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光片羽-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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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帝抛在广州,不许他们进京。
而周湛虽说在使团里的职位不高,可他的爵位最高,好歹是个王爷,故而临危受命,如今一跃而成为负责这件事的头号人物——至少名义上是如此。
此番酒宴,便是周湛代表大周,在非官方层面上,私下宴请西番特使一行人的。
西番人显然对这位少年王爷也很是好奇,整个酒宴上,翩羽一直看着那些西番人围着周湛打转。
最叫她觉得有趣的是,虽说钦差大人给周湛配了个通译官,可她却是知道的,周湛会说番语,且还会好几种,只是在这种场合下,他竟一句番语也不肯说。若他装作不懂也就罢了,偏他还故意叫所有人都知道,其实他能听会说。因此,常常是通译官那里还没来得及翻译,周湛这边已经直接用汉语给出了答案——这不是故意藐视对方又是什么?!
当西番使节委婉地提出抗议时,周湛才挑着个眉懒洋洋地道:“沉了我的船,还想叫我对你有好脸色?我可不像你们西番的神,打了左脸还递出右脸给你们打。”
西番特使这才知道,遭遇袭击的船队,竟是属周湛所有。
事后,西番特使以礼尚往来为由,给周湛赔了一大箱子的宝贝。因损失得到补偿而心情好转的周湛,便得意洋洋地给翩羽解释道:“那船未必就是他们袭击的,也未必就不是。袭击的人,不过是打着把大周也拖进那场战争里去的如意算盘。既这样,先叫他们把我们的损失赔回来再说。”
“真要帮他们?”翩羽大睁着眼问。
“傻了!”周湛毫不客气地白她一眼。
好吧,翩羽想,就知道她家王爷的便宜不好沾。
接下来,两边使团一个劲地扯着皮,周湛却在接到一封信后,毫无负担地撂了挑子。
“该摆的态度我已经摆足了,戏台子也已经给你们搭好了,难道还要爷我亲自粉墨登场?那还要你们做什么?”
周湛才不管那钦差大人又揪掉了多少根头发,冲着他晃着手里的信笑道:“比起这些,还是威远侯的婚事更要紧。嗯,”他一拍那信纸,“怎么说,爷我都已经送了五千两银子的贺礼过去呢,不吃回来一些,也太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忘记设定更新时间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婚礼
第一百四十二章·婚礼
那个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女人,那个林敏敏,那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小寡妇,竟然要改嫁给她的小叔子威远侯?!
翩羽自忖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可当她听说这消息时,不免也大吃一惊。虽说大周对寡妇改嫁一事颇为宽容,可改嫁给本家兄弟……怎么听怎么都是件耸人听闻的事!
这,简直就是乱了那啥伦……
背着王爷,翩羽忍不住就和无语她们一阵嘀咕。寡言听不下去了,撇嘴道:“你们知道什么?那位林娘子,根本跟威远侯府上没半点关系!”
话一出口,他便心虚地一捂嘴,看着沉默不吱声了。
却原来,他们初到广州时,周湛就曾私派了一路人马,去查那林敏敏的来路。
“啊,”周湛对此事倒是并不避讳,听说了众人的议论后,他也是一阵感慨,“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呢。”
寡言见王爷的意思是默许了,便把他所知道的,有关那个林敏敏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却原来,那个林敏敏果然就是王爷花了五千两银子订下的那个美人儿。说起来,她其实跟那三个叫她“娘”的孩子全无关系,原是那三个孩子担心独自上路投亲会遇到麻烦,才顺手缠上得了离魂症“失忆”的她,硬是骗她说她是他们的娘亲。而那个林敏敏,竟真就信了……
翩羽听了,笑得甚是幸灾乐祸:“难怪人都说,‘绣花枕头一肚子稻草’,那么一把年纪的人,竟还被三个小毛孩子骗得团团转!”
“一把年纪?”周湛伸手就在翩羽脑袋上弹了一指头,“算起来人家也不过比你大了个两三岁而已。还是,”他忽地凑过头来,“你心存嫉妒,所以才幸灾乐祸?”
