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术之王-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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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夕低声解释。
连城璧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夏先生你看,这樱花纹身是活的,果然,她果然只是傀儡!”
我转眼一瞥,果然看得清清楚楚,那朵樱花纹身正在缓缓收缩,由盛放的状态迅速枯萎。大概过了十几秒钟,它就在我们三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冰儿的皮肤上连一点瑕疵都没留下,褪得干干净净。
这种变化是我始料未及的,因为傀儡是不能单独存在的,就像幻戏师门派豢养的伥鬼一样。伥鬼在的地方,必有“饲鬼之主”。同样,傀儡在的地方,必有“傀儡之主”。
这一次,我们三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并且同时后退,各自进入紧急戒备状态。
黄金屋内还有八个人,除了关在黄金囚牢之内的三个,另外还有我、连城璧、夕夕、红袖招和白芬芳。前三个肯定不是傀儡的主人,下剩的我们五个人全都有嫌疑。
连城璧退得最快,连退五步,后背靠在墙上。她杀了冰儿,已经正式向扶桑忍者宣战,所以此刻最为危险。
“不是我。”夕夕连连摆手。
“除了夏先生,我现在谁都不相信。”连城璧冷冷地说。
夕夕向我望过来,也用同样冰冷的口吻说:“没错,除了夏先生,我谁都不相信。”
我跟她们不同,因为我相信她们两个。如果不是忍者的死敌,她们就不会杀了冰儿还说出那么多秘密了。
那么,剩下的嫌疑人就只有红袖招、白芬芳,而最大的嫌疑就在红袖招身上。冰儿是她的妹妹,由她介绍我认识,冰儿的身份也是她告诉我的。那么,冰儿是傀儡,她不应该毫无觉察。
“是红袖招?”连城璧压低了声音说。她望着我,急切地征询我的意见。
“是,我也觉得是她。”夕夕附和。
这一次,我们三个的想法出奇地统一,全都认定了同一个人。
“还等什么?杀了她!”连城璧咬着牙说。
这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围剿岳不群一战,已经让我见识到了日本忍者的超强实力。
“先过去,见机行事。”我说。
既然情况有变,连城璧自然也就不能离去了,必须得了断了鞭指巷地底的后患再说。
我先转过影壁墙,却见红袖招正与白芬芳并肩站在壁画前面。
白芬芳右手中的画笔上下飞舞着,令人眼花缭乱。壁画上的颜色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所有人物的神采正一点一点凸显出来。
红袖招距离白芬芳那么近,我投鼠忌器,无法马上发动攻击,只能静静地凝望两人的背影。
燕王府八神将都是奇术高手,他们能有今天的江湖地位,都是潜心修炼的结果。这种精彩人物每死一个,都是中原的损失,也是中华奇术界的损失。
“好画,白画神的‘画梦之术’果然名不虚传!”红袖招大声赞叹。
连城璧、夕夕从影壁墙的另一面飘然转出,与我隐隐形成夹击红袖招之势。
白芬芳一言不发,又如痴如狂地画了半分钟,才长啸一声,飘然后退五步,打量着刚刚画好的部分。
壁画之上,那龙形怪兽仍然只是一个线条草图,没有进一步涂抹渲染。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白小姐,这条龙已经有了骨架,为何不把它画出来?”红袖招问。
白芬芳的喘息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右手握紧画笔,左手托高调色盘,久久肃立,沉默不语。
壁画之上,左方那些手握各种冷兵器的草莽英雄们已经各具神采,虽然人数众多,却没有哪两个是完全雷同的,充分表现了绘画者的高超技艺。
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的传奇故事早就深入人心,再搭配上白芬芳的无双画技,令这一百零八人全都活生生地立在画中,不必细辨,单看外貌,就能叫出每一个人的身份名号。
“你不敢吗?那是不是你心底的一个噩梦?”红袖招又问。
白芬芳猛地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后退,离开红袖招十步。
“那的确是个噩梦,因为我画不出它的真实神韵。红小姐,如果你有兴趣,替我补足它,可以吗?”白芬芳终于开口。
红袖招摇头:“我不是画师,就算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也画不出来。术业有专攻,得道有早晚,岂敢在白画神面前献丑?”
到了此刻,那壁画依然是不完整的。我有耐心等,连城璧、夕夕却已经按捺不住,跃跃欲试。
“明说吧——”白芬芳的脸色异常苍白,但声音却非常坚定,“红小姐,洪家楼教堂下的画是不是被丐帮拿了?那不是普通的画,画里藏着一个古老的预言,跟‘鲛人之主’有关。没有那幅画,我就完不成眼前这幅。”
红袖招冷笑:“白画神说话好没有道理,那幅画跟这幅画虽然相似,但却没有可比性。你把我们大家拘禁于此,还没有给个说法,又张口向我要画——呵呵,燕王府行事一向都如此霸道吗?”
