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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人皮面具-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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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陈某觉得去精神科花钱太多,而且对医生已经产生了浓浓的不信任,于是他觉得打道回府。没想到离开医院没多久就刚好看到了古奇心理诊所,就打算进来碰碰运气。

    作为吕草谷老师的学生,干心理医生这一行我时刻牢记老师说过的话。他说做心理医生别掉到钱眼里,看心理疾病需要的花费很少很少,大多数不用开药,当然多数心理医生也无权开药,所以遇见需要帮助的人能帮就帮。

    苏郁虽然没当过吕草谷的学生,却自行领悟这么一点,直接答应给陈某做一次免费的心理治疗。不过由于我负病在身,只能有她亲自上阵了。

    陈某露出胳膊的时候,我必须承认自己的确产生了恶心的感觉,反倒是苏郁表现的要好很多。

    苏郁仔细的看了看图钉,发现其中有一些是新添加的,还有一些则已经拔出,留下了一个针眼的疤痕,她担忧的说道:“这样对身体的危害更大啊。”

    陈某说:“么事,医生说俺运气好的很,伤口没感染,也没啥大事。县城的医生还给俺开了瓶酒精,让俺经常消消毒。”

    苏郁紧紧皱着眉头,明显已经陷入了震惊状态。她被布满图钉的胳膊影响到了思绪,目前已经找不到心理治疗的切入点了。

    我擦了擦鼻涕,示意苏郁跟我去催眠室一下。

    她说:“古奇,你帮帮那个人吧,他太可怜了!”

    我虚弱的问道:“刚才治疗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异常?”

    苏郁瞪大双眼,摇了摇头,模样很无辜。

    我叹了口气,由于鼻子不通气说话也口齿不清,“陈某撒谎了。”

    苏郁“啊”了一声,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说:“县城医院说他身体没问题,、江城这头的医院也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他在说这两句话的时候明显有些不太自然,看起来很紧张,前后反差很大。”

    我补充道:“岂止是紧张,我看他当时的表情是恨不得往身上再插几根图钉了。”

    “那你觉得他到底说了什么谎?”

    “或许和病情有关吧。”

    和苏郁简单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咨询重点之后,我们重新回到了咨询室。

    苏郁问:“陈大哥,你第一次犯头疼的毛病是什么时候?”

    陈某仔细想了想,说:“差不多是十年前吧,那年俺娘去世,头七的时候打雷下雨,哗啦啦的,然后俺的头就超级疼,当时真想一头撞死在俺娘的坟头旁边。”

    我微微挑眉,感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苏郁又问:“头疼病有家族史吗?意思是你身边有没有其他亲人也有头疼的毛病?”

    “有啊有啊,俺娘就是,她每次头疼就用头撞墙,也去医院看过但是说没毛病。”

    “没有想过其他方法进行治疗吗?”

    陈某说:“有啊,俺家请了村里的大仙……大仙说俺娘这是上辈子造的孽,被冤家下了咒,所以才会疼得不行。大仙还给俺娘出了个招呢!”

    苏郁开口就问:“什么招?”

    “叫啥子……钉头神术,说是每次疼的时候就把钉子按到肉里,老天爷一看俺娘有悔过之心就不惩罚她啦!”

    “这招好用吗?”

    陈某煞有其事的说:“有用有用,要不俺怎么也用这招了呢!俺跟你说,那个钉子刺到肉里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就舒服了不少。”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其实对于陈某母子来说,两个人无疑是上了那个所谓“大仙”的当。而且往身子里按图钉,也亏得狗屁大仙能想得出这种馊主意!

    至于陈某说按图钉真的有用,那更是无稽之谈,就算真的有用也只是简单的心理作用,就像是安慰剂作用。

    苏郁又问:“您母亲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吗?”

    陈某回答说:“俺也不知道,不过俺娘走的时候说过,总算是解脱了。”

    我留意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再度有了紧张的反应,双手紧紧扣着大腿。他是个老实人,明显不会说谎,所以一说谎就会露出破绽。

    我给苏郁使了个颜色,示意继续深挖这个问题。

    苏郁说:“阿姨她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这个嘛……”陈某挠了挠头,回答说:“她倒是去过一次医院,不过跟俺们说医生说这不是病,不用花钱……”

    “花钱”,钱的这个字眼一下子提醒了我。

    我站起身来,问道:“陈哥你是在江城医院看的病不?”

    他点了点头。

    我说:“我去医院开点感冒药,顺道仔细问问你的病情。”

    说完我就离开了诊所,而在我离开的时候,明显陈某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慌之色。

第一二二章 钉(中)

    来到江城医院之后,我找了一位姓黄的医生,他曾经听过吕草谷老师的心理课,所以勉强算是我的同门。

    黄医生一看是我,有些惊讶的说道:“哎呦,真是稀客啊!”

    我微笑着和他握了一下手,口齿不清的说:“许久不见,过的还行吧?”

