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术之王-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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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解决空虚的最佳方式。”桑青红说。
简娜的右手食指末节在扳机上颤抖着,极可能下一秒就要扣下扳机,饮弹而亡。
我没有说话,更没有去阻止简娜,而是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去搜索桑青红的存身之处。
影子不会凭空出现,有光影、物体时,影子才会相应生成。
桑青红的影子坐在这里,她的身体一定存在于某处。当她以为吃定了简娜时,也许就会露出破绽。
“死亡的世界是怎样的?”简娜颤声问。
“舍弃狭小的躯壳,俯就广袤的天空,那就是死亡的真谛。”桑青红回答。
“你是死了,还是活着?死在何处?活在何处?”简娜又问。
“夏虫不可以语冰,说了你也不懂。只有死了,你才能看到我的世界。”桑青红立刻回答。
我在想,影像的来源是大厅顶上的投影机,投影机尾端连接着的却是电缆、电脑、资料服务器。如果切断电缆,那么影像就会消失,屏幕上的长廊就不复存在了。
这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很容易想到,也很容易做到。那么,桑青红大胆地出现,嚣张地蛊惑简娜自尽,其目的何在?难道她不知道只要切断电缆就能中止这一切吗?
她肯定知道——既然知道我在举手间就能消灭她,又怎会如此肆无忌惮?
我再深思,桑青红的身份是幻戏师,她最擅长的就是在虚空中幻化出各种各样的建筑物、人物、景物,来引诱目标入局,一旦被引诱者心动,接下来就会任由她摆布,变成她手里的玩偶。
若想摆脱成为玩偶的悲惨命运,就要反其道而行之,由她设定的套路中大跳出来。
我再三思,目前的状况下,切断电缆是最明显不过的解决之道,也是桑青红要我采取的行动,我若去切断电缆,就踏进了她的陷阱。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切断电缆,等她露出破绽。
“简娜小姐,冷静,别开枪!”我大喝一声。
“想救她,切断电缆,关掉电源,就万事皆休了……”桑青红狰狞怪笑起来。
这句话出口,我就坚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在替身局中,她也曾经直白地说出了心思,要我动手杀那日本人。
身不动,是克制幻戏师的唯一方法。
心不动,则幻戏师无可着力,最终无所作为。
“好啊,我本来想切断电缆,但现在又突然改变主意了。其实,关于‘神相水镜’,你知之甚少,否则就不会这么多年阴魂不散了。现在,我们谁都不知道‘神相水镜’是什么,等于是大家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很抱歉,你的幻戏对我毫无用处,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你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那么我来告诉你,桑青红,你永远都存身于自己的灵魂记忆之中,别人不动手,你就永远被自己的记忆禁锢,无法挣脱。这就是天道,善泳者溺于水,善射者亡于箭,善谋者败于思,善驰者死于马……你们日本幻戏师的最终结局,就是被囚于幻戏之内,不知何者是真,何者是幻,被迫需要别人来帮你鉴定。现在,让我猜一下,只要我不动手,你就永远无法挣脱束缚,对不对?”
识破了桑青红的诡计之后,我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清亮,再也没有浮云蔽日。
我缓步走向简娜,握住她的右腕,将那把“*”轻轻取下来。
简娜脸上的表情依然痛苦,紧咬着自己的唇,齿间已经渗出血来。
我张开双臂,温柔地拥抱她。
她也伸开手臂,紧紧地搂住我的腰。
“不要怕,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影子,闭上眼睡一会儿,醒来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在她耳边柔声低语。
简娜的脸贴着我的胸膛,听话地闭上眼睛,起初剧烈颤抖的肩头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我不再理睬椅子上坐着的桑青红,因为所有的她都是幻影,包括最远端角落里那一个。
屏幕上,那人仍然在无尽的长廊里前行。
我确信,桑青红就是在那一刻,坠入了那人的陷阱。
世上没有无尽长廊,但是将两面镜子或者多面镜子竖立于长廊中间,真廊与“影廊”相接,则构成了虚虚实实、虚实不定的一条无止境通道。
桑青红擅长于使用幻戏,而那人就是采取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最高明奇术,将一名幻戏师高手禁锢在幻戏之中。
当年所罗门王以铜瓶囚禁魔鬼的方法与那人相比,则过于愚笨而强硬,没有达到“随心所欲、予取予求”的超高明境界。
如此看来,屏幕上那人才是真正的绝顶高手,而他也肯定是我夏氏一族的先辈。
再回首,椅子上的桑青红全都消失了,她的声音又出现在屏幕影像里:“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头?”
尾声:强中更有强中手
中国自古就有“强中更有强中手”之说,更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古训。
那么,在奇术的世界中,前者毫无疑问是使用的,后者呢?
