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百鬼-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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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夏叹了口气,“小田性子孤僻,有些事情只埋在心底,只有慢慢来……不过话说回来,他虽性子古怪偏激了些,可到底还是个孩子,有心劫的水鬼要找到接替者才能入轮回,可他不愿,看在这份善良的份上,帮他解开心结,姚大人,这也是功德一件啊!”
这鬼爷倒是头一次跟自己如此说话,不过云棠可不敢大意,别以为人家放低了语气就是求你,不过是给你个台阶儿下,命在人家手里,不下也得下。
云棠嗯了一声,虽说这几天过的惊险刺激了些,可事情也不少,身心俱疲之下微有些困意,抬头打了个哈欠,拢了拢领口,快步往清晖阁回了。
一直到楼下,瞧见自己的屋子里还亮着光,知道是采菱等着自己呢,不觉嘴角得意上扬,一股暖意在心间缓缓流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巽为风/的地雷和/李白v5/的鼓励啦!好喜欢你们呀(o^^o)
☆、食血鬼(一)
云棠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大清早就听了个劲爆的消息,唐小乔连门也没敲,直接推门闯了进来,“哎哎哎!云棠采菱,你们猜猜昨晚宫里头出了什么事?”
采菱正叠被子,早习惯了唐小乔这慌慌张张的样子,一边忙活着手里的一边跟她搭话儿,“什么事呀?”
“梅婕妤……昨晚就消失了!今早才被人发现浮在太液池上,早就死了!据说死的极骇人呢!”
采菱这才放下手里的活,“梅婕妤?不是住在西内么?到这边来做什么?”
采菱的差事就是帮着掌管宫中宫女后妃和宗亲们的名册,这梅婕妤她自是听过的,长安城共有三座宫城,太极宫叫“西内”,大明宫叫“东内”,兴庆宫是“南内”,三座宫城统称“三大内”,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云棠本都将这几日的遭遇暂时忘了,谁知谷夏那声音又冒了出来,语气莫名的严肃,“去太液池,快!”
云棠哪里又敢忤逆,只得先找个借口出去,“那个……今儿荣大人叫我有事,我得早点去,你们先聊着。”穿好了外衣就往外面走,其实她最不爱凑这个热闹,可是鬼爷叫你去,你敢不去?
采菱见她走的急,连饭都没吃,忙朝她手里塞了个馒头,这才放她去了。
这头儿呢,云棠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往池边赶,远远瞧见个人聚堆儿的地方,凑过去一看,吓的手里的馒头啪地一下掉到地上,又叽里咕噜滚出多远。
云棠没再管那馒头,跑到一边扶着池边的柳树呕吐起来,她这才发现,围在那边儿瞧热闹的都是一些男人,除了死了的梅婕妤,没有一个女的。
主要是那场面真的是太过惊悚,分明是落水死的,可偏偏身体一点也不臃肿,反而是干瘪……干瘪到似是被什么吸干了血去,仅剩一曾薄薄的肉皮贴在骨骼上,脑袋上还留着乌黑的秀发,可惜昔日的花容早已面目全非,脸皮紧紧贴着颚骨,最重要的是那两只眼窝,眼珠子也不知被什么啃食了去,空洞洞的两个黑窟窿,早已没了血,袒露着森森的白骨。
李连站在人群之中,早就看见了那边似是极不舒服的云棠,刚要往那边去,却听人群又一阵喧哗。
原来是刑部派来的验尸官挑掉了尸体身上挂着的衣服,众人却惊奇的发现,尸体的肚子里竟有东西不停的游动,薄薄的肉皮已极其脆弱,里面的物什眼看着就要破肚而出。
那验尸官年岁大了,眉毛一皱,倒是淡定的很,手执一跟银针,朝尸体的肚皮扎去,就这么轻轻一下,里面的挣扎果然更甚。
也就是须臾之间,尸体的肚皮破裂开来,竟从里面钻出一只肥硕黝黑的玩意儿,探头探脑钻了出来,好家伙,这是个甚么东西?