我没有参与白、红两人之间的争辩,目光一直落在壁画上。
在洪家楼地道中,那幅壁画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所以现在不必费力回忆,就能想起那龙形怪兽的模样。
燕歌行已经离去,我希望白芬芳能尽快完成这幅画,让藏身于“蟹脐”中的闻长老有机会出来。
“你还画不画?”红袖招问。
白芬芳摇头:“我已经江郎才尽,画不下去了。”
红袖招冷笑一声:“那好,今天的事就到这里结束吧!既然你已经无法完成这幅画,我们又何必在这里干耗着?走吧,大家都散了吧!”
她刚刚回身,连城璧和夕夕已经双双扑上去,一把尖刀、一把峨眉刺一左一右架在她脖子上。
“别动,让我看看你颈后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连城璧冷冷地说。
红袖招并不惊慌,只是静静地站着。
意外的是,连城璧拉开红袖招的衣领,却什么都没发现,表情立刻变得无比尴尬。
“你想找什么?”红袖招问。
连城璧愣了愣,立刻向我望过来。
我大步向前,绕到红袖招背后去。她脖子上皮肤很白,如果有黑色樱花标记存在的话,一眼就能看到。
可惜的是,她后颈上没有樱花,甚至连一颗小小的痦子、黑点都没有,光洁优雅,如同白天鹅的脖颈。
连城璧无法解释,这么尴尬的场面只能由我来化解。
我转到红袖招前面去,迎着她冷峻的目光,微笑着摇头:“抱歉,这是个误会。刚刚在影壁墙后面,连小姐杀了一名扶桑忍者傀儡,所以在场的人都有嫌疑,连我都有。现在好了,大家证明了你的身份,总算不必疑神疑鬼了。”
再蹩脚的解释也好过没有解释,我挥挥手,连城璧和夕夕一起撤回武器,向红袖招鞠躬致歉。
这一次,红袖招表现得非常大度,沉着脸摆手:“没关系,是误会就好,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船沉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所以,信任和团结是第一位的,希望几位都能记清楚。”
既然她不是傀儡的主使人,那么现场这几个人必定有一个是,这是明摆着的道理。
只要间谍在,这场战争就永远无法结束,笼罩在我们头顶上的阴云就永远不会散去。
“夏先生,我找到办法了,可以画完它。”白芬芳突然说。
我立刻会意,她所谓的“办法”一定就是从我的脑子里读取记忆,用“画梦之术”将那龙形怪物精确描绘出来。
这肯定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因为任何一个江湖人都不太可能将自己的脑部记忆放心地交给另外一个人。这种门户洞开的时刻,随时都有被当场格杀的可能。
刹那间,我脑子里连转了几个年头,目光直盯白芬芳,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来。她的目光很坦然,除了看到希望之后的热情与激动,似乎没有任何阴霾。
“夏先生,请放心,我不会害你的。”白芬芳接着补充。
“为什么要补完那壁画?恕我愚钝,我看不出夏先生有什么必要冒这么大的险。”连城璧开口了。
我知道,她关心我,而且之前刺杀冰儿之后,她也说过,现在唯一相信的就是我。
白芬芳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夏先生一定知道。”
我举手制止两人的争论,慢慢地走到壁画前。
颜料未干,发出淡淡的水粉清香。
我明白,颜料和画笔是无害的,有害的只是这幅画。就像我们江湖人所学的武功那样,武功是无罪的,单看习武的人用来干什么。
紧贴壁画之后,我又看到了石壁中透出来的微光。
闻长老仍然置身于“蟹脐”之内,盘膝打坐,深深闭目,如老僧入定一般。
“救他出来,才能了解‘西天十八佛’的秘密,才有可能找到杀死大哥的真凶。”这是我的私心,也是阻止“西天十八佛”继续作恶的唯一办法。
“闻长老,画就要完成了,你很快就能逃离‘蟹脐’,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了。”我率先开口。
“蟹脐”是一个很玄妙的空间,能够看见,却无法抵达。
我并不知道闻长老是如何进入“蟹脐”的,就像当年五湖四海的奇术师不知道法海僧如何进入“蟹脐”一样。那里一定是百分之百安全的,所以闻长老才能放心地打坐入定。
“呵呵。”闻长老冷笑了两声。
我远远望着他,努力地将他与铁公祠事件中的黑衣人联系起来。没有证据,即使杀了他,也解不开我的心结。
“进来与离开对我而言没什么不同——”他说。
“那你为何要躲进去?”我问。
闻长老缓缓地改变了姿势,转成了侧卧蜷缩,如同一条即将沉睡的老犬。
“改变所处空间,就容易集中精力思考。深思的过程中,奇术师需要调用全身的能量,如果外部空旷,则能量迅速宣泄发散,奇术师就会精力枯竭而亡。这种真理是藏传佛教的大师们发明的,所以他们才有‘面壁闭关’的传统。不懂得这一点的奇术师永远只是平庸之辈,无法进入超高境界。你想学吗?你进来,我教你。”他说。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探明闻长老的秘密之后,引刀杀之,就像连城璧刺杀冰儿那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致命。
现在,我不想进“蟹脐”里去。间谍未除,形势不定,我若是轻易离开,只怕连城璧等人也会遭遇不测。
“多谢了,但我暂时不需要闭关自省。”我摇摇头。
