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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一池霜-第2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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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搬家买的空气清新剂,总在犹豫,想使劲狂喷又不敢多用,是个笑话。她为了治白蚁,病急乱投医,买了喷蟑螂的杀虫剂,也是个笑话。她一遍遍逛家具饰品店,看上了一张淡黄色的松木桌,喜欢得纠结,每次见还没有人买走,就借着体验的名义去坐一坐摸一摸,又多事地看上了一块带花边的白色碎花桌布,自行给它们配搭好了。如今它们都在笑她,买不了还看这么久。

    “黛茜对你来说,也许正好是个机会吧。”陈池高高挑眉,“是个好借口,我说得对吗?”

    许霜降直直地望着陈池。

    “即使我对她有好感,那又怎么样?我们依然清清白白,你呢?”

    许霜降觉得,她的心就在这一刻轰然裂开。

    陈池瞧着许霜降从地上捡起她的衣服,一件件默默地叠起来,他一动不动地坐着。

    许霜降低着头,从衣柜里拿了一条床单,那是妈妈给她买的,她可以拿走。她将床单抖开,没心情在意自己的小洁癖,直接把床单铺在地板上,将她的衣服马马虎虎包起来。

    “嗤”一声很硬糙的摩擦声,陈池将他的黑色皮箱推过来:“免费送给你。”

    许霜降没抬头,提起皮箱,将卷进滑轮里的床单角用力扯出来,给她的包袱打了对角结。

    陈池盯着她,见她环抱着那个可笑的大包袱,嘴角抿起,静静地防备地等在房间一角。他挪开了视线,拉开凳子依旧坐下,拿出一包烟,“啪”地点上了火,靠在椅背上,神情淡然地抽起了烟。

    许霜降像木头人似地站着。

    一支烟静静吞吐尽。

    “走吧。”陈池起身道,率先走出了房门。

    他在门口顿住脚步,回头道:“我会打给你三十万,这三十万就当是你陪我这几年的报酬,我现在闲钱不多,就只有这些,你拿着,也算是买卖不成仁义在。”

    许霜降惊愕,陈池眼中那一抹精芒,讥讽、凉薄,她从来没有在他眼里见过的疏离冷漠,在这一刻见了个全。

    她的心,好似被人硬生生插了一刀。

    她从来不知道,陈池伤人,可以这样伤。

    不过她也不赖,以前还讽刺过顾四丫是个拉皮条的,把他们兄妹俩都骂全了。

    许霜降不会吵架,吵不过时,便永远缩嘴。

    她默默地跟在陈池身后,经过客厅,朝电视墙上的相框微微斜了一眼,便低头走出。

    暗朱色的门吱呀关上。

    她顿了顿。屋外廊道里,他们视线对撞,陈池神色冰寒,她微垂眼睑,两人一前一后步进电梯。

    许霜降抱着她的大包袱,依然坐到车子的后排。陈池插了车钥匙,却始终不开动,他直腰坐着,半晌扭头望向后排的她:“刚刚的话……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当是我送给你以后的嫁妆。”

    许霜降半垂着头,披肩的长发到了颊边就俏皮地弯起来,遮住了她半张脸,令陈池看不清她的神色。他的视线穿过她的发丝,落在她紧抿的唇角,等了等,她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他转回头,一脚油门就开了出去。

第551章 光阴弃人去

    民政局的办事大厅改造过了,比多年前人性化了些。

    许霜降从来没有想到,她和陈池会故地重游。

    许霜降和陈池当年带着妈妈来结婚登记,大厅里一半是结婚窗口一半是离婚窗口。宣春花笑容满面和女儿女婿排队,总是背对着离婚办理区,那一对对不是寒着脸,就是木着脸,偶尔有人现喜色,也被压得很深。宣春花嫌大好的日子里,那半边僵冷的气氛让人看了闹心,她揪着女儿女婿说说笑笑,不让他们有空瞅过去。

