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霜-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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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里了?”陈池在身后问。
她当做没听见,径直往里走。看电影是她才找到的纾解方式,不想被陈池破坏掉。
“霜霜,”陈池沉声再问,“你去哪里了?”
许霜降一言不发转进卧室,脱了外套,疲惫地撩了撩头发,一侧头,陈池站在卧室门口。她稍滞,自顾自拿起睡衣。
“霜霜,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坐下来讨论。”陈池表情严肃道,“你这样拉黑我,准备到什么时候?”
许霜降依旧不接话。
“我不喜欢你这样动不动玩失踪。”
许霜降倏然抬眉,直直瞧向陈池,见他脸上殊无笑意,笔挺立在门框下,竟似有与她对峙之态。刚刚瞧见那一桌菜两碗米饭的柔软和矛盾立时退尽,心又如被抽紧似地疼。陈池从未对她用过不喜欢三个字。
“知道了,”许霜降不服输地扯起嘴角冷笑,挤兑道,“第二个理由找到了,然后呢?”
“霜霜,我们好好说话不行吗?”这一晚夫妻俩的沟通才开场没几分钟,陈池的怒意就被激得险险要摆在脸上,他勉强压着声,但仍透出了责备之意,“你这样,下班后不回家,算什么?”
“你以为我不想回家?”许霜降将睡衣往床上一扔,声音随即拔高,“你以为这么冷的天,游荡在外头就好受?我为什么不回家?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和别人暧昧一整天后……”
“许霜降,说话要负责。”陈池喝阻道,“我是去上班。”
许霜降比陈池更大声地喊:“陈池,你敢说这一天里你没有和她对过一眼,说过一个字?”
“你简直无理取闹。”
许霜降怔怔望向陈池,他和陆晴还真对过眼说过话了,她忽然灰心地闭了闭眼。
她还很惊慌,她现在的样子,连芝麻绿豆大点的事都不肯放过,别人都认为正常的事,她认为不正常,揪着扯着要辩个清楚明白,她和电视里一屁股坐地上飞着唾沫控诉撒泼的女人有多少距离?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
陈池望着她,音量和缓一些,满脸疲惫无奈:“你为什么总是把腻想当事实?我向你解释过很多遍,我和黛茜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我说了,我不要听到你描述你们俩怎么怎么样。”许霜降尖起嗓子道,她又被踩到了。
但她也比昨天的争吵节奏泄气得更快,此刻听到陆晴的名字从陈池口中吐出,即便胸中有团团火焰,也张扬不出炽烈的气势,只能极力地睁大了眼睛,盯住陈池,努力地摒住手脚不挥舞,冷声道:“我的感受是我自己的,你既没兴趣,就不必要知道。”
陈池的疲色刺痛了她:“我比你更不想吵。不止你会累,我也会累。所以我不回家,这样我可以不必和你见面就吵,可以不用扔东西,我们家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摔的了,只剩下碗,那是我妈给我买的,我舍不得,其他都是房东的,我不能摔。所以我在外面,让自己没力气了再回家,错了吗?”
