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帝女-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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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殿,上亦悬着匾额,名曰“长乐殿”。
宜萱口中默默念着“无忧长乐”。心道:汗阿玛真是用心至深。此殿。方才是她的寝殿。
只见此殿前月台上的一众青碧色宫装二等缎料的侍女们已经小碎步快步迎了上来,齐齐俯身见礼。
宜萱道了一声“免”,便径自踩着汉白玉台阶,见明间大门敞开,只隔着一架剔红鸾凤入门屏风,便从屏风侧入了明间。
长乐殿的明间甚是宽敞,足足三间的深进,拉长了空间。明间上头有一“怀淑恪慎”的匾额,匾下是一座硕大的十二扇式山水大围屏。围屏前立着一座通体紫檀打造的莲纹宝座,宝座两侧有香几、香筒、孔雀宫扇等物。此处是用作接见参拜之人或者晚辈的地方,故而一应装饰以华贵为主。
明间东西两侧,分别是花梨木雕万字锦底落地圆光罩与花梨木福禄万代的琉璃落地罩,各直通东西暖阁,可做待客和白日小憩之用,也可作为用膳之地。东西暖阁又各自通东西梢间,其中东梢间是寝室,而西梢间设为书房之用。如此正好是五间。
东暖阁中,福字纹步步锦支摘窗下,临窗设了嵌螺钿紫檀罗汉榻,榻左右各设了一溜四张红木攒靠背玫瑰椅,靠背上俱嵌着上好的青白玉,椅子两旁俱夹着高花几,几上摆设着时令花卉。宜萱上前坐在罗汉榻上,扫了一眼墙壁上挂着梅兰竹菊嵌螺钿挂屏,不禁觉得有几分俗气,便道:“从库房中拿两幅古画挂上。”
负责打理库房的红桑忙道了一声“是”,又问:“画圣王翚的《秋树昏鸦图》与《芳洲图》可好?”
宜萱点头,道了“可”,旋即又叫把月牙桌上摆设着碧玺桃树珐琅彩莲花纹盆景,换成了寻常的兰草盆栽。如此方才觉得趁眼了许多。
玉簪赞道:“这府邸,可当真比净园贵气十倍,果然不愧是皇家修建的!尤其是无忧、长乐二殿,比宫里的殿宇都不遑多让呢!”
宜萱伸手抚摸身旁紫檀木海水螭龙纹炕几上的由整块青白玉雕琢而成的“太平有象”,道:“且不说这府邸,光是里头一应家具摆设,所费怕是也等闲。”说罢,又扫了一样墙角剔红束腰方桌上摆设的赤金鸳鸯茶壶及四副赤金莲纹茶盏,便吩咐道:“撤下去,换一套珐琅瓷的。”
玉簪道:“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公主府的一应家具、摆设,是皇上特特拨了十万两内努银子叫造办处置办的。”
宜萱摇头道:“单这长乐殿中就如此多金玉,可见所费绝不止十万两之数。”——给她的如此超出拨款,可见是必然要短了旁人处的摆设上。而如此奢靡的摆设,若叫有心人瞧出来,怕是要惹人非议了。
宜萱又道:“毕竟眼下我公爹大丧,又是皇后的国丧,着实不宜如此奢华。”
玉簪俯身道:“奴才明白了。”
宜萱扫了一眼东暖阁中,便吩咐玉簪:“你去各处瞧瞧,凡是金器一律撤下换成银的或者瓷器,太过惹眼的也一律换下。”
玉簪点头称“是”,忙下去清理一日,光这长乐殿及两侧配殿,还有旁边的抱厦便撤下了二十余件,换上了十几件,而无忧殿因是接驾和接旨之处,故而动得小一些。还有无忧殿西侧两个跨院亦是清理了一通,倒是叫库房充盈了许多。