    如今办事大厅还是同一个,装修得更明净了,添了一台叫号机,栏目上写着结婚登记、离婚登记、补证等等,进了这道门,不论办什么事务,都要先取个号。

    笑的人和不笑的人都由这道门进。

    星期一来办事的人不少,保安大叔尽责地站在叫号机旁,帮着人取机器吐出的小纸片。略有点年纪的人看得清山水,即便一眼就知哪对今日要成新婚燕尔,哪对今日要劳燕分飞去,也持着一副温和亲善的表情,坚决不帮人按菜单,只是等机器老半天无反应时,才出手拍一拍机子,再伸到槽口,捏住露出的一条窄边儿,使着巧劲扯出来,歉意道一句,机器今天有点慢。

    要结婚的人,手牵手,喜气洋洋,毫不抱怨,还大叔一个笑脸,然后依着箭头往左边去。

    许霜降和陈池,也不抱怨,她等着陈池从大叔手里接过小纸片,默默跟上,两人朝右边去。

    办事大厅,仍可恶地连通着,但中间的立柱上贴了很多家庭和睦相处的金玉良言,又放了幸福树的大盆栽,形成了一道壁障,左右两边不太好访串。

    也没人会访串。

    许霜降透过树叶缝隙,看那边欢欢喜喜的排队人。

    她和陈池没理清办事流程,不若有些人早早就拟好了离婚协议书,填好了申请表,取号后直奔窗口,办得十分有效率。他们坐在一张小圆桌旁,拿着一套表格逐一填写。

    陈池不动手。

    许霜降抬眼瞅瞅,拿起笔一份一份写。他俩的离婚协议书好写,无儿女,无房产,无债务,车和股份是陈池劳动所得,归陈池,她的工资归她。

    “这样可以吗?”她推过去。

    陈池垂眸盯着纸面,久久不言。

    “要是可以,我就到那边去复印。”

    陈池沉默着,突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手掌按在那份字迹工整的离婚协议书上,用力得似乎要把它压进桌面下,手背泛白,清健修长的手指前端却立时涌起红色,他一把将纸捏了起来,转身就走。

    许霜降瞧着他大开步地向复印机角落去,顿了一瞬,微微扬声关照道:“要三份。”

    旁边桌子的女人朝她望过来,又朝陈池的背影飞快瞟一眼,礼貌地收回视线。他们那一桌是男人在填申请表,好像内容蛮多,男人笔走龙蛇,中间偶尔停停笔大概斟酌两个词语,女人则将她丈夫已然填好的其他表单拿到面前复核。两人脸上都无悲无喜,看不出有多异样,神情平稳得就像一起在银行邮局办事。

    其实,许霜降在填表区坐了这么长时间,除了刚进门口遇到的一对,两人被追过来的亲戚叨叨着一边一个拉走外,她几乎就没有再目睹过闹哄哄的争执,留在这半间大厅中的一对对,都淡如白开水。

    陈池在复印,那里有专人帮忙,她敛下眉,目不斜视。

    他们俩没有什么可协商可扯皮的,取的号正好能赶上。

    柜台后的中年阿姨没有什么笑模样,可能坐到她面前的人流水也似地一拨换一拨,却都沉着脸,带动得她也开心不起来。

    “调解咨询服务在那边,去过没有?”

    “拿表格的时候,那个老师问过了,我们协议好了。”许霜降细声道。

    陈池依然不开口。

    “考虑好了?”阿姨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都转了一圈。

    “嗯。”

    “……那行,证件材料都齐了吗?”

    “都齐了。”许霜降应着声,侧头对陈池提醒道,“你的身份证拿出来。”

    陈池的目光盯在许霜降脸上,眼角瞥到后方塑料钢椅上静静坐等的几个人,他们手里拿着一堆纸和本本,巴巴地眼望着办事柜台。他侧转脸,掏出钱包,手指捏在放身份证的夹层袋口。

    那小夹层比较深,身份证放在里面,上缘只露出袋口一毫米,和其他银行卡无甚区别。

    “身份证呢?没身份证不能办。”阿姨硬板板道。

    陈池抬眸,正撞上许霜降望过来的眼,淡淡瞟向他,又淡淡落目在他皮夹上,再微微掀起眼睑望回他脸上,沉静得黑白分明。

    他抽出了身份证,放在离婚申请书的上面,结婚证的旁边。

    材料齐全了。

    流程走得很快。“签字。”

