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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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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就踱着步子,跟钱助理离开了。

    他们走后很久,我都一言不发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凉生就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老陈看着我,欲言又止了半天才说,小姐啊,先生他……受苦了。

    他一直称呼凉生“先生”,从不冠以姓氏,许是凉生对那个姓氏颇有抵触。

    他说,唉!不知道哪个该下地狱的,给先生邮寄了一份快递。打开来,是三亚的一张报纸,好巧不巧是三少爷离开三亚那天的报纸。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那报纸上面用红笔划出了一份《寻尸启事》,刊登的是姜小姐的姓名和身份证号。要知道,那是先生离开三亚酒店时没来得及看的报纸啊!先生看到报纸上小姐出事了,又急又气又懊悔,急火攻心,当下就一口气上不来,一口鲜血喷在报纸上……

    老陈还没说完,凉生就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下去了。老陈看了看我和凉生,叹了口气,就悄悄退后,默默离开了。

    我看着凉生,想哭却已经哭不出声音了。

    就这么定定地望着他。

    夜那么长,月光那么凉。

    他的身影,宛如绽放在无边凉夜里的水中花,惊心动魄的美。

    但我知,触手即碎。

    不知过了多久,凉生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并没看我,眼睛直直看着远方,问,你很担心他?

    我没说话,最终,点点头。

    其实,我的心很乱,乱得就像是杂草丛生的原野。我恨不能有一把天火,将这乱糟糟的一切烧掉才好。

    他低下头,眼角微微下垂,睫毛抖动着,扯起嘴角轻轻一笑,表情有些疲惫,说,其实我该知道啊,却总是心存侥幸。

    我沉默。

    半天,我率先打破了沉默,问他,陈叔刚刚说你……

    他一笑,不置可否,说,是急火攻心了。

    我暗自饮泪,说,如果死的真是我,不是一了百了了吗?

    他苦笑,一了百了?我也想。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说,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这样。

    他笑笑,看着我,说,怎么跟临死遗言似的?

    我看着那间天佑曾呆过、此刻却空荡荡的病房,良久,低头,缓缓地说,其实,你一定不知道,他若死了,我也不会活了。

    他直直地看着我,说,我只知道,你若死了,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

    我仰起脸,迷惑地看着他。

    他说,因为你就在我心里,死亡也夺不去。

    声音很轻,却很笃定。

    他不再看我,抬头仰望着窗外的月亮,侧脸俊美异常,就如同今晚的月光。

    我知道,这月光,此后经年,永在心上。

21 你啊,总喜欢用他伤我

    那个夜晚,我在极度不安中入睡。

    梦到了天佑。

    梦到他躺在床上,这些时日的病容那么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脸上,似是睡着了,月光之下,他的脸苍白而安静。

    我就这么傻傻地看着他,不敢惊扰,只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钱伯不知从何处走过来,像地府里走出的一团影子,带着潮冷之气,他轻轻说了一句,大少爷,姜小姐过来了。

    他似乎是听到了,虚弱地点了点头。

    然后,依然疲惫地阖着双目。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望向我,那眼睛如同无底的黑洞一般。他轻轻地喊了我的名字,姜生。

    他说,他们都说你很好,可我不放心。

    他的声音很轻。他话音一落,我的眼泪唰地又流了下来。

    我握着他的手,紧紧地,我想说“我很好,你不要担心”,可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涕泪交流间,只能轻轻喊着他的名字。我哽咽着,天佑——

    他望着我,手背似乎触到了我眼泪的冰凉,他说,你为我哭了?

    他说,原来你会为我哭。

    他说,别哭,别哭。

    然后,他抬起冰凉的手,轻轻地,摸索着向前,试图触碰我的脸,试图给我擦去脸上的泪,那么心疼的表情。

    钱伯抬眼看着他,轻咳了一声,说,大少爷,三少爷也来了。

    天佑的手在空中明显一顿,最终,还是缓缓地触到我的脸庞,给我擦去了眼角的泪。他冲我努力地笑了笑,满眼怜惜地看着我,像是看一个小孩子一般。

    他说,你啊,总喜欢用他伤我。

    然后,他就在我的眼前碎掉了。

    就像风化掉的石像。

    …………

    我惊惧地哭喊着他的名字醒来,只见白茫茫的三亚*,凉生在我床边。

    他送到我面前的是,一碗清粥。

22 有些情绪,心知肚明

    我满怀心事地吃过早餐。

    凉生不言,我亦不语。

    同居一隅,却各怀心事。

    刘护士过来给我进行例行检查,看到凉生,直冲我摇头。

    大约是在她想象的关于我的这场狗血剧里,超过了俩男主这一范畴之后,从天横降了第三男主,让她有些吃不消。但是,从她难以隐藏的充满期待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又在暗自期待着第四五六……男主出现。

    钱伯派人来接我的时候,我微微吃了一惊。

    因为不安,总是惊心。

    凉生皱了皱眉头,问,不是下午吗?