宜萱又想着熙儿还小,便不想让叫他住得离自己太远。只是这无忧殿是和硕公主才能享用的殿宇,若也叫熙儿住进来,难免惹人非议。宜萱忽的想起无忧殿东侧有三间抱厦。瞧着似乎还算宽敞的样子。便起身前去,打算亲自瞧瞧。
抱厦,一般都建在后头,而建在正殿左右两旁的称“挟屋”,这里头虽然有一个狭小的“狭”字,但却不一定是狭窄的。眼前的三间抱厦,就还算宽敞堂亮的样子。卷棚式房,房前有花圃中栽植了葱葱郁郁的金丝竹,此竹又叫做“黄金间碧玉竹”。滴翠的竹干上夹在了金丝,因此别有几分贵气,为京中贵胄人家所喜。且此竹挺拔修长,又婀娜多姿。的确是点缀屋舍的好东西。
这抱厦。自然是尚未取名的。毕竟公主府里,只有主殿无忧殿,和宜萱所居的寝殿长乐殿,有名字,那端方的董体字,一看就知道是四爷爹大人亲笔手书。而一些小小地方,四爷大人就没那么多闲工夫琢磨了。宜萱想着自己住长乐殿,着抱厦取名也该相应才好。思忖了一会儿,便道:“这里便叫做愉心斋吧。”——身为母亲。她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活得开开心心。
宜萱径自推开愉心斋的明间大门,见里头一应家具齐备,两侧的东西暖阁也都干净利落,便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叫人把熙儿的一应随身物品和衣裳都搬进愉心斋中。又吩咐,东暖阁卧室照旧不动,而西暖阁拾掇成小书房,又叫从自己私库中寻了古画与两方古砚点缀上,如此一来,一个雅致的书房就成型了。
玉簪道:“这书房小了些,不过用来给小公子夜里温书,还是极好的!”又道:“无忧殿后头有个阔五间的大书屋,奴才已将大半的藏书都搁在那里头了。若是小公子延请西席,那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府邸落成之前,宜萱倒是来看过两回。只是这公主府的规模,到底超乎了宜萱的想象,今日入住,又无须做乔迁之礼。宜萱倒也闲散,便想,既然是自己要住一辈子的府邸了,的确是应该早早熟悉才好。
于是便叫玉簪去准备肩舆,打算四处去瞧瞧。
这时候,翠雀打帘子进来禀报道:“和敏郡主前来拜见。”
翠雀的刚落音,外头又报:“端亲王府纳喇福晋登门。”
片刻后,却又传话说,果郡王嫡福晋钮祜禄氏也来了。宜萱一听都是女眷,又是与自己亲近的姊妹妯娌和婶子,倒是不必迎去无忧殿招待,直接叫请来长乐殿。
几人中,最亲昵的自是嘉容了,她穿着桃粉色折枝堆花旗服,十分喜气洋洋,做了个福便软语撒娇道:“二堂姐迁居新府,怎么也不叫我来玩?”
宜萱忙解释道:“眼下,不是先皇后的百日大丧还没过呢!”不过瞅着几人俱带了礼来,便也只能招待了。
十七福晋是众人中辈分最高,便笑着道:“既如此,咱们便当时看开开眼就是了!”
宜萱忙笑着道:“十七婶言重了,这京里的公主府可多了去了!不过,我也正想四处瞧瞧呢!”
嘉容一听,欢喜万分,“因着大丧,我倒是能晚些出嫁,如今能玩一日就是一日了!”
听了这话,纳喇星移打趣道:“这位准额附可是郡主的嫡亲表兄弟呢!日后自然夫妻和睦。”
那个伊尔根觉罗家的小子,正是怡亲王福晋兆佳氏亲妹妹的女儿,可的确算是嫡亲表姐弟了。嗯没错,这个未来额附,还比嘉容略小一些呢。虽说宜萱很反对近亲结婚,不过想着表姐表弟的,应该总比嫁给不认识的人好些,彼此也能亲近一些,倒是好事。
嘉容却嘟了嘟嘴,“算了,不提也罢,还是去瞧瞧堂姐公主府吧!”
