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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伏藏师-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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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地球轴心能怎样呢?就算排除万难掌控地球轴心又怎样?如果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杰夫斯基那样,即便是拥有全世界、全宇宙又会怎样?只不过是独夫寡人一个罢了,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万古孤独,永恒寂寞。这就是‘永生’的痛苦,不是吗?永生者看见身边的人一轮一轮诞生、长大、受苦、死亡,几代、几十代地延续下去,而他自己则是这世界永远的旁观者,体会不到别人生老病死的快乐与痛苦。这样的日子,谁会想要?假如纳粹元首仍然活着,他大概也不想过这种日子吧?正如昔日投汨罗江而亡的屈原,岂不也是因无人理解、没有知音而厌世绝望,最终蹈水而死?”

    这些,正是林轩此刻脑中所想。

    除此之外,他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对于金钱、权力、名声的热望。

    “说吧,说那些真正想说的,把你内心的真实想法都说出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难道不想掌控天下最高贵的权柄吗?不想威加海内、四夷宾服,做亚历山大、拿破仑那样的绝代英雄吗?”萨曼莎循循善诱地说。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林轩回答。

    他发现自己的咽喉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样,声音嘶哑,近乎失声。

    那是《楚辞??渔夫》里的两句,记录的是屈原遭到流放后与江畔渔夫的对答。

    萨曼莎在中国古代文化方面的造诣真是惊人,顺着林轩的思路立刻作答:“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这是人类的群居世界,人性本恶,不从中,不作恶从恶,只会遭众恶犬啮噬,分而食之,对不对?难道你想跟中国古代的屈原一样自投汨罗江而亡吗?那样的话,你是彻头彻尾的懦夫,只会被后世唾骂耻笑!”

第一百六十四章 熬鹰

    林轩昏昏沉沉地笑了。

    他曾经历过数十次“熬鹰”,唯有这一次,他的心被萨曼莎的话说动了。

    “我在追求什么?潜隐藏地三年,我又得到了什么?答案是一无所得,只是白白搭上了三年好时光,自己想做的事一件都没完成。我该怎么办?改变初衷,重新开始审视未来之路吗?或者我从前做的事都是错的,才导致了三年光阴白白流逝,从这一刻起,我要逆向行驶,反转命运,跳到另外一条道路上?就像萨曼莎所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呢?你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堂娜呢?她心中又是怎样想的?”林轩迷迷糊糊地问。

    他许久听不到萨曼莎的回应,思想深处再次浮起了堂娜的影子。

    “我们虽然都不承认堂娜死了,但她实际已经死了对不对?”萨曼莎问。

    林轩心底忽然有一眼泪泉被开启,汩汩流淌着。

    “她在返身跃入鬼湖之前,在电话里告诉我一句话——那也是她此生最后一句话,你想听吗?”萨曼莎问。

    林轩艰难地点头:“想听。”

    “最后一句话,堂娜是留给你的。”萨曼莎说。

    经过十几秒钟的沉默,萨曼莎终于再度开口,并且模仿着堂娜的声音:“告诉林轩,他是我今生爱上的第一个也最后一个,如果我不能回来,萨曼莎,请代替我爱她,此生不渝。”

    林轩心底的泪泉决堤,有种心痛,从心脏到脑部,又从头顶扩散至四肢百骸。

    那一刻,他似乎已经“死”了,死在与堂娜生离死别的那一瞬间里。那裂开一条鸿沟的鬼湖吞噬堂娜之时,也吞噬了他的心。

    “她真的……这样说?”林轩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经颤抖如风中之烛。

    萨曼莎长叹一声,随即手边发出“嗒嗒”的两声轻响,那是按下微型录音机的回放、播放两个键的动静。

    随即,堂娜刚刚说的那些话又重复地响起来。

    原来,刚才萨曼莎没有模仿堂娜,而是播放了当时的电话录音。

    “我们的通话,并不仅仅是姐妹间的关心,同时我们还是上下级、上下线、同事的关系,任何一次谈话,都要做完整的录音,然后自动上传至通讯卫星。堂娜当时说得这么坚决,证明她已经做了破釜沉舟的决定。”萨曼莎解释。

    “原来再见,就是永不相见。”林轩脑中浮起了这两句哲理诗。他与堂娜之间,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是不是就有再见的机会呢?