    他穿着白大褂,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疲惫,说:“多亏了吕老师的心理辅导,从那之后我的焦虑症基本很少复发……对了,你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有什么事情?”

    我没有回答,而是吸了一下鼻涕。

    他笑道:“你该不会让我一个脑科医生给你治感冒吧?”

    我反问:“怎么,在我看来感冒等于脑子进水,不应该由你治嘛!”

    黄医生“哈哈”笑了两声,搓了搓手:“也好,我早就想解剖一下你们这些心理医生了,真想知道你们的大脑构造会不会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不开玩笑了,你知不知道有个姓陈的病人?应该是脑子有问题,胳膊上面有图钉的那个。”

    他瞪大双眼,拍了一下脑门,说:“巧了,他挂的就是我的号,因为他身上插了不少钉子,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当时就感觉他心理有问题。”

    我说:“心理的确有问题,不过生理上呢?”

    黄医生说:“脑瘤,简单来说就是压迫神经,所以会产生很强烈的疼痛感。而且瘤子的位置相当棘手,如果开刀的话难度极大,恐怕不找个专家是治不好的。”

    “脑瘤?你确定?”

    “当然确定了,他的脑CT图片还存着呢!我跟你说,他这种瘤子很少见的,而且我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家族病史,恐怕这个脑瘤还是一种遗传性的,相当罕见。”

    我摸了摸下巴,问道:“既然他得了脑瘤,你怎么还放他走了?”

    “我也不想啊,可是他这个瘤子太难搞定,必须要做很多检查,还要等待我们院的一把手回来。所以我跟他说恐怕要住上一个月的院,他当时一听就不乐意了,应该是嫌费用太贵吧。”

    和我预料的没错,陈某的确患有疾病,不过由于经济原因选择拒绝治疗。

    我问:“后来你是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

    黄医生回答说:“他非要走我也留不住,心想既然剩下的时间不长了,那还不如活的质量高些。再加上我也是学过心理学的人,相当有觉悟,就让他去找一下精神科,告诉他或许会有用处。”

    说完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问道:“怎么回事,你咋知道这个人的?”

    我说:“他没找精神科,倒是找到我这儿来了!”

    ……

    从黄医生那里得到重要信息之后,我又开了两盒感冒药,赶紧赶回了心理诊所。

    出乎意料的是陈某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苏郁一个人坐在转椅上发呆。

    我说:“人呢?”

    苏郁的表情有些悲伤,说:“走了,他说就算咱们诊所是免费的,也不好意思耽误咱们太多时间。”

    我看了一眼门外,夜晚的江城被路灯点亮,冰冷中带着一些暖意。

    我说:“我走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苏郁说:“他很慌张,而且在你走后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我觉得这也是导致他离开的原因……其实说是离开,倒不如说是‘落荒而逃’更合适。”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这样?”

    “应该就像是你猜测的那样,在一些很重要的问题上……他说了谎。”

    我走到苏郁身边,简单浏览了一下她的记录,说:“能确定是什么问题吗?”

    苏郁猜想说:“可能是病情的问题,也有可能和他的母亲有关。”

    我点头,说:“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他有病!”

    苏郁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的做出了反应,她问:“脑瘤?”

    她的反应之快让我有些惊讶,说:“你怎么知道?”

    苏郁说:“陈某说他的母亲也患有同样的病,而且痛的厉害时会用头部撞墙,这让我想起了某个药品的广告……它刚好就是治头痛的,所以我就觉得会不会是脑子出了问题。”

    真是不得不佩服苏郁的联想能力。

    我解释说:“陈某的确患有脑瘤,而且这种脑瘤非常难治,甚至可能是遗传性的。我怀疑他的母亲也患有这种疾病,不过由于经济困难所以隐瞒了下来,不得不转而相信‘钉头神术’这种无稽之谈!”

    苏郁恍然大悟,说:“你的意思是,问题的症结在于……他的母亲!”

    我说:“没错,其实你的笔记已经揭露了一切。”

    苏郁低头仔细看着笔记,上面写了很多关键信息,比如第一次犯病是母亲头七的时候,刚好阴天下雨,从那之后每逢阴天下雨就会痛不欲生。

    她揉了揉额头,无奈的问道:“这可怎么治啊?”

    我说:“没法治,他的病是生理上的,我们帮不了。不过他用图钉扎身子的这个问题,倒是可以想办法帮帮忙,这算是心理问题。”

    苏郁犹豫了片刻,有些纠结的叹道:“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有意义,也不是做所有事情都需要寻找意义。你仔细想想,陈某既然会找到心理诊所来,肯定还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问题,所以想要向咱们寻求帮助。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你说的有道理。”苏郁表示赞成,“但我觉得他离开的态度很决绝,似乎不会再回来了。”

    我深深吸气,但是鼻子还是不通,叹道:“这个只能随他了。”

    苏郁的表情有些遗憾,可能因为陈某是她接手的第一个案例,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我安慰道:“和你说实话吧,我做心理医生这么多年,有个问题不止一次的考虑过,那就是对于来访者来说,到底什么样的治疗方式才是正确的。比如遇见有赌瘾的人,他赌博就是为了钱,那我一口气给他好多钱岂不是可以解决问题了?”