谁知里面还不知一只,紧接着,一团黑黢黢的东西乌乌漾漾冒了出来,不都像先头的那只那样肥,众人这才看明白了,哦,是蚂蟥,这下吐的可不止是云棠了,那么多大男人,有一半都往后退了一步,反胃到干呕起来。
全场最淡定的就属验尸官老头儿了,那老头儿只是把眉头皱的更紧,把那团乌漆麻黑的东西给扒楞走了,也没再说什么,拿好验尸的家伙事儿,站起身儿来叫禁军看好尸体,猫着腰自己走了。
李连见验尸官走了,又深深瞧了眼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也没再停留,找那边的云棠去了。
“姚大人,好几日不见了哈?”两眼笑眯眯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
云棠扫了他一眼,目光定在他那只脚上,“怎么?脚这么快就好了?”
“还不是得感谢姚大人的膏药,瞧瞧,贴这么几天可不就好了?”说完还不忘了蹦跶几下。
云棠不愿理他,转身就要走,却被李连一把拽住了袖子,“姚大人?你怎么如此不亲民呢?”见云棠瞪眼盯着自己,忙又嬉笑起来,“小棠儿,别气,我是喜欢你,才想离你近一些,你瞧,我怎么没去招惹别的姑娘呢?”
云棠更气,奈何袖子被李连拽住拿不出来,一张脸儿红一阵白一阵,想要发火,又想起外公给自己讲的道理,只得生生忍了,“大人贵为翰林,而我只是个九品的小官儿,能得大人喜欢,着实叫我受宠若惊,不过我自己有自知之明,下官配不上大人,既然您的脚已经好了,那我往后就不再在您面前惹眼,日后在宫里头行走,下官躲着大人就是,那……下官也就告辞了……”
李连气的牙痒痒,手上更不愿放了,这姓姚的嘴上把自己贬低成牛粪,脸上却是一脸的倨傲,分明就是假的,她说她配不上自己?实际上是看不上他李连吧?再者说,配得上如何?配不上又如何?难道她还指着自己娶她?
正得意洋洋地瞧着云棠脸憋的通红,刚想要把她拉的更近些,谁知突然之间,这小官儿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袖一甩,有如神助,竟把他甩了个踉跄,好不容易把住了手边一颗小树,奈何这树忒不结实,咔嚓一声断了,只得实打实摔了个屁股蹲儿。
等到他反应过来,那厮早已跑出挺远了,火烧了屁股似的,拐了个弯儿就没影儿了,也不知怎的,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若是能叫这丫头天天在自己身边待着,倒也能多了不少乐子,可以跟父皇说,把她要过去伺候自己,一想又不对,人家可拿自己那个九品芝麻官的官位当个宝贝,怎么会愿意去伺候人?若是这样……做个侧妃或者侍妾也是使得的……
这头儿李连异想天开,那头儿云棠终于转过了弯儿,扶着墙长出了好几口气,心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才进宫多久?先遇了恶鬼又遇了流氓,这还叫不叫人活了?
又突然想起恶鬼,忙拍了拍自己胸口,“诶?鬼爷,刚刚那一下子把姓李的甩出去,是您老人家加持的罢?”
“是又怎样,我说了,你帮我做事,我也不会亏待于你。”
“那……就谢谢鬼爷了!”想起那姓李的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头就美滋滋的。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怎么?”