    “林轩,加入我们吧,让我代替堂娜来爱你。”萨曼莎幽幽地说,直抒胸臆,毫不造作。

    泪泉已经枯涸,在过去的十分钟里,林轩经历了有生以来最痛苦的心灵折磨,十分钟就流干了一生的眼泪。

    “加入哪里?”他问。

    “sk系统。”萨曼莎回答。

    林轩又笑了,但这次他笑得太疲惫,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萨曼莎,堂娜那样的高手最终都成了sk的牺牲品,你长期留在那里,岂不是很危险?”

    萨曼莎的声音变得无比低沉:“我们没有选择,因为一个人出生时,她的命运就已经与种族、国家捆绑在一起,那些政治性的东西已经在我们身上打下深刻的烙印,从出生那一秒到咽气那一秒,自始至终,绝不改变。我想堂娜纵身跃入鬼湖的时候,也是被这种命运的桎梏所困,才在各种选择中甄选了必须要走的那一条路。”

    “熬鹰”仍在继续,但林轩从身体到灵魂已经麻木,眼睛虽然受着强光的照射,却没有任何痛苦。或者说,身体上的折磨比起心灵所受的折磨来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堂娜的出现与夭亡,已经成了他心上永不能癒合的创口,痛到锥心刺骨。

    “加入我们吧,那其实也是堂娜的遗愿。我自知比不过她,无法像她那样爱你至深,但我保证,一定全力支持你、陪伴你,使你的人生不再寂寞如雪。”萨曼莎说。

    她凑近林轩,眼中的强光如两把雪亮的尖锥,直插林轩双目。

    “加入我们吧,就是现在……”她说。

    林轩感觉对方的目光实际已经穿透了自己的头部,由眼中进入,再由脑后直穿出去。他的大脑中间平添了两个空洞,外界的凉气正迅速涌入。

    “加入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你的人生才能达到辉煌顶尖。”萨曼莎的声音沿着那两个空洞进入,随即充斥了林轩的身体。

    林轩觉得自己困倦至极点,连“嗯”一声回应萨曼莎都做不到了,只想闭上眼沉沉睡去。

    “这么说,你已经答应了?”萨曼莎追问。

    “让我睡……让我睡……”林轩的声音在喉咙里打转,嘴巴却又懒懒得仿佛失去了骨头支撑一样,就是不想张开把这些声音送出来,只在喉咙里咯咯闷响着。

    “答应,就让你睡,这场审讯就结束了,怎么样?”萨曼莎问。

    “让我睡……只要让我睡,怎样都可以……”林轩的思想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白板,只清清楚楚地写着“睡”这一个字,突兀而醒目,就像珠峰顶上终年不化的那一大片白雪。

    “好吧,他答应了——”萨曼莎说。

    “呜嗷嗷——”极遥远处,忽然出现了近似于雪狼嗥月的凄厉吼声。

    林轩的心蓦地紧缩,一下子从梦境的桎梏中跳脱出来。

    “我答应了什么?”他脱口而出,却突然发现,萨曼莎在对面的睡袋里好好睡着,根本没有醒来,更没有“熬鹰”审讯。

    “又是梦吗?”林轩使劲搓搓脸,强迫自己变得清醒。

    “呜嗷嗷……”吼声又响了,千山万谷之中,竟有无数同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应着。

