的想法,”盖勒格护士高兴地说。
“但是我看到你自己也在病着,所以我就对自已说——”“我现在好多了。”
吉尔打断她的话。
“我想单独和坦波尔先生在一起。”盖勒格护士收拾起她的针头等用品,站起
身来。“当然。”
她说。“我相信,咱们都会感到愉快的。”她转身望着床上那怪笑的模样。
“不是吗?坦波尔先生?”她又对吉尔说:“我到厨房去替自己沏一杯香茶。”
“不,再有半小时您就下班了。您现在可以走了。我留在这里等戈登护士来。”吉
尔对她匆匆一笑,好使她放心。“别担心,我在这里陪着他。”“我想我可以去买
点东西,还——”“好。”吉尔说。“您快去吧。”吉尔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直
到她听见前门关上,盖勒格护士的车子开出车道。马达声消失在酷暑的户外,吉尔
转过身去看托比。
他的眼睛瞪着她的验,一动不动,一眨不眨。吉尔强使自己走到他的床边,掀
开盖单,低头看着那瘫痪的废躯,危弱无力的双腿。
轮椅放在角落里。吉尔把它推到床边,把位置对好,以便让托比滚到椅子上。
她向他伸出手,又停下来。要接触他,必须拿出她全部的意志力:那张‘木乃伊’
似的怪笑着的脸,离她只有几英寸;嘴巴白痴般地咧着;明亮的蓝眼睛里喷射着毒
焰。吉尔俯身向前,强迫自己拉住托比的肩膀,把他扶了起来。托比差不多已经没
有重量了。不过吉尔在筋疲力竭的状况下,仍费了九牛二虎的力。当她接触到他的
身体时,吉尔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气再次向她包围过来。她忍受不了头脑里的这
些想法。她的眼前冒出了金星,愈来愈多,来回闪动,而且越来越快。她感到头昏,
觉得自己几乎站不稳了。但是,她知道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只要她想活命,现
在就不能晕倒。她用了超看看表,只剩下二十分钟。
吉尔到自已的卧室里,换上游泳衣,再回到托比的房间,又花去了五分钟。
她打开轮椅上的闸,开始把托比推进走廊,进入电梯。他们乘电梯下来时,她
站在他的身后,她看不到他的眼晴。但她可以感觉到。她感觉到电梯里渐渐充满一
种冰冷的潮湿的恶浊,这种气味使她窒息。这种气息,抚摸着她,腐败的气味塞满
她的双肺,直到她开始透不过气来。
她没办法呼吸了。她跪下来,喘息着,挣扎着,力争使自己不要失去知觉,不
要就这样同托比一起困在这里。正当她感到眼前发黑,就要不省人事时,电梯的门
终于开了。吉尔爬到温暖的阳光里,躺在地上,深深地呼吸着,吸着新鲜的空气。
慢慢地她的精力恢复了。她转向电纬,托比坐在轮椅里注视着她。吉尔赶快把轮椅
推出电梯,推向游泳池,这是一个美丽晴朗的夏日,天空万里无云。空气里散发出
温馨而芬芳的气息。阳光照耀着碧蓝的、经过过滤的池水。池水清澈而平静。
吉尔把轮椅推到深水一端的池边,定住闸。她走到轮椅前面。托比的眼睛盯着
她,留心观察她,流露出一种惶惑不安的神色。吉尔伸手抓住托比缚在椅子上的皮
带,尽力把它缚紧。她用力拉它,使出她仅有的一点力气。但由于用力过猛,她又
感到一阵晕眩。突然间,她把一切弄好了。这时吉尔发现托比的眼神变了,他明白
将要发生的事了。他的眼光中开始流露出疯狂的、魔鬼般的恐慌。
吉尔松开闸,抓住轮椅的把手,开始把它向水里推。
托比设法活动自己已经麻痹了的双唇。他想大声叫喊,但是,什么声音也发不
出来。那种情景是令人恐怖的。她不能忍受他的目光。她不想再知道……
她把轮椅推到池子的最边缘。
它定住了,水泥边缘行车轮顶住。她用力再推,还是过不去,就象托比凭藉意
志力,把轮椅拖住不动似的。吉尔可以看到他饼命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使劲为活
命而挣扎。他想摆脱束带,他想逃脱出来,他想用瘦削的手指掐住她的咽喉……她
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他是在叫喊,“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吉尔!“吉尔不知道这一切是她的想象还是真的,总之,在一阵
恐慌中,她突然有了力气,于是奋力一推。轮椅向前方一歪,冲向空中,停在那‘