翩羽一窒,收了笑容就狠狠瞪了周湛一眼。
最近也不知道那位爷是怎么了,简直就看不得翩羽有一点好,见她稍露喜色,就非要拿话挤兑得她脸上变了色他才满意。
*·*·*
周湛原就是个看戏不怕台高的主儿,如今见威远侯府有这等热闹可瞧,他岂有不往前凑的道理?于是他早早就领着翩羽等人强行住进了侯府。
为看热闹,婚礼的当天,天都还没亮,这位爷竟就起了个大早。
等他收拾利落打开房门,翩羽回头看去,顿时被他的打扮呛了一下。
就只见周湛穿着身大红绣金蟒的箭袖,头戴金冠,腰围玉带,足下蹬着双粉底黑靴。若不是胸前没有大红花,怕是就要被人误认作是新郎倌了!
“你,咳咳,”翩羽呛咳着,“爷这是要去跟新郎倌打擂台怎的?!”
“如何?”周湛厚颜无耻地伸展着双臂,给翩羽看他这一身打扮。
翩羽则丢给他一对白眼儿。如今王爷脾气古怪着呢,她已经管不了他了……
只是,她不打算管王爷,王爷却打算来管她了。她才刚一抬脚,后脖颈就被周湛一把扣住了。
“你怎么没穿我昨儿指给你的那衣裳?”
昨儿晚上周湛就特意指明,要翩羽也穿上她的那件大红箭袖来着。可翩羽觉得她又不是主家,穿那么一身会不太好,便没搭理他。
“啊,你这是故意不听我的,是吧?”周湛扣着翩羽的脖子,笑得一脸的贼模样,“说起来,我可正等着你不听话呢……”
他一边说着,那扣着她脖颈的手指微微一弯,拇指带着威胁轻轻抚过她耳后柔软的肌肤。
顿时,翩羽的脊背滑过一阵战栗。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抬眼看向周湛,就只见他那笑弯着的眼,在这仍带着晦暗的晨光中闪着微光,叫她看了无缘无故就打了个寒战。
“乖,”周湛弯腰凑到她的耳旁,轻声笑道:“今儿可是主人家大喜的日子,可不许你淘气。”
他的呼吸轻撩着她的面颊,叫翩羽无来由就红了脸,那脚下下意识一旋,便跑回了房间。
等她再次出现在人前时,已如周湛所愿,换上了那身大红箭袖。
看着周湛满意地点着头,翩羽忍不住一阵咬牙——她怎么就突然心虚起来,还真如他所愿跑去换了衣裳?!
“我们又不是主家,这么穿不合适。”
被周湛扣着肩头推着往前院过去,她无力地抗议道。
“我倒觉得挺合适,”周湛笑道,“咱们就只当自个儿是新娘的娘家人就好。”
翩羽忽地就古怪地看了周湛一眼。说起来,王爷好歹也在那位林娘子身上砸了五千两银子呢,换种说法,说那新娘子是王府的人应该也不为过……
这么一想,她忽地就觉得,王爷不定真拿自个儿当新娘子的娘家人了——王府里的那些美人儿,最后不也是这么被王爷发嫁出去的吗?不过是王爷给这一位新娘子的嫁妆银子多了些,足足五千两呢……
虽说周湛拿自个儿当娘家人,可说到底,他是外男,故而他拖着翩羽去客院看热闹时,便被赵老太君给不客气地拦了下来。
翩羽虽说也是“外男”,可她才是个“半大小子”,且她跟赵家姐妹赵英娘和艾娘早在京城就是熟识的,加上她比她家主子有信用,赵老太君拦了周湛,倒没拦她,便由着赵家姐妹拖着翩羽去看新娘子上妆了。
之前翩羽在徐家时,因她和她娘都被徐家人另眼看待,她还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婚礼。后来在舅舅家,又因她身上守着孝,连二表姐的婚礼她都主动避开了,因此,说起来,这竟是她头一次近距离看新娘子。