    帐篷门帘的一角被风吹开,透进外面的雪光,晶莹洁白,是任何人类制造的光源所不能相比的。

    林轩盯着那个仅有一尺高、半尺宽的三角形缺口,心底浮动着微微的惊惧之意,生怕门帘一卷,梦中的情景就会成真。

    梦由心生,是潜意识的真实反映。

    他的目光转回来,盯着萨曼莎的脸。

    沉睡中的萨曼莎表情平静,温和柔美如一尊雕塑。

    “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她在梦中转述的堂娜的话,是真实的还是编纂的?堂娜毅然决然跃入鬼湖的刹那,有没有想到我呢?”他微微苦笑着,心头疑问重重,思虑翻滚,没有一时一刻的安宁平静。

第一百六十五章 极寒中的等待

    “醒了?”萨曼莎翻了个身,幽幽地问。

    林轩点点头,坐起来。

    “不知道外面情况怎样了?如果我的同事传给我的情报是真的,此刻外面应该是天寒地冻,冷到极致了。”萨曼莎向睡袋里缩了缩,“好冷。”

    林轩起身,走到帐篷门边,伸手去掀门帘,发现门帘上粘着冰雹,已经变成了硬邦邦的冰帘。

    他拿起门外的温度计,赫然看见,上面的液晶指示数字定格在摄氏零下三十五度,各项指示灯已经不起作用了。

    “多少度?”萨曼莎在帐篷内问。

    “零下三十五度或者更低,温度计已经失灵了。”林轩苦笑着回答。

    他极目四顾,视界之内全都是令人窒息的灰白色,天地已经连成一片,不知哪里是山,哪里是天。

    “我马上联络同事,看看通讯卫星能提供什么新的资料。”萨曼莎钻出睡袋,走到桌边去操作电脑,一叠声地叫,“好冷,好冷好冷……”

    林轩连续说话,嘴里呵出了热气,在身前形成白雾,飘浮缭绕。很快,白雾就变为冰霜,冰霜又结成了薄冰,薄冰堆叠,瞬间坠地,摔成了碎片。

    “被冻结的声音大概也是这样形成的吧?”林轩看着碎片,想到了半夜诵经的田梦“经文一直绕着珠峰飞旋,既然声音都被冻结跌碎,她的人呢?是不是还安好如初?”

    “我出去看看工人们。”林轩回头告诉萨曼莎。

    “当点心。”萨曼莎头也不回地说。

    林轩踏着碎冰走向相邻的帐篷,脚底咔嚓咔嚓响着,一路都是薄冰破碎、冰花四溅的声音。

    黑夜之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总会随着天亮而烟消云散。天亮,给人带来希望,就像轮盘赌的巨轮开始启动时泛起的炫目金光,未来未知,但却值得期待。

    林轩大口呼吸,感觉吸入的空气也像是冻住了,令沉睡整夜的五脏六腑在寒气逼人中渐渐苏醒。

    “田梦呢?她还好吗?”他忍不住向西北风洞的位置远眺。明知道田梦、田雨农都是野外生存高手,他还是隐隐担心,不能完全放下。

    骆原和空沙早就起来,对着一张棋盘发愣。

    林轩掀开门帘走进去,两人一起抬头,向着林轩苦笑。

    “这么好的情致?起床先下棋?”林轩问。

    空沙在棋盘上敲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还情致呢?早就没了,你看这棋盘和棋子。”骆原说。

    棋盘是铁制的,黑白棋子则是黑晶石、白玉制成,属于相当高档的棋具。现在,棋子全都冻结在棋盘上,冻得结实无比,一个子都拿不下来,更不要说提子布局了。

    “天气实在太冷了,工人那边昨晚一个、今早一个,都已经……”骆原没说完,但林轩明白他的意思。

    “我去看看。”林轩说。

    “看不看都行,我已经答应他们,下山后会给予他们的家属一笔非常厚重的抚恤金。没办法,死人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大部分工人都能理解。雪山向导这一行,本来就是踩着刀尖过日子,赚的是死神嘴里抠出来的钱。”骆原说。

    林轩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毕竟那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家中的妻儿老小听到这个噩耗后,不知会痛苦到何种地步。