    许霜降等了一等,陈池没什么反应。她拿起笔,极快地扫视了一遍纸面文字,低头逐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柜面好似铺的是大理石,坚硬冰凉,靠久了,手臂上的触感变烫了。陈池就在这凉凉热热中,一言不发地盯着许霜降握笔的手腕。

    细巧,白皙,动作轻灵。

    她停了笔,抬头望向他,将纸和笔推向他。

    许霜降说不清陈池此时的眸光,事实上,他们的视线没怎么胶着,他很快垂下眼睑,拾起笔,刷刷地签好名字。

    不知为何,他微侧着脸颊,青茬点点中那深刻的颌骨线条,像一条敷住她心脏的细铅丝,让她慢慢地透不过气来。

    发证的窗口对面,又有好一堆人等着。不同于小圆桌那里,至少成双成对坐着填表,这里的等候区已经看不出谁和谁曾是夫妻了,没有一对是挨着坐的,很多人都自顾自地低头看手机,根本不交流。

    许霜降和陈池隔了一个空位坐,也没有说话,她抬头盯着电子显示屏不断滚动的号码,他则垂头盯着手机划着屏。

    时间好像过得特别长,又好像特别短。

    “陈池?许霜降?”办事员比对着他们的身份证,仔细瞅了他们两眼,将两本离婚证递过来,“好了,看一下,有什么印刷错误及时指出。”

    两本结婚证,换了两本离婚证。

    许霜降记得,当年拿结婚证,那工作人员虽然忙得不行,却不忘笑得像朵花似地贺喜,祝二位相亲相爱百年好合。

    原来,拿离婚证就这样平淡。

    民政局外面的阳光白得灼人。

    许霜降从充满冷气的大厅出来,站在台阶上,眯了眯眼,望着天空中漂浮的云彩,脑袋空落又晕眩。她突然很想把行程改一下,今晚就出发。

    已下了台阶的陈池,在几步开外,扭头向她望。

    光阴似乎在这一刻抛弃了她。

第552章 沧海巫山

    阳光无遮无挡地照在陈池脸上。

    他们的初见,几乎也是这样,他在阳光下回头,撞上她的眼。那时候,他们是多么的年轻,试探、回应、心动、忐忑、期待,争先恐后地涌进日子里,让人明明预见仍要低头抿笑。

    许霜降望着灿白阳光里的陈池,那个做菜只有半吊子水平却心急教她切菜的人,那个笑起来就飞扬跳脱在夜里和她絮絮说童年畏惧父亲的人,那个拢着她选角度让她可以从两幢楼的空隙中仰望星空的人,跟着时光走远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婚姻里,他做了沧海巫山,从此后,她对婚姻再无憧憬。

    “我送你回去。”陈池看着她说。

    “不用,我叫辆出租车就好了。”

    “我送你回去。”陈池又说了一遍,声音不带一丝起伏,“我答应过你爸妈,如果分开了,要好好把你送回去。”

    “满庭,你在路上哪里了?快回来。”宣春花尖声道,“你别管什么事,回来再说。”

    许霜降坐在沙发上,看着妈妈满口烦躁,默默敛了眉,垂头盯着地板,心道,妈妈这样也挺好的,有什么事可以随时随地向爸爸讨主意。

    “你们俩不是小孩了,有什么架一吵要吵到离婚?”宣春花放下电话,瞧着两人又气又恨,眼梢朝许霜降严厉地一横,“你别说话,让小陈说。”

    话音刚停,许满庭的电话马上就回拨过来,宣春花瞅了一眼陈池,见女婿少有地肃容端坐在沙发上,急得手乱摆,朝电话里呼喝:“你问什么问啦,路上好好走。”大概心内焦虑,又实在拗不过着慌的许满庭,宣春花很快就道了原委,“小陈和霜霜要闹离婚。”

    “他们都在家。”她恨声宽慰着许满庭,“你路上别太急。”