    来人回了他说,钱伯吩咐,要我现在过来请姜小姐。

    凉生看了看我,说,我陪你吧。

    来人说,正好,大少爷也想见三少爷。昨天吩咐约见姜小姐的时候,就特意嘱咐了,要三少爷一起过来。

    我一愣,担心地看了凉生一眼。

    凉生表情却极淡,说,好。

    他看看我,眼眸里闪过一些疼惜的神色,说,要不今天我替你去看望他吧?你这样,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我摇摇头。

    他满目红血丝,我当时却并不知道,前一晚,他不顾劳顿连夜向医生问询了我的病情,又彻夜挑灯翻了老陈替他找到的这些年关于我身体病况的一切资料。

    一粥一饭味淡。

    一夜一灯情深。

    只是——

    有些不安,自己亲见才能放下。

    有些道别,自己完成才不遗憾。

    去程宅的路上,凉生不时看看我。

    医生跟他说让他好好照顾我的情绪,因为我就像是一张绷紧了弦的弓,一旦到了极限,要么箭射伤了别人,要么弦断伤了自己。

    车安静地行驶在干净的柏油路上,整个三亚都是透亮的。

    绿树是透亮的,蓝天是透亮的,碧海是透亮的,金色的阳光是透亮的。可是,人的心,却不是透亮的。

    它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愿让人看清楚。

    他问我,像叹息,怎么会这样?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轻轻一声,啊?

    沉默了一会儿,咬牙狠狠笃定了心思,便编起谎来。

    我叹气道,是我不好。你知道的,三亚美女多,又养眼又清凉。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酒吧,我刚离开一会儿,就有女人对他投怀送抱,我没忍住,就跟他吵了一架,脾气一上来,人就想不开……后来,你也知道了,我闹自杀……结果,把他也给害成这样了……

    凉生抬头,对着我此时不该有的轻松口气,一脸不肯相信的表情。

    但又能如何?他也只能叹了口气,说,都多大的人了,就不能让人省点心……真是把你惯坏了。

    我点点头,说,是啊,一身坏脾气。谁让你是我哥,都是从小到大你给惯的。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轻轻地喊了他一声,哥——

    他愣了一下,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没应声。

    那一瞬间,车厢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滴水成冰。

    我和凉生便再无言。

    有些情绪,心知肚明。话说再多,都是言不由衷。

    车窗外,风景匆匆,一如时光。

    去了,便再也留不住。

    我们到了程宅,刚一进门,就见程天恩坐着轮椅出来了。

    他身后,汪四平像一座金刚雕塑,另外几个人帮他拿着行李,像是要去飞机场的模样。

    他一见我,表情淡淡,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当他目光落到凉生身上时,先是一愣,随即他唇角撇出一丝嘲笑,说,呵,你也来了?

    凉生点头。

    程天恩就笑,很轻薄的模样,说,你这是来关心我们的大哥呢,还是来关心我们的大嫂啊?

    凉生没理他。

    程天恩的目光从凉生的身上飘向我,他冷笑了一下,说,大哥要是知道自己一醒来就要见你们伉俪双双,真不知他该哭还是该笑。还不如不醒呢。

    我垂着头,想从他身边经过。

    他说,站住!

    他转动轮椅绕到我身前,说,以后呢,你要死,拣个清净的地儿!想怎么个死法儿都成,就是别拉上我哥!那样子,你就是死成mvp,死出年度总冠军来,都跟我没半分钱关系!

    我心下对天佑满是内疚,但想起那一耳光,却也没理他。

    凉生将我拉到他自己身后,对天恩说,你够了!

    程天恩刚想反唇相讥,却见旁边有人提醒他道,二少爷,老爷子要您赶紧回去,别耽误了飞机。钱伯在茶室里候着姜小姐呢。

    程天恩冷哼了一声。

    凉生拖起我的手,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离开。

    我一愣,低下头,默默地看着那双牵在一起的手。

    我轻轻地将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却不敢抬头去看凉生的表情。

23 他在我心里,因爱如神

    我和凉生在工人的引领下,走到了茶室。

    钱伯早已在茶室里,在翻一卷书。

    案几前,茶香袅袅,仿若明前。

    他看到我,忙起身,一看旁边的凉生,倒有些奇怪,你也来了?

    凉生微愕,便也泰然,派去的人说,他想见我。

    钱伯愣了愣,撇了一眼带我们过来的人,那人忙表示,大少爷确实有此吩咐。钱伯才点点头,随即冲我们一笑,表示了然。

    钱伯对凉生说,我有几句话想和令妹单独谈一下,不知是否方便?

