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师-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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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附体术,我说过,看似平静的荒原之上,隐藏着一位无比强大的幕后之敌。这一路,不用担心寂寞无事了!”丁峻微笑着说。
“既然这样,杀千鸟骨生无用,其他九人死得太冤枉了。”方晴紧握双拳,哀叹连声。
其实,这就是江湖人的一生宿命,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生前辉煌,死后寂寞。每个人都会死,都会化为骨灰一坛,随风而逝。她感觉九人的死是因自己而起,如今他们伏尸无名湖畔,自己心上的人情债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令幕后真凶伏诛。”丁峻的语调无比平静,心情也恢复了常态。面对大敌,任何不冷静,都将导致最残酷的死亡。
千鸟骨生忽然换了另外一种阴冷邪恶的语气,用日语说了冗长的一段话。丁峻能听懂,那段话的大致意思是:“我是天地间唯一主宰,藏地一切神山圣水,一草一花物一沟一壑,都尽在我羽翼覆盖之下。我的生命来自无始无终的远古,将奔向无边无际的未来,与天地宇宙同寿。任何无知的人试图染指宝藏,都是自取灭亡,终将死无葬身之地。”
“天地间没有主宰,不是你,也不是我,谁都不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别装神弄鬼隐身幕后了,缩头乌龟是胆小者的图腾……”丁峻立刻用日语回答。
“我就在这里,俯瞰群山,挥斥浮云,你们不怕死的话就来吧,倒在死神羽翼之下,做这大山的肥料。”千鸟骨生又说。
“你是谁?一个只敢躲在面具后面说话的无名鼠辈吗?”方晴问。她刚刚巡视四周,除了遍地尸体,没有任何发现。
“来吧,墓地已经准备就绪,就在渺渺远山的后面,来吧……”那面具在千鸟骨生眼珠里持续了三分多钟,然后慢慢隐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当面具完全消失以后,丁峻才看到自己的脸浮现在那对眼珠里。
“啊——”千鸟骨生一下子挣脱了丁峻的束缚,向侧面凌空翻滚,然后弹身而起。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千鸟骨生,灵魂与身体合一,不再受那面具怪物的主宰。
“别紧张,千鸟大师,刚才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请坐下来,我们慢慢捋顺关系。”方晴急忙低叫。
“我的……我看不见……”千鸟骨生茫然站着,双眼四角蓦地涌出墨一般的黑血。他向着方晴的位置踉跄走了几步,颓然扑倒下去。
“他死了。”丁峻脸色平静,一如平湖无波。
请来的帮手全军覆没,让方晴眉头不展。以上十人都是各地黑道上响当当的人物,一进藏地便遭遇了灭顶之灾,可见藏地的水实在是太深了,再好的水手都会在这里折戟沉沙。
“下一步怎么办?”她问。
“回去,以静制动,原计划不变。”丁峻沉着地回答。在没有获得新的线索前,他觉得没必要轻易改变行程,被幕后敌人牵着鼻子走。那样的话,必定徒劳无功,一事无成。
糟糕的是,当他们回到营地,阮风竟然不见了。
丁峻摸摸阮风的睡袋,余温犹在,肯定是刚刚离去。就在帐篷的一角,留着一幅血写的简略地图,线条凌乱,浓淡不一,看样子画图者是在仓促之间咬破手指留图。
两人盯着那地图看,丁峻最先看懂了:“那是一条河,从河流走向看,应当是象泉河。”
象泉河又称朗钦藏布,源头位于中国西藏,是西藏自治区阿里地区最主要的河流,发源于喜马拉雅山西段兰塔附近的现代冰川,从源头西流至门士横切阿伊拉日居,经札达、什普奇,穿越喜马拉雅山后流入印度河,是印度河最大支流萨特累季河的上游。
世界上没有两条完全相同的河流,在丁峻这种高手眼中,只看水脉走向,无需任何地名注释,就能叫出河流名称。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地图规则,画图者的未完之笔指向了象泉河下游,即流出国境前的地段,深入喜马拉雅山脉腹地的无人区。
第六十五章 方晴的秘密
“图是阮风留的,是他的笔迹。”方晴说。
眼下可以粗略估计,有人掳走了阮风,而他在受制前偷偷留下地图,指明方向,要求丁峻、方晴营救。
对照阮风之前获得的地图,西进的大方向没错,都是沿象泉河前进。那么,追溯人类发展的历史看,沿河而居是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原则,毕竟河流能够提供水源、食物和运力,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宝地。试想一下,古格遗族选择的栖息地,肯定靠近象泉河主干,而不可能选择远离水源的不毛之地。
当然,由扎达县古格遗址所处的位置也能印证这一点。
“丁峻,我得打个电话,向哥哥求援……藏地的生存环境如此残酷,千万马虎不得!”方晴忧心忡忡地取出无线电话,拨了一个长长的号码。
丁峻避嫌,自动走开一些。对于阮风,他只有七成信任度,毕竟大家没有生死交情。阮风是个钻在钱眼里的人,一切行动,都以利益最大化为前提条件。
