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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斜阳若影-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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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狠狠咬到了舌头。而在剧烈地弹动了两下之后,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银衣,完全浸没在鲜红的血液中,不再洁净与飘逸。

    我手中一轻,长剑掉落于地

    胸中压抑已久的震伤此时终于发作开来。司徒舞及在牢里给的那一下虽被我借去了大半,余下的却也足够让我气血翻腾。现如今,还没平定好气息就又受了他弟弟这一下破体真气,真是十分不好受。

    身后适时地伸来一双温暖的手臂,将我的体重接了过去。向环绕胸前的温暖之处一看,是洁白若雪的束袖,向后回首,果然是林海如。他正被小六儿扶持着站立,却又伸手把我揽着。

    我咳了一声,好笑道:“你们是在玩叠罗汉么。”

    那一大一小两人呆呆地站着不说话,六儿着紧地抬首盯着林海如,林海如却担忧地看着我。

    我叹,真无聊。清了一口气,转向六儿说道:“待会服侍你主子用针。”

    六儿赶紧凝神看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续道:“坐位针刺心俞,得气后运针六十数;而后卧位刺内关、神门、巨厥,得气后运针二百数,留针一刻……记好了没。”

    六儿曾缠着我教他用针,而针灸很讲究运针留针的时间。这时的计时并不精确,以片刻盏茶顿饭柱香来计时真是何其害人,我便教他数一数就算是一秒。

    见小六老老实实地点头应承,我的心情终于能放松了。

    被那并不厚实却温热柔和的怀抱围着,清楚地感受贴在背后震动的沉稳而微急的心跳。有种无上的幸福,如果不曾经历那些让人憎恶的黑与恶,真不知什么叫做美好。回首看向高挂的艳阳,挺立的高松斜竹在脸上留下暖暖的疏影。

    突然感到一道灼灼的视线,不同于林海如的柔润,不同于春日艳阳的暖,而是一种能灼伤人的热度。

    低头回视,场中杀戮已近末尾,大局已定。

    血花纷飞中,刘辰赓站在空地中央,手中持着滴血不断的九环血刃,似想举步过来,见我看去,唇角动了一动,又停在了原处,远远地望着。

    我向他轻轻地微笑,放松了身体躺入身后的怀中,缓缓阖上已经疲累的眼。心中却无比轻松。

    该放下的已经放下了,该想通的已经想通了。

    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杨捷说过的话,想起她说那话时的眼神,晶亮凝定,虽轻松地笑着,却似仍缠绵着人世的一切,却又已经放开了人世的一切。

    竹本无心。

    无心,则无伤。

    无伤,则不倒。

    **************

    有时候,你清楚地知道你正在做梦,可是无论如何理智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无法自梦境中摆脱。

    我起初梦到了娟——一个称职的快乐的舍友。

    调到北京工作后,我就在三四环间的一个十分静的居民区里租了一套房子,两室一厅,二层,红砖的外墙。常常庆幸自己在网上发了贴寻合租,最后还找到了个好房友分担房租,要不这两千多的月供可要把我给心疼死。

    娟第一次见我,才谈了几句,就对我说:“正好,我是检察院的,你是法医科的,咱俩都和刑案有缘,指不定哪天能在庭上见你呢,以后要多亲近亲近。”

    我看了她的工作证明,笑道:“我大多都是出书面报告就行了,出庭发言的机会本来就少,更何况咱俩还不是一个区的,恐怕庭上见面的机会更不多吧。”

    不过呢,亲近的机会却的确没因此减少。没过几天,她就找我咨询来了,因为她自搬来新居后,就常发生“鬼压床”。醒来时突然发现全身不能动弹,却能听见我值夜完后回来的声音,想要挣扎着醒来,可无论花多大力气,眼皮仍是一动不动、重逾千斤。

    “该不会这房子里有鬼吧。”她神经兮兮地问。

    我只笑话她:“亏你还自称是无神论者,这马克思主义都学到哪里去了?”

    “鬼压床”也是有专业术语的,在医学上叫做“睡眠瘫痪症”。用她听得懂的非专业语言解释,就是当她在深度睡眠时意识却恢复过来,此时全身的肌肉处于张力最低的状态,于是就会出现身体不听指挥的情况了。

    而后,我建议她:“其实只要不太过劳累,不要熬夜,保持着乐观开朗的心情,就不会发生这种状况了。”

    她摇头说:“我没熬夜啊,心情也格外好,但为什么就是会这样呢?”