里一动不动,似乎停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然后翻进池中,哗啦一声,浪花飞溅。轮
椅似乎在水面上飘浮了很久,然后开始下沉。水的旋涡再次把轮椅翻滚过来。吉尔
最后瞥了托比一眼。他最后的目光是诅咒——诅咒她下地狱。浪花平静了。池水依
旧那么澄清,那么碧蓝。
吉尔久久地站在那里,在中午暑热的阳光下,颤抖着。当活力重新在她的身心
里流过,她将身上的游泳衣打湿,走下游泳池的台阶。
她回到房间里,拿起电话机,打到警察局。
第三十五章
托比。坦波尔的死,成为全世界报纸的头条新闻。如果托比已经成为民间的英
雄,那么吉尔就成了女英雄。有关他们的事迹印发出几十万字的文章,他们的照片
登在所有的报刊上。他们伟大的爱情故事,被人们反复传诵,悲剧的结局使它有了
更大的刺激性。各州州长,家庭主妇,政界名流,百万富翁和秘书们纷纷发来唁电。
世界蒙受切身的损失。托比和他的影迷们一起分享了他那戏谑的才能,他们将为此
永远感激他。电视广播充满了对他的赞颂,每个电视系统都向他表示敬意。
再不会有第二个托比。坦波尔了。
座落在洛杉矶市区大马路上的刑事法院大厦,在一间小而坚固的审理庭里,正
审理着这桩案件。
一名法官负责审理,还有六名陪审员受他的指挥。
房间挤得满满的。吉尔来到时,摄影师、影迷们围着向她致敬。她穿了一身朴
素的黑色毛料衣服,没有施脂粉。看起来她从没有过的那么淡雅,那么美丽。托比
死后的这几天中,她神奇般地恢复了她原来的模样。几个月来,她第一次睡上没有
恶梦的好觉。她胃口很好,头疼消失了。
吞噬她生命力的魔鬼已经消失了。
吉尔每天同大卫通话。大卫原想到法庭来,但是吉尔坚持要他回避。他们以后
会有充分的时间在一起的。
“咱们一生中剩下的时间都在一起。”大卫曾这样对她说。
此案有六名见证人。护士盖勒格、戈登和琼森出庭证明她们的病人的日常生活
和身体状况。
盖勒格护士出庭作证:“出事的那天上午,您该在什么时候下班?”法官问。
“十点。”“您实际是什么时候走的?”犹豫。“九点半。”“盖勒格太太,
您经常在下班之前,便离开吗?”“不,先生,这是第一次。”“请您讲一讲为什
么这一天早走的理由。”
“是坦波尔太太提出的。她想单独同他丈夫在一起。”“谢谢你,没事了。”
盖勒格从护士证人席上退下来。“托比。坦波尔的死当然是个意外的事故。”她想。
“让吉尔。坦波尔太太这样高尚的女人受审,实在是件遗憾的事。”盖勒格护士远
远地向吉尔望了一眼,心中感到一阵负疚。
她记得那天夜里,她走进坦波尔太太的卧室,发现她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盖勒
格护士悄悄地熄了灯,关上门,让坦波尔太太不致受到打扰。在黑暗的过道里,盖
勒格护士碰倒了桌上的花瓶,它掉在地上打破了。她原想告诉坦波尔太太。但是,
花瓶似乎很值钱。因此,既然坦波尔太太没提起,盖勒格护士也就决定闭口不谈了。
理疗师在证人席上作证。
“您通常每天给坦波尔先生做一次理疗吗?”“是的,先生。”“这种治疗是
在游泳池里做吗?”“是的,先生。池子加温到华氏一百度,而且——”“出事那
天,您替坦波尔先生做了没有?”“没有,先生。”“请您讲一讲,没有做的理由。”
“她让我走开。”“您说的‘她’是指坦波尔太太吗?”“是的。”“她向您说明
是什么原因不做了吗?”“她说:”凯普兰大夫建议,不要给坦波尔先生做这种理
疗了。‘“”因此,您没有见到坦波尔先生就走了,是吗?“
“是的。”凯普兰大夫出席作证。
“凯普兰大夫。坦波尔先生出事后,坦波尔太太打电话给您。您一到现场就对
死者进行检查了吗?”“是的。警察已经把尸体从游泳池中打捞上来。它用皮带缚
在轮椅上。法医和我检查了尸体,断定两肺都已积满了水。想要抢救已经为时过晚。
因此,我们看不出再生的迹象。”“然后你们又做了什么呢,凯普兰大夫?”“我
照看坦波尔太太。她正在歇斯底里剧烈发作。我很替她担心。”“凯普兰大夫,您
以前曾同坦波尔太太讨论过,停止理疗的事情吗?”“讨论过。我对她说,我认为
那是浪费时间的事。”“坦波尔太太的反应是怎样的呢?”凯普兰大夫向吉尔。坦
波尔望了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