“无论如何,都要去象泉河的尽头。一切秘密,都在那里揭开吧?”丁峻感慨长叹。他记起了在部队时每个人都要进行单兵游戏场景模拟训练,其模式与电脑射击游戏类似,每一名队员单枪匹马闯关,直至将游戏打爆。
从人类的好奇心角度来说,任何人都渴望揭开谜底,解开心头的疑惑,丁峻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种兵高手,在展开任何行动前,都会反复评估其危险性,绝不盲目涉险。
现在,他心里最大的谜团就是雪晚,如果能再次见到她,他会将一切都问清楚,然后抚平她眉间的忧伤。
“丁峻,我哥哥不在,罗开大哥的电话也无人应答。”方晴走过来,脸上的忧容又增加了几分,“我真的很担心他们。”
丁峻安慰她:“像方先生、罗开先生那种天神级冒险家,绝不可能安安稳稳地居家享受,全球各地的古墓荒原、崇山峻岭才是他们笑傲江湖之所。放心吧,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事的。”
方晴叹气:“谢谢你安慰我,近几年,哥哥的所作所为近乎偏执狂人,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其实,全球各国的探险大师的最终结局莫不如此,毕生狂热探险,无法停止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我一直觉得,这是一条没有未来的歧途,最聪明的人应该懂得适时悬崖勒马。”
她的情绪越来越低沉,仿佛十帮手之死已经摧折了她的全部信心。
当然,她说的是实情,二战之后全球涌现的百名探险大师,九成以上,最后不知所踪。他们并未像世人传说的那样带着海量财富隐退,而是死于人生的最后一次探险。幸运的,尸骸被后人发现,带回故乡装殓;不幸的,则只剩随身行囊能证明其身份,一根毛发、一块指甲都没有留下。譬如埃及大探险家“病毒”、俄罗斯探险家“克格勃军刀”、法国探险家“黄金灯”、希腊探险家“火种”、阿根廷探险家“血鹳”……那些曾经辉煌闪光的名字,最终只剩报纸上的一则寻人启事。
“那么,你为什么来托林寺?”丁峻淡淡地问。
他原以为方晴未必会吐露实情,但方晴的回答却是:“翼王宝藏、天国女城、古格神力。”
那三样,正是托林寺之战里所有人追逐的焦点,原来看似谦逊低调的方晴,胸怀巨大无比的野心。
“真的?大家都太小看你了!”丁峻感叹。
方晴苦笑起来:“方家祖上的历史极为庞杂繁复,修订族谱时数度贴金,最终修饰为官宦世家、书香门第。可我知道,方家发迹的最真实版本却是世代海盗,横行七海,北至渤海、黄海、日本海甚至远达白令海峡,南到西沙群岛、越南腹地甚至印度洋、马六甲海峡水道。冒险、海盗的基因存在于方家每一代子弟血液里,我和哥哥也不例外。我从识字起,就开始阅读与太平天国有关的全部历史,对这支农民起义军有着透彻的了解,获得的信息量超过大陆任何一名专业教授……”
夜凉了,丁峻无声地脱下外套,披在方晴肩上。
“谢谢。”方晴停住话头,诚挚无比地望着丁峻。
荒原无边,危机四伏,这种状况下,他们只能成为彼此的依靠,并肩走下去。
宝藏人人觊觎,而女城、神力则成了玄学命题,深奥而缥缈,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理解能力。丁峻觉得,托林寺之行开启了一场错综复杂的黑白对局,每个人都成了棋盘上的一颗子,无法自拔,只能等待棋局结束。
“怪我隐瞒真相吗?”方晴幽幽地问。
“怎么会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保守秘密,才能让自己活得更长久些。继续说吧,你在太平天国的历史中发现了什么?”丁峻淡然回答。
“我发现,翼王石达开是义军崛起的关键,石达开十六岁时与洪秀全、冯云山结交,十九岁率四千余人参加金田起义,被封为左军主将。1851年12月,太平天国在永安建制,石达开晋封‘翼王五千岁’,意为‘羽翼天朝’。当时,他只有二十岁,自此之后,‘翼’字永远伴随他,成为义军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英雄。我查阅了大陆、香港、台湾、日本等地的不同版本史料,在某些野史中记载,石达开肋生双翅,一旦展开就能发出风雷之声,瞬息千里,万马军中斩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说到这些历史,方晴脸上的哀伤就全盘退去,完全沉浸在那段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战争中。
关于石达开,史学家们达成的共识如下:
石达开(1831年-1863年),小名亚达,绰号石敢当,广西贵县(今贵港)客家人,太平天国名将,近代中国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武学名家,初封“左军主将翼王”,天京事变曾封为“圣神电通军主将翼王”,军民尊为“义王”(本人谦辞不受)。他是太平天国首领中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十六岁“被访出山”,十九岁统帅千军,二十岁封王,英勇就义时年仅三十二岁。跟他有关的民间传说遍布中国乃至亚洲,说明他当年深得各地民众爱戴。
第六十六章 翼王石达开