    后来才发现,原来她是个十分认床的人。一下子换了被窝,十分不适应,心理压力就大了些,于是才出现了状况。

    我并不认床,日子过得很稳很平,毫无起伏,心情也常常开朗。可是如今却在清醒和睡眠中悬浮,不上不下地悬在中间。想要仔细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脑筋似乎停摆了,只能僵硬地感受着外界的刺激,而无法作出回应。就好像睡眠瘫痪症那样……

    有人在搬动,身体似漂浮在半空中,空空荡荡的不踏实。时间过得好慢好慢,似乎被凝滞在一股浓稠的胶液里,只能缓缓地流淌。没有办法动,而后感到一阵潮热的水汽。

    不知什么人掀开那件已经暖热的外衣,这才感觉到里面剩下的衣物,根本无法弊体。皮肤接触到了空气,有点儿凉。但是又十分闷,潮潮的水汽一直往肺里灌,根本无法舒爽。

    然后被人用暖热的湿布,一次次地在身上擦拭。可是那人不知是不是很少做这种活儿,笨手笨脚的,在颤,弄得身上一阵一阵难忍的刺痛。

    想质问这人是否得了帕金森综合症,怎么抖成这样,那人却突然停了下来——是在发愣么?

    热乎乎的布巾捂在胸口处,被灼伤般的疼痛。想要睁眼怒骂几句,这人为什么会如此折磨人,他却又开始了动作。

    湿湿的烫烫的布巾每一擦过,就感觉身上干净了许多,那些烦扰人的腥咸的气味,立刻消散了许多。就算再难忍,再疼痛,再灼辣,我也宁愿被这么擦拭下去。

    干净了许多……

    什么呢?为什么会觉得脏,我不是老会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么?

    为什么会有咸腥的气味,我身上不是只有消毒水的味道么?

    脑袋里好乱,好累……直到被抱了起来,才发觉身上已经包裹着厚厚的、带着阳光青草气味的干净毛毯,又是片刻的悬空,最后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温软的被褥里。

    关门又开门,一阵轻微的杂乱,人在往外搬水桶,水声轻轻晃荡。不片刻,先前那人托起我的身子,在背后垫上一团靠枕,又起身去拿了什么。

    然后一个硬物撬开紧紧闭合着的牙垫在臼齿间,又有勺子深深地压入舌根,苦涩的味道立刻被逼下了咽喉。

    勺子进出间,有种极难受的抗拒感,可是无法动弹,没办法推挡。只能一口口地被动地吞咽。还好,汤药在齿舌尖漫溢,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加了海芋,淡寒。这不是用来拔毒生肌的么,为何用在我身上?重要的是,好像还没煎得够火。这药是好,可是如果没煮够时间,可是会残留些毒性的……谁?这么没耐性。

    呜呜!为什么还有茜草?这东西虽能活血止血、通经活络、散瘀止痛,可是又酸又苦又寒。为什么不换成檵花?温平可口,也不是难找的药……

    总算告一段落,那人终是起身离开。还以为熬完了这一阵,可以消停会儿了。但那人又换了一碗东西,坐到我身旁。

    闻到了香喷喷的味道,有葱花,有盐味,有鱼味,温温热热的,应该很好吃。

    可是……刚喝了药,就要吃这些,这人医理不太好吧……怎么没有吃药的常识还要来照顾人……

    模模糊糊地想着,那人又如法炮制,将那喷香的东西灌入。

    有点熟悉的口感立刻刺激了平静安稳的神经,那一口被呛进了气管,我不断地咳着,即使不能动弹,喉里却阵阵作呕……

    为什么?吞咽不了,明明是温热的喷香的粘稠的粥水,却似回想起什么非常不好的东西。

    滑腻的、淡白的浊液,带着咸腥的味道……

    那人拍抚着我后背,半晌沉默。突然间紧紧地抱了上来……有些紧,似乎在忍着什么,忍得十分辛苦。

    身上软软的似散了骨架。

    是谁?谁的怀抱?带着清淡的薰香,让人安心,但是却有些陌生……

    不能动了……

    ****************

    大概又到了白天,脚步声繁杂,虽然轻,但仍能听得出大概有不同的人进出。

    有人在低声地吩咐事情,有笔墨的香味,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然后又有人进来,接下来开始谈话。

    “……师兄……司徒隐的身分神秘……八年前被抓回九阳山……司徒家待两父子一直不好……幽禁……悬尸于山门……你应过我不难为若影……”声音似乎很熟悉,温温润润的,却不知为何,带着无法隐没的怒意。

    这声音好熟悉,这几日似乎经常听见他的呼唤。可是没人答他。

    “……我身上已无大碍……略通医理……继续照顾他吧。”先前那人又道。

    想辨认他究竟是什么人,却模模糊糊地似隔了一个时空,不片刻又睡沉了。

    昏昏沉沉知道是在梦里,高中军训的时候。

    最后一天的拉练,要走十公里的山路。路很远,走了很久,喝了很多水。

    所以……想上厕所。

    我看看周围,只有队伍和峭壁山草,没个可遮掩的地方。

    我忍!

    还没有地儿?——我再忍!

    可是,忍字心上一把刀,更何况忍的是人有三急中的第一急?郁——闷——啊!

    幸好终是走过了这一段,远远看见荒地里一座突兀的现代五星级厕所,兴高采烈地奔过去(其间过程属个人隐私,略记)——总之,好舒爽啊!清晰的真实的爽快地舒畅的感觉,呵呵!