    凉生看了看我,对钱伯说,医生说她这些日子情绪极其不稳定,病痛抑郁,言语也古怪,怕受不了刺激。

    钱伯笑笑,三少爷不必担心,只是家常事,更何况她是大少爷的心头好……

    我打断钱伯的话,转头对凉生说,等我。

    凉生显然并不想听钱伯说话,看了看我,目光里是诸多的不放心,但还是去了偏厅。

    我看着他离开,转头看向钱伯。

    我说,你要说什么,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其实,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只不过想看看他,看到他安全,看到他没事,我就离开。我保证,从今往后,我和他……

    我叹了口气,说,我和他再也不会有半点儿关系。

    钱伯看着我,笑笑,你能保证,大少爷也能保证吗?

    我说,那么,你想我怎么办?杀了我?

    钱伯说,姜小姐你言重了。

    我凄然笑笑,说,难道不是吗?斩草除根。

    钱伯说,姜小姐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这么做,也是老爷子疼爱长孙心切,我希望姜小姐能理解……

    我说,理解什么?理解我命如草芥吗?好吧,我已来领死了。

    钱伯说,我要真这么做了,将来大少爷不会同我善罢甘休的。不为自己,为了钱至的前途我也不能这么做。

    我冷笑道,你可以死不承认。

    钱伯说,与姜小姐有关的事情,“莫须有”就足以将我打入黑名单。我在程家辛苦一生,何必呢?

    我说,我还以为您为程家赤胆忠心、春蚕到死呢。

    钱伯笑道,别人如何评价我不在意,我只想姜小姐能明白,我自认对程家上下忠心耿耿,只是,这“忠心”不等于愚蠢。人生一辈子很长,不能忠心于一件事、一句话、一个眼神上。我的忠心,忠心在程家的延续这种长久计议上。我希望的是用我自己更好的方式,让老爷、少爷都满意的方式。

    我看着他,冷笑道,更好的方式?都满意的方式?

    钱伯试图缓和气氛,他说,姜小姐不妨先喝杯淡茶。

    他缓缓地走到案几前,递给我一杯茶,说,姜小姐,请。

    我没接。

    我说,你有话就直说。

    他说,你留在大少爷的身边!

    我冷笑,呵呵,这算是恩赐吗?

    他顿了顿说,但是,大少爷依旧可以和其他女人恋爱、结婚、生子,过他在公众面前的日子。

    我说,那我算什么?!

    钱伯说,他的女人。

    我紧紧地看着他,说,只是永远得不到名分?只是要同别人分享?他的情人?外室?姨太太?

    钱伯说,虽然没有名分,但是你可以得到很多。

    他缓缓地说,似乎带着蛊惑的意味,金钱、美宅、名车、锦衣、玉食……每一季最新的衣服、鞋子、手袋……最光鲜的一切,巴黎米兰橱窗里第一天出现的也会在同一时刻出现在你的衣帽间里……所有你能想到的以及想不到的。

    我心里不住地冷笑,问他,你觉得这些对我很重要吗?

    好吧!好像很重要,但是有那么重要吗?!我不是模特,不是欧阳娇娇,也不是八宝。

    钱伯含笑,亮出撒手锏,说,甚至,你可以是他最爱的女人。

    我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一样,看着他,说,最爱的女人?真是抬举我啊。我需要跪谢老大人您苦心玉成吗?!

    钱伯笑了笑,您不必谢我,要谢也谢大少爷。

    我一愣。

    他缓缓倒了一杯水,说,我欣赏姜小姐的倔强,不过,我想您倔强的资本无非就是认为大少爷对您用情至深吧。您一定觉得大少爷会为了您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何况一个程家,对吧?

    我仰着下巴,看着他,不屑说话。

    他轻轻啜了一口茶,自言自语一般,也是啊,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几番舍命。你一定觉得正牌程太太你都未必稀罕,何况一外室。呵呵,只是,这茶泡久了,味也就淡了。感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又一愣,说,你什么意思?

    钱伯说,我不过一个下人,主人们的事,轮不到我这个老头子指手画脚。既然此刻,我敢冒次不韪,跟姜小姐这么直接地谈……就表示这事儿,我已经跟大少爷提前说过了。

    我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说,你、你什么意思?!

    钱伯说,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他顿了顿,说,大少爷也知道,他和你之间,不可能见容于程家;更明白,程老爷子派我过来的意图,无非是让姜小姐从此消失。我想这一点,姜小姐也应该明白吧。难道一定要为一个“在一起”争个鱼死网破?我也是这么问大少爷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说,我只是告诉大少爷,何苦鱼死网破,其实还有一个代价更小的方式,既可以让他和你“在一起”,又可以对程家有交代,两全其美。只不过是,姜小姐要委屈一些……

    说完,他看着我,目光里是洞察世事一般的怜悯。

    我喃喃着,依然不敢相信,问,你说……他知道你会跟我谈这些?

    钱伯说,我觉得,姜小姐的话应该这样说更合适——他默许我来跟你谈这些。

    他说,有件事情,姜小姐怕还不知道,其实,大少爷在我到来的那个黎明就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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