“翼王宝藏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大渡河最后一战前,有人推测石达开命人带着大批黄金向北去,直达敦煌大漠,埋藏于鸣沙山的某处。敦煌的地理位置极为特殊,南枕气势雄伟的祁连山,西接浩瀚无垠的罗布泊,北靠嶙峋蛇曲的北塞山,东峙峰岩突兀的三危山。该种理论的推测依据是天京事变前,石达开曾派专人远赴甘肃、青海、新疆,绘制了以上三地的详细地图,并带了近百名向导回京。而且,他对敦煌莫高窟壁画中的‘飞天’形象异常着迷,曾命后宫妃子们用金线刺绣了几百幅‘飞天’战袍,赏赐给麾下战将。第二种推测,石达开则是命令一队轻骑,协同麾下女兵营,一起护送几名身怀六甲的宠妃西去,远离战区,目标直指喜马拉雅山脉和大山南边的尼泊尔。这种推测的主要证据是,该队轻骑全都是来自尼泊尔的廓尔喀人,精通汉语、藏语、尼泊尔语,也是石达开特别招募组成的。所有史学家们都很清楚,以石达开的雄才大略,永远都不会事急抱佛脚,而是未雨绸缪、决胜千里。甚至可以猜测,大渡河穷途末路一战,只不过是石达开掩盖真实目的的障眼法,用他的死,令大清追击者放心……”
方晴讲述的这些历史非常复杂,是经过了野史、正史的交互印证,再经过不同版本史书的横向联想,由无数蛛丝马迹中辨析出有用线索,最终拨云见日般得出结论,鞭辟入里,严谨客观。
丁峻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方晴讲解历史时的样子,她是那么专注,目光笃定,眼神自信,带着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豪气。她那样的女孩子,不属于局促做作、朝九晚五的城市,也不属于霓裳艳影、酒色暧昧的名媛舞台,而是属于自由天空的无极限世界。以她的渊博学识与探索精神,假以时日,必定前途无量。
方晴终于意识到丁峻正在深深地凝视自己,忽然羞涩一笑,抿着嘴唇问:“说了这么多,你不会笑我卖弄知识吧?”
丁峻摇摇头,不接这个话茬,而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其实,关于石达开的死也存着巨大争议,毕竟那种不战而降、束手赴死的行径根本不符合翼王本色。按当时的两军兵力估算,太平天国义军无论是向南突围还是择机渡江,都有五成机会遁出包围圈,绝对不至于做乌江自刎的霸王项羽。”
方晴微笑着吟哦:“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易安居士这首《夏日绝句》称得上是西楚霸王项羽的知音之诗,可惜,历史永远不会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者唱赞歌,只肯为成功上位者锦上添花。历史学家常常将石达开与项羽相提并论,难道你认为史学家们都被石达开的‘金蝉脱壳计’骗过了吗?”
话说至此,已经足够明白,两人的心思恰好交会于一点,那就是——“翼王诈死,飘然远去,亡于历史,永存人间”。
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茫茫中原大地之上,不知出现过多少翼王石达开一样的枭雄,无论其一生短暂还是长寿,都将当时的历史搅个天翻地覆,成为史书中无法回避的中流砥柱。远的如秦始皇嬴政、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项羽、三国卧龙诸葛亮、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阿瞒、大唐伏魔师之王程咬金,近的如明代开国皇帝朱洪武、大清开国皇帝努尔哈赤、民国时大军阀张作霖……他们缔造了历史,也造成了前政权的瓦解、后政权的崛起。如果将他们中某个人的历史深挖下去,辨析其人生的每一步,绝对会找到太多神乎其神、无法解释的秘奥疑点。
通俗一点说,他们是广袤大地、亿万民众中的神,神一样出现、神一样存在然后神一样消失。他们就像赛车运动中的氦气加速系统,一旦启动,就会将某一方力量膨胀扩大千万倍,拥有翻江倒海、摧枯拉朽般的巨力。
再回到太平天国的历史中来,义军由手无寸铁的几千人起家,几年内打遍半个中国,差一点就将满清王朝拉下马来,改变历史进程。试想一下,这种情况是怎样发生的?满清八旗铁骑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其消灭大明军队时所表现出的虎狼之师本色去了哪里?双方实力对比悬殊,按照正常情况看,义军对抗清军,就像婴儿赤手空拳对抗一只猛虎,遭到围歼只是分分钟的事。当然,天京事变后,义军的溃散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其战斗力相当虚弱,无论是三线出击还是闭关自保,完全挡不住清军铁骑、大炮的疯狂屠杀。
最大的疑点,就在翼王石达开身上。他在,义军节节胜利;他不在,义军溃不成军。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身上,到底深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在史学家看来,石达开与项羽不同,至少项羽的出生、崛起、风光、战死都是有据可查的,每一步都有清晰记载。甚至项羽最终的乌江自刎,都有可以准确分析的心理原因。况且,在司马迁编著的纪传体通史《史记》中,详细、公正地记录了历史上出现的每一个人,考据严谨,笔法谨慎,极少出现张冠李戴、以讹传讹的败笔。
石达开则不同,关于他,目前世界上流传着无数版本,且各版本差异巨大,没有统一定论。大渡河一战,他的个人生死、宝藏下落、嫔妃结果、残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