    呃……我上厕所怎么是站着上的?抬头一看,为什么是男厕所!低头一看……

    我一惊,立刻醒了。仍然是无法动弹,浑身酸软,却被人稳稳地抱着移动,然后轻轻地降落在残存温度的床褥上。

    刚才的……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晕!好想继续晕下去什么也不知道。

    如今大概已经是夜里,一切静悄悄的,只听到烛花爆开的声音,还有悠长的、细微的、有些隐忍着压抑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有目光,在极近极近的地方注视——平稳,而熟悉的视线。

    谁?这几日来时刻在身边的人是谁?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个怀抱如此陌生,可是又为何让我如此安心。

    好想动……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却不论如何也动弹不得,连眼皮也打不开,只能静静地躺着。

    那些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如果其实还有意识的话,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不想被人看光,却只能赤裸裸地躺着;想要挣扎着醒过来,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挣扎得满心焦急,筋疲力尽,却始终只是白费心力。

    黑暗,安静,烛花轻轻地爆开,持续不断地梦着、醒着。

    
 

斜阳若影(法医穿越) 第一卷 青阳宫 第25章 沉梦清…梦醒时分
章节字数:4492 更新时间:07…07…22 12:58
     梦醒时分



    大概是早上,身边又空了。却有人搭着我的腕脉,试了一边,又试另一边。每一换手,就要掀一次被子。凉气立刻灌进来,让我十分不悦。

    “梅叔,究竟怎样?”有人声音压得极低地问。

    是个男声,低沉,熟悉,和先前夜里那一直在身边的人大不一样,带着有些浓重的气息。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即使是压低的话语,传入耳中,竟然也会让耳膜生痛。

    然后是片刻的寂静,一声不响。

    最后,一个柔和的老者的声音说道:“冰魄凝魂,寒毒三载,问天求地,无药可治。二十年前的神医聂悯也毫无办法,虽说如今他医术该更为精进,也许会有办法,可又有谁能找到?”

    “只能……等……”可是究竟等什么,他没说出来,是因为那个字太过晦暗不祥,还是因为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我只能暂时缓解寒毒发作时的痛苦。”老者说道。

    “暂时……多久?”

    “一个月……林公子……已经……神医……”后面的声音又模糊了。

    又是,寂静。

    空旷的寂静,我沉沉睡去。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忘记了一切,心里十分平静。可是梦中就要醒,一切又都想起来了,梦里残留下的,只是一种深深的遗憾。

    想起了为什么身上这么难受、无法动弹,想起为什么要吃拔毒去瘀的药物,想起为什么厌恶那咸腥滑腻粘稠的口触……

    美丽平静的梦境,已经过去。

    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片湖蓝,自己正窝在一个十分熟悉的怀抱中。那宽厚的怀抱也许是十分熟悉与锲合,如今却让我觉得难受,与他接触着的地方,自内而外地闷钝。

    这个怀抱已不如记忆中那样暖热,而是阴阴的潮黑,如那潮湿的地牢、那空旷的暗室、那冰冷的鞭与炽烫的烙。

    刘辰赓已经睡了,眼睛闭合成长长的一线,眼睑下还有着一片青影。

    悄悄地抬起他的手臂,就要钻出去。

    他睡得却是极浅,只一动,眼皮子眯了几下,就突然睁了开来。

    一时相顾无言。

    他张口欲言又止,不知想要说什么。

    我沉默地看着他,也不想说什么。

    “……你,”他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说道,“要不要吃些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如此的好心情,在听到他第一句话的时候,竟然能想到八千里之外。想到以前在北京工作的时候,老北京们见面都要问候一声“你吃了吗”,有的外国人听了,还以为这是老北京们要请吃饭呢。

    离开原来的世界那么久,可现在还不自觉地回想记忆中熟悉的一切。或许是因为对如今的境遇太过失望,对刘辰庚的不信任太过无奈。

    他这算是经过那事之后的单纯的问候语,还是真的想要让我再吃些什么?

    从来都是自信满满、事事在握的青阳宫主,东齐流落江湖十几年的七皇子,竟然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一直互相看着,一时都不再说话。如今,我与他之间,要说什么话,才能显得自然?

    他突然紧紧抓着我的双肩,前后晃着:“司徒若影,告诉我,你能解!你能解得了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不致一词。

    “你能的……你是司徒家的人,既然能解得了飞花凝雪,也一定能解得了冰魄凝魂。”他喃喃地说着,脸上十分执着。

    看着他,轻轻呼了一口气,笑了。原来在他眼里,我仍是司徒若影……只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在选择我这个人之前,他已经坚持了他的立场——他是青阳宫的主人、东齐的七皇子、司徒家的对头。

    “是啊,你说得对,既然我是司徒家的人,又如何不能解呢。”

    他却突然不动了,怔怔地看我,过了片刻,才缓缓地松了手,坐了起来,怔怔地道:“是啊,你是司徒家的人,又如何不能解呢……如何不能解呢……”

    突然想到这人真奇怪,以前没事的时候对我也是和气大度,如今没事时也是关怀备至,可是一当有起事来,马上就翻脸不认人,那张脸面翻得比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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