“不要再和我讲你的道理。”她一字一顿,犹如通牒,“我现在听不进你的花言巧语,让时间来证明。”
陈池静立片刻,面无表情转身。
许霜降像个木头人似地立着,死死盯着门口方向,过不多时,听到隔壁小书房传来一记很粗鲁的声音,似乎陈池拉开椅子,凳脚重重顿在地上。她吓了一跳,吸了吸鼻子,犟着脖子收回视线,瞥到床上,她清早出门前扯得平平整整的大羽绒被上,在陈池睡惯的那半边,叠着四四方方的一条毛毯和一条空调被。
许霜降瞪了半晌,绕过去一把抱起,板着脸把它们放到客厅沙发上。
经过隔壁小书房时,陈池背着她坐在桌前,像尊塑像,没有任何动静。
许霜降目不斜视,回到卧室,关了门,上了锁,踢了鞋,三下五除二脱了毛衣外裤,熄了灯,扯了被子将自己蒙头蒙脸盖住。
被窝很冷,她蜷着有些发抖。
没人教她如何言语刻薄,她自己就会了。
第512章 吵架夫妻的日常
初十,上班第二日。
许霜降突然之间自动醒过来,房间内光线灰蒙,已能瞧清家具,她转动着眼珠,记起昨晚忘了开上闹铃,顿时心一紧,摸索着捞过手机瞧时间。
六点一刻,她呼地栽回枕头上。
但没过几个滴答,许霜降便咬牙起床,衣服也没穿,抖抖索索地拿了几件换洗内衣,要把昨晚一气之下没洗的那个澡补回来。
客厅里静悄悄的,沙发上拱了一团人影。
许霜降下意识地放轻脚步,斜眼瞥向沙发。昨晚她气急败坏,做事不周全,忘记把陈池的枕头拿出来。此刻他的头缩在扶手下,侧身弓起,单从轮廓来看,也能看出他虬曲得十分不畅快。这么大的人,被子也没盖好,上面的毛毯滑了一半在地上。
她虎着脸,径直走过。举止还是文明的,就着一点不透亮的光线,没开灯,进了洗漱间,也没故意掼门,压着力道轻轻旋了锁。
二十分钟后,她出来,屋内全是灯,从厨房客厅一直点到卧室,陈池却不在沙发上。许霜降侧头往小书房瞄一眼,也不见人影,倒是暗暗奇怪。
陈池却在她的卧室里,不对,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他们的卧室。他在换衬衫,昨晚他被许霜降关在门外,连睡衣都没得拿,穿了上班的白衬衫睡,这会子白衬衫皱成一团,扔在许霜降的床上,又不对,这仍然是他们的大床。
“早。”陈池声调温和,像似知道许霜降嫌弃什么,觑了她一眼,就把脏衬衫从被面上拎起,改放到他的床头柜。
他身上穿了一半的干净衬衫,刚扣了底下两粒扣,敞了一半的胸膛。许霜降才洗完热水澡,脸被蒸得红通通,头发上身上都散着袅袅热汽,瞧着床对面陈池这副清凉样子,暗哼一声,一点都不像以往两人好着的时候那般心疼地替他觉得冷。
她注意到陈池新换上的也是一件白衬衫。当然这些衬衫都是她买的,她知道区别,这一今一昨两件衬衫领子款式不一样,布料也不一样。但别人不知道啊,粗粗一看,谁知道他换过衣裳了,会以为他邋遢,昨天穿过的衣服今天还穿。
要是由许霜降出手给他搭配,绝对不会连着选白衬衫。
今时不同往日,她摒着脸没发表任何意见。
“头发吹一吹,”陈池扬扬下巴冲她示意,“吹风机在你床头柜上。”
许霜降朝床头柜瞥了一眼,不说用,也不说不用,保持着锯嘴葫芦状,眼睛却很尖地发现陈池又将他夜里盖的毯子和薄被叠好放在他枕头那边了。
敢情她的床还要有收纳功能,白天还要搁他的被褥。
许霜降看在眼里,又是暗中冷哼。她是一个对界域概念很较真很尊重的人,眼下这情势,她和陈池事实分居,甭管分得公不公平,这模式大家都认定了,既然给她占床,那床就是她的,短时间顺手搭件衬衫什么的,也就算了,一整天放他的被褥,那床不就额外担了任务?瞧瞧她对分给他的沙发,就自觉得很,白天黑夜都不会去坐了,为此,电视她也放弃了,改看电影去。
不过,许霜降能吃小亏,再瞅了瞅陈池的被褥,她没作声。