奇术一道,是否也有最强者?或者说,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我想到已经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官大娘,在曲水亭街老邻居眼中,她是“走无常者”之中的高手,但却远远没有达到“最强、至强”的境界。恰恰相反,老邻居们以为,官大娘只能做“临急抱佛脚”之用,真正有时间、有钱、有追求的人,会绕过官大娘,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求神道、仙道的帮助。
济南有佛教名山千佛山,好多土生土长的济南人仍然千里迢迢去参拜普陀山,重复着“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的故事,舍近求远,挑远水来解近渴。
千佛山与官大娘,是一种相同的悲剧。
此刻,老邻居们都不知道官大娘的灵魂可以做九层分解,从中产生更复杂曲折、晦涩诡异的故事。当然,他们也无需知道,即便官大娘走了,他们也能重新找到一位替代者,去完成从前官大娘所做的那些事。
我为官大娘感到悲哀,同时也为自己悲哀。
在奇术的世界里,我如同一只刚刚上路的蚂蚁,志向远大,但却步履维艰,不知何时才能获得修行上的飞跃,把所有夏氏一族的希望全都担负起来。
这条路,远、险、难、乱。
我这一生,只要选择了上路,就等于是永远告别了安逸平静的生活。
其实,我没有别的选择,因为我是夏天石,夏氏一族最后的传人。
夏氏一族那担子明明白白地放在那里呢,要挑起它,舍我其谁?
(卷一完,2016年7月28日于济南: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新家装修完成,天高海阔,未来可期。)
第91章 镜室遭遇危机(1)
我一直以为,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这也是中国古代智者留给我们的伟大箴言之一。
可是,在桑青红这种日本顶级幻戏师面前,这一箴言变成了可怕的谬误。即使眼中见到、耳中听到甚至手指触摸到,仍有可能是假的。
幻戏师的世界深不可测,充满了各种悖论,犹如古代大兵法家所言——“兵者,诡道也。”
我不得不在内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幻戏,诡道也,不可掉以轻心。”
在那放映室中,我拥着简娜站了许久,直到她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
“抱歉,刚刚的一切太可怕了。”她从我怀中离开,垂着头,两腮飞起红晕。
“那是日本幻戏师的奇术,不是普通人能够识破的。刚刚,桑青红控制了你的思想,的确十分可怕。不过还好,你能及时醒悟,没有酿成大错。”我低声解释。
简娜摇头:“如果没有你,可能就要铸成大错了。刚才我脑中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重复,要我结束一切,拥抱虚无。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空落落的,下意识地按照那声音的指使去做,以为拔枪自尽、结束生命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我调转枪柄,把“*”还给简娜。
幻戏师控制对手心灵的做法与催眠术类似,但却高明百倍,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奇术师,也有可能着了道,更不用说是简娜这种毫无奇术见识的科学工作者了。
“现在没事了。”我笑了笑,示意简娜宽心。
简娜收好枪,不好意思地一笑:“夏先生,希望刚才的事成为我们两个人单独的秘密,不要告诉第三者,免得遭人嘲笑。”
我点点头:“当然,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
大屏幕暗下去,投影机自动进入休眠状态。
“跟桑青红有关的资料还有一些,不过都未解密,需要等我的上级批示,才能进一步向你提供。职权所限,我只能做这些了,抱歉。”简娜说。
我再次点头:“没关系,没必要说抱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权责限制。”
其实,我现在仍然心有余悸,因为侥幸从桑青红的幻戏中脱身,让我突然意识到,之前我们一直小看、错看了桑青红。
官大娘是好人,也是我在曲水亭街的老邻居,肯定是属于“自己人”。于是,我想当然地以为,跟官大娘在一起的都是好人,可以与之和平相处。
再者,我还以为,桑青红是已经逝去多年的灵魂,对这个年代的人和事是无害的,所以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对其加以研究,不必担心其它。
现在我要说,以上两种看法都错了,桑青红的存在绝对不是一件幸事。很可能,我和唐晚已经变成了拔掉所罗门王封印铜瓶塞子的无知渔夫。
简娜关掉大屏幕,跟我并肩出门,回到走廊里。
走廊里极其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时不时地送来轻微的风声。
“夏先生,也许我们可以稍稍休息一下,喝点东西——我的私人办公室就在那一边。”简娜发出了邀请。
她脸上的红晕还未全然退去,暴露出了年轻女孩的青涩一面。