宜萱看嘉容的神情,似乎对这个未来的丈夫不是很满意,只是看嘉容不愿多说,当着众人的面,宜萱也不好太追问,于是想着,还是等私底下再仔细询问吧。
宜萱看了一眼模样愈发娇柔动人的星移,便晓得她的日子过得不错。星移这时候忙行了一个礼道:“嫡福晋叫我带了贺礼,她身子着实太重,所以不便前来,所以吩咐我向公主赔罪呢。”
宜萱点头,语气淡淡道:“自然是胎相要紧。”——之前以为李咏絮之事,虽然董鄂氏对她依旧客气恭敬,但终究是不复从前的妯娌情分了。眼下她身子却是也不能来,来了宜萱反而不知如何招待。
说罢,便叫玉簪等人前头引路,四个皇家贵女贵妇便以游览的心态,观赏这座新落成的和硕公主府。
玉簪因前前后后来过好几次,最是熟稔,便躬身道:“两位福晋、郡主,且容奴才解说。我家公主的新府,分中、东、西三路。此处是东路,从垂花门出去,便是中路,正瞧见的那座大殿便是接见贵客和接旨的无忧殿。再进西面垂花门,便是西路。中路是无忧殿,殿后头是个大书房。东路是公主的寝宫长乐殿,配后殿,旁边有抱厦,后殿后头是礼佛的禅院。西路是两个单独的四合院。”
嘉容听了,撇嘴道:“听着好生无趣,与其在这里转悠,不如去瞧瞧后花园吧!”说话间,嘉容眉梢飞扬,露出雀跃之色来。
宜萱忙看了一眼十七福晋和星移。十七福晋颔首道:“这里虽然华贵,不过想来后花园更有些看头。”
星移亦是点头赞许。
宜萱想着路有些远,便吩咐抬来四顶肩舆,四人优哉游哉叫人抬着去。
四人中,最爱叽叽喳喳自然是嘉容了,她的声音欢快欲滴,虽然叽喳,却并不招人烦,她端量着容颜最是秀丽的纳喇星移,便问道:“我方才来的时候,似乎瞧见你那个哥哥进了你们端王府。”
纳喇星移便道:“似乎是找王爷有什么事儿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宜萱暗暗想着,只怕是要商量着修理年羹尧,子文的性子素来是不肯吃亏的。
嘉容哼了一声道:“最近端王可是很风流的,还是少叫你哥哥去,省得跟着学坏了!”
纳喇星移不禁面露尴尬之色,只好道:“哪家王府,没十个八个姬妾的。”
嘉容却认真地道:“你那个三哥我虽然见过没几次,却听说了他的好名声,这北京城里,想他这般一点都不好色的男人,可都要绝种了!”
宜萱听得愈发囧了,急忙想要开口说她两句,十七福晋不悦地训斥道:“一个郡主,对外男品头论足,太不像话了!”
嘉容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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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四、和敏郡主
那个被嘉容“品头论足”,赞美成绝种好男人的子文此刻正在端亲王弘时的书房中,密谈一些不能叫外人知晓的事情。
弘时面上很是凝重,“年羹尧真的胆大到蓄养死士?!”
子文淡淡一笑,丢出一份资料来,他道:“这是我叫三首查出来的东西!这这位年大将军,便在自己的将军府里,蓄养了不下百人的精勇死士。之前的咬年羹尧咬得最狠的右佥都御史张珂,不明不白掉进护城河里淹死,只怕便是被年羹尧死士暗杀的。”
弘时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道:“关于年羹尧,我总觉得汗阿玛应该早有打算。而因为额娘和惠贵妃的关系,此事我不便直接上奏汗阿玛。不过年羹尧既然胆大妄为到连四品的佥都御史都敢杀害,我的确不能坐视不理了!张珂为人虽然刻板执拗,却也不能白白死了。这个些资料,我会叫人暗中给予都察院之长的左都御史,他自然不会放过年羹尧。”
子文听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弘时收下了资料,旋即问道:“子文,你真的不打算出仕吗?”
子文笑了笑,“我的心意,王爷还不晓得吗?王爷若觉得亏欠我,就多提拔提拔董鄂敬诚吧。”
弘时不禁挑眉:“又提拔他?——倒是也不无不可,虽说他并无多大才干,不过为人还算谨慎忠心,那就叫他去补了户部员外郎的缺吧!这点面子。十三叔还是会卖我的。”
说罢,弘时叹了一口气,他道:“我嫡福晋一母同胞的两个亲兄弟。敬虔和敬斋,我都没这般照拂过!”