因翩羽到底是一身小厮打扮,不好跟艾娘她们似的直接闯进新娘子的屋子,她便和一些家下的丫环小子们一起,挤在窗台下看着热闹。
此时天光蒙蒙亮,屋里点着明亮的灯,那层层叠叠的人影包围中,新娘子正端庄地坐在梳妆台前。一个喜娘站在新娘的前方,不知在新娘的脸上鼓捣着什么,身后两个喜婆婆一声儿长一声儿短地正用翩羽听不懂的方言在唱和着什么。翩羽虽听不懂,却能听得出那歌声里的祝福。
歌声中,翩羽忽然听到一个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我不要敏敏娘嫁人……”
那话说到一半,便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一般。
翩羽好奇扭头看去,就只见之前在栈桥上曾见过的那个小女孩,正被她的姐姐抱在怀里。那大女孩的手,捂在小女孩的嘴上。她们身旁,还站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在侯府住了这几日,翩羽已经认识了这三个孩子。这三位,正是把那位林娘子从广州骗来长宁的孩子。
“别胡说!”姐姐钟离卉道,“敏敏娘只有嫁给七叔,咱们才能真正成为一家人。”
“为什么敏敏娘嫁给七叔,就能跟我们成为一家人?”妹妹钟离安问。
“因为,”弟弟钟离嘉笑道,“女孩子在没嫁人之前,都是别人家的人,只有嫁了人,她才会成为咱家的人。别人家的人,别人随时都会把敏敏娘带走,只有敏敏娘成了咱家的人,别人才带不走她。”
嫁人是这样的吗?翩羽听了忍不住一阵笑。可笑完后,她又是一阵沉默——至少有一点这三个孩子没说错,只有嫁人,才能让两个不是一家人的人,成为一家人。
此时,院外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似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窗台下看热闹的丫环小子们一阵激动,纷纷转身往外跑去。
翩羽转头跟着往外跑,却不想才一出院门,就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抬头一看,可不正是她家主子爷周湛嘛!
看到周湛,翩羽呆了一呆,脑子里忽地就蹦出一个念头——想要不跟他分开,是不是她也该嫁他才是?
周湛却是没注意到翩羽的神色,只一把抓住差点被他撞倒的她,开口就抱怨道:“你这小子,爷我叫你来做什么的?!怎么只顾着自己看热闹,把我一个人给丢下了!”说着,拎着她的衣领就要往新娘的小院里闯。
翩羽眨巴了一下眼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抱住周湛的胳膊,整个人都往后赖着,一边叫道:“这是新娘子的院子,你是外男,不能乱闯的!”
周湛脚下一顿,扭回头,看着他被她抱在怀里的胳膊,不经意间,忽地就忆起指间抚过她耳后肌肤的细腻触感。
他悄悄握了握拳,那眼眸一闪,低头凑到她的脸旁,“这么说,你不是外男?还是说……你准备承认你是个女孩了?”