“好。”我没有拒绝。
既来之,则安之。
我会在“镜室”中一直等到鬼菩萨回来,洞悉官大娘的秘密之后,才会跟唐晚一起离开。
如果能对简娜和“镜室”有进一步的了解,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的好事。
我们走入另一条通道,转弯两次,到了一扇标有简娜名字的门前。
简娜用右手握着门把手,把手一侧的电子屏上立刻出现了指纹扫描的彩色图像,门锁随即发出“嗒”的一声,房门自动向左滑开。
“请进。”简娜伸手相邀。
我缓步走入房间,待简娜进来,房门自动关闭。
那是一件精致简约的小型办公室,靠墙的一字型桌面上,放着三台笔记本电脑,每一台电脑都连着单独的打印机。
电脑屏幕上,一种跟音波表编辑器类似的程序正在无声地工作着。
“我们在搜集灵魂产生的脑电波,就像人类探索外太空声音一样,大海捞针,所获甚微。”简娜一边启动咖啡机,一边向我解释。
我知道,“镜室”是一个目标远大的科研机构,所做的研究一定是普通人闻所未闻的。
“简娜小姐,你无需多做解释,免得造成泄密。其实,我和唐晚来这里的目的,只为了官大娘,与其它机密无关。”我快人快语,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简娜笑起来:“谢谢夏先生,跟你在一起聊天,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不到一分钟,咖啡机已经煮好了两杯黑咖啡。
我很少喝咖啡,但这种咖啡的香气极其浓郁,令人精神大振。
“一颗糖,可以吗?”简娜问。
我点头:“好的,多谢。”
简娜把咖啡递到我手里,然后我们相对而坐。
“夏先生,你虽然一再说,不要让我抱歉,但我还是要再次致歉,因为我之前对你的态度实在是不好。我总以为,济南人尤其是济南的年轻人都是没有进取精神的,大部分为了钱而拼命工作,毫不考虑社会责任、人类未来。他们的目光很短浅,可以用‘鼠目寸光’来形容。这样一群人,怎么建设城市?怎么提升人类的智慧与见识?由济南看山东,由山东看中国,几乎全都如此。所以,鬼菩萨说你和唐小姐要过来的时候,我对你持有浓重的偏见,认为你跟我以前见到的济南人没什么两样……”简娜说。
我向她举杯致意:“我其实真的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简娜摇头:“不不,夏先生,你比他们高明很多。你定力深厚,处理紧急情况的能力非常强大,而且胸怀宽广,毫不小气。到中国以来,我见过很多年轻人,你是最完美的。”
她热切地注视着我的眼睛,发自肺腑地补充:“夏先生,如果不嫌弃,我们可以做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简娜是个年轻女孩子,即使她是拥有超高智商的科学研究员,却也无法禁锢自己的情感。她向我表达这些真情实感,下一步还会做什么,猜都能猜到。
我礼貌地点头:“简娜小姐,这是我的荣幸,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简娜高兴地连连顿足:“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你夏先生,谢谢。为了庆祝这一盛事,我们以咖啡代酒,干一杯!”
她身子前倾,将咖啡杯送过来。
我也递出杯子,两只杯子的杯沿相碰,发出“叮”的一声。
一瞬间,房间里的灯突然灭了。
我转头看,三台电脑仍然在工作,屏幕上右上角的计数器不断变化着。
“不是停电,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真是奇怪!”简娜懊恼地低语。
我握紧了杯子,无声地环顾黑暗。
作为高科技研究所,电力供应肯定是双备份或者三备份的,一旦出现了线路故障,备份电力就会自动开启,不可能长时间陷入黑暗。
“夏先生,不要着急,备用电力很快就会启动。”简娜又说。
我微笑着回答:“好,我知道了。”
人在黑暗之中时,目不能视物,脑子就会转得更快,想得更多。
我回想刚刚桑青红布下的诱惑之局,其计划核心就是让我慌乱中主动切断电缆,那样一来,她的灵魂就会与主机分离,近似地等于她的灵魂被释放出来,不再受“镜室”主机的控制。
桑青红的心机之深,让人防不胜防。
我能够两次面临乱局做出正确选择,是侥幸,也是天意。
也许,我更该感谢夏氏一族杰出的第六感,因为它的存在,才能让我在千万岔路之前一眼就看到了最正确的道路。
“下一次呢?还会如此幸运吗?”我默默地扪心自问。
我希望鬼菩萨也能意识到,桑青红的灵魂正在失控,必须加以多层禁锢,以免造成毁灭性的大事故。
“嗒、嗒、嗒”,我听到外面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来的只有一个人,脚上穿的是硬底的皮鞋,脚步极其沉重,才会在防火塑胶地板上产生那种干涩的声音。
我断定那不可能是唐晚,因为她的脚步声非常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那也不是鬼菩萨,他的脚步声既轻又飘忽,而且忽快忽慢,毫无规律。
门外这人的脚步声十分有规律,步伐大小、落地轻重、移动速度都高度一致,类似于部队士兵走正步那样。
“简娜,‘镜室’内部有保安值勤吗?”我问。
简娜反问:“什么?保安?没有,我们全部采用电子门禁,比人工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