“当今皇帝第六子李连,还未封王出合,皇上亲自赐字,取了君子不器的“不器”二字。”
“李连?”这名儿她还真听过,再一回想,是了,不然他怎么出入含凉殿那么的仗义,敢情就是他自己的地方!还说是六皇子伴读……姚云棠啊姚云棠,这也怪不得人家撒谎撒的好,实在是你自己太缺心眼儿,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再这么下去,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鬼爷,今儿个咱们把他那么一甩,也把当今的六皇子给惹了,我就怕……他日后会不会找我的麻烦?咱们平头老百姓的,也惹不起啊……”越想越沮丧,她自己受罚倒也算了,主要是怕连累家里人……
“没事,我说了,你帮我,我绝不会叫你白帮,你若是怕,那我来护你周全就是了……”
云棠这才有些放心,她知道鬼爷的手段,先不说别的招法,就像对付自己这样往李连身子里一住,也不怕他还能起什么幺蛾子。
“既然您老发了话,那我也就放心了……只是鬼爷,您为什么不出来溜达溜达?总在我心里头待着恁地憋闷,也不好受吧……”
这话一出,云棠的胸膛里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谷夏缓了半天,这才能把话说顺畅了,“你以为我不想?可我是心鬼,一旦入了哪个人的心,就不会轻易的出去了,除非你把我的心愿了了,到时候,你我都能得了自由……所以姑娘,你得加把劲儿……”
云棠也吓得咳嗽了两声,看来这差事,还真就非自己不可了……
☆、秘事(二)
为了快点找出些眉目,云棠先去找了唐小乔,又托她帮着联系周顺,周顺曾是小田的室友,从他那,或许能打探出点有用的东西。
当然了,这事得等到一天的差事都做完之后,周顺也得了空闲,由唐小乔当联系人,带着周顺和云棠在太液亭里头小聚了一次。
周顺生了个喜庆的脸面,刚下了值就颠儿颠儿跑了过来,嬉皮笑脸的老远儿就呼喊上了,“哎呦,姚大人姚大人,总听小乔说您,今儿个总算正式认识了,要说小姚大人您长得可真是带劲,离老远儿就能叫人闻到仙气儿。”
周顺把自己奉承的天仙下凡似的,云棠哪经历过这样的夸赞,脸不知不觉就红了,殊不知周顺在宫里头待久了,逮着个嫔妃娘娘就得可劲儿的追捧,今日这样,也算是职业病了。
“小顺公公,今日我找您,是想跟您打听件事儿,也不知您是否方便。”
小顺又乐了,“小姚大人见外了不是?您是小乔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儿您吱声就是!”
“我是想问问……曾跟小顺公公一起住过的小田……他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顺一听这个,脸色才变了,“小姚大人,您打听这个干嘛?”
“我……”云棠一时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先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啊……那个……这个……那天我路过太液池边上的时候,就是那边儿!”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去。
周顺往那边儿看去,只瞧到一堆树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冷飕飕的,说话也有些结巴,“怎么……了?”
云棠接着扯谎,“就是那天,我从尚宫局回来,天有些擦黑,刚走到那儿,就瞧见池边儿上隐隐约约立着个人影,穿着一身小宦的衣裳,拿着个扫帚在那扫地,我就奇怪了,这么晚了,谁还扫地啊?可是……可是……我再一瞧,那人影竟没了……”
小田额上淌了缕汗,忙拿袖子擦了擦,又凑近了一步,“小姚大人,那人可是瘦小干瘪,十二三岁的模样?时不时扫两下儿地,时不时四处瞧瞧,贼兮兮个样子,是么?”
云棠估么着,小田少言寡语的,生前在这些人眼里也大抵就是这个印象,连忙跟着应和,“是啊是啊!就是如此,年纪小的很,瘦的不行,小顺公公,你瞧,我不会是碰到小田的鬼魂儿了吧?”
“小姚大人,我说您也别害怕,那小田……从前就是在太液池边儿上扫地的,而且您说的也都吻合,我估么着,您瞧见的就是他了……”
“啊?那我可怎么办呐?”云棠装作极其震惊恐惧的样子,“我就怕是碰到他,听小乔说过他从前是您室友,这才来找你问问,没想到……竟是真的!”