现在这情形,有点古怪。
两夫妻各站床一边,话几乎没有,陈池说了两句,没得到许霜降的回应,便默默地穿衣服。许霜降呢,早上时间紧,一环扣一环,她也该换衣服了,过后还得化个淡妆呢。
许霜降见陈池一边扣扣子一边盯着她,她顶着热乎乎的脑袋生气,装什么性感?穿个衣服还要对着人,越好看越让人想化身成黑熊,出手一巴掌呼到他胸口。
她寒着脸临时换了做事顺序,扭头走人,先去涂脸描口红。
“霜霜,”陈池开腔道,“锅里蒸了包子,换好衣服再去吃,别冷了。”
许霜降没理睬。
陈池动作麻利,许霜降捏着唇膏对着洗漱间的镜子才涂了上唇,他就穿齐整也来到了门口。镜子里,两人视线一对。
“我去把包子拿出来。”他识趣地先让着许霜降。
许霜降加快了速度,拾掇完自己,再顺手将洗脸台拾掇干净。这是公德,和吵架不相干,她用完洗漱间,再让渡给陈池使用,便须还他一个整洁的环境。
陈池从厨房端着热烫烫的包子出来,见许霜降往房内去,扬声道:“霜霜,包子拿出来了,牛奶在锅里用热水温。”
许霜降还是没回应。
陈池也惯了,抓紧空档时间去洗漱。不多久,传来嘎达一声,他脸上扑满水,顾不得擦干净,挂着水珠跑出来,叫道:“霜霜。”
玄关早就没啥人影了。
他急忙打开门,正瞥见许霜降将将要转出廊道,立即脱口高喊道:“霜霜,晚上回家。”
许霜降没回头,直接进了电梯。
隔壁的阿姨打开门,探出半个身体,闻声朝陈池奇怪地瞅瞅,不知为啥,竟然不出门了,缩回身去,把门关上了。
空空的廊道很快恢复平静,只有陈池的急切请求似乎还在回荡。
下午四点三刻,顾一惟进了公司。
电话叮铃铃地响,从许霜降的办公室传出。她今天一整天都在苗圃,没进公司,办公室的百叶窗帘合拢着,灯也没开,看进去黑乎乎的。顾一惟侧头瞄一眼,铃声恰没了,他便进了自己办公室。
他倒了一杯茶,趁着下班前和弟弟顾二勤说了一些事,又听到对面许霜降的办公室传来电话铃声。顾一惟推门进去,拎起电话。
“喂,哪一位?”
“一惟?”陈池一愣,先笑侃道,“我找我家霜霜,是不是我拨错你们座机号码了?”
“没有,这是许经理办公室电话。”顾一惟笑道,“她今天去苗圃了,你打她手机。”
“哦……”
“许经理要是进了组培工作区,她一般不把手机带进去,要找有些困难。”顾一惟提醒道,带点调侃意味,“我们有好几个同事都反映,给许经理打电话要先约时间。”
“她的统筹能力是要弱一点。”陈池谦虚道,清咳一下,换了话题,“一惟,你传给我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
“好。周末碰个面?去健身房练练怎么样?”
“这个周末……有事,我们再约时间吧。”
“好。”顾一惟放下电话,瞄着许霜降的办公桌,脸上若有所思。
第513章 陈池的要求
晚上九点五十五,比昨天还晚了十分钟,许霜降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屋内亮着灯。
玄关处却没有人出现。
许霜降换了鞋,转进厅里却是一顿。陈池一声不吭地坐在餐桌边,桌上两菜一汤,两碗白米饭,摆得齐齐整整,菜式比昨天简单了一点。她扫了一眼,脚步不停,走向卧室。
“你打算这样做到什么时候?”
她恍若未闻。
“霜霜,我们是家人。”陈池跟进卧室,立在房中央,直视着许霜降,脸色沉肃,“有哪一个丈夫被妻子无限期屏蔽一切联络方式?又有哪一个妻子天天深更半夜回家?”
九点五十五就深更半夜了?许霜降暗嗤。她今天在苗圃忙了一天,赶到电影院看了一部灾难片,被那宏大的声效震撼得紧张刺激,如今精神体力都已差不多是强弩之末。她望望陈池,垂了眼眸仍继续解围巾脱外套,口中轻描淡写道:“做了两天饭受不了了?还是脏衣服积多了要我洗了?”