    苏郁摇头说:“我觉得没用。”

    我说:“没错,貌似很多心理问题的根源都是钱,但是深挖一下其实并非如此。比如患有赌瘾的人是迷恋赌博的感觉,而不是迷恋金钱,就算你给他几百万也改变不了他继续赌博的冲动。可是还有那么一类人,是货真价实的缺钱,就算你跟他讲各种大道理,比如并不是有钱才能活得幸福……这根本屁用没有,全是空谈,就拿陈某来说吧。如果他手头有足够的钱,完全可以直接去医院开刀,完全不用这么纠结。”

    苏郁轻轻皱着眉,咬了咬嘴唇,问道:“我手头倒是还有点钱……”

    我说:“记住,你和他是医生和病患的关系,不要太多干预他的生活,对你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

    她有些无力的点了点头。

    根据苏郁的描述,我以为陈某或许已经回了老家,欺骗家人说自己没得病,用“钉头神术”完全可以控制疼痛,然后在几年或者十几年后落得和他娘一样的下场。

    然而在我和苏郁离开诊所之后,却在距离诊所不远处偶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坐在一处阴影中,面前放着不知从哪儿拿的剩菜剩饭,正狼吞虎咽的吃着。

    苏郁顿时眼眶发红,抬脚就要往那边走去。我伸手拉住了她,说:“最好不要过去,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可能会有危险。”

    她执拗的说:“古奇,我必须去。陈某算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我有义务对他负责,如果他一去不回也就算了,可我现在既然碰到了他,就绝对不能不管不顾。”

    说完,她一把甩开了我的手,径自走到了陈某的面前。我出于担心,紧紧的跟在苏郁身后,以免陈某做出暴力举动伤害到她。

    苏郁蹲下身子,问:“陈大哥,你明天还来诊所吗?”

    陈某低头吃着饭,甚至没有抬头看苏郁一眼。

    苏郁又说:“我希望你能过来,虽然我没法帮你太多,但至少能让你好受一些。”

    陈某咽下嘴里的饭,说:“苏医生,你说为啥人和人的差距那么大呢?俺们乡下人得了病基本就只能等死,可你们城里人的剩饭都是香的。”

    借着月色,我隐约看到苏郁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她说:“你从哪儿弄得饭?”

    陈某说:“垃圾桶拿的,刚好看见有个人往里扔了不少好菜好饭,俺就顺手掏了出来。”

    苏郁认真的说道:“你愿意相信我吗?”

    陈某抬起头,说:“啥意思?”

    “我会尽我所有力量来帮助你,但是在治疗结束之前,我希望你至少对自己好一些。”

    陈某像拨浪鼓一样摇着头,说:“俺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俺的救命钱用不得!这钱花在我身上根本就是浪费!”

    我说:“既然你想把钱留给孩子,为什么还要来江城看医生?”

    他将视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沉默不语。

    “因为你还年轻,舍不得家人和孩子,不是吗?”

    他依旧沉默。

    我说:“如果你想多陪家人几年,明早一定要来诊所,我等你!”

第一二三章 钉(下)

    我身后是昏暗的路灯,一种蛋黄般的颜色。苏郁的身上洒满了月光,有种温凉的感觉。而陈某则蹲坐在这座城市的角落,没有丁点光亮能够照耀到他,就像是他的生活,一片漆黑。

    他咽下嘴里的饭,问我说:“其实你才是心理医生吧?”

    我点头,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俺虽然是乡下人,但是俺不傻。”他说:“你说的没错,俺就是怕死,要不才不会来江城!”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撸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图钉还有密密麻麻的针眼,说:“俺在医院的时候就想,为什么老天那么不公平,有人得病,有人不得病。有人得病有钱治,有人得病却没钱治!”

    他越说声音越大,到了最后几乎已经是咆哮了,“俺就是不明白,凭什么生下来就分个三六九等!俺家世世代代只能靠黄土地吃饭,年头不好连饭都吃不上!而你们城里人要什么有什么,扔的垃圾对俺来说都是宝贝!”

    苏郁强忍着眼泪,说:“陈大哥,你冷静一点。”

    陈某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别以为俺不知道啥叫精神病,俺们村里有个寡妇就得了这种病,平常疯疯癫癫的,时不时就站在村子门口唱大戏。可是乡亲们都知道,她那是盼汉子盼的!俺跟你说,俺没病,就是没病!要是俺也有钱去医院吃药扎针,你以为俺会傻到拿钉子扎自个啊!”

    “俺永远都忘不掉,俺小时候就看到俺娘拿钉子扎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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