子文眉宇淡淡道:“敬诚,也是王爷的小舅子。”——不过是庶出,是和董鄂晴兰一母所出的亲兄。
弘时笑了笑,道:“子文,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你给他的照拂已经够多的了。”
子文道:“我只是兑现诺言罢了。”——兑现婚前对董鄂晴兰诺言,他要求董鄂晴兰做他名义的妻子。回报就是日后竭尽全力帮助她的亲哥哥飞黄腾达,好叫她的生母能够都董鄂家抬起胸膛做人,更为了以后不再受嫡夫人欺凌。
这是一笔很公平的买卖。
弘时耸了耸肩帮:“罢了。随你的便。反正小董鄂氏快不行了吧?”
子文语气平淡地道:“她倒是颇有毅力,说不准能熬个一年半载呢。”
弘时对这个小姨子将死,也是没有半点伤怀,反而戏谑地打趣道:“你至今无子。当真不愁百年之后吗?”——古人都是重视子息传承的。
子文却道:“我有儿子。”——虽然这个儿子只会给他添乱对着干。
弘时有些愣住了。
子文笑着道:“就是熙儿啊。”
这话一出。弘时骤然暴怒,他上前一把抓住子文的衣襟:“你什么意思?!!”
子文笑道:“就是字面意思,熙儿是我的儿子!”
弘时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你——休得侮辱我姐姐!!”
子文认真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弘时眼底突然滑过一丝复杂之色,“熙儿……怎么可能?!竟然那个时候就……”说着,弘时气得咬牙切齿,他碰一拳打在了旁边案几上,“我不信。我姐姐她不可能做这种事!”
子文露出几缕坏笑,他道:“待到我丧妻。公主丧夫,她改嫁与我,熙儿自然就是我的儿子了。”
弘时听了这话,虽然有些牵强,可总比自己姐姐与子文偷生了私生子要好些!
弘时哼了一声,“以后不许拿我姐姐的名节开玩笑!她不是那种人!”
子文无奈地耸了耸肩,“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纳喇星德?”
弘时皱眉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弘时现在心中不禁有些动摇,虽然他恨纳喇星德欲死,可熙儿……他着实很喜爱这个外甥,如果杀了自己外甥的亲生父亲,那么这笔账,又该怎么才能算清呢?
弘时不禁头疼。
子文看着弘时犹疑难定的表情,不禁眉头一皱……看样子,还需多费些心思呢。子文沉默片刻,忽的望了一眼堂外一汪碧蓝的天空,如今……萱儿也搬进东华街的公主府了吧?
子文随口问道:“星移可在府中?我正想顺道去看看她。”——虽说不是亲兄妹,好歹他是答允了这个身子原本主人,会照顾他的妹子。幸好他要照顾是星移,而非星月,否则他可真想一头撞死呢。哦,说来,弘景贝子的那个爱妾似乎快要临盆了?
弘时摆手道:“今日是姐姐乔迁之喜,我叫星移去贺了。”
“哦?”子文扬眉道,“这事儿论理该是王爷嫡福晋去才合乎礼数。”
弘时道:“我福晋前儿不甚动了胎气,先下正养着呢。”
子文淡淡“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来端亲王府的时候,他也途径和硕怀恪公主府门前,在石狮子旁停伫了许久,也明白自己不能就这么大大咧咧进去求见。如今,虽然萱儿接受了他,却还是只能**一般相见,见不得光。子文暗自觉得有些憋屈,他那个名义上的妻子已经活不了太久了,只差杀死纳喇星德,便可顺理成章和萱儿在一起——他可不愿意再等个十年八年!可偏偏,端亲王现在不想动手杀掉纳喇星德……
公主府中。
日落时分,宜萱送星移与十七福晋出仪门外,才有了个嘉容单独相处的时间。
长乐殿中,宜萱叫玉簪去沏了她最爱喝的杨河春绿茶,便直截了当地问:“你和准额附之间。到底是怎么了?”——对这门婚事,嘉容原本不是很乐意的吗?怎么如今字里话间,透着许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