    “坐吧。”空沙拍拍身边的木凳。

    林轩沉默落座,帐篷内的空气也像冻僵了一样。

    “我们应该还有机会。”空沙打破了沉寂。

    “我在等萨曼莎的消息,她已经跟总部联系。”林轩简单解释。

    空沙点点头,嘴角一咧,搓着手笑了。

    骆原也点点头:“我相信俄罗斯人的智慧,这几年跟俄罗斯人打交道多,也结识了那边各行各业的很多朋友,感觉人类的种族特征是跟生存环境密切相关的。俄罗斯人终年生活于极寒地区,思想沉静,做事稳重,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合作探险,都是最佳选择。所以,我觉得你的俄罗斯朋友还是值得信任的。”

    林轩抬头,本想提醒骆原“你曾怀疑过堂娜”,但话到嘴边又忍住。堂娜已死,再讨论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只能等,对吧?”骆原问。

    林轩点头:“对,天堑难度,只能等待萨曼莎说的那样,当海市蜃楼的幻影被冻住时,进入地球轴心的门户就打开了。”

    “真是很期待啊……”骆原悠悠长叹,“也许不久的将来,飞机上看到的那些影像就会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了。纳粹元首、爱娃……生命无常,福祸无常,但我坚信,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就能征服地球,成就胜利者的传奇。走到那一步,我之前冒天下之大不韪、抛弃头顶种种荣耀、倾家荡产一意孤行就算值得了。”

    从最早航空业的资深高管到今日雪域珠峰绝顶的探险者,骆原的确付出了很多,他对爱情的执着,也的确令人钦佩。可是,林轩正在试着反思,生怕骆原洞察了地球轴心的真相后,希望破灭,人生崩碎。

    杰夫斯基来自地球轴心,他说过,那里没有爱娃,更没有纳粹元首,只有俄罗斯的军队领袖**公。以俄罗斯军方雷厉风行、摧枯拉朽般的行事作风,真能发现元首、爱娃的话,拼了命也会将他们送回国内,完成揭秘珠峰、震惊世界的壮举。

    空沙笑意更深:“是啊,我一直真诚地希望你能心想事成。”

    骆原大笑,转身打开一个黑牛皮背包,取出一只扁平的不锈钢酒壶来。

    “喝一杯,借空沙吉言,达成我们每一个人的心愿!”他双手高举酒壶,送到林轩面前。

    林轩没有推辞,旋开壶盖,轻轻抿了一口。

    酒是好酒,**辣的,带着一股橡木桶清香,一过喉关,便将五脏六腑点燃,热烘烘、暖洋洋的,驱散了体内所有的寒气。

    “好酒,是经过改良的新加坡司令酒吧?味道真的是沉厚极了。”林轩脱口赞叹。

    那种酒的余味中带有杜松子酒和石榴汁搭配在一起之后既苦又酸的复杂味道,再经由樱桃白兰地中和,真正达到了一款好酒必须具备的“前味工整、中味劲猛、余味沉潜”的三大要素,让擅长品酒的人一入喉就知道绝非凡品。

    人类各种感官享受的好坏评判标准都是近似的,好酒令鼻、舌、唇、喉愉悦,好音乐令耳朵、心灵陶醉,所以世界上通用的顶级音响“高音准、中音劲、低音沉”那种标准,亦可以完全套用在好酒之上。

    一款好酒,起初入口必须有堂堂正正的大家名门之昂然贵气,等到了舌尖、口腔后,则必须有足够的复杂内涵,经得起舌尖、舌身、舌背等等各个部位不同味蕾的反复品评与玩味,到了最后,酒过喉关直下五脏六腑,沉厚踏实,力道十足,将喉部至脾胃的感受全部满足,而口腔之中犹然留着袅袅不绝、绕梁三日的余味。

    达到以上种种标准,才值得真正懂酒者赞一个“好”字。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好酒宝刀

    林轩将酒壶交给空沙,空沙喝了一大口,喉间“咕嘟”一声,大口咽下,猛地呛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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