“这是唯一的、最好的机会,如白驹过隙一般。你拒绝了,就等于放弃了一飞冲天的良机。好吧,人各有志,不必强求。我要睡了,大梦醒时,也许就是另一重思想境界了。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再会,再会……”闻长老闭上眼睛,身体蜷缩得更紧,“蟹脐”之内很快就响起了他的鼾声。
我攥紧了双拳,感觉掌心里满是冷汗。
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我已经接近铁公祠事件的真相,也接近虐杀大哥的仇人。只要有恒心,真相是一定能被揭开的,即使过去十年、二十年,时日越长,这仇恨就会越浓烈,如同一坛深埋黄土之内的老酒。
“再会。”我平静地微笑着说。这次短暂的交谈更坚定了我的决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把我自己的脑子完全交给白芬芳,才能彻底解决矛盾。
我转过身来,看着黄金屋内所有的人。
“白画神,我的命交给你了。”我说。
连城璧双臂一振,仍要反驳,但被我严峻的目光制止。
“好,夏先生,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让你失望。”白芬芳点头。
“你、你……夏先生,三思啊!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我怀疑又是圈套。如果真的要牺牲一个人,我替你来,那地道中的壁画我也看过,印象未必比你浅——”连城璧急了,冲过来,张开双臂挡在我前面。
这一刻,我被她深深地感动了。
第370章 画中圈套(1)
“你?不可能的。”白芬芳摇头,“你看到的只是那张画,是‘眼中之相’,肤浅如浮尘。普通人所见,都是双目所得,虚有其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画你的梦,不如画我的梦——”
连城璧颓然长叹,垂下了手臂。
她不是愚人,当然明白白芬芳在说什么。
在艺术领域中,书法讲究“力透纸背”,绘画讲究“画龙画骨”,意思是抛弃表面、直达内心的艺术才足够高明。
那么,在奇术的领域中,“眼中之相”是最浅薄的,即使不是奇术师也能做到,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只让双眼去看,所见景物仅仅存留于眼中,无法收入内心。这样一来,白芬芳总有“画梦之术”,所画出的也只是“眼中之相”,没有任何深意。
“你的意思是,只有夏先生才能突破‘眼中之相’的壁障?”连城璧问。
白芬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过头,深深地凝视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脸上,只过了几秒钟,所有人同时点头,无需白芬芳解释,就都知道了答案。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白芬芳说,“这就是我从夏先生眼中看到的。此前,我也从齐眉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风景,但他的思想疆域是一的话,夏先生至少是一百甚至更多。齐眉能够做到‘以梦为马’,而夏先生至少能做到‘梦为天龙、思若青虹’,不是我们普通人所能估量的。”
连城璧不再坚持,心悦诚服地垂手退开。
“阿璧,别担心,我相信白画神没有恶意的。”我说。
夕夕忽然跨前一步,在白芬芳的右肩上轻拍了一掌,大声赞同:“我也相信,白小姐一定会认真作画,不会暗中算计夏先生。”
白芬芳倏地向左退开,皱着眉,怒视夕夕:“你干什么?”
夕夕浅浅一笑:“我是越南越青帮的人,你猜我会干什么?南越之滨盛产沙虫,沙虫指爪有活毒,刺入人体,百日必死。现在,你肩膀上已经植入了沙虫活毒,如果对夏先生心怀不轨,那么你也活不成了。”
白芬芳脸色阴沉,但却强忍着不发作,猛地挥手,冷笑回应:“好好,你们大家都对夏先生好,都关心夏先生,只有我来做恶人吧。可是,你们到底有没有想过,我害夏先生有必要吗?难道我燕王府八神将都是无耻小人吗?难道我的‘画梦之术’只是江湖上下三滥的把戏吗?”
她每问一句,夕夕就轻轻点一点头,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你们……你们……”白芬芳气结,话都说不出来。
“齐眉尸骨未寒,我们不得不防。”红袖招淡淡地补充。
白芬芳曾经使用“画梦之术”画出了齐眉的梦,这直接导致了燕涂鸦使用“食脑之术”戕害后者。再者,白芬芳身为燕王府麾下,先跟随燕涂鸦,后投靠燕歌行,生是燕王府的人,死是燕王府的鬼。夕夕这样防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相信她,但连城璧、夕夕、红袖招却未必有这样的度量,可以放胆让她在我身上实施“画梦之术”。
“好,你们都不相信我,那就好好看着吧,到底谁是夏先生的朋友,谁是他的敌人!”白芬芳愤然转身,面向着我,背对其她人。
我率先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呼吸变匀,由每分钟呼吸八十次的频率降为每分钟五十次左右。
“夏先生,你只要将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