周顺分明也有些害怕,站在太液亭里头望着太液池南岸,怎么看怎么阴森森的,可还是安慰着云棠,“小姚大人,这您不需要担心,您跟他非亲非故的,碰到了也不过是碰巧而已,他就是找我也找不着您呀?您要是实在怕,等哪日买两打儿纸钱,找个地方烧了,送送晦气也就好了。”
这周顺像个神棍,让云棠想起了小时候给自己瞧毛病的那个婆子,也是这样,不是烧纸就是摸脑袋,再看他吓得那个惨样,又觉得好笑,忙正经八百朝他作了个揖,“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还要多谢小顺公公安慰了!”
“瞧您?又见外了不是,既然今日认识了,日后咱们也就是朋友了,小顺往后在宫里头混日子,还得仰仗着两位大人提携关照呢!”
云棠也跟着客套,“小顺公公客气了,日后都是朋友,相互照应着就是……”客套完了,瞧着时候差不多了,忙就着话题往下问,“那小田也着实可怜,小小年纪就进了宫,又落水没了,家里人可得多伤心?也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周顺也表示同意,“虽说我们曾经也没多看好他,可他要是真遇了难,可怜他倒是真的,要我说这家伙奇怪,那可不是假的,咱们到这里来干杂活的公公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家里头孩子多,总得舍出一个,牺牲我一个,补贴一大家子,大家伙儿也想家,经常凑在一起聊家里头的事儿,就小田,对家里头的事是只字不提,进宫好几年,更没见过他家人来瞧他……当然了,那小子平常也不怎么跟我们说话,人家大概是嫌我们粗俗,也不愿意跟我们掺和,要说他有几日话多了些,那还得是认识林才人的时候。”
“林才人?”
“林才人在当时可是很受宠的,容貌出众,那才叫一个回眸一笑百魅生,还聪明有脑子,跟朵解语花似的,皇帝几乎走到哪都带着她,寸步不离,本是极好的命数,不过还不到一年呢,眼看着就要晋位了,人没了……”
“没了?”这云棠倒是不知道。
“不是说死了,是大活人凭空消失了,宫墙那么高,门又守得严严实实,就这么着,一个后宫娘娘,就这么丢了……”
“这也太过匪夷所思,那林才人可是得罪过什么人?”
“怎么可能没得罪过,这宫里头的贵主儿表面上看着都和和气气,其实谁也没跟谁真正交心,你瞧着这俩人走的近了,那不过是因为利益暂时走到了一起,过不了几天,这帮派就又换人了,那时候……林才人可因为得宠树了不少的敌,尤其是梅婕妤,她和梅婕妤同日进宫,本来感情好的很,后来因为争宠,闹的不可开交,公公和宫女们私下里都知道……”
“梅婕妤?可不就是前几日死的那个?”
周顺啧啧两声,“可不就是!那叫一个惨!那天我大早上就有差事,不然也去瞧瞧了!”
“那林才人是什么个出身?”
周顺想了想,“那我还真不清楚了,只知道是南方人,家里头也不是十分的有权势,不然怎么会只封个才人?我记得……她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大丫鬟,一开始两人相依为命,后来因为主子受宠,那大丫鬟一下子到尚功局做了个女史,当然了,不是你们那个尚宫局,是另一个,功夫的功,现在好了,做到了司珍处的一把手,人家飞黄腾达了,主子没了,倒是便宜了她。”
云棠想起小田说的话,真是巧了,这就对上了?“你说的是孙司珍孙大人?”
周顺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她!”又舔了舔嘴唇,笑嘻嘻的盯着云棠,“小姚大人,我可是把您当朋友了,才对您知无不言,这关于林才人的事儿宫里头可不让乱说,您可千万得替我保密呀!”
云棠连忙答应,“那是肯定的,小顺公公跟我说了这么多,我怎么也不会出去给你添麻烦,你放心,连我娘都说我嘴严实,这事我一定保密!”
又想了想周顺说的那些,不觉打了个冷颤,“这宫里头……可真是可怕,动不动就要人命呐……”
周顺也表示同意,悲春伤秋的叹了口气,“是呗!主要是人心摸不明白,这人呐,今儿个还跟你一起聊天呢,明儿个就可能给你下绊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