“我不要你做这些事,你以后都可以不必做这些事。”陈池吸了一口气,停了停,继续说道,“我们谈一谈,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你希望我怎么想?”许霜降紧紧地盯住陈池,脸色讥嘲,“你希望我想,生活美得不行了,我丈夫白天和漂亮同事共事完,回家要吃饭啦。以后我缺什么礼物都不用担心我丈夫买不好浪费了,漂亮同事会帮我把关。明天房东又要赶了,但是没关系,我先问问漂亮同事她有什么要紧安排,没的话,我丈夫的日程排期可能就有空,我们就欢欢喜喜搬家。是这样吗?你要我这么想?”
陈池沉默地凝望着许霜降,半晌道:“我想我加班可以通知到你,我想你下班后及时回家,即使治安好,女人也不要在外面随便流连。就这两点。”
他出去了。
不解释不驳斥。
十来分钟后,许霜降抱着陈池寄放在她床上的被褥出去,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他抬头向她望过来,她敛着眸把被褥放到沙发上,而后又跑了第二趟,把陈池的枕头送出来。
“霜霜……”陈池唤道,看着她撇转身进了卧室,旧木门有些年头,门轴略松动,关上门时嘎吱一声很明显,紧随着又是嘎达一声,那是二道保险锁的声音。
陈池收回视线,挑起一筷子冷成冰渣的米粒,继续吃下去。
被窝很凉,许霜降缩在里面渗眼泪,像一个迷茫无助的小孩。
她懂,有一些东西正在慢慢流逝,可是她只能眼巴巴看着,无能为力。她对未来的日子充满惶恐,但她控制不住这日子一天天接近更混乱更糟糕的边缘,她甚至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年后的第一个星期,漫长得让人发狂。
终于到了周六,将新年里假期调休的工作日补完,可以好好松弛一下。许霜降从苗圃直接回了父母家。
“霜霜,小陈什么时候回来?你打电话问问。”宣春花舀出一锅汤。
女儿女婿还是年前回过娘家一趟,宣春花过年这大半个月只和许满庭两个人冷冷清清在家,这下做了满桌菜,竟比除夕夜的盘盏还要多。
许霜降暗地里难受,她妈妈对陈池真是很好的。平时给陈池的嘘寒问暖比给她的还多,简直把他当做大儿子看,可恨他起了别的心思。
许霜降不好说她压根儿没通知陈池回娘家。放在老古时候,她这样就是受了委屈,自行回了娘家小住。
“都七点了,妈,我们先吃。爸,这是青稞酒,你尝尝。”
“爸爸还真没有喝过这个酒,”许满庭好奇地端起小酒杯嗅了嗅,“蛮好闻。你怎么想到要买这个呢,带回来咣当咣当多麻烦。”
这个酒其实是许霜降在旅游纪念品店里买的,当时憋着一股气,心道你们有什么甜米酒葡萄酒的,我也给自家爸爸带瓶酒。不过她不敢给许满庭详细说酒的出处,不然她和陈池的矛盾就要包不住了。
“给你喝嘛。”许霜降凑在爸爸身边撒娇,“我们这儿不大见得到。”
宣春花瞪了这父女俩,本想催促许霜降打电话,见父女俩转着瓶身乐滋滋说得起劲,倒也没去打断他们,自己嘀嘀咕咕去客厅拨电话。
“小陈,你在路上了吗?霜霜已经到家了。”
“哦,妈,我……还要一段时间,才刚下班。”
“怎么才下班?公司事情这么多啊。”宣春花心疼女婿,“那怎么办?你肚子还是饿着的吧?包里有没有备点饼干呀?先吃两块,也别吃多了,回家来吃菜,你家做的香肠你爱吃,我蒸了两根,元宵到了,我还包了汤圆,豆沙芝麻和肉馅的都有,等你到家再下。”
“妈,你们还没吃饭?”
“等你们嘛,霜霜到了,就差你了。”
“妈,你们先吃,别等我,我开过来还要个把小时。”
“路上慢点,不急啊。”
陈池放下手机,瞧了瞧刚舀进电饭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