若是她认了,他便要送她回家……
翩羽喉间一梗,忽地难过起来,转头避开他的视线,却恰好看到威远侯的那个副手吴晦明在门边布置着什么。她眨着眼,收拾着有些思绪,指着吴晦明道:“林娘子认了吴将军的祖父祖母为干爹干娘呢。”
周湛岂能不知道她这是在逃避话题,便挑了挑眉头。
偷眼瞅着他的八字眉,翩羽忙又点题道:“如今他得叫林娘子‘姑妈’呢。”
“嗯?!”周湛这才反应过来,以扇子一敲掌心,哈哈大笑道:“这么说,连带着我也长了辈份,他得叫我一声‘叔叔’了?!哈哈,有趣有趣!”说着,便拖着翩羽过去,打算捉弄那吴晦明一番。
翩羽不禁暗暗呼出一口气,悄悄伸手按住胸口。
那里,正因着某人的话而在隐隐抽痛着。
☆、第一百四十三章·置气
第一百四十三章·置气
当晚,翩羽失眠了。
她的心里就跟钻进了一只小老鼠似的,种种思绪和念头一个劲地来回乱拱着,却又叫她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而,每每只要一想到周湛说要送她走,想到最近他对她的冷淡,她心里便是一阵坠坠地生痛。
她一直深信,就像她喜欢他一样,他一定也是在喜欢着她的。可相互喜欢的人,不是应该希望彼此能够永远在一起的吗?即便他不想娶亲,至少也应该表现出,愿意有她陪在他身边的模样吧……
可最近他的模样,实在叫她有些不安。
今天以前,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在捉弄她,可在新娘子的小院门外,他再一次威胁着要赶她走时,她才突然间觉得,许……许是她搞错了。许是王爷真的并不希望她留下陪他……
许是……许只是她自己在自说自话地喜欢他……他对她的喜欢,许就像她喜欢那些小猫小狗似的,抱在怀里时也是真心的喜欢,可放下了,也就是放下了……
这么想着,翩羽只觉得胸口一阵火烧火燎地灼痛。
她睁开眼,碧纱橱对面的窗外,廊檐未遮住的那一小片天空,黑得发蓝。那一小片幽蓝色的天际,稀疏点缀着几点星光。一片寂静中,不知哪里传来几声细微的虫鸣,而她的头顶方向,隔着一道葡萄缠藤落地圆罩,再绕过那扇黑漆美人屏,便是周湛的卧榻。
许是觉得她这不男不女的身份难以分派住处,住进侯府后,从不留人守夜的周湛特意命她住进了他卧室外的碧纱橱里——美其名曰:守夜。
此时,那屏风后一片寂寂,想来王爷早已经睡着了。
翩羽又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很想哭。
“怎么还不睡?”忽然,床头想起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
翩羽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就只见周湛穿着身雪白的中衣,正站在她的床头,低头凝视着她。那头散开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泻在他的肩头。明明他的脸处于暗处,却又是白皙得那般醒目。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在这暗处,竟显得愈加黑白分明,仿佛能够透视人心一般……
翩羽只觉得心脏似被人揉捏着一般,一阵酸胀。她鼻头一酸,眼眶不由就湿了,坐起身,揉着眼哽咽道:“爷别赶我走。”
幽暗中,周湛的眼微微一垂,遮住那亮若星辰的眼。
他虽只字未言,翩羽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那心头一痛,便抬高手臂,以手肘遮着脸,咬着唇,无声抽噎起来。
看着默默哭泣的翩羽,周湛胸口也是一阵绞痛。他深吸一口气,过去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一只手扣着她的头,将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脸颊隔着手掌贴着她的头,半晌,才叹息道:“谁说我要赶你走了?你别是做恶梦了吧?”
翩羽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像是只弃猫般,满是忧伤,“是你老是说要送我走的。”她指责道。
“我哪舍得……”这句话竟是冲口而出。看着她那忽然变明亮的眼,周湛心虚一笑,忙又道:“你可还欠着我五千两银子呢,我可舍不得赶你走。”
他的这个背书,并没有叫翩羽在意。她看着他,眼睫上的泪珠还未落,竟就这么露出一个笑容来,直笑得周湛心头一阵微颤。
“傻丫头,”他抬手覆住她的脸颊,以指腹抹去她眼睫上的泪,柔声嘲道:“说说,这是你的第几次‘只哭最后一次’了?”
第二天一早,沉默敲门而入时,他以为他听到了里面周湛的回应,却不想等他推门而入,竟看到他家王爷并没有睡在他自己的床上,而是和小吉光两个,一起挤在碧纱橱里的那张仅容一人的小榻上。
听见动静,周湛首先睁开了眼。见沉默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他不悦地一拧眉,又冲着沉默一阵瞪眼。
沉默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转身退了出去。
周湛看着他出去,又看着他重新合上门,这才低头看向怀里的翩羽。
怀里,翩羽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香,那浓长的睫毛如羽毛般根根清晰,看得他一阵心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