    “妈,我会等爸爸回来的。”陈池插言道。

    宣春花见女婿这般理性,情绪上缓了一缓,再瞅一眼,心却颇沉。陈池是个随和开朗的性子,别说在他们面前,就是在小区里散步遇到面熟的邻居,也是未语三分笑,李师母每说起李婷婷,就要羡一次她许家女婿。可是,他此刻和许霜降回家里来,一人坐了一只沙发,隔得远远的,胡子拉渣,眼下发青,脸现怠色,许霜降则如闷嘴葫芦似地僵呆着,也不见陈池上前去让一让哄一哄。

    许满庭回来得快,门铃一响,宣春花就开了门,夫妻俩视线一对,她朝厅内努努嘴。

    “爸,你回来了。”陈池站起身来。

    许满庭也如宣春花开始一样,先放了一半心,女婿还是明理的人,招呼他比自家闺女表现还积极些。“怎么啦?什么事情商量不拢,给爸爸说说,”许满庭把包交给老婆,在陈池身边一坐,拍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道,“春花,今天我们四个人吃饭,别忘了多淘一勺米。小陈,你周末没回来,啤酒放在冰箱太多了,霜霜妈妈嫌菜没地方放,正好我们晚饭喝掉几罐。”

    许霜降鼻头有点酸,妈妈先凶她,爸爸帮她在怀柔,殊不知这样没有用了。

    “我和霜霜……今天离婚了。”

    “啥?”宣春花先叫出来,她自进门看见女儿女婿工作日不上班却回娘家,闻听他们讲离婚,生生吓了一大跳,但也只以为小两口吵闹下胡说的,女婿主要目的是叫丈人丈母娘来主持公道,女儿主要目的是叫亲爸亲妈来张扬声势,这套路几乎对对夫妻都有过的呀,她年轻时脾气大,和许满庭不也嚷嚷过离婚吗,照样几十年都好端端下来了。

    “爸,妈,”许霜降从手边的包里拿出一个紫色小本本,摆到茶几上,“我们离婚了。”

    许满庭嚯地站起来,宣春花扑过去,翻开封面,再忙乱地把小本本倒过来,半晌,脸色灰败地抬起头来,瞅瞅陈池,再移向许满庭,嘴唇抖抖地说不出话来。

    许满庭一个箭步,探手一拿,瞄了一眼,僵了片刻,忽地爆发出来:“你们两个,要吵出去吵,别回家来气你妈,你妈身体吃不消。”

    许霜降埋下了头。

    陈池又站了起来,望着神情激动的丈人两口子,几度张口,最后垂眸不语。

    宣春花怕陈池真走了,深吸了口气,急切问道:“小陈,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要闹离婚?”

    陈池瞟向许霜降,默然片刻道:“……还是让霜霜先说吧。”

    “你说。”宣春花盯向闺女,恼道。

    “陈池有了外遇。”

    许满庭和宣春花齐齐一惊,立即瞅住陈池,探照灯似地扫向他全身上下。

    “我没有。”陈池沉声驳斥,“我已经解释很多遍。”

    许满庭瞧瞧严正声明的女婿,再瞧瞧冷冰冰不置可否的女儿,开腔道:“哪家没有点小误会?都坐下好好说。”

    “他认为我也有外遇。”许霜降声音平平继续道。

    许满庭夫妻俩又是齐齐一惊。宣春花缓过神来后,厉声道:“霜霜,你从小不讲假话,今天你就在爸爸妈妈面前说,你有没有这个外遇?”

    “没有。”

    陈池抬眉望住许霜降,目光似乎在研判。

    “小陈,霜霜的性格我这个当妈的最清楚,她是个倔脾气,哪怕做错了,也没有不敢认的,她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们俩你怀疑我我怀疑你,赶紧互相沟通沟通。上牙和下牙磕磕碰碰也常有,解释解释就没事了。”

    “爸,妈,”陈池木脸,掩去了难堪,“我亲眼所见。”

    “不可能,我女儿不是这种人。”宣春花跳起来就叫,满脸不信,“小陈,你看到什么了?”

    陈池抿了抿唇,见许霜降始终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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